不力”的罪名。
太医在天牢连着守了好几夜,总算是把姜穆从阎王手里夺了回来,他进宫复命,不敢流露出一点同情姜穆的表情,只平平板板说:“天牢的环境太差,若是还在
原来的这种环境之下,只恐吊着的这口气也要散了,回天乏术。”
陈太后没想到姜穆竟然命悬一线。她是下过密令严审姜穆,也是想让他早点认罪,也好给外面那些为他陈情的官员与学子一个说法,然后明正典刑。
若是悄无声息的将人弄死在天牢里,不说别的,外面的矛头肯定指向了她。
蜀帝久不理事,早就沉湎于温柔乡,每日醉生梦死,哪管他今夕何夕,所有治国的担子全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近来她每每觉得心力不从心,只恐天不假年
。
现在才开始后悔,将儿子养废了。
想要还政于何荦,已然晚了。
“那就将人挪进宫里来,暂时就住在……住在太医院吧,命人秘密看押起来,也好随时听审。”
姜穆被挪进太医院里,那位替他看病的太医特意选了间朝阳的屋子,他住进来的那天,多日阴雨绵绵的锦官城竟然难得的是个大晴天。
他是被太阳光刺醒的,以手遮眼,几疑身在梦中,待得缓缓拿下手,见到窗外的太阳,不由发起愣来。
太医端着一碗药跑进来,态度恶劣:“姜穆,你身为臣子,竟然行叛国之罪,若不是太后宽宏,留你一命,哪得你今日能躺在太医院治病?”
姜穆于是便明白了,这是太医在向他传递消息,他这才注意到外面身着禁军服色的守卫。
他早在狱中被审问多时,各种污言秽语不知道听了多少,大都是太后的心腹想尽了办法折磨他,想要让他认罪,但他死不认罪,心中憋着一口气,就想见到杜欢
。
他的女儿。
年轻的时候一无反顾奔前程,没想到老了才知道,功名利都是一场空,只有亲情才暖人心。
待得守卫换岗,太医才压低了声音向他传消息:“燕帝入了蜀,太后心里不安稳,听说姜相的女儿也在燕军之中,还是国师。太后深惧燕军,这才下令把相爷从
天牢里带了出来,恐怕到时候要拿相爷做人质呢。”
姜穆没想到,陈太后竟然如此。
“妇人误国!”
他半生鞠躬尽瘁,为蜀国鞠躬尽瘁,若非先帝信重,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第八十五章 可怕的是你的贪欲永无止境……
“那就让她等着吧!”
姜穆打定了主意要绝食而死, 不想让陈太后拿自己要挟杜欢,还暗中写了一封遗书给杜欢,托太医到时候交到她手上。
陈太后听说姜穆绝食, 顿时气怒冲天:“他想一死了之, 想的美!就算是绑起来灌参汤,也得吊着他的一条命!”
没想到燕军进军神速, 没过半个月就打进了锦官城。
燕军入城之后,宫里乱成了一团。
陈太后派人去抓姜穆, 没想到太医院已经人去楼空, 不但医治他的太医不见了, 就连看守的卫兵也不见了。
魏国灭国便是蜀国的前车之鉴, 燕军之战力已是睥睨天下,火雷弹的威力举世皆知, 更何况燕帝对战败国家的百姓同样安抚,并且已经传召,待得平定天下, 便
会将燕国所有高产的粮种都在天下推广,让所有燕国土地上的百姓都能吃到饱饭。
此举无异于在流离战乱的百姓心中激起波澜, 无数百姓都盼着燕军入城, 好给大家一个太平天下。至于皇宫里坐着谁, 不能给他们一口饱饭吃, 又有什么用呢?
燕帝带兵踏平蜀国皇宫的时候, 陈太后惊闻国破, 吐血而亡。反倒是蜀帝何荦醉生梦死, 犹在沉睡。
待得他酒醒之后,发现床榻边上坐着一名陌生的男子,身着铠甲, 正抱着一本书看,仿佛是多年老友,转头与他打招呼:“蜀国皇帝陛下——”
何荦揉揉连日宿醉晕沉的脑袋,很是好奇:“您哪位?怎么在朕的寝宫里?”
封晋轻笑:“朕是燕帝。”
何荦露出轻松的笑容:“哦哦,就是那位天下雄主,听说已经灭了魏国,有时候朕还在想,不知道几时能打到蜀国来,这种好日子可是不多了。没想到这么快。
不知道燕帝想怎么对朕?”
封晋:“有人向我求情,说答应了你姐姐,要保你一条性命,不如朕封你做个逍遥侯,如何?”
何荦不意竟然还有此等境遇,面上不由露出感伤:“朕的皇姐……皇姐她已经惨死在燕国境内了。不知道是谁害了她?”
难得他还记得何嫣的死因,封晋倒也没瞒着他:“是贵国国舅陈弢,他在使团里安插了人手,暗中派人杀了公主,然后栽赃给谢润。而姜相身为使臣,竟然不为
公主讨回公道,回国焉有好日子?”
彼时陈弢并不知道燕国国师正是姜穆的亲生女儿,只想在太后与姜穆摇摇欲坠的君臣关系里狠狠砍上一刀,借以把他扫出朝堂。而何嫣之死足以压垮陈太后的所
有理智,让她对姜穆下手。
陈国舅算准了陈太后的疼女之心,却不知促使太后对姜穆下手的另外一重原因是他的女儿在燕国如鱼得水,不但做了国师,且有望成为国国皇后。
而姜穆,很快便会成为燕国国丈。
陈太后自问不敢将家国重任尽付于敌国国丈之后,谁知道他转头会不会把蜀国卖个好价钱。
何荦不由滴下泪来:“舅舅真是好狠的心,可怜了姐姐……”
龙朔三年,蜀国灭亡,燕帝一统天下,结束了天下动荡的局面。
随后的两年时间里,燕帝派人向原来的魏国与蜀国占领的土地大力推广高产粮种,且广开言路纳谏,选拔能臣干吏,派往全国各地,并不断完善律法,轻徭薄赋
。
曾经战火纷飞的土地上难得出现了安宁的气象,百姓们从官府领取高产粮种,努力躬耕,对燕帝称颂不已,甚至还有立长生牌位的,以感念燕帝给予他们的好日
子。
到了这时候,被国事一再推迟的燕帝与杜欢的婚事也终于被提上了议程。
姜穆劫后余生,被守卫与太医合力救下,被杜欢带回洛阳养老。
杜欢对他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她在回洛阳的马车上向姜穆赔礼道歉:“当时探得陈太后对相爷不满,故而假装与相爷相认,父女情深,以激发蜀国朝堂内乱,让相爷受苦了,实在对不住!”
姜穆后来在天牢里也想明白了,但他甘之如饴:“傻孩子,原本就是我欠了你们母女的,就算是这条命赔给你,我也毫无怨言!”
杜欢不意他有此语,回想杜副校长的恶心嘴脸,眼圈都差点红了:“您真不介意被我利用?”
姜穆在天牢里到底还是伤了元气,病骨支离,却满眼慈爱之意不减:“你是我的女儿,疼你还来不得,哪会怨你?”
杜欢深深跪了下去,向他叩头:“女儿拜见父亲!”
姜穆眼圈泛红,轻抚她的额头:“好!好!”
燕帝与国师大婚,师门也在受邀之列。
身在云梦泽的凌子越被杜欢派去的人邀请入京观礼,本来他吹胡子瞪眼睛不想来,还大骂杜欢数典忘祖,助燕贼灭魏,背叛故国。
没想到听说姜穆竟然身在洛阳,顿时满心怒火,一时三刻也等不得了,立时便催促俩徒弟启程。
“老匹夫!年轻的时候丢下杜师妹跑了,老了竟然还敢摘桃子,跑来霸占我的徒弟,想让我徒弟给他养老送终,美的他!”
他大半辈子痛恨姜穆,临了了也不想输了这局,什么国仇家恨先放在一边,先把这口恶气陈年出了再说!
姜穆听说凌子越要来,高兴的令人收拾国师府——燕帝财大气粗,况且两人婚前也不宜再相见,杜欢总不能在集贤楼出嫁,于是大手一挥便赐了一座宅子给她。
凌子越带着俩徒弟入京,城门口护送的兵官直接将人送达国师府,当他抬头看到杜府,顿时更生气了。
“姓杜的老匹夫何德何能,竟然在洛阳占了这么好一座宅子?”
护送的人向他解释:“凌老先生,这可不是杜国丈的宅子,而是国师的宅子,陛下怕国师在宫里出嫁没面子,特意下赐的宅子。”
凌子越:“……”徒弟出息了,他心里也觉得舒服多了。
姜穆得了消息,早早就在门口守着,见到他深深作了一揖:“凌师弟,我心中对你感激不已,一直没能有机会当面道谢,没想到总算是见到了,请受我一礼!”
凌子越本来脾气就不大好,还觉得他此举有些无耻,当即破口大骂:“姓姜的,如果不是你半路捡便宜,想骗了我的小徒弟,老夫何至于千里迢迢跑了来?”
姜穆脾气好的不像话:“都是我的错!凌师弟说的都对,都是我当年为了前程冲昏了头脑,是我对不住阿容跟阿欢。”
“住口!阿容也是你叫的?她当年难产的时候,你在哪里?阿欢小时候哭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还有脸提她?”
凌子越一口陈年怨气积蓄多年,难得逮到人当面开骂:“不要脸的老匹夫,谁是你师弟?!”还是冷阅提醒:“师父,外面有人在瞧热闹,咱们进去再说吧?”
杜欢从外面采购回来,守门的小厮告诉她凌先生师徒到了,她高高兴兴进了前厅,就见到凌子越黑着脸,与姜穆相对而坐,大有一副给把刀能把对面的老匹夫剁
成肉泥的架势。
“这是怎么啦?”
她故作不知,热情上前打招呼:“凌老头你来啦?一路上累不累?要不要先泡个热水澡去去乏?”又骂厅里的丫环:“都没有眼力见是不是?没见我师父他老人
家累了一路?端什么点心果子,还不赶紧准备热水热饭?”
凌子越与她一别多年,没想到她比上次见面态度要好太多,口里不由责备道:“马上都要成大燕皇后了,怎的就不知道注意仪态?魏国宫里那些娘娘可不是你这
副跳脱的模样。”
杜欢笑道:“所以说魏国才灭了国啊。燕国的皇帝非同寻常,皇后自然也大为不同。”
凌子越被她给堵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抬手就在她肩上狠拍了一巴掌:“臭丫头,坏毛病总是改不了。”
杜欢夸张的叫了一嗓子:“凌老头,你这个见面礼可有些重了啊。我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还要动手?”
凌子越给气的,又打了她一下。
冷阅师兄弟对着只差咬起来的师徒俩,只能无奈叹气。
只要有小师妹在的地方,师父总是意外的活泛。
燕帝成年已久,好不容易筹备一场婚礼,更何况燕国抄了魏蜀两国皇宫的财富,天下平定,百姓饱足,就连向来抠搜的大司农桑镜诚也表示要为燕帝办一场风风
光光的婚礼,国库预算上不封顶,于是这场婚礼的筹备意外的繁琐。
杜欢就要做新娘子了,但她心中始终不安。
这四年间,为了平定天下,系统一直在超负荷运转,宝石的需求量也一直在增加,已经到了不胜负荷的地步了。
有时候,她如果没有足量的宝石为系统续航,便会一不小心沉入睡乡,就好像机器关机了一样,暂时进入待机状态。
封晋在高高兴兴的办婚礼,而她却不敢保证自己哪天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只能假装很高兴的配合他。
成亲的冠子送过来之后,当看到上面镶嵌的宝石,杜欢眼都直了,就连系统似乎都嗅到了能量的香味,催促她:“赶紧赶紧把手放到宝石上去。”
杜欢深知狗系统的劣根性,反而不肯了。
能在她的搜刮之下还能藏私,留下这些宝石镶嵌到冠子上去,封晋太可不容易了。
系统一直在催她:“快点快点啊!”
杜欢深深望着冠子,却不肯伸手。
宫人要将冠子戴到她头上,请她试戴,杜欢却说什么都不肯:“先放在那里吧。”
宫人还当她不喜欢,再三解释:“陛下说了,如果国师不喜欢,可以重新镶嵌,总要让国师满意。”
说着便要装起来,重新送回宫里去返工。
杜欢连忙拦住了:“就放在桌上,别盖盖子。”
她坐在那里,远远打量着,却不敢靠前。
仿佛是在下定决心,她突然问出一个问题:“110,我如果想要与你解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系统顿时怪叫:“你傻啊?有了我,便拥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技能,你还能一辈子留在燕帝身边,他得一辈子为你着迷。如果与我解绑,你学到的各种技能全都
没有了,你会彻彻底底成为一个普通人,普通的女人!”
杜欢:“这么说,与你解绑并不会死?”
系统有些不情愿,期期艾艾说:“升级之后,就算是解绑,也不会死。”
杜欢气愤:“你以前是吓唬我玩儿的?”
“当然不是!”系统向她解释:“我吓唬你干嘛?升级之后你只顾着要这要那,都没仔细研究过菜单吧?你拉开蓝屏看看。”
杜欢轻触脑内的蓝屏,按照系统的指示一直拉到了最底端。随着系统的升级,菜单也长了不少,而她一直忙于国事,还真如系统所说,并没有仔细研究过。
此刻,在蓝屏菜单的最底端,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两个比菜单所有字体都要小的灰突突的小字:解绑。
杜欢:“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把这两字隐藏起来?”
系统振振有词:“我为何要故意隐藏?不知道多少人想跟本系统绑定。有了本系统,就开了最大的金手指,怕是只有傻子才会想到要与本系统解绑吧?你尝过了
本系统的甜头,难道不知道本系统的能力?”
“你的能力就是搜刮空国库的宝石?没有宝石,你什么也不是!”杜欢冷静的说:“你的胃口太大,贪念太深。可怕的不是与你解绑,做个普通人,可怕的是你
的贪欲永无止境,而我也会被你的贪欲拖下深渊!”
第八十六章 在它的哀求声中,杜欢毫不……
系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它沉默了片刻, 终于说了实话:“你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何会被系统绑定吗?”
杜欢:“什么意思?”
系统:“本系统是经欲*念催动,机缘巧合之下才生成的。凡被系统绑定的都是心中贪欲强烈之人。你想要父母所有的爱,想要过稳定富足的生活, 想要无所不能
, 想要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你的掌控,包括人心。有没有想过, 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杜欢:“胡说!”
系统如同一把手术刀,锋利的刀锋毫不留情的切开杜欢的胸膛, 将她那颗心剖出来, 放在显微镜下评断:“我并没有胡说。你其实心中清楚, 如果没有我, 你会
那么坚定的与封晋在一起?你所倚仗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本系统所开的金手指, 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武器与粮种、所有能够帮到他的东西。正因为你笃定他离
不开这样的你,才敢向前走。如果是平凡普通一无所有的你,你还敢跟他走下去吗?”
它下了结论:“你不过是个自私怯懦贪心什么都想要的女人罢了!”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杜欢被它的一席话说的后背发凉,透过它的评断仿佛看到了自私的自己, 一个在封晋面前并不完美的, 平凡普通的自己。
她甚至在最情浓的时候, 都不敢把真实的自己全然袒露在他面前。
何等卑怯?
系统冷笑:“我说的没错吧?没有了我, 你什么也不是。既做不了大燕的国师, 也做不了大燕未来的皇后, 谈何解绑?”
杜欢什么也没说, 只是安安静静坐着。
送凤冠的宫人在外面候了一个时辰,还是听不到里面唤人,小心到门口来打探, 发现国师一个人呆呆坐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吓了一跳。
“国师——”
“娘娘——”
对方神思不属。喊的次数多了,她竟然起身过来关门,神色黯然:“不要来打扰我,让我静静!”
杜欢这一静便是三日。
三日未出房门,足以惊动府里的人。
先是姜穆察觉到了未上饭桌的杜欢,问侍候的下人:“阿欢呢?怎的不一起来用饭?”
下人回道:“听说宫里送了凤冠给国师,她在房里坐了一个下午不见出来。送凤冠的人说国师盯着凤冠眼都直了,一直在发呆。”
姜穆问凌子越:“这孩子想什么呢?”
凌子越对他还未释怀:“我哪知道。这丫头从小就奇奇怪怪的。”
冷阅:“她不会是想逃婚吧?”
莫鸿:“瞎说!小师妹不是那样人。”
冷阅:“她也不是头一回偷跑了,还是派人盯着点,免得这丫头发现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一失宠便会被打进冷宫,要老死在一间屋子里。到时候可把咱们坑惨
了。”
他嘴里说着刻薄的话,手底下却不停,捡桌上杜欢爱吃的菜装起来:“我去瞧瞧,别是真的想逃婚吧。”
莫鸿:“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过去还不得跟小师妹掐起来,还是我去看看吧。”
姜穆也要起身去看,被凌子越横了一眼:“你过去她未必肯说。”又吩咐俩徒弟:“不行就派人告诉燕帝一声,没事送什么凤冠过来,吓到这丫头了吧!”
莫鸿忙拦:“师父,使不得。近来朝中不太平。听说京里有传言燕帝得位不正,先太后幼子还活着……”
封月还在凌子越身边做个使唤丫头,这次也随凌子越一同进京,她身上的毒也解的七七八八了,只是再不似旧时鲁莽少女,听说此语顿时吓的面色惨白:“奕儿
还活着?是谁如此恶毒,想要他的命?”
封晋威名天下皆知,平定天下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已有盛世迹象,就算封奕手底下有二十万雄师,恐怕也无力同他争夺天下,更何况从宫变之中逃离的封奕不过
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儿而已。
若侥天之幸,他还活着,那推他出来的背后之人可谓恶毒之极,这是活活要将他推进火坑啊。
凌子越:“这事你要进宫去问皇帝了。”
封月向他叩头:“求国师送我进宫,我就算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去求皇兄,求他能留奕儿一条命!他还小,什么也不懂,只是被有心人利用而已。”
凌子越:“你当真不怕死?”
封月连连磕头,脑袋砸在地砖上,很快额头便磕出了青印。
冷阅去送饭,莫鸿带封月进宫。
一别经年,当封月跪在封晋脚边,兄妹俩人心头都涌上物是人非的感触。当年的封晋不过是大燕皇宫里随时会夭折的皇子,幸运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头,谁会看好
他呢?
而封月,却是先帝与先皇后膝下明珠,宫里最得宠的小公主,多少人找机会趋奉,只要一句话,多少好东西得捧到她眼前,任她来挑。
封晋没想到事隔多年,兄妹俩还能再见。
“起来吧。”他谈不上温和,多年身居高位,很自然便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封月却久居人下,被凌子越使唤来使唤去,如风中浮萍,再无依仗,早非当年趾高气昂的小公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求求皇兄看在父皇的面子上,留奕儿一
命!他年纪小,什么也不懂,推他出来的人居心不良,明知皇兄江山稳固,却还要把他推出来,也不知道是何居心。求皇兄留他一命,月儿这辈子愿意吃斋念佛
为皇兄与皇嫂祈福!”
本来封晋态度冷淡,毫无波动,但是被她一句“皇嫂”触动,眉眼间竟然柔和了下来。
“既然你要求朕,朕也不能作视不理,令背后一帮宵小如意。”
他当即下令:“来人,带封月下去,到时候抓到了幕后之人,若是封奕还活着,将人交由她抚养。”
一个黄口小儿而已,还碍不着他的江山稳固。
符炎带着封月出去了,过得三日却将人抓住了。
原来封奕被张皇后秘密送出宫之后,便落到了朱笙歌手里。
朱笙歌在先帝晚年,封晋前往舒州之后,便与张承徽接上了头,此后成为张大将军座上之宾,并深得他的信任,还把他介绍给先太子,有时候张皇后身上不舒服
,也会服一点五石散。
朱笙歌八面玲珑,跟着先太子见过几回张皇后。
张皇后穷途末路,无人可托,便将封奕设法交到了与朝局无碍的朱笙歌手上。
朱笙歌捏着这张牌久未出声,等封晋征伐之时,也曾小有动作,但无奈封晋留下来的人都是能干的老臣子,一些风言风语便被压制了下来。
在绝对的武力之前,任何的流言蜚语都不足以与之抗衡。
天下大定之后,朱笙歌自感回天乏术,便开始大肆贩买五石散。
封晋深知其害,上位之后严令禁止买卖五石散。没想到近来却有监察御史上报,京中有人暗中开始贩卖五石散,立刻便引起了她的重视,下令彻查此事。
一根线头扯出一串,朱笙歌做的再隐秘,也有迹可循。如今京中户籍管理很是严格,很快他便被揪了出来,连同懵懂的封奕。
封月见到封奕的时候,他在朱笙歌的别院里穿着一身小龙袍,小小的孩童像个人偶似的被摆布,竟然还一板一眼摆着皇帝的腔调,张口闭口便是“朕”。
封月哭着上前去抱他,数年不见他竟不识得亲姐,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女人,竟敢在朕面前哭?”
他周围侍候的正是旧时张皇后身边的宫人,自知难逃一死,将人送到朱笙歌处便听从他的指派,将他从小当个小皇帝般养大,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封月颤抖着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语带泣音:“住口!再称一声‘朕’,我割了你的舌头!”这时候不狠,待见到封晋,恐难逃一死。
封奕被吓的连哭也不敢了,求救的目光投向被押在地上的朱笙歌,还有云梦泽叛徒张茹:“秦嬷嬷——”
张茹原本就是张皇后宫里旧人,如果不是害了封月,更不可能早早离宫,后来被朱笙歌收留,才又多活了几年。如今也是穷途末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听从朱
笙歌指派。
朱笙歌使个眼色,她顿时暴喝:“放开封奕!不然信不信我让他立刻毒发而死?”
封月眼珠子都红了,如果不是当年误喝了她下了蛊毒的茶,自己何至于远走他乡,连父母兄长最后一面都无缘得见。
“老乞婆,都是你!”
符炎来时,还有莫鸿相随。同是云梦泽的弟子,莫鸿无惧她的蛊毒,当即上前去抓人:“我师父正想清理门户,没想到张师叔亲自送上门来,也省得师侄到处去
寻你了。”
一干人等只能束手就擒。
只是封奕有些麻烦。
他被封月扒了头上皇冠,脱了身上龙袍,身着单衣狠揍了一顿,拖回宫去请罪的时候,却晕了过去,莫鸿上前一看,便断定出他被下了蛊毒。
封晋正好与杜欢数日未见,这下子逮着机会了,也不管风俗如何,立刻便宣旨:“宣国师进宫为封奕治病。”
宫敬仪急的连忙阻止:“陛下,千万别!未婚夫妻在成亲之时不可以相见,否则……”后面不吉利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若不是一干老臣拦着,封晋早冲去国师府会见佳人了,此刻有了正当理由,哪里管他说些什么:“朕宣的是妙手回春的国师,又不是皇后。”
宫敬仪:“……”
陛下您可太会狡辩了!
杜欢被紧急敲门,接进宫中。
她去的时候,封奕已经全身紫涨,身上经脉有多处虫子蠕动,飞速游走,极为骇人。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封月抱着他哭的死去活来,见到杜欢不住向她叩头:“求求皇嫂救救奕儿!皇嫂求您了!”
杜欢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很快便要求一间静室,她带着封奕进去,其余人等皆被拦在外面。
两个时辰之后,封奕的命被保住了,封月进来抱着他走了,她一个人坐在静室里,浑身湿透,不闻不动。
系统阴阳怪气:“哟,是谁说要与我解绑?不是说不想要我的金手指了吗?用起来还怪顺手的啊。
杜欢目光清明,毫不犹豫的在脑内拉出蓝屏,直接拉到最底层,点到了“解绑”俩字上。
那两个灰色的小字在瞬间爆发出炫眼的光芒,只听得系统一声惨叫,眼前浮现出一行字:“解绑之后,一切超能力将同时与宿主解除绑定,您是否同意解绑?”
“是?”
“否?”
系统一声惨叫,恨不得上前拉住她,急的声音都变了:“别啊别!我同你开玩笑的!你连玩笑也开不起吗?”
在它的哀求声中,杜欢毫不犹豫的点了“是”。
随即她脑内犹如爆炸一般,轰然响起大片炫目白光,脑子好像也要炸开一般被剧痛填满,紧跟着她便晕了过去。
封晋进来的时候,她全身湿透,软软倒在榻上,头发被汗水打湿,眉眼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可怜,紧闭双眼人事不省,吓的他一颗心差点跳停,着急忙慌叫太医。
封月刚抱着封奕出去,没想到就听说杜欢晕了过去,吓的哪儿都不敢去,抱着封奕当场跪倒在了外面的青砖地上,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外面的莫鸿听说小师妹晕了过去,匆匆进来瞧了一眼,便出宫去传信。
杜欢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透,屋里掌着灯,有个人痴痴描摹着她的眉眼,似乎恨不得把她刻进心里去。
见到她醒来,顿时欣喜若狂,紧张的问:“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懊恼的恨不得撞墙:“早知道你会出事,就算是让那小混蛋死了,我也不会召你进宫啊
。”
杜欢有些迟钝的看着他,脑子里好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连反应也慢了许多,很久之后才记忆重建。
她呼唤系统,想要验证自己的操作有无生效,头一次发现这些年一直住在她脑子里的那个聒噪的系统不见了,连同它所带的蓝屏也一同消失了。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她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了。
可是与此同时,她也不必再搜罗大量宝石,也意味着往后余生,所有风雨只能自己承担。
她伸手,轻触封晋的脸,柔声说:“陛下,有件事情我要通知你,从今往后,我一无所有,只有你了。”
封晋近来一个人在宫里都快闷成了醋罐子,有一肚子的怨言,握着她的手紧挨着自己的脸,柔情款款:“我才是孤家寡人,你现在可是有父亲,师父师兄们,怎
么会是一无所有呢?”
不过她这么说,他还是挺高兴的。
杜欢解释:“我是说,以后恐怕我再也不能为陛下提供火雷弹,粮种,还有地图等等各种东西了。我所有的超能力都没有了,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可能连你宫
里心灵手巧的小宫女都比不上了。”
她的目光无畏的在封晋脸上留恋,仿佛是想要求证系统曾经说过的话。她曾经是个自卑贪心的人,可是现在她再也不害怕了。
终其一生,她要与之斗争的,不过是内心的贪欲而已。
无论付出多少,总想要获得很多,比付出多许多倍,财也好爱也好,全都想要。
如今她不再惧怕,终于敢于直面封晋,以真实的自己。
封晋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便笑了起来:“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杜欢温柔的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封晋狂喜,他的仙女儿终于变成了凡人,此后会在凡间扎根,为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而不是哪天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他抱着她亲了又亲,一叠声叫太医。随着太医进来,身后一群人呼啦啦都涌了进来,有姜穆,有凌子越师徒三人,还有久在军营的星星,星星身后跟着符炎与宫
敬仪。
这帮人围在床边,都快要将她淹没。
七嘴八舌的问她身体状况。
太医被这帮人吵的头痛,把个脉都不得消停,半天没有结果,被凌子越一把推开,自己亲自上手摸脉。
片刻之后,凌子越吹胡子瞪眼睛,瞪着杜欢问:“好好的身子,你都做了什么,怎么虚耗成了这副鬼样子?”
封晋被吓到了:“怎么样,能不能救?”深深自责:“都怪我!”
这些年征战,多亏了杜欢提供的火雷弹粮种地图,有时候他也害怕对她的身子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可是她总说没问题,万幸后来天下一统,这两年他尽量不想
劳动她。
没想到还是对她造成了伤害。
“当然怪你了!”凌子越吹胡子瞪眼睛:“如果不是她跟着你东跑西颠,思虑过重,何至于空耗至此?你们大燕国库就穷成了这样?连个人参灵芝都没有?补补
身子的药材也没有?若是没有,人我带回云梦泽了,等几时补好了,再考虑成亲之事。”
封晋被吓了一大跳:“千万别!您老千万别!我这就吩咐人送补药进来,还要烦请您老开方子。”
凌子越提笔唰唰写了起来,不多时便写成一张方子,递于太医去准备。
封晋:“还能补得起来吗?”
凌子越不悦道:“你是不想让她补起来还是不相信老夫的医术?”
封晋被怼的眉开眼笑:“哪里哪里,您老误会了!”只要不把人带回云梦泽,怎样都好说。
这位前大魏国师,现如今的云梦泽掌门脾气十分难搞,嘴里总没有一句好话,可是心肠不坏。
“既然不是,那就慢慢等着吧。”
封晋怀抱着心爱的人儿,一颗心落到了实处,暗自庆幸婚礼筹备还需要数月,也不至于急于这一时。
第八十七章 大结局
封奕暂时被扣押在宫中, 由封月陪着,方便审案。
他年纪虽小,却是朱笙歌一案的污点证人。
换了个地方, 熟悉的人全被关押, 周围全是陌生人,唯一的姐姐还凶巴巴的, 一言不合就对他连喝带骂,毫不容情。
封奕也试着骂过, 哭过, 闹过, 无一例外换来顿暴揍, 最后认清现实,总算老实了下来。
朱笙歌一案由封晋亲自审问。
杜欢能走动之后, 就被娘家人带出宫去了,宫敬仪等老臣们成为了帝后之间见面的绊脚石,拦着封晋不让出宫, 务必要保证帝后未来的婚姻之路顺遂幸福。
封晋满肚子火气没地儿发,正好拿朱笙歌来泄愤, 原本准备这小子若是狡辩或者咬死不招, 就先打他个屁股开花。
没想到朱笙歌十分痛快, 开口便全招了。
他盘膝坐在堂上,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连见到皇帝也不肯行大礼, 一句话便震住了堂上的人。
“若非我父亲战死, 母亲被祖父迫害,哪里轮得你坐上金銮殿?”
封晋细打量,总觉得他的五官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还是陪审的廷尉范响想到了什么, 一句话点醒了封晋:“你父亲难道是太*祖战亡的长子?”
当年□□长子娶妻之时,范响还是个年轻的小吏,还随着官员前往女方前家送聘礼,隐约还得一点旧事:“你母亲……姓朱?你是随母姓?”
这件事情说起来算是大燕皇室的丑闻,当年天下战乱,□□长子随父四处征战而亡,妻子被掳入敌营,后来被救了回来,却已经被玷污了清白。□□为了自家体
面,想要秘密逼死朱氏,也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朱氏大半夜带着儿子一起失踪了。
自此□□长子一脉几同绝嗣。
后来大燕立国,□□也曾经派人四处寻找皇长孙,可惜一无所获。只能猜测朱氏一介弱女子,带着幼子在战乱中逃命,说不定早已丧命。
没想到事隔多年,朱氏的儿子竟然冒了出来,还是以这种方式。
封晋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原因:“一笔写不出俩封字,你为何要三番四次危害社稷江山?”
朱笙歌大笑:“我姓朱,与封氏有何干系?我父亲为了封氏天下卖命,最后却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他死之后妻儿连性命都保不住,我母亲被封氏逼迫自尽,
差点命丧黄泉!”他笑出了眼泪,满心愤懑:“老天无眼,竟不能教我看到封氏穷途末路的一天……母亲,都是儿子无能!”
朱笙歌已经魔怔了,只想着如何毁了大燕江山。
封晋竟然只觉得他可怜:“你处心积虑想要动摇大燕的天下,可有想过这天下并非只是姓封的一家人,并非只有皇室。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他们何辜
?”
“你四处贩卖五石散,就算是腐坏了大燕吏治,官员可以再换,天下美玉良才不知凡几,只要朕求贤若渴,相信总有人能担大任,可是那些受你流毒坑害的官员
们呢?又与你有何冤仇?”
朱笙歌并未被他骂醒,反而执迷不悟:“谁让他们为封氏效劳?都是咎由自取!”
封晋弄清楚了前因后果,便决意不再与他争执,浪费口舌,而是下令将此人关押起来:“你若真是为母报仇,就算是刺杀姓封的,也不该向着无辜之人下手。”
他转而道:“不过听说你做生意颇有一套,想来手底下产业不少,做了这么多孽,不如就以产业来抵罪吧。”
朱笙歌手底下产业遍布大燕,是他多少年费尽心血所经营,就为了有朝一日颠覆大燕政权而积蓄力量,没想到一朝被抓,却为封晋做了嫁衣裳。
“你个卑鄙小人!跟你的祖父一样都是卑劣之人!”
“谢谢,朕的祖父跟你祖父是同一人,就算是你不承认也没用。”他道:“况且自你走失,听父皇说,皇祖父多年来一直放不下你,临终之时还记挂着你,叮嘱
父皇要想办法找到你。既然如今你已经回来了,不如就去皇陵为皇祖父守墓吧。”
朱笙歌平生耻于与封家人为伍,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血都洗干净,没想到一朝落到封晋手里,却被这小子发配到封氏皇陵去守墓,当即破口大骂:“我就是死也
不会为封氏守墓。”
封晋心情很好:“哦,这可由不得你!”
他一声令下,朱笙歌便被符炎带着人拖走了。
封奕被拖来陪审,见到这一幕吓的瑟瑟发抖,他虽然被哄着当了几年提线木偶,可是连日来被封月狠揍过几回,地位一落千丈,也终于认清了现实,知道自己并
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皇帝。
朱笙歌审问的时候,有些话他听的半懂不懂,幸亏封月陪在他身侧,有不懂的便压低了声音向他解释,也大略懂了一点。
堂上此刻只剩下封月姐弟,她连忙拖着封奕跪倒,向封晋求情:“皇兄,往日是月儿无知,奕儿他还小,都是被朱笙歌操纵,什么都不明白,求皇兄饶他一命!
皇兄您大人有大量!”
封晋婚期在即,也不想再造杀孽,便问道:“想让朕饶了你们姐弟也行,不知道你们是想当封氏皇族还是跟着凌老爷子做个丫头小厮呢?”
事到如今,封月只想保住她们姐弟的性命,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望?
她按着弟弟一起向封晋磕头:“草民只想带着弟弟做凌老先生家中下人,再不敢肖想别的。”
凌子越乃是大燕未来皇后的师父,做他的下仆听起来不够体面,可是却能够保全性命。
至于做封氏皇族——她们姐弟俩是嫌命长么?
以朱笙歌散布的流言,就是想要让大燕生出内乱,封氏子弟自相残杀,只有她们姐弟俩消失在大燕权利的中心,归隐山野,才有活命的可能。
封晋深深瞧她一眼:“没想到多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不少。”最后他说:“去吧。”
封月拖着封奕的手从殿里出来的时候,腿脚发软,一颗心还没有落回腔子里,她拖着弟弟的手越走越快,想要尽快离开大燕皇宫,又怕半道上被禁军拦截,被拖
去什么可怕的地方丢了性命,只能提着一颗心憋着一口气死命往外走。
从前的大燕皇宫便是她的家,可是如今仿佛身后有猛兽追着,一不小心就会被吞的尸骨无存,哪里还敢久待。
一路顺畅无阻的出了宫,竟然真没有什么人拦着她们姐弟。
她拖着弟弟的手站在宫门口,茫然四顾,有一霎那竟然升起就此逃离洛阳,天涯海角隐姓埋名跟弟弟相依相偎过下去的念头,只是她不敢赌封晋有没有暗中派人
盯着她,只能拖着封奕回到了国师府。
凌子越听说封晋又给他送了个小厮,面色不善盯着下面跪的不甚恭敬的封奕,心情极度不悦:“他倒是会给老夫找麻烦。”可是为了小徒弟皇后的位子坐得稳,
还是只能不高兴的收下了。
“你们俩换个名字吧,以前的姓名皆作废,过往就都忘了吧。”
封月很是识趣:“请主子赐名。”
凌子越:“你叫清溪,他就叫松泉吧,松泉清溪水也算同出一脉。以后他就交给你管着,年纪还小,先在内院里跑跑腿。”
国师府新添了个小厮,也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消息。
封奕适应小厮的过程比较痛苦,而封晋抄朱笙歌的家底就抄的十分痛快了,用桑镜诚的话来说就叫“财源广进”。
大燕国库是真的富的流油了。
朱笙歌遍布大燕的产业全都被查之后,也并没有关门,只是从里到外大换血。。
掌柜伙计全都换成了封晋的人,而背后的老板变成了封晋,他向大司农桑镜诚讨价还价:“每年分一成给皇后做胭脂水粉钱吧?总不能朕辛辛苦苦,连给媳妇儿
买胭脂水粉钱都没有。”
桑镜诚明知道皇帝都有私库,这位皇帝接了先帝的私库,也不算是穷的没钱给媳妇儿买胭脂水粉,不过念在他虽手握军权,统一天下,却仍旧保持着纳谏的好习
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都依陛下还不行吗?”
于是在封奕终于被训的低眉顺目,有了几分小厮的模样,皇帝陛下派人给未来的皇后娘娘送来了第一笔胭脂钱之时,他们的婚期临近了。
杜欢近来适应良好,身体也调养的不错,与系统解绑之后她才发现,那些超能力是没有了,但往日学过的针灸医术之类的还在脑子里留存,并非系统所说一无所
有。
只是人生再也不能走捷径而已。
比起依仗系统的金手指处处走捷径,她觉得还是做个脚踏实地的普通人来的安心。
她如今面色红润,心安体健。还抽空试戴了凤冠,除了沉了点压的脖子难受之外,没别的毛病。
当她收到第一笔胭脂钱,听说往后每年都会有不少私房入库,忽然觉得结婚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燕国皇帝封晋作为结束了天下动荡的一代雄主,他的婚礼举世瞩目。
到了成婚当日,新娘子的陪嫁也让人瞠目,引的京中百姓纷纷出来围观。
除了皇帝的聘礼,还有凌子越跟姜穆的陪嫁。姜穆虽然不贪,但蜀国先帝也赐过不少好东西给他,那些东西当初被封存在丞相府内,蜀国灭亡之后便被封晋又原
数返还给了他。
这些东西自然全都成了给女儿的陪嫁。
而凌子越从小抚养杜欢长大,嘴上没好话,管教也相当严格,但其实是拿她当亲闺女来疼的,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小徒弟攒嫁妆了,什么稀世的药草药材以及在
魏国当国师之时所受的贵重赏赐,以及许多官员送的宝贝,统统都给小徒弟攒着。
他可不像姜穆,清廉是实打实的。
好些官员要捧着礼物送上门,自然有皇帝赏赐的国师府下人出面打理,等到被谢润遣散回云梦泽之时,也全部拉回云梦泽存着,听说小徒弟要结婚,他自己匆忙
赶到了洛阳,后续自有云梦泽门人押送嫁妆晚一步入京。
他掏出比姜穆多好几倍的陪嫁,还不忘鄙视一番:“你也好意思说是阿欢亲爹,瞧瞧你给孩子的嫁妆。”
姜穆好脾气的笑笑:“比起我这个失职的亲爹,凌师弟不是亲爹胜似亲爹,我真是惭愧惭愧啊。
大司农桑镜诚的夫人跟廷尉范响的夫人受命请来充当新娘子母家亲眷。
都知道皇后娘娘母亲早早过世了,娘家只有老父亲跟师父师兄,全是男子,女儿出嫁却非得有内眷操持不可。皇帝陛下疼爱新娘子,便向两位老大人开口求助。
桑夫人与范夫人一百二十个愿意。
其余官眷也有跟风跑来凑热闹的,顺便在皇后娘娘面前露个脸。于是杜欢的嫁妆又多了各府女眷的添妆,能送到皇后面前表忠心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各色首饰珠
玉琳琅满目,耀花了眼。
等到新婚当日,皇后娘娘的嫁妆先头队伍已经入宫多时,后面的车队还没从国师府出来,令人咋舌。
杜欢全程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被宫人牵着走流程,脑袋上还顶座金山,没个消停。等到真正坐在皇帝的寝宫里,被年轻英俊的皇帝取开了遮面的扇子,总算是
松了一口气。
她揉着脖子小声抱怨:“凤冠也太沉了,就不能做个空心的啊?”
皇帝亲自替她取了凤冠,替她揉脖子,还颇为贴心的说:“其实朕已经催促着礼部删减婚仪流程了,就怕你戴久了脖子疼。”
只是皇家礼仪,哪怕再精简,也不可能简朴到三声唱礼就送进洞房。
“还是让你受罪了。”
宫人斟了合卺酒来,两人同饮合卺酒,皇帝的婚仪也没人敢来闹,更何况以封晋之威名,是嫌活的命太长了么?
大燕皇宫里到处洋溢着喜气,皇帝与皇后洞房花烛夜,到处都是红彤彤的。
与此同时,长久住在私立医院里复健的杜欢总算可以行走自如了。
当初她在谢润的实验室里昏迷之后,为了不引起骚乱,谢润悄悄花钱把她送进了一家私立医院进行检查,结果医生检查来检查去,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不
肯醒过来。
他后来无意之中云大魏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进了这家私立医院,且就住在杜欢隔壁。
万幸当初昏迷之前,他替杜欢交了好几年的住院费。
而他的老父亲见到昏迷不醒的儿子,不知道在他床前流了多少眼泪。等他醒过来之后就再也不逼他去跟家族的堂兄弟们争权夺利了,让他愿意作什么就做什么。
皆大欢喜。
唯一令他发愁的,就是杜欢几时回来。
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杜欢醒过来了,但壳子里住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他在魏国的太子妃何嫣。
何嫣醒过来之后,需要适应这个奇怪世界的各种规则,好在身边有谢润跟着,倒也不至于出错。
两人本就是甜蜜的夫妻,换了个世界还是先从情侣开始。
老杜此刻正满世界的找杜欢,后来听说她不工作了,傍了个有钱人,高兴的寻摸了过来,还想着终于能解家庭窘境。
杜欢的身体也许是躺在太久,也许是与内里的何嫣不是同一个人,身体与大脑总是不能契合,导致何嫣很长时间都不能行动自如,只能坐轮椅。
谢润为了治疗她,就一直陪着她住在私立医院里。
老杜找上门来要钱,何嫣听说这是杜欢的亲爹,又从谢润口里听说了她小时候的事情,长宁大长公主可不准备给他一分钱。
她先是把老杜一通臭骂,历数他作为爸爸跟丈夫的失败之处。
老杜此刻拿这个女儿当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她怎么骂都哭哭啼啼认错,直言自己当初不是人,做丈夫跟爸爸都不称职。
何嫣估摸着他哭的差不多了,话稀了泪少了,便口气转缓:“既然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也不再紧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松手了。我就再给你一个做好爸爸的机
会。”
老杜眼见父女感情有望修复,马上就能哄到一大笔钱,顿时眉开眼笑:“爸爸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何嫣:“这可是你说的啊!”紧跟着她便甩出厚厚一叠私立医院的帐单。
众所周知,这家私立医院以安保到位跟价格贵而在本市出名,而杜欢住的日子可不短,住的又是最好的VIP病房,每日的费用都要过万,有时候检查做的多还是好
几万。
帐单甩出来,累积医药费已经高达几百万,贵的超出了老杜的想象。
老杜好像被卡住了脖子的公鸡,哭的直打嗝,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都被吓了回去。他小心翼翼的说:“欢欢,爸爸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你不是……你不是交
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吗?让他给你付住院费不行”他露出一脸苦相:“你知道的,爸爸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弟弟他……他欠了一屁股债,爸爸也没办法。”
道德绑架谁不会?
何嫣当即便怒骂:“我就知道你嘴上说疼我都是拿来哄我的,什么疼我跟疼弟弟一样的。弟弟欠债你都可以帮他还,我欠债就不肯帮我还?更何况他是赌债,我
是医药费,能一样吗?”
她还向老杜画大饼:“再说等我还了医药费,还能多赚钱孝顺您老。”
老杜心道:几百万!
一个拿死工资的打工人,几辈子能赚到几百万啊?
他左右权衡,觉得这个女儿认回来也太亏了,等于背上了两份债。
不如拐弯抹脚去找女婿。
他找到谢润,先是哭诉了自己的不容易,然后试探性的提起女儿的医药费,哪知道新时代的年轻人谈恋爱,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姓谢的小子当时就说:“叔叔
有所不知,我们谈恋爱,还有将来结婚,费用都是AA呢。我的婚前财产跟债务都是我的,欢欢的婚前财产跟债务都是她自己承担的,不然我们谢家那么大的产业
,不签了婚前协议,谁敢娶她进门啊?”
他还一本正经道:“欢欢说叔叔您是副校长,工资应该不低吧,不如就给欢欢交了医药费吧?”
老杜有苦难言。
何嫣跟谢润反过来追着他讨钱,直追的老杜好几次都狼狈从医院逃窜,后来想起这个女儿就不是摘果子的甜,而是被讨债的可怕。
他终于歇了找她的心思,灰溜溜滚回老家去了。
春暖花开,谢润实验室里的那台机器突然罢工,再也启动不了了。
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再重新启动,心灰意冷回去向何嫣报告:“杜师妹可能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
何嫣回想自己在燕国皇宫的见识,开解他:“其实说不定杜欢自己也根本不想回来呢。燕帝对她特别的好,这个时间说不定他们早都成亲,娃都生了好几个了。
”
各自安好,也许才是他们的宿命。
谢润释然了。
燕国皇宫里,随着清晨宫人们的悄声细语,燕国皇帝封晋起床上早朝,而杜欢还在香甜酣梦之中遨游。
“不要吵着皇后,让她好好睡。”
皇后娘娘刚刚诊出三个月的身孕,宫人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就怕惊扰了皇后娘娘的胎气,就连皇帝陛下也不例外。
燕国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