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洱的船》作者:粥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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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绎青春的张扬与炽烈,窥探年少的执着与孤独。青春文学黑马作者粥小九救赎之作!有笔如刀,剖解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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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父亲外遇的女高中生,对第三者展开谨慎缜密的报复计划,谁料遭遇无情反转,酿成弥天大错,挣扎于命运的惩罚与自我的赎罪中……因生果、是似非、爱及恨、罪与罚,在无以弥补的谎言中,我愿献上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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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冷高傲高智少女VS飞扬跋扈热血少年,两个尖锐却相似的灵魂,一场独属于青春期的博弈碰撞!友情、亲情、校园、家庭、孤独、善恶……命中注定的彼此羁绊,惺惺相惜的相互制衡,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从那之后的每一眼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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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记忆里就只剩下那个夜晚。少年的心绪纷乱,不得安睡,只能将一番心事诉诸笔下。于是,平生不懂牵挂,终于也懂牵挂。』
『或许每一个人都藏在一扇上锁的门后,等待着一把解救自己的钥匙。』
『或许这世间的相遇,从来都不在于早晚,而在于对错;这世间的懂得,从来都不在于对错,而在于深浅;这世间的爱恋,从来都不在于深浅,而在于因果。』
『我忘记她,需要太久的时间。可记起来,一秒钟都嫌多。』
『她说得这么坦荡,好像辜负一个人的心是一件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内容简介
盛夏初遇,天真烂漫的少女肖洱在不经意间成为聂铠的念念不忘;
再重逢时,她已从灿如葵花的“小耳朵”,化作同学口中孤高、冷傲的“幽灵修罗”。
她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不动声色地接近众人焦点里光芒万丈的转校生聂铠。
他脾气很躁,心肠却软,眼神专注而明亮;
她生性薄凉,处事却暖,目光淡静而平和。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在同样的疯狂与执拗中,在一次次博弈里,撞见对方相似的灵魂。
可这一切,早在*初相遇时就注定走向覆灭。他再如何改变,终究抵不过白雅洁之子的身份。
现实如同冰冷巨浪,凉了赤诚少年满腔热血,也将肖洱梦中那条漂泊无依的空船倾覆。
作者简介
粥小九
生于瓦砾,长于江湖;
素手一双,热血一腔。
专业所需,喜欢浪迹在路上;
个性所耽,也爱蜗居在家中。
脑洞频开,心里的故事慢慢长大了,就不说不可。
代表作品:《肖洱的船》《南京往事》
楔子
你为什么憎恨。
那个声音在质问,又是那个声音。
不!我没有。
因为经年累月的恐惧,如同海上的浪,一层叠着一层,不断累加。而你是浪潮里颠沛流离的一只空船。
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肖洱,你无力抗拒,无从抗拒。
别说了!
可憎恨是经验丰富的掌舵手,他使你勇敢,可以乘风破浪。
“闭嘴!”
肖洱从梦魇中挣脱。
凌晨三点,四下一片死寂。其他三个室友都睡得沉,能听见微微的鼾声。
肖洱打开床头台灯,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发觉自己压根拿不稳杯子。
她转过头去摸索床头的手机,心灵感应似的,手机在她回过头的那一霎那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名。
可那串数字烂熟心底,她太清楚,那会是谁。
“喂。”
对方像是没想到,在这个点,肖洱会这么快接起电话。他顿了一秒钟才开口,声音低沉喑哑。
“我妈不见了。”
……
早晨七点,南京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空空荡荡,肖洱坐在座位上发怔。顶灯打下惨白的光,肖洱年轻的脸庞被照得毫无血色,像解剖台上了无生气的尸体。
她坐上第一班回县城的长途汽车,可辗转到了家,已经是中午。
父母都在上班,姥姥拿了新套好的被子送过来,看见肖洱在家里诧异极了。只是老人家在意的不是她对突然归家的解释,仅仅是担心她没吃午饭会饿着。
肖洱坐在客厅,手里攥着手机,目光直勾勾地钉在地板上。
很快,姥姥端来热腾腾的面条。
“怎么还傻坐着?快快,来吃面,家里菜不多,我给你打了只溏心蛋。”姥姥一贯话多,擦擦围裙幼年倒开,“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一点就回来了?”
说着,去拉她的手,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你晓得不,有人昨夜里跳海死了,今早才被打渔的人发现,救援队刚刚正赶过去,听讲就住在隔壁那条街。作孽哟。”
肖洱的心狠狠一坠。
当她打了车飞速赶去海边,那里已经被警方用封锁线隔离开。围观的人很多,肖洱笔直地站着,她一眼就看见封锁线里面,一个毫无生机的女人静静躺在沙滩上。
海浪声滔天震地,裹挟着人们的议论声汹涌进肖洱的脑中。
“妈!”
隐约间,肖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模糊的余光里,少年翻越封锁线,飞快地奔跑至女人身边。
肖洱耳中一阵轰鸣,虚空里似乎响起昨夜梦中的那个声音。
没有人,能逃得过惩罚。
那一天,肖洱的船,沉了。
第1章 【广袤的大地,也只是隔绝的孤岛】
盛夏,蝉鸣。
小马市天宁高中二年级三班。
阮唐把垒在课桌上的两摞书往中间一合,头缩下去,对身边的人说:“帮我看着点儿啊,我睡会。”
她的同桌肖洱没吭声,也没有偏头看她,连正在记笔记的动作都没有半点停顿。
阮唐知道她听见了,放心地合眼。
脑袋垫在手臂上,没一会儿就入了梦,左胳膊肘从书堆边露出一截。
肖洱的余光瞥见,不动声色地把手边原本放在桌角的水杯移过去挡住。
阳光炽烈,直射向金属外壳的水杯,反射的光斑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像一道明媚的伤口。
空气里像掺了胶水,粘黏着人的五感六识,高温蒸腾着脆弱的意志力。
渐渐地,趴下的人越来越多。
讲台上物理老师仍旧声嘶力竭。
“真空中两个静止点电荷间的相互作用力,跟它们所带电荷量的乘积成正比,跟它们之间距离的二次方成反比,作用力的方向在它们的连线上……”
三班班主任姓方,毛发生长状况堪忧,人送外号“光明顶”。
他一向神出鬼没。
比如这个燥热的午后,光明顶突然造访,惊起“哇”声一片。
肖洱在桌子底下踢阮唐的脚,后者好容易迷瞪着抬起眼皮,在瞅着门口一尊佛似的光明顶时,瞬间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嘴巴张开一个小缝,上下两片唇纹丝不动,声音就从喉咙里溢出来。
“完了完了,光明顶怎么突然来查岗了?千万不要看见我啊……”
肖洱的目光落在光明顶身后一道黑色的阴影上,若有所思。
果然,光明顶不是过来抓打瞌睡的。
他带来了一个少年。
新面孔,难得的是长得很好看。要知道天宁高中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学校,省示范高中,按照“成绩与长相往往成反比”定律,样貌标致的男孩子不多。
顾忌着还在上课,光明顶没有多做介绍,给少年指了一个空座位让他先坐下。
那是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旁边坐着班里最让老师头疼的学生陈世骐。
少年个子高,步子也大,走路带着风。
路过肖洱和阮唐的座位的时候,肖洱闻到浅淡的茶香,干净清新,能让人想起山间雨后新绿的茶园。
少年落座,阮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从笔袋夹层抽出N次贴,写了字推到肖洱跟前。
“颜值中上,身材不错。”
……
新学生的到来,像是往一潭死水里投入一块鹅卵石,瞬间打破原本的平静。
不只是阮唐,所有学生都清醒过来,目光灼灼地探头张望。就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学习委员杨成恭,也停笔投过去一个淡漠的眼神。
光明顶还没走,在门口招呼:“班长,出来一下。”
班长肖洱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去。
陈世骐自来熟地找新同学搭讪:“知道这是谁么?”
不等他说话,抢答道:“这可是我们的肖大班长!我告诉你啊,咱班人都得知道,得罪谁都可以,唯独这位,绝对不行。”
新同学弯弯嘴角,抛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为什么?”
“说起我们班长的光荣事迹,那多了去了!”陈世骐得到了回应,兴致勃勃,“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班长的眼神,能杀人。”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光明顶递给肖洱一份文件。
“我马上有个会,今天的班会课你来主持。这里面是班会细则,要交代的事情我都写在里面了。还有,让新同学跟大家打个招呼。”
“好。”
肖洱话不多,但是做事认真牢靠,光明顶放心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肖洱站在门口喊报告,然后安静地回到座位上坐定。新同学半靠在教室最后的墙壁上,偏着头看她的脸,似乎想要看清肖洱所谓“能杀人的眼神”。
偏偏肖洱半垂眼眸,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简单的无框眼镜,他什么也看不见。
肖洱整个人不声不响的,因为瘦弱,深蓝色的校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异常宽大,步子也极轻,像是飘回的座位。
怎么看都不像是陈世骐口中那个“大杀四方”的班长。
陈世骐还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知道我们管她叫什么吗?”
照例是个设问句,陈世骐接着回答。
“幽——灵——修——罗。”
……
新同学男生缘很好,班会前一节课的课间,肖洱去教室后头找他,打算让他一会儿跟同学简单做个自我介绍。
却发现他的座位边已经聚集了三两个不太安分的男生,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走近了才隐约听见“NBA”“火箭”“麦迪”这类的字眼。
篮球、足球、跑车……高中男生之间能拉近彼此距离的共同话题,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看见肖洱,新同学身边的几个男生本能地退散到一边,倒不是嫌恶,更多的是敬而远之。惹不起,大家都躲得起。
肖洱视若无睹,目标明确,站在新同学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聂铠终于看清了肖洱的眸子。
黝黑,明亮。目光安静而笔直,像深海,像古井,像没有边际的黑洞。
因为这个认知,他心里一滞,回答落了半拍。
新同学的不买账让边上的陈世骐他们几个一阵暗爽,以为他是故意刁难。
肖洱语气淡静,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会儿的班会,你有五分钟可以自我介绍。”
语毕,转身就要走。
他突然开了口。
“聂铠。”
因他的回答,肖洱的身子微微一顿,在那一刹那,不起波澜的眼里突然波涛汹涌。
也只是一瞬间,又重归于寂。
片刻后,她问:“凯旋的凯?”
“铠甲的铠。”
肖洱暗暗吸了一口气。
快步走回座位,肖洱面上仍是平静,心跳却如擂鼓。
阮唐趴在桌上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肖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盯着桌面上的课本,兀自出神。
直到上课铃响起。
班会,肖洱条分缕析,把光明顶交代的事项逐一通告周知、落实到位。新学期的学习任务安排、实践活动报名情况、黑板报责任人调整等等。
不疾不徐,时间把握得刚刚好,所有事情通知下去,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
“修罗虽然人很冷酷,但是成绩跟工作真是没话说。”
陈世骐无不感慨,语气中隐有羡慕。
“我们班老师不要太喜欢她……哼,老师的应声虫,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讲台上的肖洱低头把资料整理好,别在耳后的头发落出一绺,她抬手抚回去,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和一截嫩生生的脖颈。
聂铠手里转着笔,目光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一秒。
“下面请新来的同学上来给大家简单做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肖洱从讲台上下来,让出位置给聂铠。
掌声中,聂铠往讲台上走,在过道与肖洱擦身而过。
他足足比她高一个头,垂眼就能看见她头顶小小的、白白的发旋。
她现在留着短发,不是当初的马尾,所以他一开始竟然没有认出来。
聂铠在心里说。
直到看清她的眉眼,那些快要被遗忘的记忆才翻腾而出。
聂铠对肖洱最初的印象,停留在十三岁初遇时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上。
匆匆一面,却记忆深刻。
短暂相遇,却念念不忘。
聂铠的父亲聂秋同是商人,成功的商人。和很多成功人士一样,他世界各地乱飞,指点江山,却很少光顾自己的小家。
母亲白雅洁文静软弱,从来不曾因为此事与聂秋同翻脸,甚至默认聂秋同在外面的风流韵事。
她全部的生活重心只有两个——舞蹈和她的儿子聂铠。
聂铠打小性子随母亲。以至于随白雅洁搬回她的娘家小马市之后,那几年除了上学,连家门都很少出。
可那一天,聂铠随母亲去拜访她的一个朋友,这一切发生了改变。
母亲朋友家门外有一个院子,路过的时候,聂铠看见几个男孩子趴在地上弹玻璃弹珠。可能是看出他眼里的好奇和跃跃欲试,母亲给他口袋里塞了二十块钱,让他跟小朋友们一块玩。
聂铠不知道该怎么跟陌生人搭讪,远远地站着看。好像看见他们笑闹着,就已经觉得挺开心。
后来不知怎么的,几个人打起来,其中一个格外矮小的被一下子推搡在地。
“赖皮!你赖皮!”
其他几个孩子叫嚷着:“还给我们,快点!都还给我们!”
想来是那个孩子把其他人的弹珠都赢走了,招来了不满。
“我……没、没、没赖!”
跌倒在地的孩子口齿不清,一句话说了老半天。
聂铠听得出来,他有严重的口吃。
这样的孩子,往往安静、胆怯,总是一个团体里的弱者,充当了受气包的角色。聂铠暗暗捏着拳头,希望那个孩子能够站起来,站起来同他们打一架也好。
可是没有。
那孩子瘪了瘪嘴想哭,又忍住了。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将刚刚赢来的几个弹珠掏出来。
聂铠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应该做些什么。或许他可以为那个孩子出头,让那几个坏小子知道欺负人是不对的。
可是他不敢。
他狠狠踢开脚边的石子,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愤怒。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清亮的一声断喝,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子冲进他的视野里。
“好啊!你们又在欺负小结巴!”
女孩子非常瘦弱矮小,甚至还没有那个叫“小结巴”的男孩子高,绯红色的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
可她的拳头很硬,气势很足,一下子就攥住为首的男孩子的衣服领子。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昨天才告诉你,要带小结巴玩!他是我的人,你们谁也不准欺负他!”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人都有一点怕她,看见她冲过来,马上放开了小结巴。
小结巴看见了自己的庇护者,终于委委屈屈地哇一声哭了出来。
女孩子听见了,回头拍拍他的肩膀,口气义薄云天。
“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在她回头的瞬间,聂铠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
他发誓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双眼睛。
黝黑,明亮,能一下子就看进人心里。
女孩子也同时看见了聂铠,大喊道:“喂,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聂铠一下子脸红,手足无措地望着她,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女孩子几步跑过来,仰头看着他,表情骄傲无畏。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要是想让我带你玩,就先报上名来。”
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聂铠却在那一霎,连话都不会说。
半晌,没等到聂铠的回应。女孩子兀自思索了片刻:“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呀?”
聂铠:“……”
“那我就叫你小哑巴好了。小结巴你过来,给你认识新朋友。”女孩子招呼道。
她说起小哑巴、小结巴这样的外号,却没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
那天的后来,聂铠真的跟他们玩了一整个下午。
他插不上话,但总是认认真真地听。男孩子们都叫女孩子“小耳朵”,她妈妈是老师,她从小就是这一带的小霸王。谁要是不跟她做好朋友,就没有人带他玩。
一直到了傍晚,母亲来叫自己回家,聂铠才惊觉时间竟然过去得这么快。
他不舍得走,可是显然,没有人不舍得他走。因为跟他道别之后,小耳朵和他们又兴高采烈地商量着去海边捡小螃蟹。
那天之后,聂铠期待着母亲再一次带他去那个院子里拜访好友。
可是一次都没有。
再后来,他们又一次搬家去了南京,聂铠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孩子。
她勇敢,热情,像从天而降的小太阳。她大声说话,放肆欢笑,眼里藏着小星星。
她住进他的心里。
在全新的城市,聂铠发誓自己要有一些改变。
他逼着自己参加学校里各种各样的活动,打篮球、玩滑板、交朋友,他打开自己,为着心里种下的那一份隐秘的期许。
渐渐的,他开始遗忘,遗忘曾经那个胆小怯懦的自己,遗忘那年初夏大院里的一场邂逅。
全部的记忆,就剩下一双干净清亮的眼睛,没有杂质,熠熠生辉。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能给人希望和勇气。
直到因为学区问题,他随母亲又一次搬回小马市,插班来到这里。他与那双眼睛重逢,他知道小耳朵原来是叫肖洱。
那一刻,命运的音符在五线谱上跳跃起来。
肖洱的父亲肖长业是本地一家采矿公司的矿长,母亲沈珺如是小学教师,家境殷实。两年前她们家还换了套房子,如今住在全市房价最高的地段。
放了学,肖洱背着书包回家。
小马市没有设立住宿制高中,可能是因为城市太小,大家从学校到家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肖洱家离学校也不远,坐十四路公交车,三站就能到。
刷卡进小区,坐电梯上楼——她家在十八楼,站在阳台就能看见大海。
钥匙在锁孔里转到第三转才打开门,肖洱知道家里没有人。
果然,屋里一片冷清。
肖长业工作一直很忙,每天晚上□□点钟才能到家;母亲好一些,但她今年当上了班主任,杂事不断,也常常要到七点以后才能回家。
肖洱去厨房里淘米煮上饭,就直接去了卧室,关上房门,反锁。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但是反锁房门令她安心。
打开台灯,肖洱按照记作业本上的顺序一项项完成作业。
她的字不像一般女孩子小巧娟秀,相反的,间架结构非常大气。
干净利落的字,像她这个人。
八点整,肖洱做完了所有的作业。
高二学业繁重,天宁高中更是以老师严厉、作业繁多著称。常常有学生家长抱怨自家孩子每天做作业做到十二点。
可是肖洱效率极高,很少会把作业留到九点以后。
做完功课,父母也没有回来。
肖洱打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放在最上面的第一本练习册,练习册的前后都有二十多页空白,她从中间靠前的某一页开始使用。
这是她的日记本。
夜深人静,肖洱“睡着”以后,母亲有翻她东西的习惯。母亲总担心肖洱会被男孩子惦记上,担心她本该放在学习上的心思被打扰,所以要时时监控。
肖洱从不拆穿,甚至,她有那么一本带锁的精装版“日记”,藏在抽屉最里头,偶尔写一写能给母亲看的文字。
但她真正的日记本,其实就放在一打开抽屉的最上头,一本其貌不扬的练习册。
事实上,她不喜欢记日记,不论怎么不显眼,她都害怕留下把柄。
可是有些事情闷在心里,随着年月的累积,越来越让她觉得透不过气。
肖洱打开日记本,上一次写日记还是半年前,大年三十那天。
两行字。
“亲爱的雅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吾爱长业。”
肖洱抽出一支笔,写上今天的日期:2012年9月6日。
“今天,我看见了聂铠。她应该也回来了。”
肖洱合上日记,重新放回抽屉里。
八点半,沈珺如先回了家,手里提着几个熟菜。
肖洱听见声音,走出卧室:“妈。”
“小洱啊,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
肖洱上前接过沈珺如手上的拎包和塑料袋。
“饿了吧?爸爸还没回来?”
“不太饿。”
肖洱拿出几个碟子,把熟菜放进去:“他还没回来呢。我爸打电话了吗,吃过再回来还是回来吃?”
“没打,应该是吃过再回。别管他,咱们先吃就成。”
肖洱的动作迟疑了一瞬,才说:“嗯。”
吃饭的时候,沈珺如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状若无意地问:“学校里有什么新鲜事情呀,说给妈妈听听。”
“刚开学,学校方面的事情有点多,没什么新鲜的。”肖洱面不改色,回答道。
“不要耽误学习知道吗。”
“嗯。”
饭后,沈珺如去书房备课。她一贯干练强势,对待工作一丝不苟。
肖洱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肖长业进了家门。
“洱洱,在洗碗呀?”
父亲探头进来,跟她打招呼:“妈妈呢?”
肖洱觉察出他今天心情很好。
“在备课。”
肖长业点点头,把外套外裤一脱,丢在客厅沙发上。一边解领带一边往卫生间走。
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要是沈珺如出来看见他随手丢外衣,免不了要埋怨几句。肖洱擦擦手,把他的衣服挂好。
然后,她听见父亲在浴室放水的声音。
下一秒,肖洱的手探进父亲长裤的右口袋里,拿出一块手机。
是最新的款式,触屏的智能手机,有屏幕锁定的密码,四位数。
肖洱熟练地输入“1224”,进入主页面,调出短信功能,查找垃圾箱,点击“恢复”。
肖洱没有手机。可是有一些手机上的小功能,父亲甚至不如她清楚。
恢复的短信果然有那个号码发来的,肖长业没有存她的姓名,可是肖洱早就背熟了那个号码。
“吾爱长业,处理完手头的琐事,我就要搬去小马市了。”
“几年过去,小马市和原来大有不同,你呢,还一如当初吗?”
“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最后一条短信是今天发来的,父亲的回信是:明天下班后,我联系你!
肖洱重新删除那些短信,退回主页面,将手机锁屏,放回肖长业的右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肖洱回到卧室,从书包里抽出物理课本,预习明天的功课。
几分钟后,客厅的座机响起来。
肖长业擦着头发上的水去接了电话,片刻后扬声道:“洱洱,同学的电话。”
肖洱不猜也知道是谁。
走到客厅,肖洱接过电话,余光瞥见父亲从口袋里掏手机出来。
“小洱是我呀。”阮唐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是什么?我忘记记下来了!”
肖洱看一眼墙上的钟:“怎么这么迟才打电话问,快十点了,你做完都到几点了。”
“没有办法啊……刚刚在做其他作业嘛,我又不是你,刷刷几下子就做好了。”
肖洱无奈,跟她细细说了作业内容,可是阮唐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哎,你觉不觉得今天新转来的那个聂铠,人看上去劲劲的?”
“没注意。”
“怎么会呢!大家可都在讨论他呢……听说他爸爸是上市公司的老总,妈妈以前是学舞蹈的,长得可漂亮了!”
“很晚了,没有别的事的话,快点去写作业吧。”
“好吧……那我明天再跟你说哦。”
挂了电话,肖长业的声音传来。
“跟同学说话这么冷淡啊,是不是关系不怎么好?”
肖洱平静地说:“没有啊,我一直是这样,她习惯了。”
肖长业被她说得一怔,细细回想,好像这几年肖洱确实一直都是这样,乖乖巧巧,不愠不火的样子。
可是,他怎么记得,小时候这丫头天天在外面不着家地玩,全院的男孩子都听她的话。她跟人说话的时候,也总是笑眯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文静了呢?肖爸爸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女孩子长大了,总会有变化,也可能是搬了家,和以前的小伙伴没有了来往的原因吧。肖长业在心里揣测,没有细想,摸摸肖洱的脑袋:“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肖洱一直没有睡着。
她想了一会儿刚刚看到的短信,心里无端觉得烦躁,只得翻身起来,把看到内容全部写进日记里。
目光扫到之前写下的名字上,有片刻定格。
聂铠。
这个名字她不陌生。自从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日记本里,她就记得很牢。
是那个叫做白雅洁的女人的儿子。
肖洱十三岁的初夏,撞见一桩事,让她永生难忘。
那天她们下午临时通知不上课,她提前回了家。两点多钟,听见父亲的车子停在院里的声音,肖洱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就躲进他房间的大衣柜里。
可没有料到,父亲带回一个女人。
更没有料到,他们会在卧室里做出那样的事情。
十三岁的肖洱对这种事情懵懵懂懂,只知道这很恶劣,比她过年的时候偷偷往姥姥家牛棚里丢爆竹更恶劣一百倍。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躲在柜子里听着外面的声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