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欢大笑:“一言为定!”
让金主爸爸承认她作为幕僚的存在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她有的是耐心。
宫宴开始的时候,杜欢跪坐在封晋身后,替他斟酒,小声嘀咕:“早知道是跪坐,我便跟符大哥他们守在外面了,何苦跑来受这份罪?”
端王府日常所用高脚凳,上次去春熙宫也是高凳子,哪知道宫内大宴居然还是跪坐,杜欢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作者有病,一边尽力维持着跪姿,免得扭来扭去不

雅观。
封晋也不知道是小丫头的豪言壮语感染了自己,还是她说要陪自己建功立业的决心扫清了他心头阴霾,居然心情不错还有暇调笑:“不是你说要远远瞧一眼魏太

子嘛,本王瞧你说的可怜,便带了你进来,怎的又抱怨?难道为了你的谢师兄,这点痛苦都不能忍受?”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毛病,就想话里带刺刺她一下。
杜欢哼哼两声,小声道:“当然不能。能见到谢师兄固然开心,可我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封晋心道:原来你的谢师兄还不及你自己的舒服来的重要?
他脑子里好像被雷劈出一片雪亮,冒出一个念头——小丫头对于谢润的喜欢是不是并非男女之情,而只是出于一个朝夕相处的玩伴的情谊?玩伴走了她便非要跟

过去,还说什么嫁给他的胡话,她年纪小小连男女大防都不知道,难道懂嫁人的真正意义?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跟春草似的铲不尽,而且越想越觉得合理,顿时看谢润便顺眼不少。
两方还未正式进入和谈,还没有开撕,正处于表面融洽之时,因此当晚的宫宴气氛十分和乐,燕帝与张皇后坐在首位,两国官员分坐两旁,燕帝先向魏国太子表

示欢迎之意,魏太子向燕帝表达了谢意,并且向燕帝敬酒,捎来了魏帝的问候,紧跟着便是官员互相敬酒,便有舞姬上场。
对面魏太子隔着舞姬摇曳的纱衣向端王殿下举杯,封晋回举,坐在谢润旁边的凌子越则臭着一张脸瞪过来,目光直视封晋身后的杜欢,似乎在谴责她,杜欢往封

晋身后藏去,坚决不想跟他对视。
这大叔脾气太臭,身上还藏着大耗子,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张皇后高坐主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等到一曲舞罢,忽然笑吟吟道:“敢问凌国师可是认识端王的身边人?”
上次在宫里想要棒打鸳鸯,不但没成功,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别提多憋屈了,眼下见到凌子越的眼神便觉得来了机会。
凌子越正愁如何带小徒弟回去,当即起身道:“有劳皇后娘娘动问,端王殿下身边的人正是老夫最小的徒弟,半年前她离家出走,老夫急的派人到处寻找却杳无

音讯,谁知道此次出使燕国,竟然无意之中在贵国端王殿下身边见到了她。”
此言一落,殿中顿时议论声起,上次在春熙殿内为皇后助拳的几名诰命妇人更是惊呆了。
张皇后暗示吴氏在春熙殿以杜欢的身份低贱为由羞辱她,希望她能离开封晋,京中关于端王带回来的少女身份也是各种揣测,总之越不堪便越能显示她配不上端

王,于是大家议论的便越起劲。可惜杜欢深居简出,没有机会听到这些谣传。
众人从来没想到今日宫宴上爆出了杜欢真正的身份,居然是魏国国师的亲传弟子,还是最小的徒弟。
云梦泽门人在魏国地位超然,国师的亲传弟子就更不必说了,恐怕寻常官家小姐还未必有她地位高。
张皇后心道:难怪这小丫头伶牙俐齿一点也不怕她,难道封晋最近拒绝了张圣手的请脉,便是因为这个云梦泽的小丫头?
她心思几转,面上便挂了个温柔的笑意,半是玩笑半是谴责道:“你这小姑娘,上次本宫召你进宫也不曾说过,若是本宫早知道凌国师派人到处找你,也好早点

送你回国师身边,也省得国师记挂。”她还慈爱道:“你们小孩子家家哪知道轻重,不高兴就离家出走,凌国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怜一片慈父心肠,也不知

道为你担了多少心。”
凌子越趁机道:“老夫这小徒弟从小调皮,离家半年老夫食不知味,还请端王殿下将人还给老夫,也好带回去好好管教,省得她再不知天高在厚跑出来。”这却

是当面讨人了。
燕帝瞟了一眼慈爱的张皇后,心里为儿子的情路捏了把汗——这小子好不容易开窍,没想到居然捡了个云梦泽弟子回来?
封晋面色沉了下来,他来之前就猜到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但躲避不是办法,还是带着杜欢来了,正要开口,却被杜欢拦住了,她向张皇后拱手一礼,道:“

张圣手也说过我受伤过重,忘记过去的事情实属正常。我不记得云梦泽之事,只记得端王殿下救了我,我自然要留在殿下身边报恩。”
凌子越却不肯:“端王殿下救了你,你也不必非要留在身边报恩,便当是我云梦泽欠了端王殿下一份人情,将来有朝一日还他便是,他自然没有强留你在身边的

道理。”
谢润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小师妹,我可帮不了你了!
凌子越发起疯来,他从来就拦不住,只有被牵着鼻子走,今天也让小师妹尝尝魏国国师执拗的性子。


第四十八章 一更
有一种家长, 控制欲极强,视儿女如私有财产,不得有半点个人意志。若是儿女违拗了自己的意见, 会想尽了办法逼迫儿女服从他。
凌子越大约就是这种家长。
他强烈要求端王将自己的徒儿还回去, 却罔顾了杜欢的意志。
杜欢早知道原主换了个芯子,壳还是那个壳, 但内里大为不同,靠近了定然露馅, 便咬死了要留在端王身边, 并不认识凌子越。
张皇后原本就想拆开二人, 正好找个由头给封晋塞人, 更不想他身边有助力,当下倒向了凌子越, 以父母之心苦劝杜欢回去,没想到半路冒出来个皇帝陛下,好

不容易见到儿子开了窍, 才不管她的来历,先把人留在身边再说, 当即使用拖延大法:“杜姑娘既然不记得过去, 不如先留在端王府, 等她恢复记忆自然会想起

国师。先在强求她, 倒吓着了她。”
凌子越还待再争, 燕帝又道:“况且凌国师也没那么快离开, 今日又是为魏太子接风洗尘宴, 当不急此事。”
他都发了话,此事自然一时半会没了定论,大家只能继续吃菜喝酒看歌舞, 两方官员互相寒暄客气几句,一场宫宴也能糊弄过去。
回去的车里,杜欢万分庆幸:“陛下英明,真是多谢陛下了!”
符炎隔着车壁压低了声音提醒:“殿下,魏太子与凌子越从后面跟了过来。”他话音刚落,马车里便钻进一只大耗子直往杜欢身上扑,不必说正是凌子越的手笔


杜欢毫无防备之下被大耗子扑个正着,吓的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殿下救命!”不管三七十二一,先往封晋怀里钻。
端王殿下敞开双臂将人接个满怀,一臂宽袖将人紧紧揽在怀里,从马车暗格里摸了两枚棋子,一边安抚怀里瑟瑟发抖的少女,一边弹了出去,那小畜生倒灵活,

扭着肥肥的屁股躲开了,还不死心想要往杜欢身上窜,端王的第二枚黑棋已经到了近前,正击中它的小脑瓜。
杜欢对这只大耗子简直有了心理阴影:“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封晋宽袍大袖遮住了她的头脸,轻拍她的背,一本正经说:“它在对面盯着你看,别怕。”
金丝早鼠被他一枚棋子击中,四脚朝天一动不动。
杜欢缩在他怀里不敢出来,好像躲在安全孤岛之上,急的催他:“快点快点,把它弄下去,不然弄死也成!”不用说肯定是凌子越干的。
封晋左一个右一个的扔棋子玩儿,好像正在卖力追击金丝鼠,似乎还很是懊恼:“这小畜生倒是挺灵活,你你千万躲好,省得它往你身上扑。
马车早就停了下来,符炎撩起车帘,见到不知道几时早就晕过去的金丝鼠跟扔棋子玩的自家主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您高兴就好!
端王殿下一把棋子玩完,总算大发慈悲:“呀,击中了!”在杜欢探出头欢呼之时,他冷静吩咐:“把这只大耗子送回去,告诉凌国师别拿它来吓唬姑娘,不然

下次送回去的可就是不一整只耗子了,说不定是耗子皮。”
符炎嘴角暗抽,提起大耗子便要送过去,忽听得长箭破空之声,紧跟着眼前便是一只颤抖的箭羽,接二连三的长箭不知道从哪里射了过来,他暴喝一声:“主子

小心!”哪里还顾得上送大耗子,随手一扔便拔出了长剑护在马车周围,指挥众人保护主子。
杜欢才从封晋怀里冒出头,就被长箭射中马车的声音给吓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封晋将她按进自己怀中:“有刺客。”他面上缓缓浮起个古怪的笑意:“真没想到有一日本王也能有般待遇。”他从前以病弱示人,常年蜗居府中,威胁力不够

,还不足以引来刺客。
符炎带人护在马车周围,也不知道周围埋伏着多少弓箭手,箭雨密布好几名侍卫都受了伤,他边护着马车边想办法,却听得“咕咚”一声,原来是车夫被箭射中

从车辕上掉了下来。
这下子再不能犹豫,他弃马登车,暂充马车狠抽了马儿一鞭子,拉车的马受到惊吓扬起蹄子便往前冲去,还没冲出去三米远便被流箭射中前足猛然跪倒。
封晋一把揽住了朝前扑过去的杜欢,抱着她从马车里钻了出去,再不出去两人都要被射成筛子了。
符炎左臂被射中,拄着长剑站了起来,还要护在封晋前面,马泰带着四名尚有战力的侍卫们围了过来,但他们每人身上都多少带了些箭伤,却依旧牢牢将封晋与

杜欢护在当间。
不远处有人奔了过来,却是凌子越与谢润,身后跟着两名护卫,人还未到声已至:“怎么样了?”
暗中的箭雨已经停了下来,周围是诡异的安静。
宫里的晚宴散的迟,万幸此刻街上早已经宵禁,并无行人出行,其余官员与封晋并不同路,才避免了无关人员的伤亡。
“多谢国师,还好。”封晋揽着杜欢就没松开过。
他话音才落,周围好像约好了似的,又是一阵箭雨。
杜欢:“……”
凌子越:“……”
这箭雨好像要逼着众人疾走或者奔逃,但偏偏他们几人暂将马车充当了掩体,身后几步开外是街道边的民房,真想要活命只能往那边撤。
符炎护着封晋:“殿下,小的掩护您离开。”
封晋苦笑:“谁知道那民房里住着人还是鬼,有人既然想让本王死,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让我走脱。”
凌子越脾气不大好,特别是刚刚还在宫里吃了瘪,当下大骂:“知道自己讨人嫌,还非要拖着别家姑娘找死。”
谢润扯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先生,还未和谈呢。”
还未和谈您老就把气氛弄僵,两方弄的不欢而散,实在不利于和谈。
凌子越冷哼一声,勉强压抑怒火,手中长剑不断击落破空而来的箭矢,足足有一刻钟功夫箭雨未停,估摸着马车一面都被扎成了筛子,拖出去可以直接当草船借

箭现实教学之中的真实道具了,箭雨才算停。
也许是他们久不出声,让那些刺客误以为已经杀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打扫战场一途,便呼朋引伴从角落里冒了出来,直奔马车而来,其中一名大约是领头的,身

后跟着二十几名黑衣人,先是胆大包天的有撩起马车帘子往里瞧:“死了没?”
借着月光,他能瞧见倾倒的马车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压低了声音奇道:“人呢?”
这时候,马车帘子对面掀了开来,一道寒光四溢的长剑悄无声息的刺了过来……
杜欢从来没见经历过刺杀的场面。
她几乎都要感慨了:“谢师兄,我以前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足够有见识了,但今天看往后还有很多见识要长。”
愁眉苦脸的谢润就缩在她身后猫着,全无一国太子的风度:“小师妹,都这时候了还提见识不见识的,你说我们离开之后是先拜菩萨呢还是天师真人?”他穿过

来的时候魏太子就是个武功废,本来就学过几招防身功夫,但碰上这位佛系的富二代,连原来那点基础也丢了,打起来要么跑要么藏,要么等着别人救,总归是

个彻彻底底的累赘。
不但如此,他还对着穿着亲王的宽袍大袖却还能与刺客打斗的封晋敬仰万分:“小师妹,你眼神不错啊,居然能碰见这样的男人,长的不错身世不差打架还厉害

。”
杜欢白了他一眼:“大哥,这不叫打架,这叫搏命!”
这帮刺客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出刀狠辣,专往封晋身上招呼,但没想到他今日运气好,身边还多个凌子越分担,在侍卫受伤的情况下打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道

他们这帮人领的是什么任务,有围攻封晋与凌子越的,还有提刀搜人的。
“把魏太子与那姓杜的丫头一起搜出来。”至于搜出来是杀是剐谁知道呢。
杜欢额头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手中紧扣了一把金针,屏住了呼吸等待黑衣人走近,指望被众黑衣人包围的封晋来救是来不及了,更别说指望身边的封晋——

这货还指着她呢。
有一名黑衣人提着长箭往倾斜的马车旁边走了过来,谢润又怂又怕,急的用气音问:“怎么办小师妹?”这就是他讨厌勾心斗角的原因,斗着斗着大家斗红了眼

就想让对方死,太不人道了。
杜欢示意他稍安勿躁,实则她手心都要出汗了,在黑衣人冒头的瞬间便扬手扔出了把金针,其中两根金针扎中了黑衣人正瞪大了搜人的双目,他扔下长刀抱着眼

睛便要疼的喊出声,只差躺倒打滚了。
谢润激动的差点喊出来:小师妹你太厉害了!
杜欢:到底是谁把这货送到这里来的?他留下来还能有命活吗?
杜欢拉起他的手便往旁处躲:“被发现了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可惜对方下手之前大概进行过调查,将端王出宫的路摸了个熟透,只有这一段路不容易被巡城军

发现,最为冷清,就算他们想逃也没机会。


第四十九章 二更
黑衣人眼见得黑暗之中有两条漏网之鱼, 领头的下令兵两路,一路追着杜欢与谢润而去,另外一路与封晋、凌子越等人缠斗在一处。
凌子越两鬓星星, 如同街边最寻常的汉子, 而封晋是洛阳城出了名的病秧子,其余护卫们不少都受了箭伤, 但没想到这两人战力之强,连黑衣人的头领也大为吃

惊。
封晋本人长着一幅可入画的绝世容貌, 没想到练的掌法却刚猛霸道, 惊雷掌隐有风雷之声, 业已小成, 连绵掌法所过之处,黑衣刺客们不敢硬接, 只能走避闪躲

,却有不慎被掌风击中的,便踉跄着朝后退去, 胸臆间气血翻涌,握刀的手也有些颤抖。
他掌风翻飞, 接连几掌过去, 便往战圈外撤:“劳烦国师了, 本王要去看阿欢。”
凌子越心焦如焚, 紧随着封晋往外撤:“不行。”太子殿下也跟着那孽徒跑了, 两人功夫皆是稀松平常, 黑灯瞎火被人追着谁知道会如何。
偏偏三分之二的黑衣人围着他们缠斗, 拼死也要拦着他们撤出去,符炎一剑砍翻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与马泰合力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殿下——”
封晋纵身跃出战圈, 还顺手抢了最外围一名黑衣人的长刀,往杜欢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杜欢跑的很快,边跑边催促谢润:“谢师兄你快点!快点啊!”
谢润一个出了名的死宅,多少年不曾好好锻炼过,穿过来之后更是金尊玉贵,除了吃饭睡觉,日常琐事基本都被宫人给包办了,他感觉自己四肢吊着沉重的秤砣

,跑起来双脚都快抬不动了,胸腔里呼哧呼哧跟拉风箱似的剧痛,有一刻特别想要停下来爱谁谁,但脑后紧随而至的风声又追着他让他不敢停下来,万一停下来

下一刻说不定就要身首分离。
“我……我……”
“跑不动咱们可就要死在这儿了!”杜欢左手拉着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拖着他往前跑,右手却紧扣了一把金针,可事实上她也没什么力气了,只凭着最后的一点

孤勇而已,奔跑的功夫眼角余光扫过谢润后脑勺闪过的寒光,想也不想便扬手将金针抛了出去。
有两名奔跑之中的黑衣人当即中招,好死不死其中一名被刺中眼睛,扔了刀抱着眼睛跳脚:“死丫头,看不把你抓住大卸八块!”
他的同伴受到了教训,虽然仍旧紧追不放却到底留出来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这丫头使的是什么暗器,黑暗之中也瞧不清楚,便追的更为谨慎了。
封晋追上来的时候,五名黑衣人正将两人围在当间,各人手中寒铁泛着冷光对准了中间手牵着手的两个人,谢润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小师妹,你说咱们要是

死了会不会回去?”
“要死你死!”杜欢扣紧了手中的金针:“我还没活够呢。”
谢润当然也不是视死如归,只是他向来是这种性子,不管大事小事,总透着一股从容不迫,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谢家后天培养的,能让刺客追的奔命已是奇迹

:“那就不死了。”就连他说出口的话都透着股随意的散漫。
杜欢气的:“又不是你说了算!”
“不是我说算了,自然有人说了算。”谢润居然心情很好,注视着黑暗之中追过来的封晋笑道:“说了算的人来了。”
封晋一路追的魂魄俱散,不敢想象杜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落到这帮黑衣人手里的结果,追过来之后发现她与谢润手拉手被人围在当间,快要十五,玉轮

高悬,照的夜间几乎亮如白昼,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照的一清二楚。
他当即恨不得扭头就走,拼死拼活追了过来,没想到她却拿命护着别的男人,瞧魏太子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
“阿欢,你受伤了没?”
杜欢在方才被围起来时已经挂了伤,胳膊腿上添了好几道口子,那些黑衣人可能恨她使暗器,一边防着她一边跟猫戏老鼠似的往她身上添了好几处伤口,也有给

同伴报复的意思,但封晋能赶了过来她就很高兴,哪里还计较这些:“我没事。”
封晋以一敌五,迅速将战圈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些人围着他不撒手,杜欢在旁边瞧的心惊,暗暗扣着金针抽冷子就撒一把出去,两名黑衣人不小心中了招,

气的破口大骂:“臭丫头居然搞偷袭。”
杜欢:“没你们不要脸,居然搞刺杀!”大家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好人,何苦互相嫌弃。
黑衣人刀风越发凌厉,步步紧逼,忽有一名黑衣人越过战圈刺向谢润,他吓的吱哇乱叫,杜欢想也没想挡在他面前,手中金针撒了出去,与此同时,那黑衣人的

长刀也已经砍向了她胸口,她躲闪不及猛然闭上了眼睛,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只听到耳边一声闷哼,忙睁开眼睛看时,才发现封晋居然挡在她面前。
“殿下——”
那袭击的黑衣人摇摇欲坠,被封晋一剑砍在脖劲之上,血直喷了出来,溅了他一头一脸,他拄着长剑摇摇欲坠,被一双纤细的手扶住了,那人焦急的声音在耳边

不住响起:“殿下……殿下……”
他想:小丫头那么爱财怕死,却肯挡在谢润面前呢。
她替谢润挡着刺客。
眼前一黑,他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房间里的灯光有点暗,封晋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茫然,胸口闷闷的有点难受,倒不怎么疼,头顶是熟悉的帐子,这是他的房间。
他侧过头,发现床头趴着个人,头发散下来,呼吸平稳只露出一点嫣红的唇,半边精致的小脸,心中说不上来是何种滋味,便伸手捅了下她的脑袋。
睡着的人大约心中存了事儿,也睡的不甚踏实,略微有点动静就被惊醒要跳起来:“殿下——”低头看到少年明亮的双眸,总算回过神来,马上露出了惊喜的笑

意:“殿下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伤口还疼吗?饿吗……”一连串的问题便砸了过来。
啧啧,这待遇。
封晋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什么心理,问道:“你没陪着魏太子?”
杜欢麻利的替他倒水,满在不乎道:“他四肢健全能吃能睡,我陪着他干嘛?”端了水过来,拿小银勺喂他:“殿下先喝两口水润润喉,等一会吃点东西再喝药

。”
封晋喝了两口水,干涸的喉咙得到了解放,人还有点迟钝:“我睡了多久了?”
杜欢估摸了一下时间:“两个时辰总有了吧,再睡会儿天都该亮了。”她身上还穿着赴宫宴时候穿着的衣服,身上溅了血迹都没来得及换,站起来恭敬向他作了

个揖:“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往后任凭殿下差遣,不敢有二心!”
这是向他效忠的誓言,但封晋却微微有些失落,他此刻才发现想要的并非什么效忠于他,或者做他的幕僚。
他从小在宫中就过着孤零零的日子,宫女嬷嬷内宦侍卫们都不能够交心,连父亲也被张皇后有意隔绝不得亲近,久而久之便觉得自己只是伶仃一人,加之其后沉

疴难愈,病卧床榻之间,更不免灰心丧志,若非胸中有一口气硬撑着机缘巧合之下练了惊雷掌,说不定早成了天地间一缕幽魂。
遇上杜欢,便是意外。
为她挡刀,也是意外。
长刀砍向杜欢的那个瞬间,他心脏紧缩,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再不管身后追随而至的其余几名刺客,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死,只想挡在那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面

前,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从来都觉得天家情薄,自己也养的冷心冷肺,将一切看开,可是当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却不加思考便做出了抉择。
“我可不是想要你的忠心。”他静静盯着杜欢,目光之中隐含的深意昭然若揭。
杜欢后退一步,在他的目光之下只觉得无所遁形,逃无可逃一撩袍角跪了下来:“殿下所求,请恕我不能从命。但殿下以命相待,我必以命报之!”她抬头与之

直视,目光坚定,这次反而是封晋退缩了。
“罢了,你原本就不是寻常闺中女儿,本王不该以寻常闺阁女子待你。”他轻咳一声:“刺客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杜欢起身,替他盛温在炉火旁的粥:“暂时还没查出来,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不过他已经带人去查了,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帮刺客的主子,

我看他气的狠了,伤口都草草扎了一下便跑了。他还留下话来,说是问问殿下此事要宣扬出去吗?”坐近了喂他粥。
封晋吃了两口粥,这才冷笑道:“不管是谁背后支使,都是好计策,就算咱们不宣扬出去,恐怕对方也会宣扬出去,一次拦截了两路人马,不管是伤了本王还是

伤了魏太子,都是想混水摸鱼,不想让燕魏和谈成功,天亮便传出消息,只说本王被刺重伤昏迷,一时半会可能起不了身。”
杜欢喂他吃尽了一碗粥,从系统爆出来的药箱里拿出几粒消炎药喂给他:“没敢惊动外面的大夫,殿下的伤口都是我处理的。”
封晋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白色的药片,接过来也不吃,放在手心里端详:“这是什么?”
杜欢眼都不眨:“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药片,比汤药吃起来方便,效果也不差。怕殿下伤口感染发烧,所以特意给殿下准备的……”她话未说完,封晋便喂进了

口中,示意她喂水。
“殿下……”都不再问了吗?
封晋至此刻才笑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次取蛊虫的时候你就便偷偷研成粉末化在水里给我喂过吧?”
杜欢尴尬的笑笑:“那不是……怕殿下不相信嘛。”
“脑袋都交给你随便折腾了,喝几片药还会怕你下毒不成?”
杜欢:“……殿下好胆量。”
在她转身放碗的时候,封晋眸光如冬夜游走在荒原上遇见猎物的狼,牢牢攫住那抹纤细的身影,待她转过身,复又平和温雅,还特别体贴的说:“我这里也没什

么事了,让别人来守着,你回房换件衣服歇着吧,很不必为我担心,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越体贴,浑然不把救命之恩放在心上,杜欢心中便越加愧疚难言,只死活不肯离开,非要守在床前:“殿下累了就睡会,我守在这里才安心。”
天亮之后,侍候的丫环们进来替换,杜欢回房去洗漱,又换了件衣裳才过来。
彼时符炎也从外面回来了,身上伤口草草扎着,还有血迹渗了出来,头发也乱着,情绪不大好,前来讨封晋的示下:“殿下遇刺要不要向宫里报讯?”
“报!为何不报?你亲自去报!”
端王与魏太子在出宫的路上被人伏击一事很快便在朝中传开,燕帝震怒,一面派人彻查刺客之事,一面派人安抚魏太子,听闻端王卧床昏迷,还派张圣手前去医

治,早朝之后他亲自来了一趟端王府,见端王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还有血迹沁出来,更是被吓到。
“到底是谁,竟然敢刺伤皇儿?”
杜欢小心回话:“府里的侍卫已经去查了,只是一时半会可能还查不到。”
“晋儿的伤口如何?昨晚是谁替他清理的伤口?”
杜欢:“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去请张圣手,民女便自作主张替殿下清理伤口。”她本以为会被斥责,哪知道燕帝倒是替她找了理由。
“云梦泽擅医,你既然是凌国师的小弟子,想来于医术一道也有造诣,有你在这里守着朕也放心。”这时候便不得不感叹儿子眼光好了,居然捡回来个医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