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刘泠侧眼,漫不经心,“大概被猪油蒙了心。”
“你总是这样?”青年语气僵硬。
刘泠没有听出,“哪样?”
“毫无准备,便释放爱心;猝不及防,就被人冤枉。然后一声不吭,承受所有斥责和不理解,一点也没有解释的打算。”沈宴冷冷看着她,“人逃遁,你无所谓;

人感激,你还是无所谓。你一直这样吗?是谁教你变得这样?”
刘泠对上沈宴的眼睛,他眼中神情复杂,带着压抑和欲语还休,甚至包括几分恼怒。为什么而恼怒?她吗?她让沈宴生气了?当沈宴用这种目光看着她,狼狈涌上

心头,伤疤被硬生生扯开。那鲜血淋淋,洒下无数,抽痛感阵阵。
刘泠眼睛骤然疏冷,“闭嘴。”
她指甲掐肉,用手上流出的血,替换心头那血,才勉强控制住自己胸臆中飞起的暴虐情绪,“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和“关我什么事”是世上最无情的两句话。所有的瓜葛,都可以由此区分开来。感情的冷暖,也从中窥得一二。如果你和我没什么关系,就不要管

我的事,我也不乐意你给指手画脚。
刘泠当着沈宴的面,无情地关上了房门,没有一丝与他分担的意思。而沈宴本来也不在乎——他并不喜欢揭人疮疤,当日发现刘泠有轻生念头,沈宴尚且没有激动

地去质问刘泠;眼下这点儿事,又哪里值得他开口?
事有反常,不过是情非得已。
第二日再去敲刘泠的房门,长乐郡主的脸色依然很难看。沈宴无所谓,让她伸手,给她腕上戴上一只碧绿游龙镯。绿色婉光照眼,刘泠怔了怔后,惊喜抬眸,“你

送我的定情信物?”
刘泠浮想联翩,心中暗笑——沈大人真是一个骄矜过度的人。明明是送镯子给她道歉,还压根不提昨天的事。他的心这么向着她,她自然舍不得为难沈大人。
“”在她亮晶晶直勾勾的眼神下,沈宴把那句“送你”咽下,淡定改口,“只是暂时借你,记得还。”
“”她还是应该想想怎么为难沈宴!
玉镯当然不是刘泠想的那样,沈宴送她,是想给她身上留个最后保单。长乐郡主不食人间烟火,昨天见面时,沈宴就已经注意到,她身上干干净净的,耳坠手链一

概全无,大约是换了钱去讨生活。只她高高在上,不会计较,恐怕被人骗了钱也不在意。沈宴已经为她备好了马车,也准备了金银之物,为防万一,他还给她准备

了一只镯子。并特意告知刘泠价格:镯子可抵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用度,你若身无分文,拿去换钱就是。
刘泠皱起了眉,“什么意思?你不护送我回去?”
“嗯。”沈宴言简意赅。
刘泠疑惑,“我们广平王府的人,现在跟锦衣卫一起吗?”
“嗯。”
“我现在是要去跟我的人手汇合吗?”
“嗯。”
“沈大人是不是也要去找锦衣卫?”
“嗯。”
“那其实我们是同一个方向?”
“嗯。”
“嗯嗯嗯,你只会应床吗?!”刘泠的脾气从来称不上多好,“既然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目的地,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我们不同路。”
“哪里不同?”
“郡主走官道,”沈宴语气不紧不慢,“我走山路。”
“”刘泠无言以对。
好想揍他!
可她打不过沈宴。
刘泠深吸口气,让自己强露出一抹僵冷的笑,“山中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沈大人武功又这么高,我很期待和沈大人同行。”
刘泠不光这么说,还以雷厉风行的速度,驱逐了马车和车夫。在沈宴面前,她轻笑着把包袱一丢,拍拍手,示意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沈宴费解地看着她,他眼睛里写着“你的病无可救药”几个大字,说出来的话倒还挺客气,“郡主,风餐露宿不适合你。”
但不管适不适合,刘泠都决定跟随沈宴。当刘泠死缠烂打的手段使出来时,沈宴真是对她毫无办法。他总不能把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真的丢下不管吧?那不是他沈

宴的作风。
他绷着脸,拖着这个累赘一起走。
当天入了山林,沈宴带路,刘泠跟随。刘泠是真正的天之贵女,这样的路,恐怕她自己从没走过。日头暴烈,山路崎岖,路途陡险。沈宴多少次回头,看到刘泠站

在枯黄落叶堆,衣裙上沾草屑,面容自有细汗。
金灿日光照着她玉面,他一回头,恰时风拂发丝,横掠少女面颊、眼眸。沈宴不禁伸手,刘泠冷淡的面容软化,望着他的目光如星河万千。身后野花遍开,她站在

山木花间,烂漫灿然。
“沈大人”刘泠的语气拖得意味深长。
“别自作多情,”沈宴淡道,“你发上有虫子,我给你取下来。”
“我不信。”
沈宴摊手,把一条可怕的虫子示人,换得刘泠面色煞白,被他和虫子惊得连连后退,恶狠狠瞪着他。过了好久,她唇角微翘。
“沈大人,我累了,你能抱我走吗?”
“”
“不能抱?背也行啊。”
“”
“这也不行?你看,我手都受伤了。”
沈宴无语地看着她向他伸出的纤长玉手,骨肉匀称,修长优雅,一丝伤痕也没有。他忍了忍,抬头看天,“太阳落山了,可以休息一晚,明天再动身。”
刘泠不解,“不是说山林过夜很危险吗?为什么要休息?”
当然是因为依照刘泠的状态,赶路会得不偿失。
“山林过夜自有与众不同的美,常人难知。”
刘泠生了兴趣,“沈大人能指给我看吗?”
沈宴俯眼,对上她映在金色光芒里干净剔透的眸光。少女专一地望着他,像把整个世界都寄托在他这里。信赖,期待,坚定不移。
沈宴将目光移向天空时,心跳才平缓了些。他道,“好。”
“怎么看?”刘泠问。
“等。”
那就跟沈大人一起等吧——
远岫孤峰,清霜已醉。不知名的花草漫山遍野,更有植被筋骨嶙峋,雾淞包裹。乃是千年之袨色,万载之苍姿。火红的太阳像一轮火焰,向蜿蜒的林中跌落。沈宴

拉着她的手,指给她看,碰触红日的轮廓。飞鸟被惊起,从林涛中向空中飞起。
刘泠一惊,向后退步,撞入沈宴怀中,并称不上温暖,却很安全。
天边被映得火红,暗从中滋生。沈宴慢条斯理地告诉她,等天完全黑下去,大概要多久。
“这些树和鸟”
“你要‘一一’讲给我听?”
“嗯,”沈宴稍顿,斜看她紧盯他的发热眼睛,“别想有的没的。”
“哼。”
雪松、枫杨、苏铁、柳杉、千头柏
雪雁、灰鹤、仓鸮、小鸨、山鹧鸪
他的声音低缓,抬手,在虚空中,隔着或远或近的距离,指给她看。她在他的声音中,沉迷其中,去领略大自然所赋予的无与伦比的美。在他的讲述中,最后一道

阳光褪去,幽兰色的光芒笼罩群山,四野混沌,苍莽群峰如投怀抱。
刘泠不自觉地望向沈宴。他站在山石上,飞鸟从他脚下的山木中腾空飞起。青年在光影中,眼睛沉默,鼻梁高挺。四周景物全都模糊,只有他最清晰。
他最好看,这是真的。
世界如此安静,没有言语能形容刘泠此刻的欢喜和涩然。
远处暗下的林木中,数位黑影从中闪身而出,向沈宴扑去——
刘泠瞪大眼。
第17章 和沈大人谈情
刘泠从来没想过,她和沈宴走个山路,会遇上刺客追杀。这么多年,她不过常在邺京和江州府两地往来,身为郡主,尊贵至极,又有谁会不长眼,刺杀到她头上?

跟锦衣卫进京的这一行路,长乐郡主真的眼界开了不少——天天碰上杀手。
这些从渐暗的丛木中闯出的黑衣刺客,刺刀明显是对着沈宴。沈宴背身站在山巅,那些刺客正好在他视觉的盲点。但他五感极强,刘泠还没有来得及提醒,他的手

忽然按在了腰间长刀上,一道刺眼的白光成半圆弧线从眼前划过。再看时,沈宴已经和围着他的人战到了一处。
“沈宴!”刘泠叫了一声,却丝毫没有对这场战斗造成任何影响。
在黑影的包围圈中,沈宴如暗夜魅影,飘忽不定,可见他行走之快。数十人将他围困,也许是他真的强大,也许是刘泠看不懂双方的强弱,她看不出沈宴有勉强的

意思。但僵持下,冷风一吹,那方的血腥味扑向刘泠,阴潮诡异。
“走。”眼花缭乱中,刘泠恍惚听到沈宴的低沉声音,语气冷硬,分明是对她所说。
刘泠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沈宴身形诡异,她看不出沈宴是否处于强弩之末。但沈宴开口叫她走,应该说明他应付不了眼下状况。理智的做法,刘泠应该掉头就走

。不知道如果再拿不下沈宴的话,那些黑衣刺客会不会对她出手。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不通武艺,若她落在对方手中,定会成为沈宴的拖累。
他那样的人物,不该因为她而低头。
刘泠转身,是个即走的动作。但她只转了个身,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宴和对方的缠斗,而自己不再动。她忽而眯眼,向前跨出一步。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袂飘飞如

纷。一步之后,走得更为容易。
她冷着脸,大踏步走向沈宴和黑衣刺客。
“郡主!”
与沈宴的声音同时发出的,是刘泠脱口而出的话语,“想杀沈宴,先从本郡主的尸体上踏过。”
刀光剑影纷乱,她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杀气腾腾的圈子中。
强大的不受控制的气息交锋,那本应该刺向沈宴的刀,寒光渗渗中,照亮了刘泠黑暗的眸子。她的腰被身后人搂住趔趄退步,身前的那些从各个方向刁钻砍来的刀

剑硬生生偏了方向。被风所掠,鸦青色发间的簪子砰的摔地,当刀剑强行停住势头时,它碎开,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刀锋的一面血气扑腾,除了地上削掉的几根头发,并没有伤到刘泠分毫。
“”双方人马俱静。
对峙中,来自遥远的地方,从青翠之间,一声尖锐的鸟鸣响起。这些黑衣刺客如听到指令般,望了这一男一女一眼,齐齐收刀,身影向深夜中退去。刘泠回头,对

上沈宴难看的脸色。她疑惑问,“他们逃走了,你不去追?”
沈宴不动如山,站姿笔直,一手还维持着搂她腰的动作。
只剩二人后,气氛有些尴尬。
刘泠挑眉,“我救了沈大人一命,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她撩动眼皮,视线与沈宴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漆黑,像幽深古井一样看不到底。刘泠本盯着沈宴眼下那道疤,她想通过这与泪痣很像的疤,欣赏沈宴的美貌。但

她不自觉被沈宴的眼睛所吸引。
他眼藏洞察之意,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沈宴忍了忍,松手推开她,并没有把话说下去。在刘泠有所察觉前,他抬手掩口,咳嗽了两声。借着月光,刘泠隐约看到他手上不寻常的

红色稠液。
她心一咯噔,再顾不上跟沈宴玩“猜谜”游戏,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受伤了?伤在哪里?重不重?”
“挺重的,”沈宴语气淡,似乎心情欠佳,“找地方休息一下。”
刘泠稀奇地瞥他一眼: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男人——她问他伤的重不重,他居然主动说“挺重的”,一般男人,不是该强作无事吗?以前陆铭山受伤时,就
刘泠压去心头思绪,将有关陆铭山的删去。他是沈宴,不是别的男人。如果沈宴和别的男人一样,见到她貌美就半推半就,她也不会至今还搞不定他。
但是——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沈宴怎么可能被人追杀两下,就虚弱委顿?
扶着沈宴找地方休息时,抬头看着清冷月辉,刘泠忽然想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沈宴。
她只知道沈宴是锦衣卫千户,但他的家世如何,过往如何,是否有感情纠葛她一无所知。这样一想,她糟糕至极,沈宴不喜欢她,很正常。
一路上,沈宴再没有开口说话。刘泠试图跟他说两句,他也不应,让她既意兴阑珊,又有些担心是他的伤势很重。因此,好容易找到一处临近小溪的山洞,沈宴靠

着山壁歇息,刘泠主动从沈宴那里找到牛皮壶,要绕去山洞后面接水。
沈宴沉默着看她动作,手撑在膝头。他那常年握刀的手修长而秀气,无害至极,完全不见之前杀人时的凶悍。刘泠看他,他靠坐山壁,闭上眼,脸瘦削,神萧索,

毫无血色。他好像在休憩,又好像在沉思,看着十分疲惫。
“沈大人,别担心,”刘泠俯身,搂了搂他平直的肩,“我马上回来。”
待姑娘的脚步声渐远,沈宴才抬眼,转眼盯着她在幽蓝色月光下的纤长背影,看了良久。
刘泠从没有照顾过人,眼下照顾受伤的沈宴,对她是一个新奇的挑战。她在水边打水时,回忆之前所见,始终觉得沈宴的伤没有他表现得那么严重。不过呢,刘泠

喜欢照顾沈宴。沈宴生了病,哪也去不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总得对她感激涕零吧?
沈宴那个闷骚,他的反应,一定会取悦她。
刘泠强行遗忘之前的不愉快,让自己的心思放在逗弄沈宴上。等装满水,她即刻起身,想回到沈宴身边,看看他的情况到底如何。她的身影出现在山洞口时,视力

太好,目光落到了靠壁而坐的青年的手上。
一条头三角、尾细长的蛇,吐着信子,懒洋洋地凑过去,牙齿发着森森寒光,舌尖倾吐,向青年的手上咬去。而青年闭着眼,一无所觉。
“沈宴!”刘泠揪心。
青年眼皮跳了跳,长睫抬起,眼睛微侧,看向洞口向他快步奔来的少女。他覆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小指一扬,那条蛇便被他甩了出去,撞上山壁,被摔得晕了过去

。沈宴皱眉,不解地看着刘泠,“郡主”他客气的话才开口便住了,身子绷直,望向刘泠的淡色眸子,神色变得不可思议。
在毫无先兆的情况下,刘泠到了他面前,一声不吭,便跪下去,拉过他的手,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溶溶冷月当照,美丽少女心甘情愿地跪下,向着那靠墙的清俊爱人。少女将自己的娇艳唇瓣,凑向青年的手。那是她的情郎,她的唇吻上他的手。
“!”沈宴身子僵硬。
待手背上酥麻的感觉传来,他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沈宴一顿,倏地从刘泠口中抽出自己的手,一挡一推下,刘泠被他轻轻拂开,想再拉他的手,却不可能了


“你做什么?”刘泠被他推开后,颇为暴怒,“你有什么毛病?”
“我没有中毒,”沈宴语气并不比刘泠好几分,“那是颈楞蛇,虽和蝮蛇相似,却是无毒的。不然我不会任凭它靠近我而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吸毒。”
“”不需要她给他吸毒?好生绝情的人!“沈大人什么意思?”
“郡主,我其实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沈宴起身,站直身,俯眼看着跪坐的少女,“你不必费尽心思讨好我,我们不是一路人。”
刘泠漫声,“不用和我是一路人,你只用爱我就够了。我的男人,只需要爱我。”
“我不是你的男人。”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刘泠慢慢地,也站起来,“沈大人,你何必逃避?你不喜欢我吗?我从你的眼神和行为看到,你很为我心动。我靠近你时,你很有

感觉。我其实可以告诉你——我非要得到你不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喜欢你给我的这种感觉。你与其拒绝,不如想一想,怎么才能接受我,让你自己也少受

点罪。”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对郡主,只有一条要求。”
“只要沈大人开心,我什么都答应。”
“郡主不要当着我的面,这样时时刻刻地作死。”
作死。
她是真的在作“死”。
第18章 沈大人什么都知道
当他和敌人缠斗时,在他即将受伤时,她突然站出来,替他挡了一切。
当他养伤时,她误以为他被毒蛇咬,又是毫不犹豫地为他吸血。
而在她的这种情深款款中,沈宴心中如被寒霜罩住,一派冰凉。
心灰意冷。
他心事难言,如有烈火焚烧,又有冰水当头浇灌。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境界,让他乍见到刘泠,难以忍受心中的怒气。
她为他挡刀剑,为他吸毒,沈宴领情的心思,尚没有恼怒的想法严重。沈宴向前一步,抓住她胳膊,克制地要求她,“郡主,你何时能不这么作?”
刘泠脸上没有显示太多的情绪,她缓缓地抬起头,在青年发灼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浅薄的笑,“你猜。”
“”
“沈大人想多了,”她平静地与他对视,说话的语气何等诚挚肯定,“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太欢喜沈大人,情不自禁。”
沈宴没想到刘泠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趁着沈大人片刻的当机,刘泠调整了自己的站姿,让自己上半身子不动声色地靠上沈宴,在他“”的无语目光中,她厚脸皮

道,“感情的事本来就毫无征兆,我自己也很意外。沈大人这么不相信我的一片心,让我实在难过。我要如此才能向沈大人证明我的心意呢”她突然停了一下,目

光亮得很是诡异,“沈大人你该不会从来没跟姑娘家调过情,没经历过感情吧?”
不太可能吧?
此朝姑娘家一般及笄定亲,男儿郎最晚也在及冠时谈婚论嫁。沈宴一个大龄未婚青年,算是老男人了就算是因为锦衣卫职位的特殊性,让沈宴不曾娶妻,可他活到

这么大,要说从没和姑娘暧=昧过,实在不可思议。
他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刘泠不自觉想歪,看着他的眼神也往奇艺的方向走去。
沈宴不制止她往下走的视野,声调悠缓,“郡主弄清楚我有没有成亲的事了?”
“我不信你已经成亲。”
沈宴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背过了身。
刘泠在他这种奇诡的反应中,渐渐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自信。她相信沈宴的人品,但她不相信沈宴的脸。他长得太好,又带骄矜内敛气场,站在人群中都会发光。刘

泠会一眼又一眼地看中他,未尝不是被他的长相吸引。而世上识货的女人何其多,单凭沈宴的长相,就算他是个没本事的小白脸,想养他的女人也不少,更何况沈

宴并不是草包。想嫁他的女人,一定是狂蜂浪蝶一般的多。
“沈宴,你到底有没有亲事在身?”刘泠跟在他身后转,变得有些不冷静。
“你猜。”
“”她之前对沈宴的嘲弄,沈宴原汁原味地还给她!
他真是太讨厌了!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成亲?之前到底有没有感情纠纷?他对她到底有没有很喜欢?他
刘泠百爪挠心,实在纠结。长乐郡主纠结起来,旁人也罢了,她最想祸害沈宴。总是沈宴有伤在身,刘泠以此为借口,要求自己一路照顾沈宴的衣食住行。等沈宴

伤势好些,再赶路。
“沈大人是如此正直的人,若不是伤得重,当晚怎么会先要休息?你肯定不是想骗我这个全天下最关心你身体的人吧?”刘泠一开口,便把话堵住,让沈宴难以回

答。
沈宴伤势不重,他当晚叫停,不过是因为当时心情不妥,脑中时刻转着“她奋不顾身地扑过来”“她是想求死”“就算是求死,她也有护我的心”“可她这样做置

我于何地,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之类的情绪。但这些关于刘泠的事,在事情已了后,沈宴并不想坐下来,跟刘泠探讨一番。
接近灵魂层次的交谈,需要两人真正有那样的交情。
显然,刘泠只是看中他的皮相。
他本身也排斥跟刘泠的深层次接触。
于是,在刘泠的坚持下,他们出了深山后,便寻了一处民宅借住,为沈宴养伤。沈宴只是大腿上被人砍了两刀,伤势并不严重。刘泠却如临大敌,不只不许他离地

,连吃饭之类的小事都要相帮。顶着房舍主人赞叹羡慕的目光,沈宴体会到了何为煎熬。
“我自己来。”被迫卧在床上,青年想拿过少女手中的汤碗汤匙,被少女侧着身夺过。
刘泠眼中是深切的关怀和认真,“你受伤了,我来帮你。”
“郡主,我伤的是腿,不是手。”沈宴扶额,几乎苦笑。
“无关那些,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刘泠盯着他,“我一定要亲自照顾你。”
她舀一勺米汤,递到他口边。这种照顾和被照顾的角色,二人都是生手,配合得也不是太好。一勺汤水洒下,沈宴寻巾帕,却碰到了刘泠伸过来的另一只手。
“我来”异口同声。
两人的指尖相触,一冷一热,刘泠抬眸,差点错过沈宴眼底一闪而逝的狼狈和尴尬。
她手指颤一下,握住了他的手,一起放在被褥上。而她本人倾身,跟沈宴咬耳朵,“沈大人,你这么不适应,是因为我是第一个照顾你的人吗?”
他顿一顿。
两人沉默地对视良久,刘泠平直的唇角上扬,轻声,“我猜对了?”
她正襟危坐,“于你是第一次,于我也是第一次。我们的缘分如此上天注定,沈大人,你违逆不得。”
沈宴望天,嘴角轻抽,“你是不是什么都要扯到情情爱爱的事情上去?”他停顿一下,“郡主,你脑子里只有这些吗?”
刘泠想了想,“不是。但是只有这些是最美好的,是我最愿意去想的。”
她这样说的时候,面上诚恳,其实心里有些烦躁难忍。这些,在沈宴这样的人看来,一定很可笑吧?
“这样吗?”沈宴的手放在了她肩上,思索片刻,“那郡主该多去找些此类型戏文话本看一看。”
刘泠倏地看向他,眸子湿润又莹亮。在她脸上乏善可陈的表情中,只有眼睛泄露了她的情绪。沈宴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奇怪,视线移开,看向窗外,“怎么了?”
“没什么,”刘泠叹息,“就是觉得,我眼光怎么这么好,看上沈大人这样的人物?如果我早遇到你,也许”她的声音低下去,自己也不太愿意说。
也许什么?
沈宴心里替刘泠说完了她未说下去的话:也许她就不会和陆铭山定亲了。
沈宴和长乐郡主此前不熟,但和陆铭山算是挺熟的。
这样一想,沈宴顿失和刘泠继续说话的兴趣。
索性沈宴伤势本就不重,养了两天,二人便商量上路。
一路上,刘泠再三跟沈宴确认,“那些黑衣刺客,是针对你的?你怎么会惹上这些人?”
沈宴为自己受伤的手臂缠上绷带,“是与锦衣卫针锋相对的人派来的。平时拿我无法,好不容易有落单的机会,自然想置我于死地。”
二人说话时,正坐在树荫下歇脚。想让刘泠给自己递些水。但刘泠动也不动,他奇怪回头,对上刘泠冒着米分红泡泡的、饱含情意的眼神。
“你吃春=药了?”沈宴冷静问。
“沈大人,”刘泠手搭在他肌肉紧实的手臂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哦,郡主又脑补了些什么?”沈宴淡定问。
“我不是脑补,”刘泠白眼飞他,“原来之前沈大人不肯跟我同行,是出于保护我的目的,我真是错怪你了。原来沈大人本质上,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
“你想多了。”沈宴懒得抬头,他一直很奇怪,她是怎么做到一边脸色平淡、一边跟他说这些肉麻话的?
“不过,我对沈大人你也很好啊,”刘泠道,“那晚,我看出了那些人在躲着我,想来是认识我,忌惮我的身份。有我陪在沈大人身边,你会很安全的。”
“呵。”
“你笑什么?”刘泠问。
沈宴指挥不动刘泠,便起身自己出去找水。而刘泠一直跟在他身后,执着地、一遍遍地问,“你笑什么?”
沈宴忽的转身,俯身勾住她下巴。伸手拭去她面上乱发,鼻息相触,他幽幽道,“他们为什么给你面子?”
“因为我是长乐郡主。”
“连锦衣卫也想杀的人,为什么给长乐郡主你面子?”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沈大人的眼睛,真实情况是我雇的人,想玩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戏码。沈大人有没有被我感动到?”
沈宴留给她的最后一眼很讽刺,连跟她绕弯的兴趣都没了。
刘泠看着他背身,静静的,眼神冷了下去。
第19章 玩的就是心跳(上)
虽说这些年来,常在邺京和江州两地奔波。但事实上,长乐郡主的社交范围并不广。能认出她的身份、且不想伤害她的人,闭着眼睛,也不过那么寥寥几个。而就

是这么几个人中,有人与锦衣卫不睦,想刺杀沈宴。
当这几个人和沈宴有利益冲突,刘泠该帮谁呢?
刘泠选择两不相帮。且在两不相帮的前提下,她实际上更偏向沈宴。不然,何必更坚定自己不走的决心,以保证沈宴的安全?
也许刘泠平时不喜欢把自己所为宣扬得天下人都知道,但在沈宴这里,她是一定要让沈宴看到自己为他所做的——
“沈大人,有我在一日,你便不会有任何危险。你看我对你多好啊。”
沈宴的反应,就是没啥回应。但说来可惜,在之后的一路上,再没碰上什么刺客,让刘泠扼腕遗憾,失去了再救英雄的机会。沈宴却认为这很正常,“若第一次杀

不了我,之后也只会是徒劳。且离锦衣卫的能力范围越来越近,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