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背头又油又亮;肖国民和两个哥哥相比多了分书卷气,手里夹着跟烟,笼在薄薄的烟雾之后。
见梁宇琛二人进来,肖国栋对肖国成说了一句:“你也别嚷嚷了,让孩子们听见。”
肖国成面红耳赤地说:“听见就听见,咱家里人谁不知道,宇琛如今也不是外人了,没什么不能听的,谁来我都是那句话,我没什么对不起他们陈家的。”
“谁也没说你的不是。”肖国栋说,“不冲别的,你就冲着陈蓉,冲着依伊……”
“还甭跟我说这话!”肖国成抬手打断道,“我要不是冲着陈蓉,冲着我闺女,我早他妈的跟他们算账了!我还容他们到今天?!拍着胸脯说,我肖国成够对得
起他们的了吧?当年陈强找我借钱说盖房,我当时就称十万,我给他掏了八万,连借条儿都没让他打,那可是十几二十年前!八万块钱够可以的了吧……”
“陈蓉她爸没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我张罗的,连寿衣都是我给穿的,老太太生病,哪回不是我这做女婿的带着上医院,楼上楼下的背着跑,他们那俩当儿子的
哪儿去了?到他妈的拆迁分房子的时候,一个个儿到都跑出来当儿子来了,还怕我们占他们便宜,让我和陈蓉签字儿画押不惦记房子,不按手印儿哥儿俩就赖我
家里不走。我们压根儿就没惦记跟他们挣什么,就没他们这么干的!把陈蓉给气的直抹眼泪儿,有他妈这么混蛋的吗……这我都不说什么,我冲着陈蓉,冲着老
太太,我不跟他们计较。就是陈蓉没了,后来那些年我少出力了吗?孩子上学找我,没工作找我,欠账差点儿让人把手给剁了,是不是也是我给平的事儿?”
“他们他妈的怎么对我的!啊?记我一点儿好了吗?那年陈朝说要买房,找我借钱,一张嘴就是两百万,我说我没有,我他妈是真没有!工程那儿拖了几千万,
这边儿等着结账开工资,我兜儿里全他妈是欠条,上哪儿借他两百万去。他他妈的说什么,说你不是有好几套房呢吗,卖一套不就有了。操你妈的!让他妈我卖
房借他钱!我说你这是混蛋你知道吗!要借钱行啊,你哥当年借了我八万块钱,十多年了没还呢,你去给我要回来,要回来那笔,我就借你。他给我甩脸子说我
忘本,忘了当年是怎么求着娶他姐姐的。那他妈的是你把你姐姐嫁给我的?”
“那么多年啊,我就拒了他这么一回,就恨上我了,背地里骂我那些话当我不知道呢?我就是冲着老太太不跟他算,要不是还有这么一个妈,我他妈早跟他们断
了!”说到最后这句,肖国成有些动情,恨恨地唉了一声,“陈蓉她妈,我岳母……清清明明的一个老太太,一辈子活得明明白白地,就毁在这俩儿子身上了,
到老给咔吃得什么都不剩了……我要不是怕老太太受委屈,也不能一笔一笔地老给他们借钱,他们哥儿俩也知道,我肯给钱,就是冲着我这妈,老太太当年真是
,对我真是……就是那回,老太太后来还偷摸给我打电话,劝我别跟他们置气,说妈知道你干点儿事儿不容易,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别借,他们还不了你,拿
着钱穷造去,你有余钱就给依伊留着,将来办嫁妆,妈这儿是没钱了,给不了依伊什么,就指着你了……”
肖国成的眼眶有些湿润,用大拇指和食指捏去眼泪,哽咽道:“老太太多疼依伊了……依伊也是仁义孩子,她妈没了这些年,也没说忘了她姥姥,有空就过去看
,就这么着……老太太走前,那帮白眼儿狼愣是没通知依伊,最后一面儿都没让见,到死都瞒着我们爷儿俩啊,出殡都是后来才知道的……老太太死前肯定放不
下依伊,这俩混蛋就愣不让见……”
“唉……唉……唉……”肖国成连叹了好几声,每一声叹息都含满着遗憾、委屈和怨恨,“我跟依伊说的时候,孩子都不信,直说不可能,说跟舅舅舅妈说了,
如果姥姥撑不住了,一定赶紧通知她……舅舅、舅妈?狗屁!配得上孩子这么叫你们吗!后来我带着依伊去的墓地,爷儿俩跟做贼的似的,那天把依伊给哭的,
我真是这辈子都忘不了,想起这事儿来我就想把那帮白眼儿狼给剁巴了,他们他妈的还敢来,我不收拾他们就已经是立地成佛了我……”
肖国成最后一句话说完,屋里便陷入了沉寂,都怕谁再说上一句,招出他更多的怨愤来。
梁宇琛看出肖国成是真喝多了,才会一股脑儿地说了这么多,从肖国栋、肖国民和肖泽海的神情看,大抵也不是第一次听这话。
未几,肖伊茹进了屋,对自己父亲肖国栋小声说了一句:“爸,舅爷他们要走了,我妈问您要不要去送送……”
肖国栋没吭声,起身出了屋,肖泽海也跟在父亲后面一起走了。
肖伊茹待要跟着一起走,被肖国民叫住:“伊茹,去收拾间房,你二叔今儿晚上就住你们院了。”
“我住这儿干嘛!我回我自己那院儿。”肖国成说话还带着火儿,张嘴就像骂人。
肖国民倒是知道二哥的脾气,回道:“你回去干嘛,怕依伊不知道?到底是她舅舅,你别让孩子心里也不痛快,这大喜的日子,再让她想起她妈来。你跟我们这
儿嚷嚷两句,孩子不知道就完了。你就在这儿睡,回头就跟她说你喝多了,走不了路,就在这院歇了。”
听了这话,肖国成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弟弟的安排。肖伊茹这才转身出去给收拾住处。肖国民又对梁宇琛说:“你爸今儿是高兴,多喝了点儿,回去别跟依
伊说。”
梁宇琛忙说:“我知道。”
肖国民起身说:“那你陪你爸待会儿,一会儿屋子收拾好了,扶你爸歇着去,我出去看看。”
梁宇琛送了肖国民出去后,端了茶几上的热水壶走到肖国成面前说:“爸,您喝杯茶解解酒,这是您的茶杯吗?我给您兑点儿热的。”
肖国成点了下头,梁宇琛给茶杯蓄上热水,捧到肖国成面前。肖国成接了水杯,却没忙喝,端在手里沉默了片刻,似是在平复情绪,半晌方才开口,依旧是同肖
国民适才同样的话:“爸多喝了两杯,别告诉依伊。”
梁宇琛说:“您放心,我知道。”
肖国成又叮嘱道:“依伊这孩子吧,心软又仁义,又没经历过什么事儿,就是她那俩个混蛋舅舅这么对她,她也未必能对他们狠得下心。我今儿这话撂在这儿,
他们在我这儿捞不到好处,肯定得打依伊的主意,知道她结婚了,家里给了点儿,嫁得又不错,保不齐得算计她去。仁义是好的,心软也不是什么毛病,但是得
分人,往后如果她舅舅找你们去,依伊心软,你千万不能抹不开面子,必须不能开这口子,依伊要是不明白,你就说是我说的。”
梁宇琛应说:“知道,您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依伊,不让她被人欺负了。”
肖国成点头,拍了拍梁宇琛的胳膊:“爸就想听你说这句话……”
他这话说得又带出些心酸来,撂了手上的茶杯,对梁宇琛道:“宇琛,我之所以放心把依伊嫁给你,不单是因为咱两家关系好,跟你爸投脾气,也不单是只看家
庭,家里有钱的多了,我怎么不挑别人呢,就是看你这孩子稳重,靠谱儿 ,依伊嫁给你,爸能放心……依伊这孩子……咳……”肖国成顿了顿,眼圈儿又有些泛
红,“十来岁就没了妈,你阿姨到底是后妈,说得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我那会儿又天天在外头挣钱,十天八天说不上一句话……惯得多,陪得少,满足得多
,关心得少……所以她有点儿任性,又没什么安全感,有什么话也不说,就自己一个人不言不语地藏着,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你知道我最对不起依伊的是什么吗。”肖国成有些哽咽,“就是她妈当年没的时候,没能让她们娘儿俩见上一面……她妈那年是车祸,挺突然的,我到的时候
人已经进去抢救了……我都蒙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想着找人,找大夫,求着人家大夫抢救,就算倾家荡产,只要把命保住就行……哪怕拿我命换呢……咳
……”
随着一声叹息,肖国成赤红的双目中终于涌出泪来,粗粝的手掌护撸了一把脸:“你妈从手术台上下来,大夫就说不行了……那时候要不是你大妈提醒我,我都
把依伊给忘了,那会儿了,才赶紧让你大妈去接依伊……最后就我和你三婶儿,还有依伊她大舅进去看了一眼……咳……我当时要是脑子清醒那么一点儿,紧着
让人把依伊接过来……咳……你大妈把依伊接来的路上跟她说你妈出了车祸,旁的什么也没说,不过她大概也猜出来了……等我见着她的时候,小脸儿煞白,整
个人都是傻的……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我,都不敢开口问一句‘我妈呢’……咳……”
肖国成说到这儿已经是老泪纵横,每说一句话,就要跟一声长长的叹息,含着那些语言都诉不出的心疼和悔恨。
那晚,梁宇琛陪着醉酒的肖国成待了许久,听他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应他一定会照顾好依伊,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直到把他扶回房间躺下才离开。
还有些客人没散,大多是准备留宿过夜的亲戚,肖国栋让他不用管了,如果不准备住下,就早点儿回去休息。
梁宇琛回到自家院子,径直去了后院,肖依伊正坐在廊子里,低着头有些出神,甚至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因岳父刚刚那些话,他没忍心立时出去打扰她,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靠在廊柱上,整个人笼在月光的清辉下,许久没有一丝动作,像是融进了这院
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他想起了他们的初见,她也是这样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坐在这院子的长廊里发呆。
她以为在英国的机场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事实上在那之前他们就见过,只不过她不记得了而已。
那年暑假回国,他爸带着他参加一个饭局,就在肖家的园子里。饭后,长辈们闲聊,他在旁边听了会儿便到园子里闲逛,因找卫生间进了这院子。进院没走几步
,就看到长廊里坐了一个女孩儿。大概是听到声音,她抬头向他望过来,对上目光又迅速转回头去,垂了眸子。
不是少女的羞怯,是不想与人接触的回避。
我没看见你,请你也假装没看见我。
但他还是因为觉得这女孩儿挺漂亮而多看了她两眼。
他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她已经不在那儿坐着了,大概是躲进屋里去了。
两三年后,他爸说肖叔的女儿来英国读书,让他照顾一下,名字叫肖依伊。那时候他也并没有想起那年夏天的邂逅,甚至在机场见面时,他也只是觉得她似乎有
些眼熟,凭直觉上去问了她的名字。
他是在开车载她去住处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的,他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正撞上坐在后排的她也向他看过来,她当即便错开目光,转望向窗外。
真的是她,好巧。
夜色中的庭院,他悄声向后退了退,弄出了些动静才往里走。
这一次她听到声音,忙站了起来,见来人是他,紧绷的笑容方才舒展开来。
第十七章 都是
飞机有些晚点,肖依伊三人下飞机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到停车场取了车,驶上机场高速后,肖依伊给丁姐打了个电话,说已经下了飞机,正往家赶。
肖沐阳从旁听到便抢过电话,一个劲儿地要爸爸和姐姐一起回去。肖依伊说太晚了,坐了好久的飞机,爸爸和姐姐也累了,等下次的。
肖沐阳不情不愿地把手机还给了丁姐,不知是不是又去一边儿生气,丁姐也在电话里劝说要不就让他们来待会儿,正好有几个丫丫的快递寄到家里了,一会儿走
的时候拿上。
车子开到小区,停在楼下,梁宇琛没上去,只让梁千雅上楼去取东西。
梁千雅跟着肖依伊进了楼,没几分钟就拎着两个大袋子回来,把东西放到了车后座,自己拉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又买什么了?这么多。”梁宇琛随口问了一句,开动车子。
“没什么,还有帮同学买的,就是盒子大而已,过度包装。”
虽然过了晚高峰,路上的车还是有些多,不至于堵车,但也开不起来。梁宇琛余光瞥见坐在副驾驶的女儿转头看了他两三次,问说:“有话要说?”
“嗯,是有件事儿。”梁千雅犹豫了一下,看向梁宇琛,“昨天晚上,您是自己一个人去给我妈买药的吗?”
梁宇琛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回说:“朋友见面,寒暄一下是礼貌。”
“可她不是‘普通’朋友。”
“现在就是普通朋友。”
“那以后呢?”梁千雅追问。
梁宇琛无奈地笑了笑:“你瞎琢磨什么呢。”
“希望是我瞎想。”梁千雅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有些幽怨地说,“我宁愿您跟别人好,狐狸精,绿茶婊,随便谁都行,那样至少我妈还是我妈。”
梁宇琛说:“到什么时候,你妈都是你妈。”
梁千雅转头看过去:“您当初跟我妈结婚,是因为相互喜欢吗?”
未料女儿会忽然问起这个,梁宇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见他不答,梁千雅便觉近了猜测,试探说:“你们结婚是因为门当户对?是那种所谓的商业联姻?”
“什么商业联姻。”梁宇琛叹笑一声掩饰心虚,“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推测,感觉。”梁千雅说,“从您跟前女友分手到你们结婚,中间还不到一年吧……要说那么短时间爱上,然后闪婚,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从我有记忆开始
你们就是分房睡,而且除了结婚照,你们没有一张谈恋爱时该有的合影,哪怕就是闪婚也说不过去。我妈说是因为你们俩都不爱照相,可明明不是,我妈可爱和
我自拍了。您是不太爱照相,但是我看到您和前女友的照片了,在那个姥姥家,我和我妈一起看到的。”梁千雅看了父亲一眼,有些不忿,“您跟前女友又搂又
亲的,可开心了,您从来没那样搂过或亲过我妈。”
梁宇琛不记得有过那样的照片,但如果丫丫说见过,还是和依伊一起……
脑中闪过些白日的画面,她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紧握在胸前的双手,还有饭桌上她低头捧着烫手的茶杯。
“你们从不提以前恋爱的事儿,我问了,也都答得很模糊敷衍,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您和我妈结婚,不是因为彼此喜欢吧?至少不是两个人互相喜欢,或者
没那么喜欢。”
梁宇琛不想对女儿撒谎,但有时候谎言却是必须的,他露了一个随意的笑容:“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小说还是偶像剧了,我们结婚当然是因为喜欢。”
父亲的回答自然而笃定,梁千雅却不觉释然,反而更加迷惑:“那你们为什么离婚?我妈说不是因为您出轨,也不是她移情别恋,那是因为什么,是喜欢得还不
够?还是不再喜欢了?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们离婚后反而比离婚前关系更好了,我觉得不是我的错觉。我同学父母离婚,就算不是反目成仇,关系也不会太好,
你们不是,经常会一起吃饭,带着我和阳阳去玩儿,彼此关心,彼此维护……其实这和我刚刚那个问题又有些矛盾,如果不是因为喜欢结婚,那离婚后似乎更没
必要这么亲近了……”
梁宇琛说:“就算不是夫妻了,也是家人,我们还有你和阳阳啊。”
“就因为我和阳阳吗?”梁千雅有些失望,“唔……就没别的什么原因了吗?比如,还有感情什么的……”
梁宇琛不自觉地慢了车速,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当然。”
“当然什么?”梁千雅期盼地看着父亲,“是还有感情?您还喜欢我妈?还有复婚的可能?”
“嗯。”梁宇琛答,“都是。”
梁千雅看着父亲,半晌,长长地舒了口气,喜不自胜地说:“那还等什么啊!梁同学!赶紧追啊!”
“我敢肯定,我妈也还喜欢您,就昨天您跟前女友出去溜达那一个小时,我妈心里肯定不爽了,虽然什么都没说啊,但是我看得出来,有点儿魂不守舍的,后来
听说您是去给她买晕车药了,脸上才见笑模样。后来还给我讲了半天你们结婚时候的事儿呢,说你们回我爷爷老家结婚,我妈吐了自己一头发,您都不嫌弃地给
她擦头发,还安慰她,关心她……”梁千雅尽量以事实为准绳,让自己的的话显得没那么浮夸,“我这可不是瞎说,你们结婚那时候的事儿,要不是我妈跟我说
的,我也不知道啊……还有看到那两张照片的时候,我妈的表情吧,啧,也有些耐人寻味……”
梁千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路,梁宇琛只是弯着嘴角,安静地开车。
梁千雅倒也也不在乎他应不应,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得了父亲一句肯定的话,简直是阴霾尽散,满目艳阳天。甚至最后话题也不在她妈身上,心情放飞得想到什
么说什么,说得兴起,一时嘴快就说起自己最近迷上开盲盒的事儿,他爸这才终于开了金口,给了她一顿说教。
得意忘形的梁千雅吐了吐舌头,乖乖听老爸训话,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回是最后一次入货,再不买了。
到家后,梁千雅拎着自己的两个大袋子回了房间,迫不及待地拆开新买的盲盒,拆了三四个才开出一件喜欢的,顺手拍了张相片给闺蜜发过去显摆。
闺蜜收到信息给她打了个电话,两人聊了半个来小时,她挂了电话后也等不及洗完澡,便又把剩下的几盒全拆开。只最下面一个快递盒子大小与其他的不太一样
,她没多想地拿剪子划开,取出里边的盒子。
这是个啥啊,她怎么不记得还买过别的东西。
梁千雅看了一眼看快递箱,发现上面果然不是她的名字,收件人写的是肖依伊,想是她刚才着急,把她妈的快递错拿了来。
给她妈打电话前,梁千雅好奇地把盒子打开来看,猜测中大概是个美容仪之类的,结果意外开出了一个“爆款惊喜”。
咚咚,两声敲门声。
梁千雅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盒子滑到地上,她忙起身去捡,只还没容她藏起来,房门便被推开,他爸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看清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后,顿时黑
了脸。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梁千雅因窘迫有些嘴瓢,拿着个女用自慰棒,红着脸辩解,“不是我的,是我妈的!我拿错了!您看啊,这箱子上写着我妈的名儿呢
!”
尽管证据确凿,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尴尬程度真的是一分不减。
手里的东西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甚至因为辩解得太快,连假装不知道这是啥都不行了。
就在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怎么跟她爸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东西的时候,她爸沉着脸走上前,把牛奶放在她书桌上,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烫手山芋。
她觉得自己的尴尬症已经进入末期,行将就木了,她爸居然还能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盒子和旁边的快递包装,说了一声“早点儿洗澡睡觉”后,从容不迫地走
出她的房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梁宇琛走后,梁千雅仰面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好想死一死。
夜深,哄了儿子睡觉的肖依伊回屋后才发现梁宇琛给她发了个信息:丫丫错拿了你一件快递,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快递?肖依伊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前些天买的射频美容仪,回说:别麻烦了,先放你那儿吧,等哪天丫丫来我这儿时让她给我带回来就行。
梁宇琛的信息很快就回过来:还是我送过去吧。
肖依伊想可能是盒子有点儿大,孩子不方便拿,回道:好,你看你哪天顺路方便吧,不用着急,反正我也不急着用。
信息发过去,对面就没信儿了,连一个“好的”都没有,肖依伊也没多想,觉得他大概是去洗澡或又有别的什么事儿了。
第十八章 误会
次日傍晚,晚饭前肖依伊接到梁宇琛的电话,让她下楼拿东西,她套了件大衣匆匆出门,才出楼门,就被冷风冻得“嘶”了一声,裹了裹衣领。
梁宇琛拎着袋子站在车子旁,看到她出来,向前迎了几步。
肖依伊走过去接了纸袋也没看:“不好意思啊,让你跑一趟,其实先放你那儿也没事儿,不是什么着急用的东西,我那儿还扔着好几个平时也懒得用,就是双十
一不买点儿什么好像不太应景。”
知道她说的应该跟袋子里的东西不是一回事儿,梁宇琛挑了下眉,有些想笑,但忍住了,抿着嘴点了点头。
“丫丫在家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等哪天你有空吧,看看他们想吃什么,也好久没带他们俩一起出去吃饭了。”
“好。”梁宇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垂眸看着肖依伊手里的袋子,忽然恶趣味地希望她现在就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拿出来看一眼,想看看她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
“有事儿?”肖依伊问。
梁宇琛抬眸:“昨天丫丫问我和左欣妍还有没有可能,我说没有,早就是陈年旧事了,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今后也不会联系,叫她别胡思乱想。”
望着她的双眸深邃如潭,含着些无法忽视的温柔,肖依伊不自觉地想要回避,她目光向下盯着他的衣领,不去思量他的言外之意:“丫丫这孩子,心思可能敏感
些。”
梁宇琛柔声应说:“也是随妈。”
肖依伊扯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有些莫名的心慌。
“天冷,赶紧回去吧。”梁宇琛抬手帮她掩了下胸前敞开的衣襟,自然得好像他们经常这样,“我这两天有点儿忙,等忙完手上的事儿,带孩子们去吃个饭,或
者去哪儿玩儿两天。”
“哦,好。”肖依伊没动,因他这暧昧的小动作心跳不止。
“回去吧。”梁宇琛又说了一遍,自己却一直站在原地凝着她。
肖依伊转身离开,走进楼门,进了电梯,虽然步伐不紧不慢,心里却有些仓皇。
电梯的电视广告反复播放着二手车交易平台和某度假酒店的广告,肖依伊盯着广告看了半天,才回神自己竟忘了按电梯,忙伸手按了一下按钮,把脑子里那些不
该有的念头甩开。
依旧是哄了儿子睡觉后,肖依伊才想起那个新买的“射频美容仪”,不过是一时种草,下完单就有点儿失去兴趣了,想来和她现有的那几款也是大同小异。
直到她从袋子里把东西拿出来,才发现区别真的好大……
想起适才自己和梁宇琛说的话,以及他那意味深长的点头,肖依伊就想把自己的脸皮抓没了。
她抓起手机,想要把所有的狼狈羞窘一股脑地发泄给发错货的商家客服,只是打开淘宝才发现对方依旧处于未发货状态。
肖依伊愣了半天神,恍然想起是怎么回事,关紧房门给朱慧打了个电话,不等那边“喂”字说完,便问:“你是不是给我买什么东西了?”
“到货了?试用了没?”电话里的朱慧似是在吃苹果。
确认“罪魁祸首”的肖依伊仰面深吸了一口气:“我谢谢你啊姐姐,你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