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我说梁总闺女呢。”
“吓我一跳……闺女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梁总闺女不是和她老婆生的,是和别的女的生的。”
“啊?不是吧!”
“你不是吧,这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什么啊……”
“梁总不像这种人啊,挺正的啊。”
“对你这样的肯定坐怀不乱,一身正气啊……”
“滚滚滚……”
肖依伊没再听下去,明明是自己被人说了闲话,反而怕被人看见,悄声离开了。
即便刚刚那几个人没在对话中提到“助理”两个字,她也能猜到她们口中那个人是宋嘉。
两三个月前,她和朱慧约饭时偶然碰到过宋嘉一次,聊了两句,宋嘉一下就注意到了她的包,问说梁总送的吧?她回说是,对方便露了个淡淡的笑容,对她说梁
总对你真好啊。她当时并没在意她的反应,如今想来,她的眼神,言语以及笑容都有些耐人寻味。
后来她终于有机会见到宋嘉的那个包,果然如旁人闲话所说,和梁宇琛从比利时给她带回来那支一模一样。宋嘉也看到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包上,但她什么也
没说,只是嘴角浅浅地勾着,可以理解为坦荡,也可以是挑衅。
似是一叶蔽目的混沌之人,忽然被人点醒,所有与宋嘉的接触,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某个动作,某个眼神,所有那些以往未曾在意的细枝末节,被她从记忆
的各个角落搜集起来。她甚至琢磨想起刘馨之前和她说的话,为什么刘馨要让她看紧梁宇琛,不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是不是刘馨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在暗示她,
这个有心人是不是就是在说宋嘉?她摇身一变成了明察秋毫的侦探,拨开云雾,抽丝剥茧,即便她不够聪明,即便她的直觉有些迟钝,她也能笃信宋嘉确实是喜
欢梁宇琛。
毕竟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年,足够她了解梁宇琛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他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协议,她也曾给过他不用“忠诚”的承诺,他也不是那种会因此放任
自己“婚内出轨”的人。
但是,如果没有她呢?如果没有这么一段虚假婚姻的束缚。
宋嘉的确是梁宇琛会喜欢的类型,像左欣妍一样,漂亮自信,独立果敢,有能力,也有追求。
那天之后,肖依伊把那个包收了起来,甚至之前梁宇琛送她的包也没再拿过了。她暗暗期盼他能发现,然后问起为什么不拿我送你的包了?
但他没问过,他对她,并没有她期待的那么关注。
他送她的那些包,也不过是这场婚姻中,他作为丈夫这个角色的规定动作之一,是不是他亲自选的,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她自己的又一次自作多情。
他们的婚姻已经过了五年之期,他没提,她也就假装忘了。她知道梁宇琛不会主动跟她提离婚的事,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她利用他的绅士与善意偷来的,并且
恶劣地想一直偷下去。
她想过直接向梁宇琛提议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但是没有勇气,虽然她曾向梁宇琛求过两次婚,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后来……她也付诸过行动,想要把两人的关系坐实,然而梁宇琛给她的反应,却让她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离婚的事是肖依伊先提出来的,其实没有提离婚,只是提醒梁宇琛,他们的婚姻已经过了当初的协议时间,接下来要怎样?
这是她孤注一掷的最后试探,她期待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有哪怕一点点的迟疑,甚至不用说什么话,一个让她感受到不舍的眼神也好。
梁宇琛确实迟疑了一下,他手中端着的咖啡杯停在嘴边,足足有好几秒,然后抬眸向她望过来。她不确定那是不是不舍,或许只是有些意外她忽然提起,就在她
说服自己,那就是挽留的时候……
梁宇琛答说:“哦,好……等我忙完手上的事儿吧,抽空去趟民政局。”
她微微张着嘴,到了唇边的“要不我们真的结婚吧”,被这句话堵回了心里。
“你要不着急的话,最好等年后,最近我真的有些分不开身,之前那几家要求停业整顿的事儿还没处理好,媒体那边又上了几篇负面报道,还有宇琨那事儿……
”梁宇琛顿了顿,喝了口咖啡,语气平和地继续道,“两边父母那儿,等事情办完再告诉他们,到时候就跟他们说是我出轨喜欢别人了,这个理由最简单直接,
也最充分……”
即便是最终分道扬镳,他也善意地为她寻了最好的退路,对她来说,这是唯一不会被家人强烈阻拦干涉的理由,他婚内出轨,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和责任,她没做
错任何事,不用受到任何责备和压力,可以在这段婚姻中全身而退。
不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全身而退。
他早就为他们的婚姻想好了结束的理由,就等着她开口。
那一刻她想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甚或“那你是真的喜欢别人了吗?”
当然她没能问出口,在梁宇琛说出那个“好”字之后,很多话,她就再也不会说出口了。
她最终只是张张嘴,问说:“那我还能当丫丫的妈妈吗?或者干妈也可以。”
他说:“当然,你就是丫丫的妈妈,永远都是。”
她有些想哭,主要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怕眼泪把其他想藏好的心事和情绪一起倾泻而出,她下意识地捧起面前的那杯热茶。茶水很烫,掌心却仿佛并未等来预
期的灼热与刺痛,又或者只是被另一个地方的疼盖过罢了。
她也曾想过,会不会就像小说电影里那样,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感,终有一日会成为老朋友间的谈笑风生,她能笑着提起,你知道吗,以前我曾喜欢过你,或者
再勇敢一些,你知道吗,以前我曾爱过你。
后来才发现,小说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那些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以后也不会再有勇气说出口了。
第二十八章 夜醉
对于父亲忽然离开,游乐场夜场活动取消,母亲的说法很敷衍:你爸有事儿,下次再去。但梁千雅知道,她爸妈肯定是闹不愉快了,至于为什么,可能跟她妈晚
饭时接到的一通电话有关。
电话是阳阳上篮球课那家机构打来的,可能是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对方的声音有些大,被她偷听到了两句,大意是说“对不起,不管是谁先动的手,我们的教
练还手了就肯定有责任,是我们管理的问题,该跟阳阳爸爸亲自道歉,但是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她就听到这么多,就被她妈注意到她在偷听,拿着电话去了厨房,不过关键信息已经掌握了。据她分析推断,她爸今天跟人打架了,人家那意思,好像还是他爸
先动的手,虽然这事儿不符合她对她爸十来年的一贯认知,但是人家不是说了吗,男人至死是少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幼稚地动了拳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联
系她妈这一晚明明心不在焉,却又故作轻松的模样,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这样。
她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一个稳重内敛的男生为她争风吃醋跟别人打架,她就算不喜欢他,肯定也会有些感动,况且她妈对她爸又不是没有感情。但
是她爸为这事儿跟她妈闹别扭,甩手走人就有点儿神操作了,果真成年人的世界她理解不了。
她爸甚至没给她打电话或发信息说什么时候来接她,说明真是气得不行,她也没问她妈,故意和丁姨聊些别的话题,希望分散她妈的注意力。不过阳阳这个小嘎
崩豆儿还不太能体察别人的心情,因为突然取消的游乐场之行一直嘟嘟囔囔地不高兴,她带他到楼上拿扑克牌变魔术哄他玩儿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他听话就
给他奖励才翻过这篇儿。
入夜,丁姨带着阳阳去睡觉,她妈一个人在自己房里泡澡,她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想,爬起来给他爸发了条信息:您是不是跟我妈吵架了?我妈
什么都没说,但是这一晚上都挺神不守舍的,晚上给我们削水果的时候还把手划伤了,挺大的一个口子,流了不少血,连丁姨都说有点儿严重,最好去医院打个
破伤风针,我妈非说没事儿,我挺担心她的。阳阳今天因为没去成游乐园也挺不高兴的,我妈还说了他一顿,阳阳都哭了,我和丁姨哄半天才好,其实我看得出
来我妈不是想说阳阳,就是自己心里有事儿,说完阳阳她也挺难受的,自己一个人去厨房待了挺长时间才出来。今天阳阳睡觉都是丁姨陪着,我妈自己一个人在
屋里泡澡呢,我妈那浴缸平时都很少用,每次泡澡,要么是心情特别好,要么就是心情特别差,她今天肯定不是心情好。我也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出什么事儿
了,也可能就是我多心了吧,就是看我妈那样我心里难受。
梁千雅捧着手机,删删改改,确实有不少夸张杜撰的成分,甚至把她妈说得有点儿太哀怨了,但打完通读了一遍,自己都被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感动了
,甚至情感丰沛得抹了几把眼泪。
梁千雅把小作文一样的信息给梁宇琛发过去,十多分钟之后,等来了父亲回复,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知道了,早点儿睡,明早我去接你上课。
虽然回得有些简短,但至少她爸看到了,而且就她对她爸的了解,他说明早会来,应该就是明早过来跟她妈讲和的意思了,毕竟和一个路人甲争风吃醋也不是什
么大事儿。
梁千雅如释重负,又玩儿了会儿手机,才安心睡了。
肖依伊这一整晚她都在为自己找各种可以让大脑放空的琐事来做,直到把自己浸到浴缸里,所有的事才像胸前漫起的水一样涌进她脑子里。
她猜到梁宇琛大概是回去拿水壶的时候碰到了林旭,听他说了什么话,却没想到他居然在运动馆众目睽睽之下和林旭动了手。她认识梁宇琛十多年,别说对人挥
拳,他甚至很少对人动怒,他一直是冷静的,克制的,很难想象林旭到底说了怎样不堪入耳的话,才把他激怒得人前失态。
她有些后悔,如果她早知道,傍晚的时候,一定不会对他说那些话。
她又想起他离开前一刻看向她的眼神,即便只是朋友,她也不该说那么轻佻过分的话,她当时只是有些慌不择路,只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找回岌岌可危的安全感。
其实,莫名地可笑,她也是才发现,她的安全感居然是确信没有人爱她。
如果感到一丝丝被关注,被在乎,甚至被爱的可能,她就会心生惶恐,害怕靠近,又舍不得离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居然不是对方如何证明爱,而是如何表现不
爱。于她来说,爱情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得失全不由己,一旦有机会得到,就有了欲望,害怕失去,想要更多;只有不爱才是最安全的,从未得到,也无
从谈失去。
其实和顾昭明离婚的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了,在对他还心存幻想的时候患得患失,在看清不过如此之后却反而豁然开朗,如释重负。
她觉得她应该为自己的可悲痛哭一场,但她哭不出,她已经很久没为自己哭过了,她会为小说电视里的人物悲欢而哭,会为某个凄惨的社会新闻而哭,甚至会为
一张感人的照片而哭,唯独对自己铁石心肠,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悲欢喜怒似乎都没那么强烈了,眼泪于她都成了奢侈品。
肖依伊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屋里蒸腾的水汽让她有些胸闷,才从浴缸里出来,做好护肤,吹干头发,换上睡衣,把浴室收拾干净。
她睡不着,在床上靠了一会儿,想喝些红酒,借着晕晕乎乎的醉意助眠。下楼前去两个孩子的房间看了看,今晚阳阳是丁姐陪着睡的,他睡觉不老实,这会儿已
经整个人横了过来,一条腿还压在丁姐身上,丁姐倒也习惯了,侧着身子发出微微的鼾声。丫丫屋里的小夜灯还亮着,人却已沉沉睡去,准是玩着手机睡着的,
肖依伊走到女儿床头,将手机放到更远些的书桌上,关了夜灯,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下楼,去餐厅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到厨房找开瓶器打开,没拿酒杯,直接对着瓶嘴灌了几口。她不会喝酒,也不会品酒,只是想最快地把自己灌醉,品不出余
韵回甘,满口全是苦涩。
接连猛灌了几大口,没几分钟酒劲就上了头,不算强烈,才至微醺。于是便接着喝下去,她想如果自己把这一瓶就都喝了,大概会倒头就睡。
像喝药似的灌下去大半瓶,肖依伊觉得自己实在喝不下去了,喝得太急,苦涩浸满了她整个口腔和咽喉。她放下酒瓶,觉得整个人开始发飘,很好,就是这样。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冲淡了嘴里的苦涩,杯里的水是刚好的温度,不冷也不热。她又想起傍晚,他把烫手的水杯从她手里拿走,握着她的手,看她的掌
心。
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她这个小怪癖的。
她放下水杯,水中缓缓摇曳的灯光,映出旧日的回忆。
那是好久之前了,她想要赖在他们婚姻里不离开,她想,只要他们有了夫妻之实,那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她精挑细选了一件她能接受的最性感暴露的睡衣,
趁着丁姐放假,丫丫去奶奶家的某天,处心积虑地去色诱他。
那天他回家很晚,她一直在客厅里等他,听到他进门时,还是有些做贼心虚地裹了裹睡袍。
“还没睡?”他进了客厅,随口跟她打招呼。
她背对他坐着平稳了心绪,悄悄把本就未系的腰带又扯开些,然后站起来转过身面对他:“嗯,不太困,你怎么这么晚?”
她特意穿了件小一码的半杯内衣,加上胸低得不能再低的吊带睡裙,睡袍自然地垂开,胸前的风景一览无余。他应该看到了,因为他迅速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聊了两句闲话也很绅士地始终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甚至没容她靠近便说回房休息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肯定不能就这样放弃。她回房间脱了睡袍,甚至还嫌不够,索性把里面的内衣也脱了,牺牲了些高耸,但若有似无的凸点只会让性感有增
无减。她当时甚至想起《我的野蛮女友》里,女主对男主说我今天没穿内裤,当然她还没那么疯狂。
她端了一杯牛奶,以此为借口,敲开了他的房门。她没等他应声,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进去了,也不管他方便不方便,最好是刚要洗澡衣衫不整地不方便
,不过很遗憾,他才只脱了上衣外套。
梁宇琛有些错愕,甚至忘了绅士礼仪,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
很好,就这么看着我,她这样想着走到他面前,把牛奶递给他:“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他没接,垂眸看着她,离得实在太近,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从她的脸庞慢慢向下,到了某处更具诱惑之地,然后向上返回,在她唇上停留了两秒,再看向她
的眼睛,眸中慢慢会聚的情绪,呼吸细微的变化,均被她理解为欲望和冲动。
他不接,她也总不能一直这么举着,她走到桌边把杯子放下,然后又向他走过去。
她没谈过恋爱,所有挑逗调情的手段她都不会,即便在小说电视里见过她也做不来,她想她走过去亲他一下就好了,如果他没反应,她就再亲他一下,接下来的
事就会自然而然的发生。
她走到他面前,比刚刚更近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睛和唇,暗暗给自己打气。
但是没等她亲上去,他便先她一步行动,不是俯身亲下来,而是回身抓过他才脱下来的外套,给她披上。
“天凉,别感冒了。”他说,甚至怕她不明白似的,扯了扯外套的衣襟,挡住了她的胸口。
即便她再傻,也能明白他的回应:不用了,谢谢。
她脸上臊得厉害,他的外套很大,像个罩子一样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但她反而觉得自己连里面那件睡裙都被扒光了一般,无地自容。
她扯了扯嘴角,是想回他个笑容的,但是没扯出来,所以那表情一定十分滑稽难看。
她走开两步,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挂在一旁说:“不用了,我也就要睡了,晚安。”然后像个溃败的逃兵离开了他的房间,甚至没敢再看他一眼。
离开他的房间之后,她忽然觉得特别窒息,有一种羞愧之外的情绪在她胸中起伏翻涌,带着痛感涌上她的喉咙。她想哭,想大叫,想冲到梁宇琛房里对他质问些
什么,但是最后她只是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至于为什么是去厨房喝水,而不是直接回屋藏起来,大概是因为那样会更显出她的可悲,所以自欺欺人地去了厨房,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能泰然自若地过来喝
水,没有人看她,没有人会笑她,但她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她演给自己看。
水有些烫,隔着玻璃杯刺痛了她的手心,灼热的刺痛感蔓延开来,但她没躲开,好像是一种自我惩罚,警示自己记住这一刻的疼,以后就不会再做傻事了。她把
另一只手也覆上去,然后,她发现疼痛似乎是可以转移的,这里疼得厉害了,别处就好像没那么疼了。
那之后不久,她和梁宇琛提了婚姻到期的事,他答说好,抽空去趟民政局。
再后来,他们离婚了,她接受了顾昭明的追求。
她和顾昭明在一起后的第二次约会就上床了,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之后他送她回家,她邀他上来坐坐,接下来的事发生得很自然。那是她的第一次,她没对顾昭
明说过,顾昭明也不会想到那是一个有过几年婚姻的女人的初夜。
尽管她后来确实真心喜欢过顾昭明,但是那一晚,她拥着顾昭明缠绵时的某个瞬间,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看,梁宇琛,还是有男人喜欢我,迫不及待地想要
和我做爱的。
夜静得可怕,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肖依伊把杯子里的水倒到水池里,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才会让她想起这些往事。
她摇着头自嘲似地笑了笑,为自己刚刚对梁宇琛的自责。
他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生气委屈?她爱跟谁睡跟谁睡,关他屁事!
红酒还剩了小半瓶,明明刚刚一点儿也喝不下,这会儿却又想喝了,她拿起来想要一饮而尽,瞥见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居然是梁宇琛的信息。
她没理,负气似地又接连灌下去几大口,然后把酒瓶重重地放下,扶着台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点开了信息。
梁宇琛:我在你家门外,如果没睡,就开一下门。
第二十九章 失控
肖依伊打开门,梁宇琛带着浑身的寒气走了进来。她没往里走,不打算让进屋,他似乎也没进去的打算,没脱羽绒没换鞋。
“落东西了?手表?还是别的什么?”她看着他,漫不经心中带了些不忿。
“你喝酒了?”
“需要跟你请示报备?”
他没在意她的怨怼,回说:“丫丫说你划伤了手,伤得挺严重也不去医院,我来看看。”
适才多半瓶的红酒这会儿彻底发挥了效力,肖依伊不屑地哼了一声,把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看看看,好好看。”
梁宇琛知道肖依伊喝醉了,她双颊酡红,眼神迷离,通身的酒气,甚至站在原地都有些不稳。手指还好,是有一个小伤口,但不严重,与其说是被刀子割伤,更
像是被纸边划了一下。
他其实猜到丫丫在夸张杜撰,不过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她需要走出上一段感情留给她的伤痕和疲惫,他就给她时间,她想要和他保持距离,他就慢慢靠
近,拿捏着她的界限,照顾着她的感受,每靠近一分都恨不得用卡尺计算好步数,像是捧着件瓷器,小心翼翼地怕碰碎了她的敏感,结果捂出来一个铁石心肠。
“看完了?”她扬着下巴看着他,“看完就可以走了。”
梁宇琛抓了肖依伊才要收回去的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他早就该把她的壳子敲碎,断了她的退路,想要躲,想要藏,就只有他这一个去处。
她没立时躲开,家里的地暖很热,她又喝了大半瓶的酒,酒精充盈至她周身的每一条血管,从内到外的燥热,而梁宇琛的羽绒服冰冰软软的,刚好为她降温,就
好像三伏天喝了一口冰啤酒,又凉又爽。
贪恋了这片刻的舒服,再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他的吻已经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有些清醒,挣扎着推挡,却被他用力禁锢在自己怀里,情
急之下咬了他的嘴唇,可以更用力的,但即便是醉着,还是狠不下心。
不过也足够他吃痛得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她抓住这一瞬间的时机用力将他推开,自己向后趔趄着靠在衣帽柜上,柜门把手上的金属装饰被撞得打在柜门上,发出
撞击声。
肖依伊靠在柜子上,喘得有些急促,有些狼狈。
梁宇琛走近,抬手抚上她脸,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太热了,才会觉得他的掌心这么冰,不只是掌心,衣服,嘴唇,以及适才挣扎时碰到他肌肤的每一处,就像
是一个从冰天雪地里跋涉了很久人,从里到外冻透了一样。
她想,他到底在外面待了多久,还是从离开后就一直没回去,在这寒冬的夜晚……
肖依伊闭上眼,摇了摇头,警示自己不要这么想,千万不要这么想……
他的吻又袭了上来,温柔地在她唇上化开,用冰凉又苦涩的烟草味,交换她的酒香。
没有长久地贪恋,他抚着她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我早就该这么做了……”他低语呢喃,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好久好久之前就应该这么做了……”
然后,他又吻了上来。
一定是她喝了太多的酒头脑不清,是热力过剩的地暖让她贪恋他怀抱的清凉,是心口蔓延至咽喉的酸涩让她无从发泄,她才会在下一刻不由自主地拥上去回吻。
唇齿间的碰撞,酒精与烟草的交融,身体与身体的纠缠,理智被这一瞬的失控碾碎,彻底崩盘。
长久的拥吻加深了旖旎,衣帽柜上金属装饰的敲击声渐渐没了声息,男女的喘息纠缠之声离了门厅,一路撞进客房。
梁宇琛的羽绒服和外套,被随意仍在了门外,门内,肖依伊跌在床上的一瞬睡裤便被扯下了来,这半晌激吻痴缠已让本就燥热的她燃至沸点,嘴唇,脸颊,耳根
,锁骨和胸口,每一处都被他烙上滚烫的吻,不需要过多的旖旎与撩拨,仅仅是看着梁宇琛扯开自己腰带的动作,就能将她的欲望推至顶点。
像两只被关在笼子里饥饿的困兽,不需要嘶吼威慑,没心情徘徊试探,笼门打开的一瞬,便是最激烈的肉身相搏,牙齿刺进对方的动脉,利爪撕扯彼此的皮肉,
尖角扎进对手的咽喉,彼此的麟角血肉混在一起,麻木了疲惫与痛觉,至死方休。
床头撞击着墙面,粗重和噬骨的喘息,任何一个声音都有可能吵醒楼上睡梦中的家人,那些平日里的克制和顾忌都被抛至九霄云外,两具身体放肆地扭在一起,
她的腿盘着他的腰、压着他的肩、甚至贴着自己的脸,身体扭成各种极致的姿势,好像不如此,就不足以更紧密地贴合、深入和冲撞,不足以将身体里积郁的热
量彻底释放。
她的手指用力抓着他的背,恨不能有一双尖锐的利爪,抓破他的皮肉,嵌进他的骨血里,他同样没有半分的温柔,身下的每一次撞击都似要顶进她的灵魂,身体
每一处柔软的肌肤都被他的用力的揉捏,似要将她这具身体碾碎成泥。
口鼻埋在枕头里,肉体的撞击带给她近乎窒息的极致快感,下一瞬,被他猛地翻转过来,大口地呼吸过后,是激烈地接吻,烟草与酒精之间混合进血液的甜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