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爸爸带我们去游乐场。”
林旭肯定了对梁宇琛身份的猜测,他适才只打量了对方一眼,便知是个有钱人,手上的那块表顶他两三年的收入。他向对方露了个笑容,对方却一副目中无人的
冷漠,让他有些不爽。
肖依伊不想多留,只怕林旭说出什么来,帮肖沐阳穿上羽绒服,也不及拉上拉链带上帽子,便拉着他和梁宇琛、梁千雅往外走。
走出些距离后,梁千雅回头看了一眼,吐槽说:“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幸亏阳阳的课结束了。”
肖依伊和梁宇琛都假装没听见,却是肖沐阳听见后不明所以地问说:“什么阴魂不散?什么意思?”
梁千雅对弟弟做了个可怕的表情,阴森森地说:“鬼屋,阴……魂……不……散……一会儿咱们玩儿鬼屋你怕不怕?”
“我才不玩儿鬼屋呢。”
姐弟俩聊着天儿跟着父母出了场馆,走出去没多远,肖沐阳口渴想喝水,这才发现水壶落在球场没拿。
梁宇琛把肖沐阳的包递给肖依伊,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先上车,自己去拿水壶。
他顺着原路返回场馆,到了篮球场边,却未发现肖沐阳的水壶。下一时段的班次即将上课,场地内外全是家长和孩子,他四下看了看,找见一个身上穿着“世纪
星”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向他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红绿色杯套的水壶,对方回说:“刚刚林教练拿了一个,应该是您落下的。”说着给他指了个方向。
肖依伊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自己的车,热了好一会儿车,见梁宇琛还不回来,便给他拨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没找到吗?找不到就算了,家里还有。”
“嗯。”梁宇琛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没说找到,也没说没找到。
听出梁宇琛的声音不对,肖依伊有些不安。片刻之后,梁宇琛进了停车场,却并未把水壶送过来,而是直接上了自己的车子。
回家的路上,肖依伊有些心不在焉,车子开得很慢,她不时从后视镜里望过去,梁宇琛的车子始终跟在她后面,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人开了将近半个小时。
到家后,梁宇琛让丁姐带着梁千雅和肖沐阳上楼,梁千雅知道他爸应该是有什么事想单独跟她妈说。她敏感地察觉到父母间的气压有些不对,但也说不上到底哪
里不对,刚刚在运动中心时还挺好的,是以也没多想,和肖沐阳一起跟着丁姐上了二楼。
孩子们上楼后,肖依伊走去了厨房,那儿离楼梯口最远,即便是大一点的声音,也不会被楼上听到。
为了不让自己走进厨房的举动太过刻意,她从柜子上取下茶杯,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看着杯口的热气,她不自觉地将两只手掌贴了上去。
“不烫吗?”梁宇琛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
她缩了一下手,下一瞬,又捧上去,有种被识破的倔犟。
梁宇琛从她身后伸手,拿走她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然后执起她的手,垂眸看她的掌心。
她缩回手,走开两步,问说:“有事儿要说?”
他看向她 :“ 你觉得呢?”
“关于那个教练?”
“我说了吗?所以你也觉得我会介意?也觉得我应该介意?”他抛出一连串的反问。
她嘴唇翕动却未能出声,目光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他从未这般咄咄逼人,她躲了,他就松一松,似乎早就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不是看不到他的目光,听不到那些的言外之意,因为自认有足够的理由心安理
得地接受他对她的好,因为他们是朋友,因为他是好人,甚至是因为感念她对丫丫的付出,所以便趋利避害地回避了其他可能存在的更复杂的深意。
而现在,她避无可避。
她抬眸与他对视:“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要是好奇我就告诉你,一两个月前认识的,睡过一次,觉得不合适就没继续发展了,就这样。”
他的脸色很难看, 幽深的双眸似乌云蔽月,氤氲着轰鸣与滂沱,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未几,门厅传来沉闷的关门声,不是很大,却足以将她所及的世界震出一道道裂缝,破碎成块,散在地上。
也好,她想。
第二十六章 幻觉
肖依伊的人生规划里本没有结婚这种事,更别说当妈妈,还是当后妈。
甚至,她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生规划,不过是海上的一块浮木随波逐流,偶尔见了一座小岛,不论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归宿,便爬上去歇一歇。
梁宇琛是她偶然遇到的那座岛,丫丫则是她在岛上意外发现的世外桃源。
她没想过真的当丫丫的妈妈,只是作为梁宇琛的“婚姻合伙人”兼“室友”,在他不在的时候,尽力照顾他的女儿,算是她分内事,也是她之前对他的承诺。甚
至也不需要她如何辛苦,真正二十四小时照顾丫丫的是保姆,她最初不过是充当了一个“助手”的角色。
或是因为梁宇琛一心扑在事业上,忙不完的工作,没完没了的应酬,总是不在家,让她成了丫丫在这个“小家”里相依为命的亲人,又或者仅仅是因为爱妈妈是
所有小孩子的天性,而她恰巧担了这个头衔,于是小丫头便把全部的信任与爱,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她和梁宇琛结婚时,丫丫还不会走,保姆把她放在垫子上,推推她的小屁股说去找妈妈,她就会吧唧吧唧地向她爬过来,到她面前要抱抱,她掐着她的咯吱窝把
她抱起来举高高,用自己的鼻子去蹭她的小脚丫,她便会咯咯地笑个不停。
过来人都说,孩子跟谁睡,就会更黏谁,跟谁亲,可丫丫每晚明明都是保姆带着睡觉,但白日里还是会抓住一切机会缠着她。从跟在她身后爬,到跟着她屁股后
头跑,如果她离开超过十分钟,哪怕只是去了另一个房间,再见时,都会像久别重逢那样,一脸幸福地喊着妈妈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紧接着两只小脚也夹上来,
像只小猴子一样盘在她腿上腻几秒钟,然后才会下来,拉着她的手说:“妈妈你陪我一起……”
丫丫最缠她的一段时间,甚至她上厕所都要跟着,在门口拍拍门:“妈妈你在干嘛?”
“妈妈在上厕所。”
她拽拽门把手:“让我进来好吗?”
“妈妈在拉粑粑,好臭,你先跟阿姨去玩儿会儿。”
她大多时候不依,无奈只能放她进来,她站在她面前,摸着她的露出来的大腿,认真地安慰:“妈妈的粑粑不臭。”
不论何时何地,她在丫丫心里总是排第一的。所有得到的美味,都一定要给妈妈留一份;所有看到的好东西,都要第一时间与妈妈分享;不论她在与不在,只要
有人问起“丫丫最喜欢谁?”排在第一的永远是“妈妈”。第二嘛,如果没人诱惑,那就是“爸爸”,如果你给我好处,那就是“你”,爸爸就会顺延至第三,
第四,或者视情况继续往后顺延。只有“妈妈”,不论怎样“威逼利诱”,永远不会变。
妈妈最好,妈妈最香,妈妈最漂亮,妈妈最聪明,妈妈最勇敢,妈妈永远是世界之最。即便她差得一塌糊涂,即便她对她生气发脾气,她也会扑到她怀里求抱抱
,对她说:“妈妈,我爱你。”
某年冬天,大雪漫了瓦沿,她和梁宇琛带着丫丫回她家乡下老家过周末。
午后,梁宇琛带着她弟和丫丫在院子里堆雪人;她爸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一边喝着午饭时剩下的小酒,一边指挥他们哪处的雪更厚;更远些的廊子里,她围着
梁宇琛的围巾,捧着丫丫的水壶,和刘馨并排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她向丫丫招招手,让她过来喝水,丫丫玩儿在兴头上不动,还是被爸爸哄了过来。她打开杯盖,把吸管送到丫丫嘴边,小丫头应付事儿似的嘬了两口便颠颠儿地
跑开,指着远处树下叫她的小舅舅:“舅舅!那儿的雪好厚啊!我们挖那儿的去吧!”
她弟走过去带着丫丫去挖雪,他比丫丫没大几岁,那时才上小学,看上去更像是兄妹俩。
刘馨笑说:“上午我带他俩去村口那超市,人家问我说这俩都是你的啊?我说是,一个闺女一儿子!你闺女马上给我拆台,说这是我姥姥。我还想着那人得说‘
呦,那不像,哪儿有这么年轻的姥姥啊’,结果那人说‘哦,姥姥啊,那还差不多,要是妈,就岁数大了点儿。’嘿!这把我气的,你说这做买卖的怎么这么不
会说话。”
她听得直笑,刘馨也笑:“不过我这些年是有些显老了,头些年跟你爸出去吧,人家还有说我是外边的二奶,话是难听,不过也从侧面说明我就是年轻好看是吧
。这一二年没人那么说了,我这心里也不舒服,是不是我老了,不好看了,人家不说了……你说这是不是贱得慌……”
她跟着笑了笑。
刘馨叹了一声:“想想也是,我刚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你才多大啊,还穿着校服上学呢,这会儿也是当妈的人了,我能不老吗。”
她转过头打量刘馨,虽然妆容依旧精致,但眼角的那些细纹也确实藏不住了,记忆中的大波浪披肩发被赶潮流地剪短,染成了棕麻色,烈焰红唇也比从前稍稍深
了些。
“不会,还很年轻漂亮,多了分风韵。”她说。
刘馨不忿:“风韵就是老的代名词吧。”
她浅浅一笑,滞了片刻,说了一声:“对不起啊。”
“嗯?”刘馨看着她,没明白。
她低头搓了搓手里的水壶:“那时候岁数小,心里就有自己,给你气受了。”
刘馨怔了怔:“没有……说什么呢……哪儿啊……”
她转头冲着刘馨笑笑:“可能是自己当了丫丫的妈妈吧……好像有点儿能体会你的心情,有点儿感慨……”
刘馨眼眶润泽有些动情,用手肘轻轻顶了她一下:“突然说这个干嘛……我就今儿心血来潮,涂了睫毛膏了……”
她一笑,刘馨也笑。
远处,她弟摘了自己的毛线帽子,和丫丫一起往里装雪,梁宇琛走到台阶上,在她爸桌边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她爸则欠着身子冲两个小孩子那边笑:“哎呀,还
用这种笨招儿,你们滚一个雪球儿多好。”
“不用,我们这样就行。”她弟有几分执拗,把帽子里的雪又拍得紧一些。
小孩子总是对大孩子唯命是从,丫丫重复着小舅舅的话:“不用,我们这样就行。”
她爸无奈地笑。梁宇琛倒了两杯茶,给她爸递上去一杯。她爸正看着两个孩子笑,下意识地撂了酒杯,接过茶。梁宇琛顺手把酒杯酒瓶都放在托盘上,招手示意
保姆赶紧给端走。待她爸回神,才发现酒已端走了:“唉?我酒呢?”
梁宇琛说:“我让王姐拿走了,您少喝点儿酒吧,中午就没少喝,听阿姨说上次体检指标有些高?”
他爸无所谓地应说:“咳,没事儿,多少年了……不过,一个人喝也是怪没劲的。”
刘馨望见哼笑一声,对她说:“宇琛说的就听,这要是我让人把他酒撤了,且跟我嚷嚷呢。”
她玩笑说:“我爸那是跟你撒娇。”
刘馨笑做寒噤状:“哎呦,得了吧。”
刘馨的话也不全是玩笑,她爸是特别喜欢梁宇琛,梁宇琛也能摸准她爸的脾气,她和她爸坐一起十分钟就没了话题,梁宇琛却能和她爸聊一上午。她爸和梁宇琛
聊天时,她有时也会坐在旁,如果能插上话,就跟着聊两句,插不上话,就静静地听着,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跟她爸相处也可以自在舒服。
雪后的冬天其实很冷,她和刘馨谁也没提回屋去聊,或是该睡午觉了,就一直坐在廊子里,看着她弟和丫丫装了满满一帽子的雪,小心翼翼地兜着走到雪人边倒
上去,蹲下来,拍拍紧,紧接着再去下一片未经破坏的雪地收集,看着她爸和梁宇琛坐在竹椅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终归是男人的那些话题。
刘馨和她念叨她爸这酒瘾越来越大了,说照这么喝下去,早晚跟你公公似的喝出毛病来;又聊年底梁宇琛请公司那些关系户吃饭,你别又不去,有的场合就得带
着老婆去,你老不去老不去,让有心人钻空子,你瞧这么多年,你爸什么饭局酒局我都主动去,哪个女的也别想上我男人这儿来作妖儿;顺便又老生常谈地催了
催她的肚子,冲着丫丫扬了扬下巴:“趁着丫丫还小,俩孩子差得不多,还能玩儿到一起块儿去。”
其实她每次听催生的话题,都有些为难局促,那一次却只是笑笑。
或许是这午后的氛围,又或是梁宇琛的羊绒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厚厚的两圈,她微微低头就能闻到他的味道,让她觉得他们就是一对普通的夫妻。
她和梁宇琛结婚时,以为自己爬上了一座岛,后来这座岛变成了一艘船,带她靠岸回家。
那天从她爸家回去,她向梁宇琛主动提出陪他出席年底的饭局。
梁宇琛有些意外,对她说不用勉强。
她说不勉强,客人也都是带家属吧,你这个做东的主人也还是带着家属去更合适。
此前她陪梁宇琛出席的全是家宴,仪表言行上没那么多讲究,第一次出席这种酒宴应酬,也不知该如何着装打扮。在网上搜了搜差不多的场合,便照此给自己添
置了一条黑色礼裙,搭配好鞋和手包,又花重金买了一套日常根本没机会戴的首饰,因为没有耳洞,还加急改成了耳夹款。
酒宴当天,梁宇琛从厂子里赶过来接她,进门看到她的打扮时明显怔了一下,目光从上到不加掩饰地打量她。她当时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这身打扮让他惊艳而有些
暗喜,直到见了酒宴上其他的女士,才意识到他当时为什么那样看她。
那是一个能坐二十人的大桌,在场七八位女士,大多是应季的羊绒衫、针织裙或休闲裤,除她之外穿着最正式的是梁宇琛的助理宋嘉,也不过是西装套裙而已。
梁宇琛把她介绍给众人时,几乎所有人都会用别样的神情打量她,然后客气地说一句“梁太太真漂亮”,或是对梁宇琛调侃玩笑“难怪你总不带太太出来,我要
是有这么漂亮的太太也得藏起来”,甚至不止一次地关心她穿这么少会不会冷,要不要把暖风调大些。
她不太听得出来对方是真诚的赞美关心,还是对她这身稍显用力过猛的打扮的挖苦嘲讽,因这种与众不同的尴尬,她总疑心是后者居多。
衣着上的格格不入,才只是她局促的开始,最让她拘束的是她根本不会交际应酬。
她不喝酒,旁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话,也不知自己想说的话合适不合适,等她把一句话在心里反复斟酌好了,人家的话题也已
经说过去了。
其他人偶尔主动与她搭话,对她提到诸如“我跟你爸是老熟人了”、“我和你三叔是党校同学”、“某某某你认识吗”之类的话,她知道应该借着话题与人拉进
一下关系,融入众人的畅聊之中,但她却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腼腆地应说“哦”、“是吗”、“不知道”、“不清楚”……如此,别人也不再主动与她
聊什么了。
她明明是作为女主人陪梁宇琛宴请招待客人,但她不会敬酒,不会聊天,不懂体察客人们的需要,整场酒宴,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甚至还要梁宇琛分些注意力来
照顾她。
和她同岁的宋嘉更是彻底映衬出了她的无能,宴会上她既能对每一位客人照顾周到,又能和众人侃侃而谈,不用梁宇琛开口,只消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便
立时能明白他的意思,甚至旁人意外碰洒了饮料杯,弄湿了梁宇琛的衣裤,她也能在五分钟内为他拿来一套干净合身的衣服换上,而自己却只会拿着餐巾手忙脚
乱地帮他擦衣袖。
酒宴结束后,司机和宋嘉把她和梁宇琛送回了家,一路上梁宇琛和宋嘉仍会说些酒宴上的事,以及之后的安排。她始终无言地望着车窗外,鄙视自己空长岁月,
不长本事,这么久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还是他初见她时那么笨拙。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丁姐早已带着丫丫睡下。
她鸵鸟得想要马上扎回自己的房间,但又怕被梁宇琛看出来,便径直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下去,及后又为梁宇琛倒了一杯,但犹豫着没有立时给端出去
。
她在厨房站了半晌,直到梁宇琛也走进来,从她身后开口:“干什么呢?”
她端起倒好的热水,转身递给他:“没什么,口渴,喝了杯水。”
梁宇琛走近,接过水杯,喝了几口。
“今天晚上对不起啊。”趁他喝水的时候,她开口道歉。
他端着水杯看着她,有些疑惑:“因为什么?”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露了个讪讪的笑容:“我这身打扮好像不太合适。”
“不会,你今天很漂亮。”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真诚,但她想他一定是在安慰她。
“本来是想给你帮忙,结果去了又不知道跟人家聊些什么,也不知该怎么敬酒照顾客人,反而帮了倒忙……”她微微垂眸,不太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对不起啊
……”
梁宇琛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嗯?”她抬眸看着他,不明所以。
“其实,男人之间不会比谁的老婆善于察言观色,谁的老婆能说会道,或是谁的老婆很能喝酒,不论何时何地,男人之间只会比谁的老婆更漂亮。”他看着她,
“所以,我今天应该是最被人羡慕那个。”
她有些脸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话,只假装是听了个笑话,有些夸张地说:“不是吧……”
他点了点头,自嘲似地调侃:“有点儿可悲,不过男人就是这样。”
她垂眸笑笑,因他的宽慰而释然了几分,心口却因他的凝视跳得厉害。
“你的耳环好像掉了一个。”他歪头看她的耳朵。
“啊?”她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一直看着她,摸了摸耳朵说,“哦……可能在哪儿掉了吧,耳夹有点儿松……”
“原来是耳夹。”他说,“我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想,我明明记得你没有耳洞的,还以为你什么时候去扎了我没注意。”
她把另一边的耳环也摘下来,回说:“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就想去打耳洞,还研究过是去那种小店里打还是去医院,不过一直没鼓起勇气,还是怕疼,不过也挺好
的,省了一笔开销,如果有耳洞的话,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地买买买……这个其实也是耳钉款的,本来想直接买耳夹款,但是耳夹款的都不好看,选来选去,还是
买了这款,然后让店里给改了耳夹……他们店里人还挺好的,我说急着戴,还给走了加急……”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和他说这些无聊的事,大概是他离得实在太近了,近到她如果停下来不说话,紧张的心跳声就会瞬间被他发觉。
事情到此为止她都记得很清楚,但是之后的情景,回忆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甚至后来每次忆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的幻觉。
幻觉中,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对他笑了笑,他就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那么安静地凝着她,似乎是等她继续说下去,又似乎根本没在意她刚刚说了什么,微扬的
唇角渐渐隐了弧度,平日里深邃如潭的眸子,这会儿却似一汪清浅的碧水,温柔,缱绻,乃至欲望,全都清晰可见,一览无余。
他的目光向下,停在她唇上,她甚至觉得他向前倾了倾身,近到她能感到他微醺的气息打在她脸上,氤氲着初吻的味道,时间有那么三四秒的定格。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早点休息吧……”他拉开两人的距离,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随意地落在别处,“明天我去车上看看,也许你的耳环掉在车里了……”
她的心还砰砰跳着,脸颊耳根还在发热,随口应说:“哦,你也早点儿睡”,然后慌乱地转身给自己的杯里添热水。
“嗯……”他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幻觉大概到此就结束了,因那之后她无所适从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结果被热水烫了舌头,那种真实的麻麻疼疼的感觉,持续了一整夜。
第二十七章 结束
肖依伊是在那晚之后决定找份工作的,主要是受那次饭局的刺激,觉得自己快要与社会脱节了。
她学历普通,又没有工作经历,想要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很难。既然也不是为了生活打拼,倒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考虑了一下还是进体制内更适合她,公务员是考
不上的,就只有去考事业编碰碰运气。
她最初报考事业编的时候没告诉家人,也是本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笔试成绩还不错,进入了面试环节。原没打算对家里说,想凭自己的能力试试,结果被丁
姐说漏了嘴。她爸得知后,马上动用家里的关系,据说她考的那个岗位原是特意给某个关系户挖的坑,结果对方笔试成绩太低,没进面试,包括她在内,进入面
试的三个人算是捡了个漏儿。面试前她三叔给递了个话,于是她顺利过了面试,得到了这个岗位。
尽管已经知道这个岗位被内定给了她,但网上公示时看到的自己的名字她还是很高兴,毕竟她也是凭自己的能力考进面试的,虽然参加笔试的总共也就六七个人
,在六七个人里面考前三,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拿手机对着电脑页面上自己的名字拍了一张照片,第一时间给梁宇琛发了过去。
虽然他也早知内情,但远在比利时参加老同学婚礼的他还是很快给她发来了一条恭贺信息:恭喜,以后平步青云了,还请多多关照。
她拿着手机编辑了几条信息,或是调侃回去,或者只是打一条谢谢,都觉得不满意,最后只回了他一个笑脸。
梁宇琛从比利时给她带回一个包,说是祝贺她入职的礼物。他之前也给她送过礼物,每年她过生日和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都会送一个包包给她,不过她知道
那些都是他让助理宋嘉选的,他只管付账,这次是他第一次亲自到店里为她挑选。
办理入职时,肖依伊穿了一条红色连衣裙,走进机关大楼时,发现自己有些鹤立鸡群,是以正式入职前便特意添置了些比较低调的职业正装,每一套都和他送给
她的包包很搭。
不夸张地说,入职后足足有半年的时间,肖依伊都没怎么换过通勤包,一直到某次,她开车带丫丫去厂里找爸爸,无意间听见有员工在聊梁宇琛的绯闻。
“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真是一模一样。”
“也不一定是梁总给她买的吧,也许人家自己买的。”
“几万块,她刚上班几年啊。”
“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可舍得花钱了,我妹一个月四千,就敢买四万的包……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工作才多久啊,直接老板助理了,是有点儿……”
“应该就是梁总从比利时回来给买的,真是一模一样,也不说藏着点儿,这要是俩人撞一起了,多尴尬啊。”
“咳,人家未必不知道,睁一眼闭一眼的事儿,孩子都不在乎了,何况买个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