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月下相遇了,就像命中注定。
人跟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他们一路为了该如何安置庞云而吵吵嚷嚷,差点儿被展昭发现了端倪…其实当晚过后所有的事情白玉堂都印象模糊,但唯独顾西辞看向他时那惊艳的目光他始终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此后两个人无数次目光相对的时候,顾西辞都是用那种一模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他啊。
所以当再次重逢的时候,白玉堂才会对冷漠的顾西辞感到如此不适应——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能够悄无声息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
“没什么,毕竟从一开始我们谁都没有说实话,不是吗?”
不知道何时,顾西辞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看着白玉堂。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白玉堂对着顾西辞伸出了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大概是在审问庞云的第二天吧,你很早就来了唐非鱼那里,然后跟他说了你哥哥的事情。”顾西辞看了一会儿,伸手握住白玉堂的手,让白玉堂拉她站起来,“或者你那晚根本就没走?”
“走了。”白玉堂笑了一下,他温柔地注视着顾西辞:“但是后来又回来了…那时候你已经去睡了。”
“因为怀疑唐非鱼?”顾西辞问道。
“在没有确定身份之前我师父不会告诉我其他的九天都是谁,但总能猜到一些。”白玉堂自嘲地一笑:“师父怕你因为刀前辈的事情而怨恨九天从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可其实那时候我连九天是什么都不知道。”顾西辞挣脱了白玉堂的手,她往旁边饶了一步,推开了天泽楼的大门,让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进屋中:“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懂,所以才觉得什么都…那么美好。”
说完这句话,顾西辞再没有给白玉堂说话的机会,而是径直往外走去。白玉堂也没有阻拦顾西辞,他看着她淡漠的背影,默默地数了十个数。
十个数之后,顾西辞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看着白玉堂,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情绪:“在哪里吃饭?”
白玉堂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他抬腿迈下楼梯,步伐陡然间轻快了许多:“啊,跟我来吧,藏剑山庄挺大的,明天没事儿的时候我可以带你逛逛,西湖的风景不错…”
“不需要,谢谢你了白五爷。”
即使在经历过某些事情之后,顾西辞的性格看起来变了不少,但毕竟有些东西是印刻在骨子里面的。比如倔强,又比如…逗逼。
第二天比武重新开始,很多在第一天没有上台而是选择观察对手的江湖人士今天都跃跃欲试地上台去挑战了。但身为擂主的谢少言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他第一天其实是没什么干劲儿随便应付一下。但第二天因为顾西辞放过话了,她随时都可能蹦上擂台去揍谢少言,这导致了谢少言十分警惕全程都是干脆利随地解决战斗。
谢少言认真了,钟离鹤高兴了,但找他挑战的江湖人士们就苦逼了。其实单纯论实力,谢少言的武功排在白玉堂之下还有一大节,很多来挑战的江湖人士只要认真一些未必不能赢他,但落凤阁的武功内力才是真逆天,音律攻击不是一般人能够扛得住的,再加上谢少言神出鬼没的身法,导致了他竟然把擂台一直守到了下午。
“车轮战很不公平哎,这样就算你赢了我我也不会服气的。”吃午饭的时候,谢少言端着碗坐在了顾西辞的面前对她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孩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型,转眼就忘记了昨天顾西辞还差点儿拿着一把没出鞘的剑废了他。
顾西辞正努力摆出一副淡定的面孔,跟白玉堂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一起——这是俩人无话可说的第二天,没有话题聊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更没有解决冷战的问题,坐在一起自然很是尴尬。所以谢少言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顾西辞暗搓搓焦虑的内心。基于这一点顾西辞决定不跟谢少言计较。看着谢少言张牙舞爪的样子,顾西辞眯起眼睛注视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狡黠。
白玉堂垂下头默默地吃饭,根据这几天他的观察来看,顾西辞很快就要对谢少言使坏了。还在苦于如何跟顾西辞和好的白五爷选择了淡定围观顾西辞使坏,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对她的行为给予暗中的支持。
“想要公平?”顾西辞轻笑一声:“好啊,那我就给你公平。”
顾西辞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谢少言的找茬,这让谢少言有点儿吃惊。在他的认知里面,顾西辞此时该做的事情是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脖子递出一把剑来…谢少言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盖如何应对,他昨晚回去之后对于顾西辞的出招方式苦苦思索了半宿,在脑海中模拟了很多场景,终于想到了破解她快速一剑的方法。
但顾西辞却没有给他实施的机会,这样谢少言觉得有点儿郁闷,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下午我跟你比武,只出三招,三招之内你要是还有还手之力,我就算输。”顾西辞淡淡说道,“这个提议怎么样?”
谢少言张大嘴巴思考了老半天之后,猛地蹦了起来指着顾西辞:“你怎么能这样看不起我!车轮战就车轮战!哼!”
然后谢少言就抱着碗昂着头走了。顾西辞看着他高傲的背影渐渐远去,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白玉堂不说话,继续默默地吃饭。
下午一开场,顾西辞就上台了。因为昨天单方面吊打了赵绮白,再加上官府等一系列事情的发生,让顾西辞在这次名剑大会上彻底出名了。她一上台台下就安静了,大家都兴奋地注视着顾西辞和谢少言两个人,纷纷猜测究竟是迄今为止只出过一次手的顾西辞更加厉害,还是成功守擂一整天的谢少言更胜一筹。
“等你很久了,来吧!”谢少言面对顾西辞摩拳擦掌。
“在下七秀坊刀行云之徒顾西辞,前来领教落凤阁的武功。”顾西辞在开场之前忽然对着谢少言拱了拱手,十分认真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有些人奇怪地看着顾西辞,因为他们是江湖新秀没有听说过什么七秀坊也没有听说过刀行云是谁。但是在江湖中混过二十年以上的老前辈们却都变得神色复杂起来。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是穿越了岁月,在二十年之前的名剑大会上,同样的位置,同样明媚的少女,用相同的语气说出了差不多的话:“在下七秀坊刀行云,前来领教落凤阁的武功。”
刀行云的第一场比试就是与当时早已名满江湖的落凤阁新任阁主钟离鹤进行的,钟离鹤的音杀之术冠绝天下,刀行云的江海凝波剑法也是精妙不凡,两个人在台上足足过了五百招之后,钟离鹤主动认输,并且夸赞刀行云乃是武学奇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钟离鹤之后,唐门唐七叶,藏剑山庄叶临川,甚至连她的亲生哥哥封刀楼的刀暮云都败在了刀行云的手下。随后她还与霸刀山庄的庄主柳文素和相国寺前来观战的道苦大师进行了指点性的切磋,被这两位江湖大家盛赞根骨奇佳资质出众。这一战奠定了刀行云“武林第一”的地位,她在江湖之中彻底出名了。
不知道今日的顾西辞是否能像当年的刀行云一般。
谢少言手中的竹箫换成了一根玉箫,箫尾还系着一根漂亮的丝绦。顾西辞的目光自丝绦上淡淡扫过,她对着谢少言勾起了嘴角:“我中午说过的话还算数,只要你能在我手下躲过三招,我就自动认输。”
“你别废话,我不会比女人弱的!”谢少言说完,退步后撤,他抬手横在胸前,玉箫在他指尖旋转翻飞成一片翠色的花影,箫尾的丝绦搅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扫过顾西辞的脸颊边。
顾西辞忽然抬手一抓,一把攥住了飘逸的丝绦,在谢少言惊讶的目光中拽着丝绦连同玉箫和谢少言一起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她另一只手直直地伸了出去,指尖鬼魅一般绕过了谢少言的拍过来的手掌,点在了他的喉间。
这是这次名剑大会结束最快的比武了,顾西辞一手抓着丝绦翻拧住玉箫,用玉箫架住了谢少言拍过来的一掌,而她的另一只手则点在了谢少言的喉咙上,指尖稳稳地落在那里,不颤不抖。
“不…可能!”谢少言震惊地说道:“不会吧我没有这么菜啊?!”
“你不是菜,你是傻。”顾西辞抽过谢少言的玉箫毫不客气地敲上了他的脑门:“在明知道自己速度和内力都比不过我的情况下,还妄图用这玩意儿偷袭…小聪明害人不浅啊。”
谢少言涨红了脸。顾西辞说得对,在对上她那诡谲的速度之后,自己开场拉开的那段距离然后甩出暗器只是在自作聪明,他应该做的事情是在拉开距离之后就用音杀震慑顾西辞令她不敢上前。
“要不再给你一次机会?”顾西辞的余光扫过台下一片目瞪口呆的人。
“不必了,多谢指点。”谢少言对着顾西辞十分恭敬地拱了拱手,诚恳道:“姐姐我再也不找你麻烦了。”
说完,也没等顾西辞回话,谢少言就径直蹦下台去了。
顾西辞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心说这小孩真是个有趣的人。
有了顾西辞那眨眼一招戳喉咙的神技,接下来的比武比谢少言霸屏时不停地吹吹吹还要让人觉得无聊。没人能在顾西辞的手下走过一招,而白玉堂他们又死活不上台。最后叶临川上台宣布顾西辞为新一任武林盟主的时候,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梦幻一般的。
这绝对是本届的黑马…那自己之前压下赌别人赢的银子不都泡汤了吗?庄家通杀啊!
无意之间新上任的盟主大人就成了大家愤恨的对象——还我银子!
成为了武林盟主之后,顾西辞表示自己的生活没啥变化,也没人找她来处理什么事务——叶临川说顾西辞只要当个精神领袖就好了俗事九天会帮她处理干净的;也没有人找她来挑战——除了谢少言那个锲而不舍的孩子,而且因为他们即将结伴前往海市一探究竟,顾西辞无法摆脱谢少言的纠缠。
这让她觉得有点烦。
白玉堂也觉得有点儿烦,好不容易有时间能跟顾西辞刷刷感情,但总有一盏明晃晃的灯笼点在一边破坏气氛,偏偏灯笼还不自知。
于是就在这种除了谢少言之外所有人都郁闷的情绪中,顾西辞、白玉堂和谢少言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海市一探究竟。
第57章 【五十七】月下之行
临走之前顾西辞再三犹豫,还是去找了展昭。展昭正在陪丁月华游西湖,对于顾西辞的到来却并不意外:“我觉得你总要来跟我告个别。”
“其实我原本也没想来。”面对展昭的调侃,顾西辞挑眉,她凑过去抬手挽上了丁月华的胳膊:“毕竟我不想打扰你跟嫂子的二人世界——”
丁月华红着脸一巴掌盖在了顾西辞的头顶:“有事说事!别油嘴滑舌的!”
丁月华平时开朗豪放,但在展昭面前却永远都是那么一副羞涩的小姑娘样。顾西辞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揉着自己的脑门看着她笑道:“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拜托你们二位一下,但可能很危险,你们也可以拒绝…”
“说什么胡话。”丁月华轻嗔道,她点了点顾西辞的额头,看着她认真地说:“虽然很想跟你和五哥一起去,但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可只是让我在家等你消息我也办不到啊,现在有需要帮忙的事情那真是太好了,你赶紧说吧,我一定全力以赴。”
展昭虽然没说话,但是他坚定地看着顾西辞,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看着这样的两个人,顾西辞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可以拜托的人,她真心不想把两人也卷入事端之中。
“是这样的。”顾西辞斟酌着开了口:“在我逃出襄阳王府别院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
等顾西辞对展昭和丁月华讲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丁月华震惊地握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偷听后,一把握住顾西辞的胳膊把她拽到了河边隐秘的地方:“西辞,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
丁月华语无伦次地说道,她两只手来回比划,嘴巴张了又闭上,无论如何却都无法把最后的词语说出口。
“西辞,这件事情你有几成把握?”相比于震惊的丁月华,展昭明显淡定了不少,但是想到事情的利害关系,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不知道。”顾西辞靠在树边,她垂下头用两只手捂住脸,声音闷闷的,“就是因为我不知道…那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可是——”丁月华眉头紧皱,“如果是真的,你不就是——这太荒谬了啊!”
“有什么办法?”顾西辞苦笑道:“如果我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健全,生活平静但温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那这件事情五哥知道吗?”丁月华双手搭在顾西辞的肩膀上,认真地问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明显感觉到顾西辞的身体震了一下。丁月华有点儿后悔,她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原以为这么多天顾西辞应该跟白玉堂说清楚了,但是现在看来两个人好像还在冷战之中?
沉默了好半天之后,顾西辞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然后她抬起头,看看展昭又看看丁月华,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请你们不要再告诉第四个人了…在我正式确认之前,好吗?”
丁月华以为顾西辞是还在跟白玉堂闹别扭才没有告诉他的,不过顾西辞都提出请求了,她也不好违背,于是便点点头说道:“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毕竟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为好。”她一边说一边复杂地看着顾西辞,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她:“你怎么就这么…这么苦呢…”
顾西辞感受到丁月华温暖的身体贴过来,柔软有温馨,似乎给把无限的力量也传给了自己。
“谢谢。”顾西辞歪了歪头,贴在丁月华的耳边轻声说道。
其实不只是因为顾西辞在跟白玉堂闹别扭才瞒着他,而是一旦让白玉堂知晓此事,顾西辞不确定他会不会直接告诉九天。如果九天也知道了,到那个时候,事情将变得更加难以抉择。虽然顾西辞不介意跟九天对着干,反正她对于这帮人没什么好感,但那一定会很麻烦。
所以拜托给展昭和丁月华是她现在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不会只让你们两个人犯险的,那毕竟是襄阳王的地盘,我手下的暗卫们从茉花村回来了,我会让他们跟着你们,随时听候命令。”顾西辞拍了拍手,一个黑衣人忽然从某棵树上现身落了下来,他跪在顾西辞的面前声音沙哑地说道:“主人。”
“跟着展大哥和月华,万事以他二人的安全为先,在此基础上再考虑救出那人的可能性。一旦事情得手不要在襄阳做过多停留,立即把他们送回开封府!”顾西辞说道:“开封有包大人在,会安全许多吧?”
“属下明白。”黑衣人恭敬地说道。
“那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展大哥。”顾西辞说道。
展昭也明白此行危险重重,所以并没有拒绝顾西辞把暗卫派给他的行为。但他有点儿担心顾西辞那边会不会人不够。于是展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有几个暗卫?要不然你带走一半?说老实话海市那种地方不见得比襄阳王府安全多少,我不放心你与白兄。”
“一共十二个人,都派给你了,我不需要。”顾西辞摇摇头:“我们去海市是做生意的,在不跟他们发生冲突的前提之下没有什么危险。你们打探消息需要人手。”
展昭思考片刻便点点头同意:“也行,那你们万事当心。等你回来之后我必定把他们完完整整地送还与你。”
“我是让他们保护你和月华不是让你保护他们啊。”顾西辞笑道。
“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分别。”展昭淡淡一笑,“赶紧去吧,早去早回,回开封了哥哥请你吃饭。”
“我要喝喜酒。”顾西辞促狭一笑。
“喝喝喝,回来就让你喝!”对于此事一向很羞涩的丁月华却一反常态,她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戳了戳顾西辞的脑门,双眼通红地说道:“所以你得回来!要不然我可不给你留着!”
“没问题!”顾西辞的心情终于变得好了一些。
“有关襄阳王的事情我已经写信告知了包大人,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兹事体大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相信包大人之后也会自有安排的。”展昭拍了拍顾西辞的头:“所以你别担心了,做好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行了。”
在拜托完展昭之后,顾西辞觉得自己身上的包袱好像轻了许多。自从跟叶临川谈过自己的身世后,顾西辞就一直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中,所有事情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该怎么解决,甚至在这些混乱之中寻求一个微妙的平衡都很难。可一旦人开始迈开第一步之后,后面的路就会相对顺利很多,尤其是这一步从目前来开她还迈得很是正确。
虽然这辈子到目前为止顾西辞整体上可以说是过得很悲剧,但能被刀行云收养、能跟展昭结拜,甚至是能认识白玉堂和唐非鱼…这些都是她经历的十分幸运的事情。命运女神并没有彻底抛弃顾西辞,就算手握烂牌,她还是可以努力打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回到自己在藏剑山庄居住的别院之后,顾西辞意外地发现原本应该跟其他九天一起处理事情的秋临晚在门口等自己。
“师叔?有什么事情吗?”顾西辞看着秋临晚的身影,觉得很奇怪。现在的秋临晚给她一种别扭的感觉,就好像是她在心中瞒着什么事情一样。这种感觉从在杭州城外意外碰到秋临晚的时候就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但当时不是很明显,而顾西辞又一心扑在了如何干掉赵绮白身上,并没有觉察到。
而现在…
秋临晚转过身,她看着顾西辞,眼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挣扎和犹豫:“西辞…”
顾西辞没有开口催促,她在秋临晚面前五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两个人对视。
微风乍起,吹落满院残花落叶,簌簌作响。
“西辞,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秋临晚垂下了头,她避开了顾西辞的目光,轻轻地说道。
顾西辞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就是那些时刻都跟随在秋临晚身边保护她的暗卫们此刻全然不见了踪影,方圆百丈之内,除了她跟秋临晚之外,再没有一个会说话的活人存在。
什么事情机密到需要屏退所有的属下才能说?顾西辞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预感。
“师叔,你现在很危险吗?”顾西辞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秋临晚抬起头,她有点儿诧异地看着顾西辞。当目光落到顾西辞面无表情的脸上时,秋临晚忽然明白了顾西辞的意思。她轻轻笑了笑,摇头道:“没有哦西辞,我很安全。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很安全。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你懂吗?”
顾西辞心想不会是我告诉展昭和丁月华的那件事情吧?天呐不要啊师叔你这句话说晚了,我已经告诉别人了啊!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顾西辞轻轻地说道,她并没有正面确认秋临晚的话。
“你很快就会懂,说实话我开始也吓了一跳呢,不过这样一想很多事情就都可以明白了。”秋临晚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她握住了顾西辞的手:“别怕,不管什么时候,这都不是你的错。”
“啊,我知道,那快走吧。”顾西辞点点头,跟在秋临晚身后朝外面走去:“说不定一会儿会有人来找我,那可就麻烦了。”
“不会的,今晚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白玉堂也不会。”秋临晚淡淡地说道。
顾西辞看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出了别院之后,秋临晚解开了拴在门口的两匹马,顾西辞和秋临晚骑上马后一路朝着远处山上跑去。看这方向两个人是要去…灵隐寺?
此时天色已晚,秋临晚又带顾西辞走了另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如果不是很清楚的知道面前的秋临晚是真人,顾西辞都要怀疑是有人易容成她的样子要把自己骗走抓起来了。走了大约两刻钟之后,秋临晚带着顾西辞来到了灵隐寺后山的一个小门前,两个人下马,把马拴在门口的柱子上。
“师叔你到底要带我去见谁?你这样让我有点慌啊。”顾西辞一边拴马一边对秋临晚开玩笑。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抱歉这件事情我不能多说,一旦泄露大家都会很麻烦的。”秋临晚对顾西辞抱歉地笑笑,然后她上前一步,推开了这座小门。
吱呀声响起,顾西辞随着秋临晚踏入院中。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无比地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遇见过。回想之后,顾西辞惊讶地发现,那天她逃出监狱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月色下推开了那座别院的小门,然后遇见了那个身着古旧华服安静绣花的女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的相逢。
“是…你?!”
就算没有介绍,顾西辞一眼看过去也立即明白了那人是谁,因为他衣服上的花纹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自己的身份。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遥望着那人,脑海之中一片混乱,不明白秋临晚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见他。她刚想抓住秋临晚问个清楚明白,却发现秋临晚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去了,整座小院中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心跳声。
“为什么…是你?”顾西辞艰难地说道,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这个人,到底该怎么做,“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不是应该——”
“…只是想见见自己的亲妹妹而已了。”那人表面看起来很淡然,但隐藏在袖中微微发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顾西辞缓缓伸出了手:“西辞,不,绫月…”
“…过来。”
第58章 【五十八】宁国公主
高大的楼船在月色下驶向大海深处,夜晚的海面很是平静,除了呼啸的风声外就只能听到船头破开水流的哗啦声。顾西辞坐在船舷上靠着一根不断摇晃的缰绳,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块通透翠绿的玉佩,正仰着头看远方天空上的一轮明月。
尽管距离在灵隐寺见到了自己的哥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天,可顾西辞还是觉得事情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她能清楚地记得那个人的一切,他挺拔的眉峰他微眯的眼睛,还有他唇边勾起的浅淡笑意…一切就好像是被深深印刻在了记忆之中,挥之不去。
相遇来的如此突然,这让顾西辞完全没有准备,而且她明天就要离开杭州了。为了不耽误时间,两个人暂且压下了亲人相见时的激动感觉,互相交换了一下彼此手中的情报。信息一整合,很多之前隐藏在迷雾中的事情就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真相也浮出了水面。看着最后二人得出来的那个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结论,顾西辞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静静。
“这是真的?”顾西辞看着她哥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现在我忽然觉得之前自己的纠结都不算什么了。毕竟我最差也就只是被扣个乱臣贼子的帽子然后被四处追杀罢了,可你这真是…”
顾西辞话没说完,因为她没法说出那几个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