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线索看似没有被丝毫开启过的痕迹,但那些人杀了隐元会的密探之后怎么可能会对隐元会中存留的秘密弃之不顾?伪装成没有被发现的样子本身就是一个小陷阱,可能是为了钓某些人上钩从而追查出更深的,也可能是单纯地就想把前来救援的人都杀光。
唐帆追着线索一路去了松江外的某个荒山破庙中,他隐藏在外围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再一步步偷偷接近。庙建立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神像破败,杂草荒芜,处处透着荒凉的气息。但在这一片荒凉之中,却有着清晰而明显地打斗痕迹,在墙角甚至还留下了一滩明显的大片的血迹。唐帆在查看了所有痕迹之后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猜测,那就是唐非鱼在这里遭遇了伏击,然后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顾西辞被劫走,松江据点被灭,然后唐非鱼行踪被泄露,遭到了别人的截杀,隐元会神秘而强大的面纱被某些人强行撕开了一个口子,如果不赶紧补救,这个口子会越裂越大,暴露的人越多,隐元会就距离灭顶之灾越近一步。
但唐帆现在束手无策,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暗卫,唯一的作用就是守护着顾西辞的安全,这一点他还没做好。隐元会一向是单线联络,只有无名才能掌控全部的秘密。现在无名失踪,部分秘密暴露,大量暗钉混入隐元会,清除异己的命令无法下达,也没人能分辨得出哪个是朋友哪个是敌人,很快整个隐元会都会陷入瘫痪之中,甚至还会因为“自相残杀”而灭亡。
没有人可以相信、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唐帆的心中乱成了一锅粥。
“唐兄也失踪了?”展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皱起了眉头:“奇怪,如果西辞被人劫走是因为她的身份,那么唐兄为什么失踪了?总不会是回唐家堡的路上迷路了吧?”
“公子确定是失踪了。”唐帆这个时候没有心思跟展昭开玩笑,“我追着他回唐家堡的必经之路和留下的部分线索找到了一个破庙里,庙里有打斗的痕迹和血迹,但没有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我在周围又搜索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公子的踪迹,然后就回来了。”
对于唐非鱼被偷袭这件事情,展昭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不理解唐非鱼失踪这件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在顾西辞被劫的第二天,或者说几乎是跟顾西辞相同的失踪时间,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仇家赶到一起了?还是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仇家?
赶到一起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说,对付唐非鱼和对付顾西辞的是同一拨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想到了这一点。
“事情看起来越来越麻烦了。”展昭挠挠头,“西辞还没找到,这就又丢了一个,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袭击西辞和袭击唐兄的是同一拨人,那么西辞那边没有线索,我们就从唐兄这里下手好了!”
“是大公子!”唐帆咬了咬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他不清楚自己把唐非鱼和唐非离的恩怨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知道,如果再不对这俩人坦白一部分事情,唐非鱼那里就只能靠他自己的聪明才智脱险了——假设他还活在人间。
“唐非离?”果然,听到唐帆的话,展昭挑高了眉毛,有点难以置信:“不会吧?虽然我知道他跟唐兄的关系不怎么好,但毕竟是亲兄弟,怎么可能对自己弟弟下手…”
“不,我觉得有可能。”相比于展昭,白玉堂了解的事情更多一些,至少他清楚在外人看来只是小孩子闹别扭的“唐门两兄弟不合”这种情况,实际上却是唐非鱼和唐非离恨不得互相杀死对方。
尤其是在唐门的事情脱离了唐非鱼的掌控之后,唐非离忽然出现在茉花村,很可能他已经控制住了闭关的唐七叶,如果对自己的父亲下手,无论如何唐非鱼都不会原谅唐非离的。
而且如果唐非鱼失踪的话,隐元会那边的悬赏——没必要挂了。
挂了也没用,已经自顾不暇了。
“这样吧,展昭你去隐元会发悬赏,我带着他再去那个破庙看看线索。”白玉堂沉思片刻说道。
展昭微微蹙眉,他看了一会儿白玉堂之后,慢慢说道:“好。”
然后展昭就出门去了。
展昭走后,白玉堂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人消失在了拐弯处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他开始怀疑了。”
“怀疑什么?”唐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怀疑我、怀疑你究竟是什么人。”白玉堂淡淡道:“唐非鱼,你搞什么?西辞失踪了,你还有心思玩捉迷藏?”
“!”唐帆一愣,就看到窗户被轻巧且快速地推开,一个黑色的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了进来,同时回肘把窗户重新顶上。唐非鱼贴着墙根安安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人看见他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公、公子!你什么时候——”唐帆这个时候才缓过神儿来,他指着唐非鱼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跟在你后面从破庙里回来的。”唐非鱼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他对着白玉堂招招手:“小白,给点药!”
“不要叫我小白。”白玉堂扫了一眼唐非鱼,扔给他一瓶金疮药。
唐非鱼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衣服是破的,脸上有很多擦伤,最严重的一处伤口是在腹部的位置,他之前一直用一只手捂着看不出来,但等他抬手去接白玉堂扔过来的金疮药的时候,唐帆看到唐非鱼满手掌都是稠浓的血迹。
唐帆倒抽了一口冷气。
唐非鱼扯过一个椅子,背靠着桌子坐下来,他抬手撕开腹部的衣料,露出了面目狰狞鲜血淋漓的伤口。那是一道窄窄的伤口,看起来是被人用细薄的利刃豁开的,又深又长,横贯了唐非鱼整个腰间,从左往右推,一气呵成。往外翻的皮肤还泛着浅浅的青黑色,一看就知道是刀刃上抹了毒药。伤口没有做任何的包扎措施,依旧往外汩汩冒血,很快就把唐非鱼的衣服渗得湿哒哒的。
唐非鱼把金疮药不要钱一般往伤口上洒倒,药覆盖了伤口又很快被鲜血渗透浸染,只能再次往上倒。倒一次唐非鱼就斗一次,白玉堂的金疮药有消毒的成分,直接接触伤口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感。但唐非鱼没有发出过一丝一毫的呻|吟|声,他只是默默咬着唐帆从一边架子上拿过来的毛巾,憋得脸色惨白,任由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慢慢滑落。
“有毒。”白玉堂撑着脸看唐非鱼,边看边说道。
在上了不知道多少层药之后,血终于被止住了。唐非鱼手一松,任由空荡荡的药瓶滚落在地上,整个人靠着桌子软成一滩。他微微松了口气,说道:“我知道…那毒只是让伤口不能愈合而已,没什么的,现在血不是止住了吗?”
唐帆默默掏出一卷绷带和另一瓶药放在桌子上。刚才唐非鱼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他偷偷溜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毛巾、绷带和止血药。毛巾还被唐非鱼咬在了嘴里面,那原本是擦汗用的。
“你回趟家而已,怎么搞得这么狼狈?”白玉堂帮唐非鱼把绷带裁成一条一条的备用。
“家?”唐非鱼冷笑道:“那地方现在谁敢回谁回去,唐非离这个混蛋…”
“他动手了?为什么?”白玉堂问道。
“为什么?”唐非鱼嗤笑,“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我不顺眼呗,我俩那点儿破事儿你不是门清吗?”
“如果只是看你不顺眼,也不用把唐前辈都关起来吧。”白玉堂淡淡道。
唐非鱼一滞,他努力撑着桌子坐直了身体,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但目光却十分有神地看向了白玉堂:“白玉堂,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坦诚。现在不单单是你们唐门的问题,西辞失踪了,要找到她你一个人是不行的,你得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白玉堂丝毫不惧唐非鱼的目光,他抬起头,两个人静静对视。
唐帆看看两人,十分识趣地转身出门。
唐非鱼盯了白玉堂很久,忽然吁了一口气:“你知道多少?”
“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白玉堂回答,“毕竟是师父派我来的,总要把事情跟我说明啊。”
“那个老家伙…私自泄露可是会被抹杀的。”唐非鱼半真半假地说道。
“抹杀?你们已经被人抹杀了吧?这种时候还要窝里斗吗?”白玉堂冷笑一声,抓起绷带扔给唐非鱼:“师父既然告诉我我也听了,就说明下一任是我——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分别,你自己也清楚,要不然庞云的事情你会瞒着我。”
“我以为你白五爷正义感十足——”唐非鱼嘲讽。
白玉堂打断了他的话,并且成功把唐非鱼噎的哑口无言:“我做的就是正义的。”
“好吧——”唐非鱼沉默了半天才恢复元气,他叹口气:“这次是我的失误,明知道小西辞比较重要,唐非离调虎离山这么简单的计谋还偏偏上钩了。”
“去哪里找她。”白玉堂没理会唐非鱼的自我检讨。
“应该在赵绮白手里面。”唐非鱼回答,“关在哪里了我不知道,还得继续查。对了,我回来之前给其他人送了信,大家见上一面吧,有些事情该说说了。”
“那就赶紧。”白玉堂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往外走,“你既然能送信,就说明隐元会还能运转,继续查她的下落,在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之前把错误结束掉!”
“你去哪里?”唐非鱼叫他。
“我、去、找、她。”白玉堂用少见的、一字一顿的语气对唐非鱼说道,在唐非鱼诧异的目光中,他多说了一句话:“本来我的目的就是保护她,她失踪了,我得把她找回来。”
“你自己见面去吧。”
白玉堂摔门走了。
唐非鱼盯着还在颤动的门,十分惊讶地想到,白玉堂今天真的是跟以往一点儿不相同啊!
因为小西辞吗?
可你的目的不是保护而是监视…吧?

第41章 【四十一】鸩占鹊巢

顾西辞一个人抱着膝盖缩在笼子的角落里待了好久,铁栏杆冰冷的触感透过她轻薄的衣料传到了后背上,寒意又顺着脊椎一路上窜来到头顶,最后在大脑中炸开一朵又一朵璀璨的烟花。
思绪太混乱了,她完全不能思考。
黑暗之中无法计算时间,顾西辞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失踪了几天。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目光发散地发呆,没有丝毫的头绪。过了一段儿时间之后,因为听了赵绮白讲述的种种信息而思绪混乱的顾西辞开始变得渐渐清明,她努力整理了自己杂乱的思想,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做法。
短时间内,顾西辞是安全的——这一点从赵绮白费劲巴拉把她绑来、用言语威胁了半天却没有给予丝毫实质性的伤害可以看出来,她需要顾西辞给她默写《九天兵鉴》。但这并不代表顾西辞能安安心心地蹲在这破地方给赵绮白写书,因为赵绮白的精神好像有点儿问题,这个人时而温柔时而凶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但逃出去…短期目标似乎又不可能,首先顾西辞内力尽失,别说逃出那个沉重的大铁门了,她就算打开镣铐逃出笼子都办不到。所以还是不能心急,还是要等。
等什么呢?等唐非鱼查到自己的所在地然后派人来就自己吗?还是等展昭找到线索一路追查过来?或者是等…等某个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的人?
顾西辞知道赵绮白的话不能全信,因为她不会放过任何打击自己的机会,从白玉堂下手是个很好的选择。但顾西辞也不敢不信,因为她自己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曾经怀疑过吧?
刀行云的经历教会了顾西辞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到别人手上,即使你再相信那人,那人也可能会在你最脆弱的时候背后捅上一刀。
所以真的想逃出去,还得靠自己。
可是内力尽失的自己能干什么呢?
事情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之中。
这要是放在最开始,顾西辞一定气得理智全无,用尽一切办法即使伤害自己都要破坏那个不可能被破坏的镣铐和铁笼。但现在不是了,相比于刚发现自己被抓时的愤慨和仇恨,顾西辞已经平静了许多——因为知道即使再愤怒也是没有用的,赵绮白不会因为你愤怒就放了你,她还会很开心。
于是顾西辞微微叹了口气,她暂时放弃了思考“该如何逃出去”这个问题,转而去思索另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该怎么以活下去为前提应付赵绮白。
赵绮白想要的东西是顾西辞手中的《九天兵鉴》,这玩意儿是顾西辞刚开始练武的时候刀行云甩给她的,似乎是一系列的著作,不止有武功秘籍,还涉及了一些玄学、天文学之类的神秘知识。顾西辞小的时候看不明白这些东西,就只看记载了武功秘籍的那几卷,后来她长大了,懂了一些事儿,也会随手翻翻其他的内容。看起来都是一些玄之又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知识,顾西辞虽然不太理解,但脑袋瓜子好使,翻了几次就背过了。
不过刀行云扔给她的《九天兵鉴》似乎是个残本,不管是讲武功的还是讲别的知识的,都没有全的,有很多东西顾西辞只看到了一半。比如讲武功的那部分里面有两种一半的内功心法,一种叫做紫霞功,一种叫做花间游。顾西辞研究了一半之后发现没有了下文,搞得她似懂非懂,也不知道怎么用,极度地不开心,有一种浓浓的坑爹之感。
刀行云曾经叮嘱顾西辞说,《九天兵鉴》里面的武功,如果你能做到,那么不管内功还是招式,你可以全都练了,但是以后出门跟别人打架,只用我们门派的武功就好了,我们门派叫七秀坊,内功叫冰心诀…当时顾西辞似懂非懂,不明白为什么刀行云不让她用别的武功,后来跟唐非鱼入了江湖混过一段时间之后,顾西辞渐渐明白了——她练得那本《九天兵鉴》上的武功,除了本门派的之外,还有很多目前武林中大派密不外传的心法招式,以及各种已经失传了的武林绝学——比如山河流云剑和江海凝波剑。一旦被人发现顾西辞会别派秘法或者失传内功,肯定麻烦重重。
所以即使是这样一个残本的《九天兵鉴》,一旦在江湖中公开,也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为了更高明的秘法内功,无数人趋之若鹜出手抢夺,到时候一定会血流成河不得安宁。
赵绮白想要《九天兵鉴》…那就默写给她好了。顾西辞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之下冷冷一笑,她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的身体,随手一捞捞起了宣纸和墨笔,把宣纸在膝盖上铺开之后,顾西辞皱了皱眉头。
她一脚踹在了铁笼子上,发出了“咣”得一声闷响:“来人!”
守在门口的人听到了顾西辞的叫声,打开了最外层坚实的铁板门,隔着里面的铁栅栏门喊道:“干什么!”
“告诉你家主子,想让我给她写东西就要拿出点诚意来!没有灯光让我怎么写?瞎写吗?我倒是不在乎,但你问问你们主子,我瞎写出来的东西,她敢不敢练?!”
听了顾西辞的话,守门人心中生疑。他丝毫不怀疑顾西辞在找事儿,但顾西辞说的也是事实。守门人想了想,拉响铃铛把另一个人召唤过来,让他去请示赵绮白的意思。
赵绮白虽然恨不得立马杀了顾西辞,但想要得到《九天兵鉴》的欲|望更加强烈。所以她曾经吩咐过守门人,尽量满足顾西辞一切合理的要求,如果不知道该不该做,就去派人请示自己。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了,那人手中还抱着一叠蜡烛和好多压扁的灯笼,他把怀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一屁股坐下,一边开始组装那些灯笼,一边愤愤地说:“公主说让我们给她照亮!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都被我们公主抓了还这么得意!等到她写完了公主要的东西…哼!”
“唉,别抱怨啦兄弟。”守门人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蹲下来帮他一起装灯笼。
很快十个烛火明亮的大灯笼就组装完成了。在确认顾西辞确实有被好好地关在笼子里面之后,守门人打开了大铁门,和同伴抱着灯笼走进了牢房。他们点燃一盏又一盏的灯笼,然后把灯笼挂在牢房四周。十盏灯笼挂完之后,整座牢房亮了起来。
“老实点吧!”守门人抬头冲着笼子威胁了一句,然而顾西辞只是抱着腿垂头写着什么,根本不搭理守门人。
守门人悻悻地走了出去,“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顾西辞慢慢抬起眼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清楚了被烛火照得如同白昼的牢房。
这是她被幽禁在这个黑暗牢房的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明亮的光。顾西辞的目光定定地盯着一盏灯笼,她几乎想落泪。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光明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
但现在还不能哭泣,因为她还有希望,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顾西辞的目光从灯笼上收了回来,落在铺在自己腿上的宣纸上。
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题目:山河流云剑剑谱。
赵绮白,你不是想要绝世武功吗?好啊,那我就把山河流云剑默写给你看啊!我倒要看看,在没有学过冰心诀心法、也没有练过江海凝波剑的前提之下,你要怎么样努力才能领会到更深一层的山河流云剑?
顾西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听到顾西辞要灯笼照明的时候,赵绮白其实是觉得开心的。因为要照明就代表要写字,要写字就代表顾西辞想通了,愿意给她默写那本她期待已久的传说中的《九天兵鉴》。只要能得到顾西辞手中的《九天兵鉴》,赵绮白觉得这点儿委屈她还是能忍耐一下的。
大不了等顾西辞默写完了之后在杀掉她好了。
要怎么杀她才能让自己感觉到愉悦呢?赵绮白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之中一个一身王爷服饰、看似十分威严的人走了进来。那人身后跟着一溜的侍卫,都自觉在屋子两边排排站好,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丝毫的声响惊动正在沉思中的赵绮白。那人走到了赵绮白身边停下来,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白儿。”
“父王,您回来啦!”赵绮白惊喜地站了起来,她搂住了男人的胳膊,歪着头撒娇:“白儿好想父王!”
“小丫头,回来了也不跟本王说一声,鬼灵精!”赵绮白的生父,襄阳王,对着赵绮白宠溺地一笑,掐了掐她的脸蛋。
“那是因为白儿听说父王正在巡查,才没有打搅父王的工作,反正父王回来了会第一时间看见白儿的!”赵绮白甜甜地笑了。
“傻丫头。”襄阳王摇了摇头,他拉着赵绮白坐下:“你现在就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父王放心,白儿出马怎么会有错!”赵绮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白儿对李玉那个老太婆说想去参加藏剑山庄举办的名剑大会长长见识,李玉知道白儿喜欢学武,就同意了。然后白儿趁机出京,在茉花村把顾西辞抓了回来,唐非鱼也交给了唐非离处理。现在顾西辞就在后山的石牢中关着呢,白儿废了她的内力让她没法逃走,她现在乖乖地在给白儿默写《九天兵鉴》。”
“好,好,好!”襄阳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拍了拍赵绮白的手,态度慈祥而亲切:“本王身在襄阳无法出去,外面的事情就交给白儿你来调度了。”
“父王放心,白儿一定办到!”赵绮白信誓旦旦地说。
“李玉对你还不错嘛。”襄阳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貌似无意地问道。
“父王,您别提了,一想到李玉对白儿那么好都是因为顾西辞,白儿就恶心得想吐。那个该死的老太婆竟然把白儿当成别人的替身,看着白儿的脸去思念那个顾西辞,不可原谅!”赵绮白的脸色猛地变了变,她握紧了拳头,冷笑道。
“白儿莫气,事成之后,李玉任你处置。”襄阳王看着赵绮白愤怒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华丽的丫头贴着墙根走进了客厅,她在襄阳王的身边跪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王爷,夫人她…”
“那个女人又怎么了!”襄阳王还没开口,赵绮白就冷笑着嘲讽道:“原来她还活着吗?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呢!”
丫鬟被赵绮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襄阳王叹了口气,拍了拍赵绮白的手:“白儿,怎么说她也是你母亲…”
“白儿没有那样的母亲!也就父王您大度,能容忍得了那种女人!”赵绮白站了起来,她慢慢走到丫鬟的身边,抬脚露出精致的绣鞋,狠狠地踏上了丫鬟的手背来回踩碾。丫鬟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慑于赵绮白的威势而不敢叫出来,只能垂着头浑身发抖,默默忍受赵绮白的凌虐:“滚回去告诉她,让她老老实实在房间里面安心养病!别没事儿总是整一些事端出来!”
“走吧。”襄阳王挥了挥手,丫鬟捧着被踩的红肿的手,含泪告退。
“父王,您为什么不杀了她?”赵绮白转过头看着襄阳王。
“现在还不是她暴毙的时候。”襄阳王淡淡地说道,“白儿,别生气了,给父王讲讲你在开封遇到的事情吧。”
“好的父王!”赵绮白立马恢复了愉悦天真的神色,开始给襄阳王叽叽喳喳地讲故事,欢快如同一只小鸟。

第42章 【四十二】心似沉渊

顾西辞用默写完的山河流云剑总诀和第一章去向赵绮白换了一顿饭,赵绮白握着山河流云剑如获至宝,心情了开朗了不少,大手一挥给顾西辞吃了顿好的,并且吩咐手下要尽量满足顾西辞的要求。
顾西辞觉得自己现在跟待宰的猪差不多,赵绮白和颜悦色地对她只是等着她养肥,等到什么时候养肥了,就会露出真实的嘴脸磨刀霍霍了。
但是顾西辞不在乎,因为在她默写山河流云剑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可能会帮助自己逃出去的办法。
在很久之前,顾西辞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练成山河流云剑,不管是她彻夜研究剑招的变化,还是照本宣科地比划招式,始终不能凝聚而连贯地将其运用到与刀行云的对战中去。顾西辞十分烦恼,这个时候刀行云告诉她,这套剑招她自己其实也没有练成,舞动之间总是差了一种感觉,到最后只能放弃。
顾西辞想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暂时放弃练习这套剑法,把江海凝波剑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但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个疙瘩,一个想要练成那套剑法的疙瘩。
而现在,顾西辞内力尽失,被关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之中,一个人孤寂地为了活下去给她的敌人屈辱地默写剑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水滴击打在石壁上发出的声响,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监牢这种安静的环境之下听得极为清楚。顾西辞的心跳与水声渐渐合为一个频率,从激动愤怒的狂跳减慢为沉着的稳跳。
心静下来的时候,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楚,杂念渐渐排出脑海,顾西辞的注意力开始专注在她默写出来的剑招上。她已经十分熟悉这些剑招了,一招一式都印刻在脑海之中,默写下来的时候不假思索。但渐渐地,顾西辞却发现了一些自己以前没有发现的东西,她总觉得,随着自己的默写,这些以前看来生涩无比完全不可能联系在一起用出来的招式,似乎…活了过来。
在顾西辞被剥夺了一切,看似已经变得一无所有希望全无的时候,某些早就深深印刻在她血脉里的东西,逐渐复苏。
顾西辞开始默写得很慢,她每写一招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思考,这一思考就是很长的时间,蜡烛一根根燃尽,守门的人进来换了蜡烛又走,这些顾西辞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在盯着铺在膝盖上的宣纸,外人看来她是在绞尽脑汁拼命回想招式,但实际上在心中她已经把这些招式尝试着串联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