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响起,飘渺入云,正气浩然仿若九霄龙吟。能吹出此声的定然不是阴险之辈,展昭笑了笑放下戒备,只抓着巨阙预防有人突然出现偷袭,白玉堂则在笛声响起后就认真听了。
只有四个孔,自然吹不出什么著名的、成调的曲子,但若只是想吹出声音用出音杀,倒也没那么难,只要有声音就可以了。曲华裳的笛声片刻之间充盈了整个狭窄的小巷子,这小小的街巷自然镇不住清脆的龙吟声,展昭与白玉堂两个人甚至能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在隐隐震颤。
忽然一声长啸传来,曲华裳笑了笑,直接收了笛子。笛声戛然而止,留下的是异常的安静。
“御猫展昭,锦毛鼠白玉堂,还有这位姑娘是谁?请恕妾身眼拙,当真没认出这等风华绝代的人物。”有人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一身红衣妖娆,背后还背了一把琴。
来人是个挺漂亮的女子,穿的也很妖艳,她一只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扶着墙,面带笑意的看着展昭和白玉堂:“久闻南侠与锦毛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妾身还曾听闻鼠猫不和,今日看起来,传言倒也未必真实呢。”
“是你?”红衣女子一出声,白玉堂就满脸的厌恶毫不掩饰,“五爷只是回开封收账的,跟展昭有什么关系。”
“白兄认识她?”展昭却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人物,难道是自己久未在江湖之中走动了吗?他一边默默的想一边把目光转向了白玉堂。
“那会儿和顾百岳下棋的时候,她在一边弹琴的。”白玉堂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百花楼的么?”展昭把目光挪回了白衣女子的身上暗暗思索。
“妾身百花楼琴圣厉红衣,特来开封府拜会南侠,并送上请帖一份,请南侠下个月光临百花楼的盛会。”红衣女子从胸口摸出了一份沾满脂粉香气的请帖递过来,眉目含笑的望着展昭。
“果然展大人不同于其他啊,我陷空岛的帖子就没有什么圣来送。”白玉堂看着展昭瞅着那帖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出言笑道。
白老鼠这种时候你还在旁边给我使坏。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看着那请帖颇为无奈,这厉红衣绝对是来刁难人的,你从胸口摸出来的东西,就算是请帖,也不能拿啊!
“之前还念叨着展大人怎么没收到邀请,现在帖子就来了啊,可见有些事情是经不起念叨的。”就在白玉堂一边看戏,展昭左右为难的时候,曲华裳忽然出言说道,她足下慢慢的踏了几步,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忽然就抬手从厉红衣的手中拿走了那张帖子,更加气人的是,拿帖子的时候曲华裳手里面还拈了一张帕子。
曲华裳看了看展昭,展昭点点头。
“呦,这位妹妹好身手,还有刚才那一曲笛声也是让姐姐我受益良多…”厉红衣看着曲华裳,虽然面上还笑着,但是脸已经阴沉了下来。原本音杀被反噬,就引起了她经脉逆行,一身功力差点毁于一旦,坐在暗处调息的时候,又听到了曲华裳那连曲子都算不上的笛声,激得她胸中气血翻腾,登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好容易稳定了气息,装作毫无损伤的落下来,结果又被她从手中夺了帖子下了面子——你以为我厉红衣手中的东西是那么好夺的吗?!
“姐姐?抱歉啊这位女侠,我们师门我排老三,上面一个师兄一个师姐,你是哪位啊我真的不认识。”曲华裳眨着眼睛,一脸莫名其妙的无辜样子看着厉红衣,认认真真的给她解释。
厉红衣的面色更加的阴沉了。
阴沉也没用,人家连南侠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都是今天才知道的,谁管你百花楼的琴圣啊。
曲华裳没去理面色阴沉的厉红衣,她拿着帕子把请帖包好后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面,然后转过头去盯着展昭和白玉堂,幽幽的问道:“锦毛鼠是什么?鼠猫不合又是什么?难道白大侠你其实是叫锦毛鼠吗?刚才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啊,我还以为你和展大侠是好兄弟呢…”
展昭:“…”
白玉堂:“…”
为什么曲华裳你关注的重点永远不对啊!
第六章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呱啦呱啦。
开封府衙后边南面的小院子里面,展昭、白玉堂和曲华裳三个人围着石桌静静的坐着,桌子上放着一张裹起来的手帕,帕子里面露出一个请帖的一角。
展昭和白玉堂都在看曲华裳,而曲华裳则是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满脸严肃的目视前方。由于三个人的座位形成了一个三角,所以曲华裳现在的目光是游离在两个人之外,她看哪里都好,就是不看展昭和白玉堂,空气之中有股沉重的气息在慢慢凝结,气氛越来越尴尬。
就这样暗暗对峙了不知道多久,曲华裳终于最先撑不住了,她一下子垮了双臂软在石桌上,把头埋在手臂里面,声音沉闷的说道:“好了我投降我错了想问什么赶紧问过了这村没这店…”
曲华裳一垮在石桌上,展昭和白玉堂两个人就知道己方胜利了。
真是的,被两个帅哥盯着看也压力好大的啊!尤其是帅哥还是那种严肃的表情好像你欠了他很多钱的样子。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欠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展昭思忖片刻,还是说出了这个困扰他良久的问题。
从天而降的女孩,似乎扯上了开封府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身负武功实力莫测…怎么看都不太让人放心。
“我真的只是路过的…”就知道展昭会问这个问题,但是曲华裳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她平日虽然聪明鬼灵精,但是在面对这种可以让她一阵风就转换了时间空间的神秘力量的时候,也只是手足无措强装镇定罢了。于是她只能哭丧着脸说了实话,“我收到师兄来信,让我去长…京兆府寻找失踪多日的师姐,只是我刚走到京兆府外的一片林子里面,忽然就刮过来一阵风把我卷走了,等我再回过神儿来…就在包大人面前了。”
展昭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微妙,一方面,这种从天而降的说法听起来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好吗!他又不傻!但是另一方面,开封府众多平民百姓信誓旦旦的作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亲眼看见曲华裳骑着马从天上摔下来砸穿了开封府的房顶。
这么看来曲华裳的说法又好像是真的了。
可是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假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同意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事情的真相。至于今天那个百花楼的琴圣,我并不认识她,但是她的武功套路我的确熟悉,虽然之前对展大侠所言,师门不便外传,旦那女人的功夫的确有我师门的影子,只是练得忒不到家。”想起仙迹岩青山绿水之间,苏雨鸾抚琴而坐的纤细身影,曲华裳的语气之中带了淡淡的骄傲,“倒像是偷学来的,只得皮毛却无风骨。”
什么是万花?身为万花,你可以武学不出众,可以医术不专精,可以不擅长琴棋书画,但是万花定然有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风骨,潇洒不羁,不拘泥于尘世,这个江湖那么大,我想做什么便做了什么,不后悔也不去追忆,花间任逍遥,离经…为几人?为善,可如大师兄裴元江湖之中流传的所谓“活人不医”,为恶,或如恶人谷康雪烛的素手清颜。
今日那所谓琴声厉红衣,琴技不过关便擅动音杀之术,此前她或许从未遇到过敌手,便自以为功夫高强,其实只是她的幸运罢了,就算没有曲华裳的提醒,依展昭和白玉堂的功夫,过不了多久也还是会醒过来的。音杀用好了是高深功夫,用不好就是旁门左道惹人耻笑。曲华裳自然不愿意自己苦心钻研的武学套路日后在江湖人口中变成了耍把式的下三滥,所以今天她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给厉红衣的看。
凭你也敢用三脚猫的功夫侮辱我万花谷?即使在这个世界里我万花谷只剩下一个人,也不会承认你那不上台面的暗算,更不会败在你的手下!
那一刻曲华裳不是一个人,她被大万花谷无数的先烈英灵附身了。
看她一副骄傲的样子,对那厉红衣似是多有不满,白玉堂倒是赞赏起来。他也对厉红衣很不满意,之前因为顾百岳的事情,白玉堂把百花楼所有人都拉上了黑名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白五爷不介意多交一个朋友日后有机会好去组团膈应顾百岳那个臭棋篓子。
虽然相比于展昭,他更觉得曲华裳是在编瞎话。
“既然如此…那事情暂且先这样,展某可以托朋友帮你打听一下。”展昭看着曲华裳骄傲的样子,又想起了之前在花灯下的匆匆一瞥,终于是不忍怀疑,点点头揭过这页,“师门之命自是不会迫曲姑娘违抗,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谈吧。至于今天这请帖的事情…”他摸着下巴看着略微有些紧张的望向自己的曲华裳,忽然发现那姑娘一脸认真的样子好像等待审判,不由的失笑了:“百花楼怎么会给展某送帖子?这帖子与白兄你的有什么不同?”
“样式不同,送的人也不同。”白玉堂懒洋洋的说道,他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封烫金的请帖,果然与展昭那份全红的沾满香气的看起来好像结婚请柬的帖子有很大的区别,“只是内容却是一样的,除了落款。”
“今日你们真的觉得那个厉红衣是来送帖子的吗?”曲华裳看见气氛稍稍有些缓和,于是趁热打铁赶紧转移话题,“之前她拨弦诱我们去小巷子,看样子分明就是要下杀手,只可惜音杀被我破掉反噬自身,意外受了伤。”说起这话的时候曲华裳从善如流,眼神之中全是自夸。
“样式不一样说不定只是因为送信的人不同罢了,况且这种帖子多挑几个花样也是有的,展小猫你何必纠结呢?”白玉堂不以为意的把自己的贴子递给了曲华裳,她接过后看了看,没有夹层没有迷信没有求救信号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如果不是知道白玉堂和百花楼有很大的过节,曲华裳恐怕真的要相信是有人借着百花楼的名号想对白玉堂做些什么。
“不只是百花楼,开封府最近好像多了很多江湖人士。”展昭想起白天自己巡街的时候,在茶馆、客栈门口的所见所闻,以及今天晚上去逛花灯,也很有多行迹可疑的人,不由得皱起眉头,“而据展某所知最近并无江湖盛会在开封附近举办,这到是挺奇怪的。”
“对了,关于刘尚书家小姐的案子…是只有她一个人失踪了吗?”曲华裳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
“说来也奇怪,开封城官宦人家的确只有刘小姐一人消失不见,刘尚书最近急的头发都白了。”想起来最近看见刘尚书的时候对方每次都是愁眉苦脸满脸伤心的样子,展昭心下也不好受,失踪这么多日谁知道刘小姐是不是尚在人世,若是不在了,那么年迈的尚书大人失去了女儿该怎么办…展昭也不知道了。
“如果只是从官宦人家下手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总觉得应该去别的人家也看看,还有那些平民百姓和流亡的乞丐一类的。说实话我始终觉得对刘小姐下手的这人有些奇怪,听你的描述这不是绑架,因为至今尚书府没有收到勒索的信件;也不是杀人越货,因为小姐房间的物件丝毫未丢——哦除了那枚老奴所说的玉佩——说真的只听那老奴的一面之言便要抓人是不是有些莽撞了?莫说是打草惊蛇,只凭一家之言万一冤枉了人怎么办?”
说起这件事情展昭也是很郁闷:“因为事情很久没有进展,所以今天展某问出点线索之后,刘大人很是心急的跟包大人谈了一会儿,包大人就下令去带人回来了。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展某觉得大概是刘大人太想知道刘小姐的下落了吧?毕竟为人父母…”
“五爷倒觉得像是打草惊蛇了。”白玉堂抱着胳膊嗤笑一声。
“白兄,丢了女儿的是刘大人,他当然心急…”
“呃…要不然明天再去尚书府和花店看看如何?”曲华裳瞅着气氛好像有点不对的苗头,赶紧转移话题。
“那曲姑娘早点休息,展某和白兄先告辞了,明日一早见。”展昭对着曲华裳点点头,然后和白玉堂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
“展小猫,五爷明天还要收账,就不掺和你们这破事儿了。”
“白兄请随意。”
“…”
两个人谈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曲华裳一个人在院子里面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准备回屋睡觉的时候,她发现展昭和白玉堂两个人都把厉红衣送过来的请帖给忘在石桌子上了。皱皱眉头,曲华裳隔着手帕捡起了请帖,她也不想拿着这玩意儿,但是今晚的发现让她不得不重新考量一下以后的事情。厉红衣,这个自称百花楼琴圣、武功不是很高的神秘女子会一种江湖之中不常见的音杀术,而音杀又是曲华裳所擅长的东西,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很值得探究。曲华裳有预感,所谓她被错认“楼主”,刘小姐失踪,厉红衣偷袭,这一连串的事情绝对有很大的关联。这张帖子现在还有用,不妨先收着。
只是曲华裳拎起帖子之后,她发现了不太一样的地方。
“嗯?这是…”
盯着那张帖子良久,曲华裳才慢吞吞的用手帕把帖子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放进袖中,回屋去了。
在大宋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月华明媚,倒泻如水,开封的月亮和长安的月亮没什么不同,曲华裳睡得很安稳。
第七章
曲华裳一夜好梦,第二天醒的特别早——其实她是被饿醒的。
迷迷糊糊起床,在院子角落的水井里打了水洗漱,曲华裳揉着惺忪的睡眼闻着满开封府飘摇的香味,一路就这么摸进了厨房。厨房大娘看见一个睡眼朦胧的姑娘一边抽动鼻子一边就推开门钻进来了,不由得大乐。放下锅铲把早饭盛好装进食盒里面,大娘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拍了拍曲华裳的后背,揪住了她的衣襟防止她被水桶绊倒,然后把食盒塞进了她手里面:“姑娘,起这么早啊,还没睡醒吧?带着回去吃吧,吃完了再补补觉,年轻人要多睡会啊,不像我们年级大了睡不着了呢。”
“谢谢大娘…”曲华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转过头往门外走,差点撞上了门框。
“这孩子…”厨房大娘举着擀面杖看着曲华裳歪歪扭扭离开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
等展昭起床、洗漱完毕了之后,他发现曲华裳正在院子里面慢慢的打一套拳法,石桌上摆着香喷喷的早饭,一闻就知道是出自厨房大娘的手笔。
展昭等曲华裳收了招式之后才问道:“曲姑娘起得蛮早啊?”以往开封府起的最早的人是厨房大娘,其次就是展昭,因为他每天清晨坚持早起练功,从未荒废,不想今日发现曲华裳起的比他还早。
“哪里,我是饿醒的。”曲华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起来依旧睡眼朦胧,却也比刚才摸进厨房的样子要好得多,“早饭我拿回来了,展大侠吃吗?”
“多谢了,展某先温习一会儿剑法,打完就吃。”展昭对着曲华裳点点头,也不避讳,就开始在院子里面练起剑来。
曲华裳拈起一个小笼包慢慢的啃,托着下巴看展昭练剑。展昭的剑势飘逸且灵动,柔中带刚动作流畅,一套剑法打下来意外的赏心悦目。再回想一下自己万花谷中晨起锻炼的五禽戏…曲华裳摸摸鼻子,反正可以养生,管它好不好看呢→_→。
展昭锻炼完毕,早晨还是温的。两个人吃完饭后,准备去刘尚书府和城西的花店再走一趟找找线索,看看能否够再发现点什么。走到快门口的时候,两个人碰见了公孙主薄,公孙策听说他们要去找线索,左右自己也无事,便提出要一起去。展昭思索着公孙策乃是神医,况且跟随包大人查案多年,心思敏捷,可以帮上大忙,便一起去了。
大清早的店铺都刚刚开门,商贩们都在门口忙碌的收拾着东西,看见展昭一行人路过,大家都跟展昭和公孙策热情的打招呼。曲华裳时不时停下来看着他们简单的交谈几句,感叹这开封府的民风还真是淳朴,而开封府的衙门还真是很得民心。
展昭和公孙策跟人聊完天,回头一看曲华裳端着碗豆腐花,嘴里叼着半个小花卷靠在早饭铺子的门柱子上看他俩,六目相对,展昭和公孙策都哭笑不得。曲华裳也觉得自己被人看见如此难看的吃相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赶紧喝完了豆腐花,抹抹嘴举着花卷去追展昭和公孙策了。
三人走到城西花店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很热闹了。曲华裳终于啃完了花卷,拍拍胸口给差点噎住的自己顺气儿,她并没有紧跟着展昭和公孙策,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家花店。
花店的装饰很精致,不管是门脸还是内里,一看就知道主人家是个有品位的人。门口的牌匾上行云流水的写着“满庭芳”三字,颇有颜体风骨。一进门,两边是排列整齐的花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盆又一盆含苞待放的花,牡丹,芍药,兰花,海棠…各式各样,品种珍贵,形状优良,夸张点说随便抬一盆出去都能让爱花之人一掷千金。顺着花架之间留下的过道往里面走,正对着的门是开着的,直通到里面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仲春时节,桃花盛开,满树重重叠叠的粉红色,像是一片浮在院子里面的轻云。
掌柜的昨天已经被包大人放出来了,证据不足嘛,一块玉佩也确实说明不了什么,啥都没审出来总不能就这样把人冤枉的投入大牢里面。只是不知道掌柜的是还没到,或者是有事出门去了,院子里面只有一个小伙计可怜兮兮的拿着扫帚在打扫。听见有人来了,小伙计抱着扫帚转身,看见展昭和公孙策之后似乎瑟缩了一下,然后他期期艾艾的蹭过去问道:“展大人公孙大人日安,两位是来买花儿的?”
“哦,我们来看一看。”展昭对着小伙计抱了抱拳,“你们家掌柜去哪里了?”
“掌柜的今天还没来呢。”小伙计回答。
“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忙,我们随便看看就好。”公孙策点点头,对小伙计笑的和蔼可亲。
两个人在院子里面随便转了转,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展昭一边站在桃树下面环视着整座小院,一边回想当日他把掌柜带回去的情景。那日他们去尚书府盘查,从休假回来的花匠那里得知了刘小姐在失踪前一晚的事情和遗失的玉佩。从尚书府回开封府衙,最短的那条路就要经过这家花店,等到展昭一行人带着花匠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正巧儿一个路人和花店的掌柜发生了争执,张龙赵虎前去询问情况,展昭一眯眼,瞅见了掌柜腰上所挂的一枚玉佩。当时他还没说什么,花匠忽然就指着老板叫了起来:“哎呦,这不就是小姐丢失的那枚玉佩吗?”
展昭当时就觉得事情有些凑巧,不过花匠揪着他的袖子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而掌柜则是不承认自己认识什么刘府的小姐,无奈之下展昭只得把两个人带回开封府询问。而经过刘尚书的辨认,掌柜腰间的玉佩确实是刘小姐的。这个时候掌柜却死活都不开口说些什么,只说这枚玉佩是他自己的,没有偷盗别人。再后来…就是曲华裳从天而降,掌柜的指着她叫了一声“楼主救命!”
展昭怎么也思考不出来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他只是隐隐觉得事情变得很诡异,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再看公孙策,进院子之前他的目光就没从那些珍贵的花花草草上面挪开过,现在展昭站在院子里面“思考”,公孙策心系花草,就又回到了屋子里面。只是抬眼望去,目光掠过满屋的花儿,公孙策看见曲华裳在窗户边低头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眼珠子一转,公孙策抬腿向着曲华裳那边走过去。
曲华裳站在靠近窗户的一个花架子边,这个架子上放置的全是牡丹,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煞是漂亮。公孙策转过花架,看见曲华裳正低着头,伸手抚摸一把放在窗户边的琴。
“曲姑娘在这里做什么?”公孙策问道。
“先生看这把琴。”曲华裳十指纤纤,在琴弦之上缓慢的移动,从左到右,她顺着摸了一会儿,抬起手翻出掌心,大大方方的伸到了公孙策的眼皮子底下。
公孙策刚想腹诽,这姑娘怎么这么大胆,然后他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曲华裳摸过琴弦的双手掌心,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浅淡的墨色痕迹,乍一看仿佛她的手掌之中布满了淤青的伤痕,被什么细且坚硬的东西勒过了一样。
“这是…”公孙策眯起眼睛,他道一声,“得罪了。”便扣住曲华裳的手掌,拉倒窗户下借着明媚的阳光细细观察。
“刚才先生和展大侠去了后院,我在屋里没事就逛了逛,然后发现了这架琴。好奇摸了一把,就成这个样子了。”曲华裳十分淡定的伸着手给公孙策看。
“曲姑娘你早晨用过什么护手的霜膏之类的东西么?”公孙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的确用过,用的是师门特质的雪花霜,里面含有一味药,叫做七日醉。”曲华裳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公孙策。公孙策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打开,用手指挑了一点雪花霜,在自己的手心抹开之后,他把手伸向了之前曲华裳碰过的那架琴。
两只手在琴弦上毫不客气的抹过一遍之后,公孙策翻过了手腕,掌心赫然出现了一道一道的乌黑。
“这琴弦上有毒。”公孙策拿出手帕把自己的手擦干净,皱着眉头轻轻说道。
“先生果然是医术高明之辈。”曲华裳毫不客气的赞叹道,“这琴弦浸泡了千面兰调制的汁水,会散发出淡淡的兰香,我认为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放在这兰花架子下面的。千面兰是......百年之前西域传入的一味奇毒,毒性不烈,再多的量也不会置人于死地,只是长期接触会导致人产生严重的幻觉,久而久之则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世界。千面兰的形状与普通兰花并无差别,唯一可以鉴定的方法就是当千面兰的汁水接触到七日醉的时候,会变成黑色的。”
曲华裳之所以发现这琴弦有问题,是因为她闻到了千面兰的香气,这种花的香气和形状虽说与普通兰花差别不大,但终究还是有区别的,曲华裳那鼻子灵的很,闻过一次就能分辨出哪里不一样。所以尽管满屋子都是盛开的花花草草,到处都弥漫着香气,她还是嗅到了一缕不同的味道,况且对于这千面兰花,曲华裳可谓是熟悉的很。万花谷花圣宇晴在花海广种天下奇珍异草,千面兰就是其中之一,孙思邈在给徒弟们上课的时候还特意带着一帮人去花海看过了。花圣与药圣的联手教学可不是经常能有的,这么深刻的一节课曲华裳当然不会忘记了。
而公孙策之所以能发现问题,是因为他认出了曲华裳手上那纵横交错的墨色纹路正是千面兰汁水与七日醉相溶之后的结果。
曲华裳一方面是真发现了问题,而另一方面则也是想看看公孙策有多厉害——大概是她学医的执念之一吧,以前在万花谷的时候,医术压她一头的除了师父孙思邈,还有大师兄裴元和师姐。师父和大师兄就算了,年龄和资历摆在那里,她不求超越只求能接近,而师姐就不不同了,看起来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为什么医术也是那么的好?曲华裳当时总归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总是带了和师姐比试的心情,却终究差了一手。即使后来她知道了师姐其实是…这种比试的心思也从未断过,后来甚至发展到了听见哪里有神医就想拜访一下,切磋切磋医术,探讨探讨医学难题之类的,共同进步嘛。
曲华裳之前听展昭提了一句公孙策乃是神医,而且在自己从房顶上砸了下来、去后院医治踏炎乌骓的时候,公孙策曾经问曲华裳要不要帮忙。从那之后曲华裳的毛病就又犯了,总是想着跟公孙策讨论讨论医术之类的,但是初来乍到此地,她身份敏感说得越多就越错,只得先忍着,终于在让她看到那把琴的时候找到了搭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