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护卫摸摸鼻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白玉堂。
而展昭…展护卫此时除了扶着额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了。
“前几日开封大雨,房顶修的不太结实,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瓦片被吹落了吧…”
“这些工匠督造也太大胆子了!连开封府的修葺都敢偷工减料!莫让五爷我撞见他们,否则定捆起来抽一顿鞭子!”
“…白兄言重了…”
第四章
一顿饭就这么在吵闹中度过去了。
为了避免这位看起来很霸气的白五爷发现自己才是砸穿开封府房顶的真正罪魁祸首,然后一个冲动把自己捆起来抽鞭子,曲华裳一直默默的低头扒拉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可惜桌子就那么大点地方,而曲华裳又是那么大一朵紫不溜丢的花儿…怎么可能把自己从白五爷犀利的视线之中完全摘除出去呢?
不过白五爷虽然好奇曲华裳——跟展昭东拉西扯的讨论了一会儿江湖上最近流传比较广的热门事情之后,他想起了自己对于曲华裳的好奇——但白五爷是个有礼貌的人,也不可能直接开口就问人家姑娘的来历,况且之前展昭已经简单介绍过了,再问就不太好了。
于是白玉堂拎起展昭放在脚边的流霞酒,给自己满上之后,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说起来我这回来开封府,听到了一些传闻啊。”
“哦?有什么事情是能让白兄也感兴趣的?”展昭稳坐椅子不动如山,他拿起白玉堂放下的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看那边努力吃的曲华裳,犹豫一下也给她满上了一杯。
曲华裳闻着了酒味,眨眨眼睛对着展昭笑了笑。
“曲姑娘也爱喝酒?”白玉堂单手支着额头,眼睛里面没错过曲华裳捧着酒杯时的高兴样子。
“偶尔,偶尔,只是白大侠带来的这酒,味道太勾人了。”曲华裳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嗅了嗅酒香,然后才把杯子端到唇边小心抿了一口,她也不急着下咽,让酒在嘴里转了一圈儿,唇齿留香后,才慢慢咽了下去,“嗯,入口醇香柔和,味道协调…好酒,还是我最喜欢的那类。”
白玉堂饶有兴趣的看着曲华裳像模像样的品酒,心里想这是哪家的姑娘也忒有趣了些。不过他只是点点头没说别的,又把目光转向了展昭:“感兴趣算不上,只是这传闻有些奇怪。不知道展兄听没听说…百花楼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下个月十七齐聚洞庭湖,见证他们新一任楼主的推举。据说各大门派都已经接了帖子,我陷空岛也收到了。”
“百花楼?多大的名头?”由于之前被人诬陷“楼主”,曲华裳现在对于“楼”这个字很是敏感,听见白玉堂所言,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里的江湖之事打听清楚也好,省得将来不小心犯错或者闹了笑话就不好了。
“百花五绝,药棋琴工画。这百花楼是江湖之中与长歌门并称的两大风雅之地,门下弟子武艺出众,多为风流潇洒之辈,在江湖之中素有侠名。不过也有些离经叛道之徒,虽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但…”听见曲华裳的疑问,展昭放下酒杯娓娓道来,只是说到此处他却停顿了一下,无奈摇摇头,“百花楼楼主一向神秘,据传除了百花五圣之外无人见过楼主的真实面目。开封府中有很多棋馆、画室、琴楼和药铺都是他们开的,如果曲姑娘有兴趣,明天我们可以去转转。”
听了展昭的一番话,曲华裳的表情已经变得惨不忍赌了…
和长歌门并称江湖三大风雅之地的是我大万花谷不是什么百花楼啊啊啊!虽然知道时光已经过去百余年,很多东西都是变化的,但是曲华裳实在是难以接受为什么长歌门还好好的存在着而他们的万花谷已经不见了…
说不定还有,只是自己没听到而已,有空趁着展昭不在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找人打听一下。曲华裳默默的安慰自己。
“呵,怪就怪在这里,之前这百花楼主可谓神神秘秘,现在竟然大张旗鼓广发英雄帖,谁知道他们是安得什么心思。”白玉堂嗤笑一声,似乎对于这个在展昭口中评价很高的百花楼不屑一顾。
曲华裳询问的目光望向了展昭。
“白兄之前…”展昭接收到了曲华裳的疑问,他看了看不屑一顾的白玉堂,有点犹豫的说道,只是话说了半截就被白玉堂自己接过去了:“五爷跟他们百花楼的棋圣有过节。”
“哦?能问问是什么事情吗?”万花谷乃大唐风雅之地,谷中弟子入门必学八艺,琴棋书画工药茶花,粗通之后再选择一两种自己感兴趣的刻苦钻研。曲华裳是被药王孙思邈捡回去的,自然主修医术,但其余的她也都仔细钻研过,除了医术最擅长的是音律和书法。至于棋艺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她曾经游历到天子峰,与万花棋圣王积薪秉烛夜谈,得过老人家几手指点,普通的对弈还是可以做到的。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白玉堂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难道是下棋输了吗…”曲华裳故意嘟哝,她也不看白玉堂,低着头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酒,还帮展昭和白玉堂也满上了。
“怎么可能!你这姑娘太没见识了!五爷我怎么会输给顾百岳那个臭棋篓子!”一激之下,白玉堂果然自己说了,“五爷一子解双征破了他的胧月棋局,那小子竟然死不认账还跟五爷打了一架,如此气量敢自称什么棋圣,真是笑掉大牙。”
“展某怎么听说是白兄悔棋呢。”展昭对曲华裳点点头,面带笑意。
“落子无悔,五爷才不做那等没品之事。”白玉堂只说了一句就不再解释,看起来真是对那个百花楼的棋圣厌恶不已。
曲华裳和展昭对视一眼,这两个人此时心中都对百花楼有了疑问。以展昭对白玉堂的了解,这人少年气盛,性情孤傲,在这种事情上肯定是不屑作假的,倒是那百花楼的棋圣可能有什么问题。而曲华裳则觉得自从她见到白玉堂到现在,这个人不管是行事还是说话都有那么一股子深深的傲气,这种人做过什么就必定敢作敢当,让他作假一定比杀了他还难受。而那百花楼的棋圣…在对局之后竟然能传出与事实完全相反的言论,可见其城府之深用心险恶。
被这样诬陷,也就只有白玉堂不屑解释罢了,若是换了曲华裳…定叫他顾百岳死死活活一个月,然后再把他的棋篓子糊他一脸,不发脾气不代表没脾气,欺负是谁老实人呢?
想到这里,曲华裳拍了拍手:“也对,只是白大侠要当心了,今日那个棋圣敢如此颠倒是非,保不准日后还能做出什么。只是这百花楼的名声…怕也没有展大侠说的那么好吧。”
展昭摇摇头:“展某不曾见过那位棋圣,不过开封府中百花楼的其他产业展某巡街之时也见过其门庭若市的盛况。包大人也曾经说过那些棋馆琴楼和画室实乃风雅之地,在百官之中素有好名,至于药铺,公孙先生则说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曾经去请教过一二。”
“这可真是奇怪了…照例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百花楼当真奇妙,只怕内里另有乾坤啊!”曲华裳托着下巴看听展昭不带感情的叙述,觉得这百花楼那是真的挺有趣的。白玉堂的言论不太可能作假,而展昭在开封府走动,所见所闻也皆为真实。这百花楼究竟是怎样才能造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口碑啊!
百花楼百花楼…曲华裳还是对这个百花楼有哪么些许的执念…至于为什么,她不愿意往下去想,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结果,但没有经过考证她不会妄下定论。
“管他百花楼敢使什么阴招,来就是了,五爷还会怕了他们!”白玉堂把手中之前一直握着的布包拍在了石桌上面,“不说他百花楼了,无端让人心烦…江湖之中这段时间的盛会倒是不少,我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个藏剑山庄十年一次的品剑大会。我陷空岛已经收到剑帖了,到时候五爷我就去西湖走上一遭,赢把神兵利器回来,省的比武又输给你这巨阙。”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有点怨念的瞅着展昭腰间挂着的那把剑,“展昭,你去不去?”
“展某尚未收到剑帖,贸然前去恐怕唐突,况且开封府事多…不能像白兄一样逍遥江湖了。”展昭听到名剑大会几个字,脸上的神情也很是向往。
“不知道这次的品剑大会品的是什么剑啊,据说尚未出炉?还有两个月,也够人期待的了。”白玉堂一手摸着自己放在石桌上的布包,另一手摸着下巴,“不知道这神兵会不会对五爷我的胃口。”
名剑大会…
藏剑山庄…
有了之前长歌门的例子,曲华裳这回倒是没有那么激动了。毕竟藏剑山庄地处西子湖畔,相比于万花谷和纯阳宫这些门派,自是远离战乱,在安史之乱中完整的保存下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提起藏剑山庄,曲华裳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昔年她毒医之名在江湖中鹊起,也曾经被藏剑山庄那位精于算计的二庄主叶晖请过去为大庄主叶英看过眼疾。曲华裳在藏剑山庄住过一月有余,看起来每日是在给叶英施针开方子治病,实际上…自从她给大庄主切完脉的时候,就知道这眼病她肯定是治不好了。
倒不是曲华裳的医术不行,其实是在她给叶英把脉的时候,叶英对她说过一句话:“剑有形而锋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大庄主叶英的心剑天下闻名,曲华裳当时就明白了,这么多年,来来往往叶晖请了这么多的名医,并非是治不好叶英的眼疾,只是如果治好眼疾,却必须要放弃心剑的话,叶英肯定是不会允许的。
这话曲华裳自然不会去傻到告诉叶家那几个兄控的弟弟们,她只说自己学艺不精,大庄主的病实在是没法治,还望恕罪云云。叶晖倒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毕竟这么多年了,往家里请的名医一茬一茬的,比曲华裳医术高明的也有不少,他们都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了。
曲华裳在藏剑山庄住了一个月,她纯粹是去玩的,然后顺便帮着大庄主糊弄一下二庄主以示大庄主真的在努力治病…等到走的时候,叶英为了对这一个月的糊弄啊不对是帮忙表示感谢,送了曲华裳一小块玄铁打造的牌子,言明不管何时,只要曲姑娘需要,都可以持这块牌子来藏剑山庄换绝世神兵一把。
这等从天而降的好运砸的曲华裳乐呵呵的,谁不知道自从第一届名剑大会一举成名之后,藏剑山庄的武器那可是江湖中人人向往绝世好兵,很多人一掷千金只为求藏剑的铸剑师开炉铸剑。曲华裳不过是糊弄了二庄主一个月就得了一把神兵利器,她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换她就穿越了。想起绝世好兵飞了,曲华裳还觉得有点惆怅,她一直拿着出谷前工圣送的烟雨红尘,好想换成藏剑山庄为万花谷最新打造的武器落凤啊…
原以为这只是想想罢了,刚才听展昭和白玉堂的谈话,藏剑山庄竟然还在?那太好了!反正你们大庄主说的是“不管何时,只要曲姑娘需要,都可以持这块牌子来藏剑山庄换绝世神兵一把”,那现在本姑娘需要了,你们得给我做出来。
曲华裳心里面欢呼雀跃,面上却不动声色,暗暗想着自己到时候该如何混进名剑大会去,顺便还能看看热闹。
几人吃完了饭,白玉堂拉着展昭跃跃欲试想切磋,曲华裳虽然想看,但是现在寄人篱下,她还是乖乖的帮四大护卫还有丫鬟们收了碗筷。等到慢慢走回来的时候,展昭已经和白玉堂分坐石桌的两边,慢慢品着酒了。
院子里面的落花落叶多了一些…这二人动过手了?那谁输谁赢?曲华裳瞅瞅展昭又瞅瞅白玉堂,发现两个人脸色不变,依旧交谈着江湖中的有趣事物。
看不出来谁输谁赢呀…心中略有些小小的遗憾,曲华裳挺想看看这两个人谁能赢的。是成熟稳重的展昭?还是风流潇洒的白玉堂?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现在自己跟着展昭帮忙查案,肯定有的是机会。曲华裳也就不纠结了。
等到曲华裳走近了,她听见白玉堂正跟展昭说道:“…今日十五,西市有灯会,展兄不去看看?”
“灯会?”展昭思忖片刻,把目光转向娉婷而来的曲华裳:“曲姑娘愿不愿意出去转转?开封府的灯会也是很好玩的。”
“哎,可以吗?”原本曲华裳都打算直接回屋睡觉了,一听说有好玩的立马就精神了,“但是我们不去查案?”
“哈哈,大晚上的查什么案子!”白玉堂大笑,“西市那边举办了灯会在猜灯谜,猜中了有彩头。”
“好呀!”听见白玉堂这么说了,曲华裳的兴趣被提起来了,她拍手答应道,“我猜灯谜可是一绝呢!”猜灯谜可是我大万花谷中自娱自乐的保留项目之一啊,大家都是才华横溢的文化人,那灯谜出起来也是天马行空引经据典,不藏上一两个典故你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其中灯谜做的最好的当属书圣颜真卿老爷子,每次都是引经据典高深莫测,除了大师兄裴元没人猜得出来他做的是啥。
曲华裳让展昭和白玉堂先走,自己则回屋找到包裹从里面取了点碎银子出来,然后一行人在府门口汇合,慢悠悠的往开封府西市去了。
第五章
曲华裳在出门的路上碰见了四大侍卫,王朝马汉表示要回家陪老婆,张龙赵虎则对于白玉堂逛夜市的提议很感兴趣,反正两个人也没事情做,于是都跟着曲华裳一起去了。
几人上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边高高点起了两排明晃晃的精致大灯笼。虽然到了晚上,出来逛夜市的人反而比白天还要多,路边各种各样的小摊旁聚集了不少的人,生意很兴隆的样子。
自从安史之乱,曲华裳再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地方了,纵观开封府,繁华程度堪比当年万国来朝的长安。百余年时光匆匆而逝,朝代更替英雄四起,尽管因为对于李唐皇室的消亡而略感沧桑,但天下终究不是安禄山的,这点结果对于过早离开的曲华裳来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安慰。
整理好自己心情的曲华裳双眼放光的四处看,这个时代对于她来说是新鲜的,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理解和观察。在看了许多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后,曲华裳突然想到,想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对于这个时代的断层,最好的去处自然是书市,于是她跟展昭提了一下,问他哪里有书可以买。
张龙赵虎找了间茶馆听戏去了,白玉堂在街边的一个鸟商那里逗一只毛色鲜丽叫声明亮的金丝雀,曲华裳原本是站在白玉堂身边跟他一起逗那只鸟,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抬起头去问展昭。昏黄的灯光之下,展昭看不清楚曲华裳的表情,他只是觉得这个曲姑娘真的是跟别人不太一样。逛街的时候她满眼的欣喜,这欣喜却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繁华而发出的感叹,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失去过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展昭想的多了些,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一边逗鸟的白玉堂把小木棍一扔,拍拍手笑道:“你要去书市?正好五爷也要去给侄子买点书看看,一起吗?展小猫你来不来?”
“你侄子才多大。”展昭听见白玉堂提起卢珍,摇头笑笑。
“一岁多啦,大嫂天天抱着教他说话,出来之前还叫了我叔叔呢。”提起卢珍,白玉堂难得笑得挺开心,看起来这个侄子是真的很讨人喜欢。
只是曲华裳关注的重点和别人不太一样,换做是别人可能会对白玉堂的侄子卢珍感兴趣,而曲华裳感兴趣的地方却是…
“展小猫?那是什么?”她一只手摸着下巴,目光在白玉堂和展昭之间来回转悠。
展昭先是一愣,然后满脸无奈的转过身去,直接往书市的方向走。白玉堂不小心说漏了嘴,却丝毫不尴尬,他一边笑一边指指展昭的背影:“当然是开封府的展大人啊,圣上亲口封的御猫展昭,大家都知道的。”
“还有这么一茬?”曲华裳觉得很感兴趣,看她满脸求知的样子,白五爷兴致勃勃的开始给她讲展昭封御猫的事情。就这样,展昭一个人在前面,曲华裳和白玉堂跟在后面讨论御猫,三个人慢悠悠的穿行在开封府的大街小巷。或许是曲华裳比较善于倾听,也可能脾气对了白五爷的胃口,一向眼高于顶的白玉堂竟然和她聊得蛮开心的。展昭虽然在前面,但是展大人武功高强耳力不弱,任是周围繁华热闹,他只听想听的,所以白玉堂那清凉的声音听在展昭耳朵里面比满大街的喧嚣还要清晰。
瞅着白玉堂语带三分戏谑越说越离谱,展昭本着“就当没听见”的原则也听不下去了。就在他回头想阻止白玉堂继续拿他开玩笑的时候,一缕幽幽的琴声传来,在喧嚣之中竟然意外清晰,瞬间就吸引了展昭的注意力。
刹那间满大街的人好像静了静,但是回过神来却喧嚣依旧,只是那琴音似断非断,不绝如缕,始终萦绕在耳边,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
展昭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去看看这琴声究竟是谁弹出来的。世人所弹音律的情感,大多与演奏者有着密切的联系,例如送别之乐曲调哀愁,闻之不忍离去,而征伐之乐则曲调激昂,闻之大气磅礴振奋人心。除此之外还有喜庆的韵律,欢快的韵律,哀凉的韵律…除了这些音乐本身所要表达的感情,弹奏者所投入其中的情感对于音乐的情感影响也是很大的。若未经历过离别,阳关三叠便少了一份不舍,若未经历过战争,秦王破阵则少了一分士气。
不管怎样,能吸引人的乐曲必定想要表达出什么,从而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但是此时萦绕在展昭耳边的音乐却很奇怪,这琴声说不上是悲是喜是怒是怨,也谈不上哀凉或者大气,甚至连一丝感情都听不出来,就好像是演奏者在漫不经心的拨弦,拨到哪里就算哪里。
到底是谁在弹琴…就在展昭迷迷糊糊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曲华裳那清脆的声音:“展大侠,回神儿啦!这是哪里?”
展昭一个激灵猛的清醒了,他下意识手腕一翻扣住巨阙推剑而出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把曲华裳拨拉到了身后,这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景。
他们三个人不知道走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小巷深处没有点灯,只有素白的月光洒下来,勉强照亮了这块地方。白玉堂在展昭的身边,手里抓着一个布包,此时他一抖手腕,布包就松开了,露出了一把全身乌漆抹黑的长刀。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护在左右围住了曲华裳,警觉的戒备着。
“我们怎么走到这里来的?”被曲华裳叫醒的展昭觉得头有点疼。
“不知道,五爷只听见一阵琴声,等回过神儿就在这里了。”白玉堂咬牙切齿,真是大意了,没想到有人竟然在开封府还敢这般嚣张,而且是对白玉堂和展昭嚣张。
被护在中间的曲华裳抱着双臂眯起眼睛,她也中了招,只不过是最早清醒过来的。刚才她听到了琴声,初闻只感觉那琴声之中无欲无求,平淡无波,就像一潭幽静的水,却看不到有多深。相比于展昭和白玉堂,曲华裳对这类琴声并不陌生。她曾经听过琴魔一曲,高绛婷无骨惊弦,音杀之术冠绝江湖,琴技是一绝杀机也是一绝,入阵之前平静,入阵之后杀意四伏,稍有不慎便会永远死在琴声之中。万花谷的琴圣苏雨鸾就告诫过谷中弟子,若是遇上她这位师姐,有多远便要躲多远,琴技不过关的,在高绛婷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而今日这歹人以音杀之术惑人心智,但也只有短短的一瞬罢了。展昭与白玉堂没有见过,没有防备自然中招,而曲华裳清醒则是因为这人的琴艺不过关,开始听起来高深莫测,等到幻术破了,便能感觉琴弦冷凝,转调苦涩,难以成曲。
“何人诱我们至此?不妨现身一见!”展昭高声说道。
“哼,无胆小人,只会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白玉堂十分生气。
“能以琴声惑人也是高手,为何如此藏头露尾?”许久未见动静,展昭心下疑惑,用琴声故意诱大家来到这里,却不出手,这是何意?
“高手?展大侠抬举他了,当心琴技不过关,反噬自身啊,你以为音杀之术是那么好学的吗?人人都会?”曲华裳想了想,出言笑道。有展昭和白玉堂在此本不用她操心,但是两个人没遇见过音杀,恐怕不能明白刚才琴音被破,那人最后曲调断断续续的,怕是已经被反噬受了伤,而且伤还不轻。所以不管是展昭的询问还是白玉堂的出言相讥,那人都没有暴露一分一毫,生怕有点动静今日就走不了了。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只要能找到这人现在何处,逮住他那可是轻而易举。
“你知道这是什么?”白玉堂怀疑的目光扫了过来,“对啊刚才是你这丫头先叫醒五爷的。”
展昭闻言心下一沉,他自己也是被曲华裳叫醒的,原以为是白玉堂叫的她,现在看来三人之中只有她不受这所谓音杀之术的影响。是因为武功要高于他和白玉堂两人还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曲华裳本就来历不明,看起来温良才被包大人暂时打上了“无害”的标签,但是她出现的时候有那么巧,谁能断定此事与她无半点联系?
人一旦开始怀疑,就免不了想的太多,曲华裳话一出口才惊觉此时她说出来的话是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不过说都说了,展昭虽然现在面上没什么表示,难保他心里不把自己划为“危险人物”看管起来或者干脆就以“毁坏开封府建筑”的罪名丢入牢房,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现在只有尽量洗脱嫌疑了…明明就没自己的事儿,但是又不能说明啊你好我是来自唐代的友人我是路过的…
真是麻烦。曲华裳撇撇嘴。
“这是音杀之术,以音律为驭取人性命与百尺之外…大概是这么说的。”曲华裳开始回忆之前她跟着苏雨鸾学习音律的时候苏雨鸾说过的话,“音杀之术颇为精妙,使用者的内力不见得要很高,最重要的是他要能精通乐理,而且对于内力的控制要很熟练。打个比方,就比如刚才弹琴的那位,他要把内力聚于双手指上,在拨动琴弦的时候内力借由琴弦而依附于琴音发出,根据曲调有不同的功效,不过最终的目的都是制服对方,至于是杀人还是困人,全看弹琴的咯。”
“说得这么清楚,莫不是你也会?”白玉堂问道。
“对,我的确会,但是对于弹琴我不太在行…”曲华裳倒是没有犹豫,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两个人都是一颗七巧玲珑心,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儿,与其现在隐瞒日后被揪出来惹麻烦,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这样自己用音杀之术反击…那也是有理由的。
“你说他弹得不好听,那你来一段比比?”白玉堂忽然笑了一声,他收起刀抱在胸前,看着曲华裳,“比比看就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皮了。”
看起来大敌当前但是白玉堂竟然如此吊儿郎当,奇怪的是一向稳重的展昭也没有阻止他看似胡闹的行为。只能说这俩人果然都是人精啊,曲华裳叹口气揉揉眉心,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笛子。那笛子通体洁白,触手温润,好像某种特殊材质的玉,笛身上以金片雕琢出了龙型的花纹。整个笛子不是很大,放在手中倒更像是拿来把玩的,只是笛子上面只有四个孔,也不知道该怎么吹。
“你这笛子真的能响?”白玉堂瞅着那四个孔觉得挺有趣。他刚才的质问只不过是气曲华裳瞒他,便激了一激,没想到曲华裳也不解释就真的承认了,这多少让人意外,也让白玉堂没那么气了。
“七个孔有七个孔的吹法,四个孔有四个孔的吹法。”曲华裳摸着笛子笑道,“况且这笛子原本也不是拿来吹奏的啊…”这是拿来打架的。曲华裳话音渐落,笛子已经横在了唇边,白玉堂与展昭顿时打起了精神,一个是要欣赏一下这纯正的音杀之术到底为何物,一个则是暗中戒备看曲华裳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