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晚穿戴好一切之时,那传召她赴宴的常青公公也到了。不过,当常青看到早已准备好一切的灵晚时,顿时惊得半晌才开口说话。灵晚,抿着嘴轻笑,心道:我更想看看你家主子的表情。
常青倒是直接地传了话,说皇上请贵妃娘娘去怡和宫赴宴。灵晚淡淡一笑,只说了一声:“公公请带路。”便再没有看常青一眼。常青一声不吭地在前面带着路,额上分明没有冷汗,可他却不停地在用帕子拭着那原本没有的汗珠。
灵晚清冷的美目扫过他略显凌乱的步伐,嘴角弯弯地翘起,妖娆地笑了,还刻意地放缓了步子,她要让那铭帝自以为是地以为她会因为措手不及而来晚。
一路迤逦,灵晚行得缓慢而优雅,每一步都带动了清风阵阵。那一路遇上的宫女和太监,看着那绝美的画面、绝美的人,都几乎忘了形。可灵晚却只是一步又一步,浅浅地走着,嘴角挂着弯弯的笑,倾国倾城。
这一笑,恰好落到了裴潋晨的眼里,他自认阅女无数,却独独被灵晚身上纯净的气质所折服。明明着妆冶艳,却丝毫不减她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独特韵味。身在重宫,却独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美感。只一眼,他便欲罢不能,明知道不应该再看,却怎么也移不开眼。
铭帝阴狠的目光落在灵晚盛装打扮的衣着上,他分明没有事前通知过她,她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着装得体地出现在怡和宫中?难道是有人…
他冷眼扫过座下许多张脸,风青璇?夏侯煦?夏侯晔?还是夏侯暄?想到此处,铭帝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因为他竟发现在这重重深宫中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能为她所用。他不能容忍,不能,所以,今晚的宴会,夏侯煦、夏侯暄或是夏侯晔,就是他们三人之一了,解决一个是一个。
他又将眼神扫向了连国九公主裴雅瞳,端庄、秀丽、温柔、娴静,如此佳人,想必也委屈不了自己的皇儿。不过,他将眼神复又调转回灵晚风华绝代的脸上,仍旧忍不住有丝丝担心。
灵晚接收到铭帝的眼神,娇俏一笑:“皇上,臣妾来晚了!”
铭帝碍于百官及连国太子裴潋晨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冷哼了一声,假笑道:“爱妃,坐下吧!”末了,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确实是来得晚了点儿!”
灵晚做惶恐状,表情委屈:“皇上,臣妾可有补救之法令皇上宽心?”闻言,铭帝终于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笑道:“爱妃,既然你来晚了,罚你献艺娱乐贵宾如何?”
笑意瞬间凝结在了灵晚的脸上。自古以来,嫔妃献艺早有先例,不过,以皇贵妃的尊贵身份,想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铭帝就是想要她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不要说来者是连国的太子,便是连国的皇帝到了,以旭国的国力,也是大可不必让皇贵妃来献艺的。灵晚牵了牵嘴角,淡淡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清晰而用力地说:“臣妾,遵旨!”
风青止此刻闻得铭帝如此一说,心中不悦却又暂时不便开口相阻,只拿眼看了看灵晚,心中想道:我风青止的女儿,没有那么矫情,我的灵儿一定能处理得很好。
“皇上,臣妾不知今晚要‘娱乐’贵宾,这身衣裳太过累赘…”灵晚在说到“娱乐”两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令得在场百官均是摇头不已。而铭帝闻言却是以为灵晚想借故罢演,他邪邪一笑:“爱妃,你倒是想表演什么节目呢?与衣裳何干?”
这话也说明了,你想不表演,那也是不可能的。铭帝这么一说,灵晚心中已有计较,铭帝啊铭帝,你想要我出丑,那我便要你比我更丑。
“皇上,臣妾身无所长,只有剑道尚算入得眼。如若皇上想看,臣妾这便换下这身衣裳,为皇上舞剑尽兴。”灵晚说话的时候低着头,铭帝看不见灵晚的表情。铭帝端详了一阵,也不含糊,点头道:“爱妃可要快一点儿喔!要不然,让贵宾等待可不好!”
灵晚此刻终于抬起绝色的脸庞,妖娆一笑道:“皇上既然怕贵宾等不及,那臣妾就失礼了,这衣着繁复,臣妾便也不换了,脱了即可。”听罢此言,铭帝的脸色立刻由红转青,还来不及说出什么阻止的话语,灵晚的手已然搭上了腰间缎带。
只轻轻那么一扯,袍飞丝扬,粉色的外衫与玫红色的长裙就这么施施然落了地,惊起了一地的暗尘。再观灵晚,已是一身轻便装束,玫红色的胸衣外是嫩黄的起暗纹的内衫,腰间同色的丝带盈盈一束,嫩黄色的内衬裤裙,脚下蹬的是金丝滚边的玫红色绣鞋。
这一身轻装,若是平常,穿出来也无不雅,宫中也有妃子如此着衫。但此时此刻,灵晚却是当众褪衣,这让铭帝好生尴尬。众臣也是惊得嘴也合不上,一个个瞪着灵晚仿佛是怪胎一般,而风青止却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不敢置信地倒抽了几口冷气。
铭帝刚想发作,灵晚却没有给他机会,一旋身飞跃而起。清亮的嗓声,空中而散:“皇上,待臣妾为您表演一番。”而后,只听“咔嚓”几声响,灵晚一只手折下树上粗枝,另一只手拔下头上金簪挥舞自如。不一会儿,手中粗枝已让金簪硬生生削成了剑状。
“皇上,刀剑无眼,臣妾还是用木剑更为稳妥。”言罢,在看清铭帝惊骇的表情后,她娇笑着舞向空中。
在场之人,看到灵晚此举,都恐惧地想,若是那金簪此时削的不是木头而是人头的话,那会是怎样?只这么开了一个头,便不敢再细想,太可怕,太可怕!只一招,灵晚已震慑全场。那些本来还对灵晚不屑一顾,想找机会折辱灵晚的宫妃们,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地打消了心中计划。
灵晚此时握着那把木剑,冷冷看向铭帝。一阵冷风如同哭声一样呼啸而过,似在用刀刻过铭帝的心。风吹动了灵晚的秀发,如同波浪翻滚汹涌;风亦吹起了灵晚的一袭嫩黄薄衣,像缠着线的风筝随风轻轻摆动。
灵晚开始舞剑了,剑式强中带柔,飞舞的衣角在风中翻飞如蝶。她的身子不停地起起落落。风越来越大,灵晚的剑式已变成强中带刚。灵晚终于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啸,剑尖直指铭帝面门,如魅如冷。
众人大惊失色,而灵晚的剑尖却在离铭帝不远之处,生生停住。剑落,灵晚清冷而望,娇俏道:“皇上,别怕,木剑而已!臣妾怎敢伤了皇上?”
铭帝脸色青紫,指着灵晚的如花的笑颜就要发怒。一阵悠扬的箫声,适时而起,那婉转的箫音,似有魔力一般,瞬间抚平了铭帝心中的戾气。
灵晚清亮的美目,看向那箫声发出的地方,那一袭白衣,不是太子又是谁?是啊,这般有着影响力的箫声,除了他,还有谁人能奏出呢?
突而,灵晚拔地而起,和着太子的箫声,手腕急转着,在空中舞出一朵朵丽剑花,迷乱了众人的眼。
太子夏侯昭没有回望灵晚的身姿,只是闭目吹箫,神似潇洒,状如谪仙。灵晚的剑舞和着他的箫声,对众人来说,完全是一种感官上的极致享受。于是,大家都忘记了灵晚的鲁莽,忘记了铭帝的怒气,只是静静地随着灵晚的一招一式而目不转睛。
当灵晚旋转身姿,最后一招刺出后,回旋定身之时,场内一片寂静,众人都还沉静在那动人的旋律之中。一人带头起身,拍掌声声,终于惊醒了众人,而后是震天的喝彩,让铭帝责罚的话语再一次被逼回了肚里。
他黑着脸看着笑意盈盈的灵晚,亲手将那地上的外衫拾起,披在了她的身上:“爱妃,小心受凉!”
这看似普通的动作,在官员眼中,是铭帝对灵晚的宠爱;在后妃眼中,便是刺激。铭帝这是要把她一步步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让她即使不能受罚,也要被众妃所排挤,而后,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永无翻身之地。
灵晚淡淡一笑:“谢皇上,臣妾自己来。”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铭帝的接触,在灵晚的心中,铭帝只会让她恶心。她披着衣裳却没有再穿上,只因她刚才一举已是不适,若是此时再当场穿衣,那只会更让铭帝恨怒。所以,此时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了铭帝的身侧,而铭帝的另一侧,皇后的脸上已然郁结成冰。
在她眼中,灵晚此时已与那青楼女子无二,竟要与她齐齐坐在铭帝的身边,端的是让她觉得丢脸。但她深知灵晚的背景,自己的儿子夏侯晔更是对她一片深情,所以,她暂时只能忍耐再忍耐了。
而此时,连国太子裴潋晨眼中的欣赏之意已愈见明显,铭帝此时看着他那痴望的神情,心中又生出了一个想法。

七、侍寝夜
这晚宴也不知得多时方能结束,灵晚实在待不下去,便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早早地回了清淑宫休息。岂料,夜半时分,铭帝那儿又来了消息,说是宣剑贵妃侍寝。
灵晚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恨恨地看着那来传旨的小公公,道:“小公公为何通传得这么迟?”
那小公公显然也是知道这剑贵妃动了真怒,心中哀叹,谁不愿服侍皇上啊?这剑贵妃倒真是跟那些个主子们不一样,这多好的事儿啊,还生气?于是颤颤巍巍地说:“回贵妃娘娘,今儿个皇上本不打算宣哪宫的主子侍寝的,但晚宴过后皇上又改了主意,常青公公这才吩咐奴才前来通传。”
灵晚自知为难这小公公没有意义,于是,便又温和道:“有劳公公,待本宫准备一下,这便随公公去。”
那小公公见灵晚改了口气,心中大舒一口气,笑道:“奴才到外头候着!”
灵晚微笑地点了点头,那小公公逃也似的出了清淑宫的大门,在门外好生地站着。见状,灵晚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笑的是那公公怕自己的可怜样,哭的是这侍寝一事,铭帝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可不管灵晚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旨她是抗不了的。不过,她打眼瞟了瞟那枕下三哥给的药丸,这一次,她不会再吃药,且看看这铭帝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招。灵晚随意地换了身衣裳,并未刻意地装扮,便出了门。那小公公一见灵晚清丽出尘的样子,先是愣了半晌,而后,便红了脸低头不敢再看。
“小公公,本宫可以了,带路吧!”
那小公公就应了一声,便领着灵晚朝西面走。灵晚走了几步又站定,疑惑地问:“小公公,可是带错了路?皇上住的昭和殿,不是在东面吗?”
那小公公也停了下来,转身恭敬道:“回贵妃娘娘,常青公公交代过了,皇上今日不住昭和殿,住宣和殿。”
昭和殿、宣和殿本是旭国皇宫之中的东西两殿,主殿是昭和殿,侧殿为宣和殿。铭帝虽然大多时间歇在昭和殿,但也有部分时间会住宣和殿。见那小公公如此一说,灵晚也并未觉得不妥,于是便莲步上前,淡淡道:“有劳公公了。”
那小公公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越走心里面越冷,为何他总感觉今晚不同寻常呢?待到那宣和殿近在眼前了,小公公止了步,对灵晚道:“贵妃娘娘,马上到了,您要不要再整理一下仪容?”
许是别宫的娘娘们在面见铭帝之前,都会细心地检查自己是否不得体,于是这小公公有此一问,灵晚摇摇头,清冷道:“不必!”
那小公公吃了瘪,脸涨得通红,再出声已细小如蚊:“贵妃娘娘,常青公公说,让奴才将娘娘带到后即可,不必随侍左右。”
一听这话,灵晚便知又是那铭帝的主意,哼!不就是要她自己进去吗?灵晚一甩袖冷冷道:“公公既然不必留下,那便回吧,你也没什么用了。”
不知为何,这话没来由地让那小公公心中一冷,再抬首,灵晚已进了大殿。这时候跟在灵晚身后的秋歌,忽地转身道:“公公,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啊!”那小公公再蠢也听出这话的不对劲,吓得冷汗如雨地道:“这位姐姐,奴才、奴才…”
不待他解释完,秋歌一扭小腰也进了殿,看也不看那小公公一眼。小公公见状,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宣和殿。
他走出不多远,隐隐感觉背后有人,便浑身哆嗦着大步向前跑去。由于跑得太急,他狠狠地跌了一个跟头。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几个宫女正好经过,指着他的狼狈样,吃吃地笑个不停。他一见有人,不但不生气反而跳了起来,嘿嘿笑着,奔了过去。
这群宫女是去昭和殿的,小郭子也不敢乱跑,只得跟着走。可到了昭和殿,他却发现了一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顿时吓得浑身是汗。越是细想,越是后怕,小郭子此时也再顾不得其他,提着灯笼撒腿就往宣和殿跑,心道:我的贵妃娘娘哎,您可等着小郭子啊!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这路才走了不多远,小郭子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这一次,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真的有人跟着他,且一路跟了这么久,他迅速转身,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先是惊喜地跳了起来,而后,却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惊骇的那一声还没来得及叫出口,便被来人一剑封喉,至死也没能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死。来人将手中长剑在小郭子身上擦了擦血,这才收了剑。
此时,一人从天而降,月白长衣,飘飘欲仙,他看了一眼地下的小郭子,冷冷问道:“人在何处?”
那执剑之人,恭恭敬敬低首道:“爷,宣和殿!”
闻言,月白长衣邪邪一笑:“好玩儿,好玩儿,游戏开始了!”
推开宣和殿的大门,一丝龙香环绕,灵晚皱了皱眉头,虽不对这香味过敏,但实在不喜欢。
这时,秋歌跟了进来,将早已备好的棉帕子交于灵晚之手:“娘娘,用这个捂一阵就好。”那帕子上浸了药汁,是云详调好给灵晚带在身边的,十分好用。灵晚嗅了几下,真的感觉舒服很多。
不过此时,灵晚的眉头却是拧得更紧了,虽说侍寝时被一群宫女太监盯着不好,但这宣和殿今夜似乎也太过于平静。灵晚眯了眯清冷的美目,一步步深入,一步步观望着。
一个爽朗男声自内殿传来:“怎地才来?”只一声,灵晚的脑中便被轰成了一片空白,怎会是他,他怎会在宣和殿?
直到那人立于灵晚跟前,灵晚仍旧不敢相信,粉嫩的樱唇微微张开,半天合不拢嘴。
“怎会是你?”
裴潋晨此时反而比灵晚更惊讶,而后,又是一阵欷歔:“旭国的皇上,果真舍得,居然将你赏与我过夜!”
闻言,灵晚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怒恨交加,她咬牙问道:“太子殿下何意?什么叫皇上舍得?”
此时的裴潋晨一身紫金蟒袍,腰间玉白带,足下黑马靴,头束金龙冠,面如冠玉,鼻若悬胆,端的是美男子一个。在连国有多少如花少女仰慕于他,可反观灵晚的表情,他当真有点受挫。
于是,他剑眉微挑,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皇上今晚曾提到会许一人为潋晨侍寝,可不曾想,会是一舞倾城的贵妃娘娘。是以,潋晨才会说皇上竟然会舍得。以贵妃娘娘仙姿,皇上还真是大方呢!”
灵晚此刻终于听明白了裴潋晨的话,顿时气得磨牙砺口。但她听连国太子只以潋晨自称,尚算谦恭,也强压下心头怒火,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本宫倒以为,没有太子殿下的示意,皇上为何会独独选本宫呢?”
裴潋晨闻言,连连摆手:“潋晨确实对娘娘的出现十分惊讶,娘娘舞剑的仙姿,潋晨亦十分地欣赏。不过,潋晨确没有想亵渎娘娘之意,娘娘别误会!”
灵晚当然知道铭帝的心思,他在夜宴之上羞辱她不成,所以又来一招侍寝。这一招果真毒,如果她从了这连国太子,那铭帝便有机会将她赠予这裴潋晨。换句话说,九公主嫁了进来,也给裴潋晨带个安心回去。
她若不从,拼死反抗,以她的武功修为,那裴潋晨不但没有机会,更有可能为她所伤,那么,铭帝同样可以借机对自己痛下杀手。
可转念,她灵光一闪,难道那夜之人,真是这个连国太子,可他不是与三名宫婢一起吗?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仅仅是铭帝为了陷害自己?灵晚当真是苦恼,这件事一日不弄明白,她便一日不得安宁。此时此刻,这皇宫之中,只要是个男人,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怀疑。
她不想这样,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样任人摆布。她就要这样坐以待毙吗?当然不会,她风灵晚自打进了这道宫门,就再不是从前的天真少女。她望着裴潋晨的眼,突地嫣然一笑,而后转身对秋歌说道:“秋歌,把门关好。”如果没有人能告诉她,她便只能自己试上一试了。
裴潋晨一听这话,心里头噔噔噔直响,此刻的灵晚清丽脱俗,比晚宴之上更加动人,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刚打算开口,灵晚却又开口了:“既然,皇上都允了,本宫又有何委屈?太子殿下比之皇上,哪个更有魅力…”话说了一半,恰到好处,不冒犯谁,也不得罪谁,更让人想入非非。
慢慢地,灵晚向他靠近,越来越近,直到两个人眼对眼。灵晚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那卷翘的长睫,似蝴蝶扇动着翅膀。扑上扑下的,让人心动,裴潋晨终是抵不过灵晚的媚惑,一只手悄悄地攀爬上灵晚细软的腰肢。
灵晚假意地扬起欢快的笑脸,对着裴潋晨的脸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叹道:“皇上果然还是最疼本宫的,知道自己不能人道,所以,把本宫的初夜赐给了太子殿下,本宫…”灵晚的话还未说完,潋晨早已惊得将灵晚推了出去。
“娘娘说皇上不能…”下面那两个字,他忍了忍,没有说出口,但他的眼神已经给了灵晚想要的答案。他不是,绝对不是,那夜她虽然意识不清,但,那种感觉太强烈,她似乎想忘也忘不掉。那个人身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男性气息,但在这个人身上,她完全感受不到。
但,就这么结束吗?当然不是,如果他不是那个人,她便更要让他害怕,只有他害怕了,才会躲开自己。只要他连国太子不肯接受她这个“礼物”,那么,铭帝还有何话可讲?
“哎呀!是本宫失言,皇上没有,没有…”灵晚假装说错了话语,连忙改口,可她越是这样,那裴潋晨越是觉得这件事情大有文章。他铭帝未曾宠幸过的妃子,倒是给他侍了寝,这要是外人不知还可。他扭头看了看一边低头看着鞋子的秋歌,心虚地想,这要是让人传了出去,便不止是旭国后宫的丑事了。
那可是关系到邦交的大事,更何况,这风灵晚的背景,他早已知道,不说她那权倾朝野的父亲大人,便是她那大哥风云非,也绝不是省油的灯。连国毕竟还是一个小国,他惹不起啊!
裴潋晨有些怕了,直直后退了好几步。灵晚面色如常,心里却早已笑得翻了天,她当然知道,他会怕的,旭国的边关,只要她的大哥跺跺脚,他连国都要抖三抖。所以,她倒有些佩服这个裴潋晨了,居然敢打自己的主意。
灵晚笑了,可她越是笑得开心,裴潋晨就越发看不懂她的想法。他左闪右避地想要离灵晚远一点儿,怎料到灵晚会武,就像是猫戏鼠般盯着他不放。他实在避无可避,便想着一了百了,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灵晚没有料到他有此一着,冷不丁地就撞了上去。
这裴潋晨也是没有防到灵晚避不开他,于是,两人就这么互抱着滚倒在地。灵晚玩儿得兴起,开心道:“太子殿下,看你往哪儿逃,抓到了抓到了。”
言罢,灵晚还骑在了他的身上,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不过,这种得意的感觉,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就在这时,宣和殿的大门外,响起了均匀的敲门声。灵晚转身刚想喝斥一声,却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潋晨,可是还在这里?为何我听到有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太熟悉,灵晚登时乱了心神。
那被骑在身下的潋晨,此时也顾不上形象好坏了,只大声道:“我在,我在…”门外之人听到这样的回复,便也再不犹豫,用力地推向了宣和殿的大门。可试了几下,也没能推开,刚打算开口相问,却看到门自己开了,里面钻出秋歌略有些尴尬的脸。
随着大门的打开,夏侯晔瞬间便看到了殿内衣衫凌乱的两个人。灵晚的脸早已烧红成了一片,而裴潋晨却是一副庆幸万分的模样。
夏侯晔看着殿内情形,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最终将眼光调向裴潋晨,问道:“这是?”
裴潋晨无奈地摆了摆手:“别问我,要问就问你的父皇。”
他又将眼神调至灵晚的脸上,灵晚别开脸,有些委屈地说道:“不就是宣我来侍寝了,有何不敢说的。”这话,一半是赌气,一半是解释。但传到夏侯晔的耳中,当真不是滋味,他急急地行了进来,看着灵晚不忍地说道:“父皇,当真如此荒唐?”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谎吗?”灵晚抬着带泪的眸子,凄然看向夏侯晔。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坚持,在任何人面前谈笑自如,唯有一个夏侯晔,她做不到,他是她的劫,是她唯一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可现在,他真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离得那么近,她却只能唤他一声皇儿。她不甘心,所以,她要反抗到底,总有一天,她会让铭帝看得清清楚楚,她风灵晚绝不是他口中的“贱”人,她要让他知道,即便是红颜祸水,她祸的亦只会是他旭国的皇宫而已。
“…母妃,夜深了,你还是回宫吧!”
闻言,灵晚失望极了,这就是夏侯晔的回复,这就是他对她的坚持吗?那日,他不是还据理力争地找了铭帝,那日他不是还跪在大殿之中求情,可此时此刻,他怎能如此对待自己!
灵晚含着泪,咬牙道:“沐王殿下,你这是在赶本宫走吗?本宫是皇上请来的,要走也得皇上请,你凭什么要我走?”
这话夏侯晔听明白了,裴潋晨更是听明白了,他一转眼珠子,对秋歌道:“这位小美人,可否陪我出去赏赏月?”秋歌一听这轻浮的话语,脸瞬间烧到了耳朵根,她看了看外面漆黑无一颗星子的天幕,愣愣道:“殿下,今晚,没有月色。”
这话一出,裴潋晨真的是被煞到了,从未像今晚这么失败过,一连两个女人连正眼也不带看他一眼的。一个小小的宫婢,邀她去赏“月”居然还不肯?裴潋晨这时真的黑了脸,也不管秋歌哇哇大叫,只拖了秋歌就往外走,嘴里哼哼道:“哼!本太子说这外面有月亮,就一定有月亮…”
这些日子,灵晚打落牙齿和血吞,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绝口不提,可是,夏侯晔的出现,彻底撕裂了她心底伪装的那份坚强。
裴潋晨与秋歌已经退出了大殿,只余下这心中有情、不得而抒的两人,灵晚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犟地不让它滴落。夏侯晔看得真切,却也当真心疼。他扳过她的身子,心疼的口吻,仿佛灵晚是那娇弱的花儿一般,他温柔道:“你为何这般倔犟?想哭就哭出来,别忍了。”
听罢此言,灵晚的泪像是猛然间找到了出口一般倾泻而出。她抽泣着说不出话来,她是该哭的,可她却不能告诉他,她为了何事而哭。侍寝那夜所受的百般羞辱,叫她如何对着这个男人说出口?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痛,灵晚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搞得夏侯晔简直是不知所措。他轻叹一声,终于揽了灵晚入怀,有些感伤地说:“灵儿,你可怨我?”
怨,怨有何用?灵晚想这么说,却只是哽咽。生在帝王家,有多少无奈与悲哀,她或多或少都能理解,只是一想到这步步惊魂的后宫路,从此后,他再不能陪自己一路而行,灵晚的心便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她埋了脸在他怀中,享受着这片刻的祥宁,出了这宣和殿,也许,他们再没有机会亲近,越是这样想,灵晚越发地抱紧了夏侯晔。如果说,明知相爱如此凄苦,她宁可当初从未相遇,至少这样便不会有遗憾,更不会如此委屈。
没有听到灵晚的回答,夏侯晔的心中也百般不是滋味。他感受着怀中人儿的微微起伏,忽而想起了初遇的那个夏天,同样的夜、同样的人,只不过却再找不到同样的当初。如果一开始就能预见结果,他绝不会像以前那般有所顾虑,他以为只要步步为营,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和他预计的一般顺利,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父皇会先他一步下手,而且这手还下得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