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就傻住了,好像被一下子切掉了所有反射神经一样,我看着那些急速朝我飞刺过来的东西,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几乎能感觉那些锐利的锋芒刺过风朝我身体直逼了过来,本来想让身体退缩一下的,可没想到反而朝那方向迎了过去,这就是该死的人条件反射出来的误差。
而我就要丧命在这见鬼的误差里了。我想,一边咬紧了牙齿准备承受住这一下可怕的撞击。
却在这时突然砰的声枪响,那些锋芒陡然间被打碎了,一下子碎掉了那个“人”一整条胳膊,而我趁这东西略微一迟疑,一头冲过它所在的位置,朝着停车的方向直奔了过去。
可是刚跑没两步,再次一声枪响,一股无比尖锐的劲风贴着我的耳朵一掠而过,这令我耳朵立刻火烧似的一疼。
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我身后那座寺庙的大门顶上站着个人,夜色里我无法看清楚他的样子,但很清楚地知道他拿在手里那把漆黑的,长长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把狙击步枪。
看它刚才射击那东西的威力可以看出来,这枪是经过改装的,搞不好之前那一子弹如果没有射偏,我整个头就被切掉了。
想着,我立刻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而背后枪声再次响起,这次他瞄准的应该是我的腿。
所幸我跑得快。连着几枪没有射中,那些子弹将我脚下射得飞沙乱起,这时候我整个脑子都已经完全空掉了,跟那些乱蓬蓬的沙一样,唯一的思维就是赶紧跑,迅速跑,跑到停车的地方。那几百米的距离,这会儿看起来就好像几千几万米那么遥远。
直到我差点以为自己心急慌忙间走错了路的时候,那块巨大的岩石终于出现在我眼前,像只栖息在夜空下的巨大的鸟。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欢呼,虽然脚下差点吃到一颗子弹。
这一发子弹令我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没顾得上疼,我几个翻身躲过了紧随而来的那几枪,趁着对方可能上子弹的那瞬间停顿,我飞快爬起来继续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块岩石前,又用最大的速度最敏捷的动作完成了停止,转身,冲刺这三个动作,一口气冲到车子前一把拉开车门,朝里头钻了进去。
关上门的同时我长出一口气,因为小默罕默德的吉普车车身和玻璃都是防弹的,那主要归功于他的胆小和瞻前顾后。
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亲他几口。我想,一边发动了车子。车子启动得很顺利,这总算是我这一天所碰到的最顺利的事情。可是隐隐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在我将车子开出那块岩石背后的时候,我朝周围看了看。
太安静。
刚才一连串的枪击声停止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风也停了,整个旷野静得好像一块凝固了的果冻,静得让人发慌,除了吉普车持续不断的轰鸣声突兀地在这一片寂静中响着。
我觉得自己心跳再次块了起来。
透过后视镜我看向之前过来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刚才那个怪物真的没有跟来么?想起它之前神出鬼没的速度,我思忖,然后踩下了油门。
不料车子刚刚朝前驶出一段路,突然车身猛地一阵晃荡,好像猛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我大惊。紧踩刹车连打了几转方向盘总算控制住了车身,头却因为刚才那一下震荡撞在玻璃上,几乎把自己撞昏过去。只觉得眼前视线一阵模糊,强迫自己迅速恢复过来,我倒车,调整好方向盘,正要继续往前开,却发现无论我怎么踩油门,车子都开不动了。
它的轮胎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发动机每一下运转都似乎耗费着车子全部的力量,可无论怎么样它就是一步也前进不了。这同时,窗外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有什么东西遮挡在我车窗外,把视野搞得模模糊糊的,并且这模糊正逐渐变得越来越厉害。
该死!
我嘴里狠狠地诅咒着,一边继续用力踩刹车。使劲踩,使劲踩,总算在踩得我一头热汗之后车子终于朝前动了动,我精神为之一振,连头晕也顾不上了,用力挺了挺身。
却因此再度一头撞到车窗上,因为就在车轮刚刚托老天的保佑朝前滚了一下之后,车身突然再次一阵震荡,很猛烈的一下,要不是坐在车里,我几乎能被这力量给甩出去。然后那些蒙在车窗外令人视野模糊的东西突然间不见了,瞬间视线内一片豁然开朗,可还没等我来得及对这一切适应过来,突然前面出现的东西令我惊叫着整个人朝后使劲一仰!
那是一个通体由沙粒组成的人形。
不,不止一个,透过后视镜我至少看到有五个以上这种怪物,它们爬在车窗上,车身上,也许还有车顶上。细长的手腕连接着细长的手指,细长的手指尖锐得仿佛一根根钢刺。
它们用那些“刺”使劲朝我车身上或者车窗上狠砸,一下下,快而迅速。车身随即一片噼里啪啦的脆响,仿佛同时被无数支机关枪在扫射着,车子因此而震动起来,至此我才明白,之前车子突然撞到的是什么东西,原来就是这些沙粒生成的怪物。
每每一撞到车身,那些怪物手上的“刺”就碎裂了,散成粉末消散在空气中,但随即马上会有更多的刺生出来,源源不断,执着而坚韧地朝这辆防弹车坚固的装甲上猛刺,一刻不停。渐渐的我发觉边上的车门多了许多凹口,被外面的力量一下下撞击着,慢慢朝里鼓了进来,这让我手脚发凉。
那可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小默罕默德的车是防弹的,但无论再坚固的东西,总有它受力的极限。外面那些怪物的撞击力到底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是这种能把车都撞得周身震动的力气,再加上持之以恒的盯着一个点的撞击,我实在没把握这装甲究竟还能让我的车安全多少时间。
正这么想着,一声脆响令我真正开始恐慌了起来,因为面前那层防弹玻璃竟然在外面一次极猛的撞击下突然间裂出一道缝。
这对于这辆车及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而我此时完全走投无路,周围全是那种可怕的沙人,无论速度还是力量,我都是无法跟他们比的,所以想推门逃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那只有束手待毙么??
我死盯着车窗外正对着我的那个白糊糊的身影,它似乎也在看着我,虽然它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当车窗上出现了那道裂缝之后它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间,那些在车身各处撞击着的声音全停止了,片刻沙沙一阵响,那些沙人竟然全都聚拢到了车窗前,围着那块裂出了缝的玻璃高举起手中的“沙刺”,集中,然后一起朝那方向刺了下去!
靠!我不由得大骂一声。
这些东西的智商不是一般的高,那样的力量再加上这种智商,我想我死定了,周围到底有多少“沙人”现在?五个,十个?我想起之前在老默罕默德身上看到的伤,而这一下,我可能会死得比他还要难看了。
“咔!”又一声脆响,第二道缝从窗玻璃上裂了出来,蛇形出长长一行。我只觉得头顶冷汗刷的下就涌出来了,捏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阵颤抖,我咬住了牙,准备承受住它们破窗而入的最后一击。
可是说也奇怪,眼看着玻璃就要碎了,那些沙人却不动了,一个个将头朝后扭了回去,似乎后面出现了什么令他们更感兴趣的东西。
于是我忍不住也朝那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看到大约百码远的地方,在车灯几乎快要照不到的范围,那儿站着个人。
瘦而高,站在一望无际的旷野里,像只孤独的大鸟。一把漆黑色的枪在他手里握着,很不错的狙击步枪。没有瞄准任何目标,只是随便搭在肩膀上,像他身影一样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
突然其中一只沙人一跃而起,朝那男人站立的方向扑了过去。刹那间其余沙人从车身上纷纷跳落,一起放弃了对我的围攻,转而向那男人团团包抄。
而我亦总算看清了这些怪物行动的方式——
它们是贴着地面滑翔过去的,风和沙构成了它们前行的动力,以致它们行动能如此快如鬼魅,所谓形随风动。
而面对此,那男人始终一动不动,安静得像座雕塑。
只是当那些幽灵般的怪物已经离他近得仿佛只要再次一个跳跃就可以扑到他身上时,他突然抛开手里的阻击步枪,反手一扯,从身后拽出两把银光锃亮的短柄格林冲锋枪。
一边健步后退一边由正前往两边一阵扫射,子弹所经之处那些沙人的身体像盛开的花一样四下崩裂。随即一把丢开已经放空了子弹的冲锋枪,他手轻轻一扬啪啪啪几枚手榴弹掷出,旋即翻身跃开,那同时一连串轰炸在我车前惊天裂地地爆开。
所有动作仅仅只是几秒内的一气呵成,而沙人超强的修复能力在高温高压的作用下显然一时大伤元气。所幸我这辆是防弹车,仅被爆炸掀起的气浪震得晃了晃,不然我剩下的可能只有一具烧焦了的尸体。
我钻在方向盘下目睹着这一切,几乎有点发呆。
呆呆看着原先寂静的旷野转眼变成焦土一片,呆呆看着原先漆黑一团的周遭转眼火光冲天,呆呆看着那个男人在几秒钟里消灭了所有怪物之后将身体转向了我,那瞬间火光映亮了他的头发,他的脸。
他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
五官是那种丢在人海里可能就找不见了的长相,偏偏那长相,却因为一副特别的笑容而令人过目不忘。
那样温和,柔软的微笑,因着嘴唇扬起的弧度,而漂亮到完美…
他那样微笑着从腰间抽出把自动手枪指向我,或者说我面前那道已经出现了两条裂缝的防弹玻璃。而我同时猛地清醒了过来,朝上一窜迅速坐回到了驾驶座上,在那男人轻轻扣动扳机的刹那迅速踩下油门,发疯般用力打着方向盘将车朝吉萨方向开了过去。
“靠靠靠!”
车子斜过他身影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朝他看了一眼,他似乎放弃了对我的射击,一手拿枪,一手从衣兜里抽出支烟塞进嘴里。
而我不由自主在嘴里冒出一叠声的咒骂。
这个男人,这个不知道究竟是杀手还是雇佣兵的男人,他竟然就是那天在酒吧里同我有过一夜风流的陌生人!
靠!
第二十二章
回到实验室,小默罕默德的脸如我所预料的那么难看,每个爱车的男人看到这种状况都会心疼的,我把他这辆防弹吉普变成了一团几乎快看不清形状的蜂窝。
“我会赔你的,小默涵,”所以我必须讨好他,免得以后出状况再也靠不到他:“保时捷、路虎还是悍马,看上哪个牌子尽管跟我说。”
“两百万支票。”他臭着脸回答我,“我对你的二手车没兴趣。”
看,这就是彼此太了解的坏处,有时候我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他料到了,实在很无趣。
“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A,搞成这样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然后他又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命大还是什么。这次又是什么,搞得那么壮观,老默罕默德是不是把海豹突击队派来了。”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说到海豹突击队,我不能不想起那个试图射杀我的金发男人。突然发觉,在我的感觉里他似乎比那些沙粒构成的怪物还可怕一些。光凭一个人的力量,就好比一支军队,这样的人跑来埃及杀我,我到底是惹到了个什么样的人物。“对了,老默罕默德死了。”
“死了?怎么会?”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同他说了一遍,听完小默罕默德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我想他一定是很难消化我所说的那些沙粒怪物。
“事情就是这样,他被那群怪物杀死了,我要不是靠着你这辆车,只怕也活不成,那些东西是有智商的,并且不低。”
“会是什么,那些沙人。”摸着从车上拆下来的一块钢板,他问我。
我摇摇头,把那只从老默罕默德那儿得来的油布包放到工作台上:“不知道,但应该和这只包有关,他很在意这东西,命都快没了还抓着它,我想一定很重要。”
“打开看看。”
他不说我也已经打算这么做了,事实上捡了条命从吉萨逃回来之后,这一路上我的好奇心就随着对那些怪物的出现、以及对老默罕默德的死的分析,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们之间必然有联系,这是肯定的,但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联系。而老默罕默德在死之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造成他被这种怪物追杀,直至死亡?
难以猜测。
也许谜底就在这只包里,那里头到底会是什么。
我拖了张凳子坐下,将它牢牢缠裹在外面的油布一层层揭开。
油布总共包了好几层,每一层都紧致得一丝不苟,看得出包它时候的那种细心。最里头是层锡纸,把它撕开后,令我有点意外,因为里面只是一只式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头盒子。
以致我和小默罕默德同时叹了一声,因为本以为里面的东西或多或少会让人觉得特别一点的。
盒子的式样同我们装麻将牌的那种小盒子差不多,不过要小一点,并且四四方方。盖子是抽拉式的,拉开后里面立刻散出来一股照相纸的味道,我目测了一下,里头至少有二三十张照片。理成一堆塞在里面,连同一卷胶卷。
这大概就是老默罕默德想让我看的那些照片,我想。但我想不出它们和那些追杀他的怪物会有什么联系。
“这是什么地方。”把那叠照片归到工作台上后,小默罕默德拿起第一张看了半天,问我。
我接过看了看,没能看出来。
照片上背景是一望无垠的沙漠,零散安置着几顶帐篷和一些已经废弃了的施工架,正中立着老默罕默德,他站在一个已经被挖掘得很深的坑洞前,边上围着几个手下。他们在谈论着什么,没注意照相师的镜头,只有老头一个人脸对着镜头,脸上一如既往一副老骆驼般猥琐的笑,一只手指着坑洞,似乎是示意照相师拍它。
照片里的光线看起来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光景,斜射的阳光进入了坑洞的里面,因此可以看得出在大量的沙土和岩石碎块下面,隐隐有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石梯,一直通向坑洞的深处。我想那个坑洞应该就是老头对我说起过的那座坟墓——疑是36号坑的坟墓,也就是现在在我实验室里那个复活了的木乃伊的“家”。这张照片估计是准备进墓前拍的,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大量的挖掘装备,看起来对这次开挖充满了期待。
于是将工作台清理了一下,我一边看一边把照片按着顺序从上到下依次摊放在了上面。
看着看着发觉这些照片拍得颇为连贯,从第一张准备进墓室开始,一直到深入墓室,每个经过的场景他们都拍了照片。并且相当清晰,比老头之前给我看的那些质量好了很多。
现在我总算可以看到了这座传说里的坟墓的大体构造。
沿着石梯一路往下,首先进入的是一条大约一米半左右高的甬道,甬道原本应该是被碎石木块之类的东西给填满的,但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照片上老默罕默德的几个手下手指着甬道上那些斑驳的壁画正说着什么,看表情,似乎是想找什么而没有找到。
“难得这些盗墓贼还对艺术感兴趣。”瞥了一眼,小默罕默德道。
“不是,他们不是对艺术感兴趣。”照片上那些人对壁画看得相当仔细,甚至包括角落里的,也难怪他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卡特通过石阶上的图坦卡蒙印章确认了图坦卡蒙的坟墓,这些人只不过是在找墓主人的标记而已。”
“看来没有找到。”
“是的。”
继续往下看,不知道是不是照片角度的关系,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间宽敞的前室,死者棺椁的暂时停放处,木乃伊的制作地,也是最后存放一些大型墓葬品的地方。图坦卡蒙墓到这一间的时候,卡特已经有了很大收获,但可惜老默罕默德他们依旧一无所获。这地方空荡荡的,除了中间一块看起来显然是棺材停放处的石台,以及边上一具狭窄的石槽。石槽下粗糙简陋的排水系统可以看出,那是处理木乃伊的地方。但显然它们从设立在这墓穴里那天起,就没被动用过,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照片的光线给我产生的错觉。
再往下,又是一条甬道。这次很长,并且看起来比第一条要高和宽敞了很多,边上画着许多精致的壁画,已经被空气腐蚀得只剩下了一些模糊的红色和黑色。有趣的是这些壁画所描绘的并不是通常的那种主人生平,那上面全是神,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仿佛这是座神庙,而不是安置死人的坟墓。
看到这里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老默罕默德当时执意要说,这墓穴的主人地位应该很高,甚至可能属于某位王子或者法老王。因为按照这墓室的规格来讲,它已经具备了王室成员才能享受到的条件。除了一点,它里头实在是贫瘠得可怜。
如果不是早已遭到了盗墓贼的洗劫,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人的陪葬品同尸体并不是埋在一起的,可能是放在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以免遭到日后的洗劫。
琢磨着,我抽出了下一张照片。
而这张照片令我惊讶得几乎掉了下巴。
照片显示,他们再次进入了一间宽敞的墓室,但仍不是主墓室。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间石室,它呈四方形,上上下下画满了壁画,令它看起来整个儿是暗红色的。室内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根粗大的柱子,这根柱子就是令我惊诧的根本原因。
它被颜料涂成了大红色,上面盘着条漆黑色龙。
没错,是龙,而不是古埃及人很崇拜的眼镜蛇或者鳄鱼。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我曾经见过这种龙的图腾,可能一时也看不出来,它的造型同三星他拉玉龙极为相似。龙头朝下,龙尾在上,它盘踞在柱子上,仿佛正在吸水。
为什么一个古埃及人的坟墓里会出现这种东西,我搞不懂了,一时只顾着盯着那根柱子出神,以致忽略了这柱子地下的其它一些东西。
直到小默罕默德等得有点不耐烦从我手里抽出了下一张照片,随后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这才回过神来。
没等问他发现了什么东西这样吃惊,他已经将手里的照片抛给了我。照片上赫然一个坑,长方形的,里头大大小小九颗人头,从上到下依照大小嵌在里面。
第二十三章
再往下看,发觉这样的照片有八张之多。
每张照片里面一个坑,每个坑里都有人头,但细看的话很快就能分辨出来,每个坑里人头的排列方式是不一样的,于是数量也因为排列方式的不同而有所区分。
刚才第一个坑里有九颗人头,因此它的排列为上中下每排三颗,也就是三三三的排列。之后,有的坑里是七颗,排列的方式为二三二;有的是八颗,排列方式三二三,以此,一圈看下来,脑子里渐渐成形的概念竟然让我越看越觉得惊心。
直到八张照片全部看完,我再把前面那张柱子的照片拿了起来,对着刚才被我忽略掉的部位仔细看了一下。
果然,拉开距离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八个装着人头的坑,它们是以柱子为中心,辐射状呈一个圆周的方式所排列的。而这样的排列,这样的人头数字,只让我想起一样东西——
那就是中国的八卦阵。
对八卦图有所了解的话一定不难发现这两者间的共同点,那就是这些坑是以八卦图的八个方位所分列的,而坑里那些人头的数量及组合方式,同八卦图上各方位数字图完全相符。
这很难说是一种巧合。
但你要说不是巧合吧,八卦阵这种东西,起源自中国,而中国同埃及间的距离别说在当时,就是现在,也都隔着十多小时的机程。因此,别说这种东西能出现在几千年前的古埃及人坟墓里,就是那个时候古埃及人是否见过中国人,恐怕都是个问题,何况这样一种文化的涉及。
一时这问题撑得我脑子胀了起来,再加上那根雕刻得极具“中国特色”的龙柱,我发觉这组从老默罕默德那里得来的照片,令我从本来就已经够混乱的状况里,陷入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局面。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陪葬么,”一旁小默罕默德陷入了他的猜测。“一次性用这么多活人做陪葬,倒是少见得很。”
“不单纯是陪葬。”我道。
“不单纯?”
“一般来说,如果这是个地位显赫的人,那么给他作陪葬的无非两类人,一类他身边的亲人或者侍从,一类就是战犯奴隶。”继续看着那些照片,我一边点了支烟用力吸了两口,一边通过对小默罕默德的分析,一点点整理自己脑子里的思路:“但这类陪葬者的尸身通常都是很完整的,不然,你想一个断手断脚甚至断了脑袋的奴隶,在阴间怎么服侍他们的主人。”
“那倒也是。”
“所以我觉得这些人头在这个地方出现,应该是另作它用的。”
“比如?”
“比如祭祀。”
“祭祀…这里头少说有三十个人。”
“是的,一场规模颇大的活人祭祀,或者可能…”说到这里,好像一道电流突然间滑过了我的脑子,我突然猛地想起了一些东西。
一些被时间都快从我脑子里清理掉了的东西。
我想起来,这样一种在自己的墓室里设立龙柱以及八卦状的人头坑的殉葬手法,相类似的我过去曾经见到过。
那是在蛮早以前,我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
那时候我父亲还活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自己所有的假期都用在跟着这位考古学家四处东奔西跑的旅途上。
有一年还没放暑假,父亲突然对我说,让我整理一下行李,他打算带我去长沙。
出发过去的那段路程看得出来他很兴奋,因为他们考古队最新在长沙某座深山里勘探到了一座古墓,西汉时期的,规模庞大并且保存完好。因此他跟学校请了假把我一起带了过去,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错过这历史性的挖掘。
说到这个,我想很少有做父亲的会和他一样吧,而显然我的血液里一定继承了他大部分的基因,以至于造就了我现在这样的自我和随性。
最初的挖掘是颇令人扫兴的,就跟老默罕默德的遭遇一样,从甬道到耳室,一路的挖掘除了一些已经损毁的陶器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振奋的东西出土,又因为要应付媒体的采访以及同当地政府的沟通,整个开挖过程变得缓慢而沉闷。
后来几天的挖掘尤其令人郁闷,因为他们在墓室的内侧发现了几处隐蔽的盗洞,并推算出大致的时间,早至西汉,晚至明末清除时期。
这发现令人泄气,因为它说明了这座墓可能并不是座保存完好的古墓,运气差些的话,可能里头都已经被盗空了。
就在所有人因此而进入了一个挖掘懈怠期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一场意外,令所有人因此而振奋了起来。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规模不大的地震,没造成任何损伤,却因此突然间坍塌了古墓里一道石壁。于是一座千年里始终没有进过空气的、保存完好的石室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这发现是令人极为惊喜的,因为里面极其新鲜的壁画以及罗列在里面的各种青铜器皿,无一不是极具考古价值的珍品。
可是就在他们因为这一新的突破性的进展兴奋不已的时候,紧接着而来的一个发现,却令整个考古队陷入了一种几乎停滞的僵窒状态。
他们在石室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像是某种图腾,那是一根巨大的雕功精美的汉白玉石柱,伫立在整个石室中间,上面盘了条巨大的石龙。
龙通体是黑色的花岗岩,这色彩同柱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尤其为人所注意的是它的姿势。大凡龙柱,一般都是龙头朝上,象征亢龙腾飞。但这条龙却是降龙,它是头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