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巧,唯一参加过拍摄的某部不出名的剧放映后,白婕被一个有钱又颇有地位的男人看中,并不远千里从北京赶到白婕所住的城市,对她进行了轰炸式的追求。
一来二去,她就被那男人俘获了芳心,并跟随他一起去了北京。
本来满心是要跟他到北京去结婚的,谁知到了那儿后才知道,原来男人早已结婚,儿子都读中学了。处在热恋中的白婕自然是被伤透了心,当即想离开,但白晓玉却无论如何都不依。
为什么一个传统到不然女儿抛头露面去演戏的女人,会强烈反对自己女儿离开一个已婚的男人呢?
因为那个时候白婕怀孕了。
带着一个怀孕的,且无名无分的女儿就那样孤苦无依地回到老家,那个传统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所以她坚持要白婕留在北京,并坚持要她想办法说服男人同他妻子离婚,然后娶她。
然而白婕很清楚一点,男人虽然也曾动过离婚的念头,但两人在一起多年,乃至他们的孩子也快上学,他始终没法跟他妻子提出离婚,那主要是因为,男人现在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他妻子给的。
他妻子才是那个真正有钱财和有地位的人。这主导性的地位在男人还处在一无所有的时期,并没有令男人感到有任何不妥,但一旦男人通过他妻子尝到了主导一切的滋味,那么在家中始终地位低下的他,开始变得有些无法安于现状。
而白婕正是他叛逆心态萌发后,所走出的第一步。
但也是最后一步。
因为男人比白婕想象的更为软弱。再又一次向白婕保证会提出离婚后,他干脆不再回到跟白婕同居的住所,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连电话也打不通。后来才知道,男人一回去就被他妻子警告了,因为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控制了他所有银行账户,并剥夺了他在她公司里的实际管理权限。
这对于男人来说无异于切断了手脚。更糟糕的是,偏偏在这水深火热的当口,白婕的妈妈去了男人的公司,打算跟男人讨个说法,逼迫他做个决定,因为那个时候,白婕的女儿该报名上学了,可是北京的户口始终无法落实,这白晓玉异常愤怒。
愤怒到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女儿的情夫其实一无所有,并且懦弱万分。
因此她完全没料到自己此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那后果就是,在跟那男人的妻子进行了一番长谈后,也不知白晓玉究竟说了些什么,惹得那位正牌夫人当众把那男人喊来,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这叫那男人真是丢尽了脸面。
当即带着一股巨大的怨气冲出办公楼,开车跑了出去。原以为气消了就会回来,但没等白晓玉离开他们公司,噩耗已紧跟着传来,原来男人出去后不多久,就直接把车撞向了行进中的卡车,当场死亡。看现场监控时可见,他当时的车速有一百码,所以尸体都成了一团浆,连葬礼中的遗体瞻仰都没法做。
男人死后,什么都没有给白婕留下,唯一安置她和她母亲的那一套房子还是租的。
又因他家人和他妻子在他死后将所有怒气都转向白婕,直接导致她无论是在北京还是自己的家乡,都无法生存。便只能通过一个远亲的帮忙,带着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一小笔存款,搬到那远亲位于罗庄镇的旧房子里住了下来。
所以说,说是搬来这里定居,其实应该说是躲避那男人妻子的势力范围,更妥帖一些。
在经历了这样一段坎坷的经历之后,白婕已然和当年年纪尚轻时完全不同。
因此无论对人,对事,都分外敏感和苛刻,就好比为了曾差一点在李家店铺门口出车祸,便异常执着地认定,李家店铺是害死她女儿的凶手,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店铺门口,用自己的方式去为自己女儿的事故追究责任。
而白婕母亲的表现,如今却和女儿正相反。
也许因为以前自己的言行导致了那样惨烈的后果,白晓玉变得非常沉默,几乎不太说话。
很多人常误以为这个又瘦又干,并浑身充斥着一种死气沉沉的严厉老太,是个哑巴。
但突然有一天她却开口了。
那天天色很阴,阴沉得像是随时要下雨,阿秀把楠楠留在办公室里玩,自己到外面收衣服。收完了回来,听见楠楠不知被什么逗得咯咯咯地笑,赶紧跑到办公室一看,就见白晓玉不知几时进到了店里,弓着背拄着根拐杖,像只巨大的老鸹一样盯着楠楠笑得欢快的脸,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对她说些什么。
见状阿秀忙大声把李家父子都叫来了。
然后尽量客气地问她:“白阿姨,您有什么事儿么?”
白晓玉回头瞥了她一眼,笑笑,对她说了句至今都让她难以释怀的话:“我快寿终了,来瞧瞧这里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
在说过那句话后的第三天,白晓玉真的死了。
原来白晓玉在刚搬到罗庄时就检查出得了癌症,所以人瘦成一把骨头,也整天懒得说话。
原本可能还可以多活一年半载,但外孙女的意外加速了她的死亡,因为在搬到罗庄,并查出绝症后,乖巧懂事的外孙女是她唯一的慰藉。
在外孙女出事故去世后,虽然她没像白婕那样跑到李家店门口整天闹,但每次闹的时候,常会有人见到她独自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怕冷似的用块大围巾裹着头和身子,面朝李家修车行的方向,一动不动朝着它看着。
后来白婕被关进看守所,关了七天,她也整整七天没有露过面。
直到她女儿被放出来,白晓玉才再次出现在阳台上,只是样子变得有点诡异,因为她全身上下穿着黑色的寿衣寿裤,活脱脱打扮得像个准备入殓的死人。头上更是用黑色的围巾一层层缠着,包得几乎连脸都看不见,不过当时正值冬天,天寒地冻的,所以尽管看着古怪,倒也没人太往心里去。
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李家修车行里,也没想到她在对阿秀说了那么一句非常晦气的话之后,没几天就真的死了。
说到这里时,老李的表情看上去有种很明显的不寒而栗,以至停顿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特别清楚,白家老太太去世那天,白婕一大清早就跑到我家店门口,把一桶鸡血撒在门口的停车位上,而且每个车位上还扔了一只被砍掉了头的乌骨鸡。”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想当时的场面就让人不寒而栗,我皱了皱眉插嘴问道。
“乌鸡又称白凤。断头的凤凰落血池,这是咒别人事业不得志,并还要受到牢狱之灾的一种毒咒。”
回答我的是冥公子。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对我跟阿秀他们的谈话并无兴趣,因为他始终在翻看一本放在桌上的汽车维修手册,这会儿见他回答,才发觉他对老李刚才那番话似乎颇有兴趣。
老李则对他的回答有些吃惊,当即看了他一眼,道:“大兄弟,您也懂这些?”
“只是略微知道那么一点。”
“跟当初我在庙里听和尚说的差不多一模一样啊…”
“您为了这事去庙里请了和尚来么?”
“不是,是因为白婕那女人后来又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所以弄得我后来差不多成了半个和尚。”
“她做了什么。”
“出殡的时候,她居然把她妈妈的遗体给抬到我家店门口来了。”
那天的遭遇几乎把老李气得心脏病发作。
一大清早,天还没有亮透,就看到一具黑乎乎的尸体直挺挺躺在一块木板上,被摆在自家门口,任谁看了不得吐血。
但是谁都不敢出去让白婕搬走,因为白晓玉的尸体看起来着实瘆人。
可能是因为早就预知自己最近会死亡,她身上穿着的就是平时那套黑色寿衣,头上也依旧用黑色围巾层层裹着,只不过平时还能依稀看到里面一张阴沉严肃的脸,死后,则是被彻底给裹牢了,不留一丝缝隙。
所以老李跟他儿媳只能将大门紧闭,站在边上那扇小铁门的门口,对白婕这一行为破口大骂。唯有小李,因过于老实木讷,始终都不敢吭声,只一个劲地劝自己媳妇,要她不要再骂了,毕竟人家家里死了人,难受着,万一把人骂急了再做出什么极端行为可怎么办,千万别再自寻晦气了。
但是小李这容忍非但没让白婕见好就收,反而越来越过分。
几乎是刚开好追悼会,她就又到了老李家店门口,把自己母亲和女儿的遗像摆在店门中间,自己在一旁跪着,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烧着纸钱。对此,无论老李家骂也好赶也好,别人劝也好,还是把街道办的人找来调解也好,都没法让她离开。
整整七天,她每天都把老李家店铺门口当成自家的灵堂一样,天天跪在那儿烧纸钱。让人心寒的是,一边烧,她嘴里还一边整日嘀嘀咕咕,反复念叨着:妈啊,回来时候要看仔细啊,一命换一命啊,一命换一命啊…
打那以后,李家的生意就更没法做了。
谁还敢去他们家修车,就连靠在边上停个车都不敢停,唯恐沾染了晦气。
绝的是,白婕显然把自己母亲的死也一并归咎于老李家的店,所以虽过了‘五七’之后,她没再继续把老李家店门口当灵堂,但只要在自家窗户前看到老李家店铺开张,她必然又会带着遗像披麻戴孝跑过去,搬张凳子一个人坐在门口哭。
叫警察来都没用,因为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做任何妨碍别人的事,只是坐在那里哭而已,谁能干涉得了?
直把老李家逼得大白天连个正门都不敢开,只能晚上趁那女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门口对着经过的外地车辆,拉上那么一两笔生意,又怕她很快发现,还只能带到车行里锁了门工作,几乎像是做贼一样。
那样连着几个月过去后,阿秀再也没法忍下去了。
原本带着孩子已经够辛苦,又被人这么欺负,家里两个大老爷们还对此一筹莫展,只知道苦笑着说她忍一忍算了,犯不着跟个疯女人多计较。所以有一天,实在憋不住了,阿秀就守在白婕出门买菜的时间,在她家楼下等着。
一等她出现,径直就将装在脸盆的黑狗血狠狠朝她泼了过去。
为什么要用黑狗血泼她呢?
因为阿秀从小听人说起,黑狗血是能用来驱邪的。而她觉得白婕这女人,以及她的妈妈,都非常邪门。
正常的人谁会做出这种事呢?除非是中了邪的人。
所以她前一日到菜场托人弄了一脸盆黑狗血,打算给白婕杀一杀她身上的邪气。
岂料这么做,非但没有成功“驱除”白婕身上的‘邪气’,反而给老李家招来了更为糟糕的事情。
因为就在阿秀用黑狗血泼了白婕的第二天夜里,老李家的修车行,出现了鬼。

第90章 红头七

七.
老李说,那次经历可忒太吓人,在那之前,他是完全不信有鬼的,可那天之后,他是什么都信了。
虽然至今也说不好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鬼,毕竟没实际摸到过碰到过。
但,当真是邪门得紧。
为了工作方便的缘故,所以老李一家通常都是住在修车行里,也就是办公室后面那间屋子。屋子带个卫生间,平时小李夫妻俩带着孩子睡在里面,老李则有时睡外面的沙发上,有时候车间里搭个钢丝床,怎样都可以睡得很香。
但那天晚上他没睡,因为前一天阿秀用黑狗血泼了白婕,使得白婕又到店铺外闹了一番,让老李气得一宿没睡。第二天本想说说阿秀,让她别再生事了,结果又被阿秀一通说,说得老脸挂不住了,所以一个人气咻咻坐在办公室里,喝喝酒,剥剥花生,借以排遣心里的郁闷。
大约十二点差几分钟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灯忽闪了下,灭了。
当时没想太多,以为是总闸跳闸了,所以就带着手电筒晃晃悠悠出了办公室,准备到电表处查看一下,但没走几步,忽然手电光晃过的地方,他隐约看到黑糊糊的人影在那儿站着。
这可怕他激灵灵吓得一跳,以为是进贼了,当即把手电光再次朝那方向照去,一边壮胆地大喊了声:谁!
那人没言语,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只是挂在车间门边上件雨披而已。
于是老李暗笑着自己的胆小,一边继续走到电表处重新拉了闸。
办公室的灯刷地亮了,他熄了手电筒正要往回走,但一转身整个人就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办公室里有个黑色的人影飘了出来,忽闪一下飘到了后面那间起居室门口,伸手一点一点在门板上摸索着什么。
老李断定那不是贼。
因为贼不可能没有头。
那是个没有头的人影,而且样子还特别眼熟,因为这么一身黑色的寿衣寿裤,在白婕的妈妈白晓玉身上见过一回之后,打死他也忘不了当时给他带来的那种略带恶心的阴冷感。
所以那一刻他吓得腿都软了。眼睁睁看着那个无头人像只章鱼一样紧贴在起居室门板上,一点一点摸索,一点一点拱动,然后啪啦一下从门板中间穿了过去。
这时才陡然清醒过来。
一下子惊跳而起往起居室直冲过去,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孙女楠楠哇的一声声惊叫,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不要拉我!不要拉我!不要拉我!”
那晚之后,楠楠每天都会这样惊哭,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一哭起来就没个完。
起初都以为她是夜里受惊导致生了病,因为那晚她发了场高烧。
但去医院看过后,烧是退了,但惊哭现象却一直不见终止,总是时不时就突然哭起来,带着她换了几家医院去检查,却始终什么也没能查出什么。于是后来,老李憋不住就把当晚见鬼的事跟儿子媳妇说了,两人一听谁都不信,以为老李是被白家的事给闹得有了心理阴影,并坚持楠楠的惊哭肯定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导致。
不过自那次之后,老李没确实再见过那个无头鬼。只是楠楠惊哭的毛病一直不见好,着实急得人发慌。连着好些天哭闹下来,原本肉鼓鼓的一个孩子眼瞅着瘦了一大圈,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受不住,于是到了后来,坚持无神论的老李一家不得不做了件迷信的事,去托人找了位问米的过来瞧。
问米的来了后,一看就说,孩子这是受惊魂出窍了,要赶紧给她叫叫魂,不然魂跑远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到时候不死只怕也要变傻。
这番话说得三个大人更加惊惶,忙按着问米者所教,用栀子花的籽捣烂了跟面粉和在一起,做成一张小饼子,待到蒸熟,从楠楠的旧衣服上剪下一条布,将饼子绑在楠楠的胳膊上,然后到马路口叫楠楠的小名。由小李叫一声,阿秀负责回答一声,然后一路叫一路用筷子敲着空碗回到店铺内。
如此,到了第二天早上,解下布一看,就见楠楠胳膊上极其明显地烙着一个青色的手印字。问米的一看,连连摇头道,不行,用这方子行不同,按说应该一早起来这孩子的手掌发乌青,这就说明没事了,可是那缠着楠楠的东西看来固执得很,不把这孩子带走恐怕不肯罢休。
那可怎么办?老李急问。
问米的想了想,说,也只有请那位‘大仙’过来问问了,如有什么心愿不了,不如替它了了,兴许能把它请走。
老李想,那可就遭了,因为没法给白晓玉了却心愿啊,谁能给她赔个活生生的孙女儿回去?但除此好像也没别的方法可行,就按着问米的指示,取了一只别人葬礼上收来的寿碗,倒上半碗矿泉水,再交给问米的一双竹筷。
随后就见问米的拿着竹筷一边敲着碗,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了些什么,说到最后,叫了声白晓玉的名字,然后把竹筷一把□□碗里,手一松,只见筷子稳稳当当竖在那只碗里,着实神奇得很。
见状问米的松了口气,刚说了声‘还好,请来了’,谁知就在这时两根筷子突然从碗里直飞而起,一下子朝着问米的刺了过去,要不是问米的躲得快,险些就扎到她眼睛里去了。
这情形让问米的撒腿就跑,连钱都没要。
之后,楠楠哭得越发厉害了,有时候差不多能不停得哭上一天,只在每天太阳最旺盛的那段时间稍稍睡上片刻,这叫阿秀愁得头发都几乎全白了,人也萎靡下来,每天别说做事,就是站都快要站不动,人几乎完全垮掉。
可是该怎么办呢?这个时候,老李才总算屈服,想方设法地凑了几万块钱,来到白婕家门口跪着求她开门,求她放过他的孙女,说无论什么样的罪他都认了,哪怕要他的命也成,只求能放过他的孙女。
但跪了几小时都没人应门,直到有住在她楼下的邻居回来,听见动静,上来一看,忙劝他起来,说看到白婕那天带着一身的血回到家后,好像就没再见她出过门,但家里也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也不知道人到底在不在。
这可真叫人绝望。
看样子白婕是铁了心不会谅解,所以存心避而不见了。若是能当面见到人,兴许还能想办法去央求,但故意避开,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难道还能去求那个鬼不成?
眼见着几乎是已经走投无路,所幸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老李一家在这场苦难里稍稍缓过一点劲,也因此影响到老李,令他后来对佛教知识开始大感兴趣。
而那个人,就是先前老李说起过的,那个跟冥公子说了几乎相同话语的和尚。

第91章 红头八

八.
和尚是老李一家在镇上那间小庙外碰到的。
那时老李绝望之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带着全家去庙里烧香。
谁知刚到庙门口,闻到庙里飘出来的香烛味,楠楠哇的声就哭了,又是哭又是在小李的怀里犟来犟去,直把路过的人看得纷纷侧目,大概以为他们是拐卖儿童的。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有人在他们身后轻轻说了句阿弥陀佛。
说也奇怪,刚一听到这几个字,楠楠立刻就不哭了,只是鼻子一抽一抽地看向那个念佛号的人,然后非常委屈扭头地对阿秀说了句:“脚脚疼。”
最初老李他们都没注意到那个和尚,因为楠楠一说疼,他们全部注意力就被这句话给引过去了。当即脱掉她鞋子,可是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也没看出她两只脚上有什么不妥,而这一番举动让楠楠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蹬着叫,反反复复说,脚脚疼,脚脚疼。
那到底是怎么个疼,又是为什么疼?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说得上来。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老李一家是急在心里。就在这时,那个念佛号的人又轻轻说了句:“脚踝以上瞧一瞧,不如?”
一听,老李立刻把楠楠的裤脚管往上卷了卷。
这一卷,可把三个人看得一阵冷汗。就见楠楠细细嫩嫩两只小腿肚上,非常清楚地印着两团青色手印子。手印见了阳光立刻就不见了,楠楠也因此停下了哭声,若无其事地开始玩弄起小李的衣领来。
这个时候,老李一家才注意到那个始终站在他们身后,高高瘦瘦,一脸儒雅的年轻和尚。
老李说,乍一看这和尚就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手里提着个双肩背包,头发也没剃得特别光,青扎扎的板刷头,要不是身上穿着套僧衣,谁能看出来是个和尚。
和尚似乎观察老李一家已经很久了,所以一见他们将目光投向自己,立刻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说,阿弥陀佛,老先生,你们一家最近怕是招惹上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了吧。
可能是实在被折腾得够呛,见这和尚虽然年纪轻轻,但一针见血就指出了他们家眼下的状况,老李没有任何迟疑,几乎是像倒苦水一样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跟这和尚说了一遍,说到悲愤出不由眼泪都掉了下来,最后长叹一口气,对和尚道:“小师傅,我们一家现在是完全被逼到没路可走了,你说人跟人争尚且还能有个公平的争法,实在觉得冤你可以上告法院,让警察来再做调查,等法院来判决。可是跟鬼争?怎么个争法,难道去找阎王爷理论?嗐,这要是光缠着我们几个大人也就算了,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就不怕遭报应!”
和尚听完,沉思了一阵,然后对老李说,“会发生这样的事,光听您的一面之词我也无法判断什么,毕竟人死成鬼,但鬼要脱离黄泉道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想来您也是该听说过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如果每个人死后都那么容易化成厉鬼为祸人间,那阴间要设那么些职位还有什么用处。不过,整件事的确蹊跷,如今我暂时没法离开寺庙,不妨先交你个办法避避邪,如果有效,三个月之后我再登门拜访,有鬼除鬼,有魔降魔,您看可好?”
和尚的话说完,老李听着将信将疑,毕竟这和尚那么年轻,说话又有点胡天胡地的感觉,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听上去玄乎其玄,但海口谁都能夸,眼见才为实呢不是么?
但转念一想,除了选择相信还能怎么样。死马当作活马医,好歹刚才他一眼就瞧出自己孙女儿到底痛在什么地方。那就信吧,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如果无效呢?”
“无效的话,您瞧,庙就在这儿,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还怕没处找人么。”
至此,老李倒也再无话可说,但就在他准备请教这年轻和尚到底有什么辟邪的方法时,和尚又紧跟着说了句:“但告诉您这方法之前,有件事要跟老先生您商量一下。”
老李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糟,不会说了半天,是来骗钱的吧。
好在接着那和尚说的话,让老李一颗悬着的心重新放了下来。他说:“也是为了方便做法,所以必须向您提的一个不情之请,我这儿有张纸和朱砂笔,您用这笔在这纸上写下您孙女儿的生辰八字,然后一把火烧了,烧剩下的灰给我,就行。”
老李想,这可简单,而且若是单单要求他把楠楠的生辰八字写给这和尚,老李倒是会犹豫,以及拒绝,毕竟这东西不是能随便给人的。但既然写好了由自己烧掉,那还有什么可担心。所以没有任何犹豫,他当即就按着这和尚交代的方法,将楠楠生辰八字用朱砂笔写在纸上,一把火烧成灰,将那些灰由着和尚小心收了起来。
那之后,和尚就从双肩包里取出一尊佛像,将生辰八字的灰倒进佛像基座的孔洞内,随后交给老李,并嘱咐,将佛像带回家后,选个家中光线最为明亮处,坐东往西,摆在不着地的地方,每天凌晨点一支香供奉即可。
方法出乎意料的简单,所以老李对它的效果自然也就将信将疑。
带回家后按照和尚的嘱咐摆在了车间,本来并没太往心里去,但最初几天好像起了点作用,虽然楠楠还是会时不时地哭闹,但间隔时间长了许多,而过程也短了很多,甚至一度有大半天都没听见她哭过。
可是就在老李一家刚刚对这佛像的力量产生了莫大的希望之后,突然有一天夜里,楠楠在老李刚刚上完香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醒了,指着大门方向哇哇一阵尖叫。
之后,再次哭闹起来。
怎么哄也哄不好,而且比以前闹得更厉害,似乎佛像的有效期就那么几天而已,过后,就再也不会起任何作用。
这样折腾了几天后,阿秀吃不消了,硬是让老李去寺庙里找那和尚,问问他该怎么办,为什么楠楠好了才那么几天,就突然又加重了症状。但到了庙里后,却发觉寺庙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和尚,因为和尚入寺都是要办手续的,有记录有照片,一个个对下来,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这么说,您是被人骗了?”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老李愣了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不太好说啊,您说…他这要是骗我,那总得从我这里骗些什么过去才对吧?可是他什么也没骗走啊,连佛像也是白送的。那像还是木雕的,虽然不像是什么好木头,但外面卖卖总也值俩钱,您说是么?”
“那么能让我看一下么,那尊佛像?”
“当然可以。”一听冥公子这么问起,老李立刻点了点头,朝着车间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本来刚才见您说的话,好像对这些东西也挺懂的样子,我就有这打算。那兄弟您赶紧过来给过过眼吧。”


第92章 红头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