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着实讲不清这树胎到底算是什么质地。它虽然脱胎于古枣树,但质地和纹理都不同于普通枣树,虽然不像那棵古枣树那么坚硬异常,却也是比寻常的枣树要硬得多,但同时却又很轻,仿佛内部是空心的似的,所以尽管只有三个人,将它一口气抬下山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到了山下匆匆远离了那个山村后,这三个道士用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按着古书上的方式将那块木头风干去皮,然后制成了一口‘背魂棺’。
但尽管制作过程完全一丝不苟,全是照着古法而来,但毕竟不是书里所提到的那些木材,所以对于自己所制作的法器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的法器,到底灵不灵,老道始终抱有怀疑。
但若一定要打消这怀疑,除非能用这棺材实实在在地去做一次法。
可现如今这社会,科技当道,电脑手机横行,还有几个人能真正信得这一套牛鬼蛇神,更何况是接受别人用棺材来做法。
想来想去,似乎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机会去证明,因此有些闷闷然,于是在棺材制成的第七天,他离开了他们三人的临时住处,到他们借住地方隔壁的小镇里,独自兜了一圈。
谁想这一兜,倒是给他兜出个机会来。
那时他正打算找个地方喝杯闷酒,顺便散散心里的闷气,但路过一户人家院外时,发觉那半堵矮墙里里外外站了好多人,都在对屋里一个年长的女人又是安慰又是劝。
但那女人无论别人怎么安慰,都好像没听见似的,固执地伏在一块盖着白布的木板上嚎啕大哭。老道看着有些奇怪,就过去跟人大听,一来二去,把这家的事来龙去脉算是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木板上那层白布,下面盖着一具尸体。
在这屋里停了都快十天了,仍没有下葬,一个是因为这嚎啕大哭的女人死活不肯把尸体埋了;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这尸体就是这个女人的女儿,今年才十五岁,可能考试考得不好,怕家里人骂,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杀了。
但奇怪的是,当时天已经蛮热了,但尸体停了这么多天,不知为什么一直都没烂,所以女孩的妈妈无论别人怎么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把自己女儿下葬,因为每次只要触碰到自己女儿完好的尸身,以及那张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脸,她就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女儿已经死去多日的事实,非说她女儿还活着,甚至还让镇上的医生来查过两三次。
但无论是镇里的医生,还是市里请来的医生,得出的结论都是,这姑娘真的是死了。
只是无法说得清为什么死后尸体多日都没有腐烂,一副栩栩如生的样子。
听完,老道心想,机会来了。
因此立刻发消息给自己徒弟,让他们准备准备,将那口‘背魂棺’做好随时要请出门的准备。一面排开人群挤进了那个女人的家门,也不拐弯抹角,照直了就跟她说:
大嫂,您也瞧见了,我是个游方的道士。跟和尚一样,都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我也不胡吹自己有什么法术或者能开什么坛做什么法。但在道馆里修行了几十年,好歹也稍微学了点小本事,刚才路过时听说您家出了很不幸的事,知道您这会儿心里悲痛得很,也知道您迟迟不愿将女儿下葬的原因。正所谓人死不腐必有隐情,如若大嫂不嫌弃,您看,能否让老道我现在试着给您想个法子,让您这闺女开开口?”
第70章 血棺七
七.
老道的话刚说完,边上很多人都怒了,以为他是个靠发死人财的江湖骗子。
所以立刻撸袖子准备把他打出去,但刚要动手,却被那女人阻止了。
这个原先无论别人怎么跟她说话,她都充耳不闻,仿佛被封闭在自己世界里走出不来的女人,一旦醒转过来,却比任何人都雷厉风行。她非但迅速擦干眼泪挺身而出,阻止了那些人,还不假思索把老道当场给请进了自家大门。这多多少少让老道感到有些意外。
按理说,很少有人会轻信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游方道士,尤其这道士还声称要让死者开口,正常人听了,谁都会觉得荒诞之极。
但大概正是应了那句话,‘病急乱投医’。
无法接受自己女儿自杀身亡这一事实,令老道的出现和他说的那番话,在这女人看来就像绝境中突然出现的一线生机。因此连真假都不愿去分辨,只管将这救命稻草紧握在手,完全不愿放开。
老道说,当时见她那双眼睛都亮了,还有点发直。
这种反应倒叫他一时有些迟疑,怕万一自己判断出了岔子,不知会对这女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既然开了口,哪能轻易就反悔,况且机会难得,所以尽管犹豫了阵,老道仍是跟着那女人进了屋。
没想到进屋后,老道却再次有些迟疑起来。
因为他在这屋里感觉不到死气。
大凡人死后,有一段时间围绕在尸体旁的阴气会特别重,所以即便是普通人,稍微敏感些也能感觉得出来,在死者的房间、或者停尸的地方,温度会比其它地方更低一些,并且会给人带来某种心理上的压迫感。胆小者随之会觉得害怕、心里发毛,其实就是被这种感觉所驱使。
但这间屋子里却找不到这种感觉。
原本老道以为那是大白天他站在屋子外的缘故。但进到屋里,向阳就成了背阴,背阴的情况下仍感觉不出死气,这不能不叫老道再次感到有些不安。而旋即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光顾着琢磨怎么利用这尸体来试那口棺材的事,却忘了跟周围人打听,这尸体既然已停放在家里那么多天,不知道是否已经按惯例做过头七。
若是做过,那再把棺材弄来,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这女孩是自杀身亡,所以头七必然会请人做法事超度,而一旦被超度过,尸体无疑就好似一具空壳子,对于背魂棺的使用,自然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想到这里,忙想去向那女人问问清楚,但一个发现让他暂时住了口。
他看到一个男人,独自坐在屋子的角落里,人群的嘈杂让他看起来就像道影子一样,如果不走进屋内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后来知道,这男人就是那死去女孩的爸爸。
一个货运司机,长得又黑又壮,很粗糙的一个大老爷们,不知为什么蒲扇大的手掌里却抱着一只布娃娃。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好奇地多瞧了他两眼,由此看出这人精神肯定是出了问题,因为眼神不对,涣散又有点错乱,所以也难怪举止这么失常。
不过好奇归好奇,老道当时也就多看几眼而已,没太往心里去,只当他是痛失爱女所导致的反常,比起这个,确认一下尸体的状况才是正事。但当他扭头重新朝那女人看去时,就见她关了门窗转过身,正以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道爷,”然后压低了声,她说,“我知道您是个高人,刚才您一说话,那东西就不见了…”
“什么东西不见了?”老道愣了愣问。
女人抬起微微发抖的手指朝老道身旁那块木板上指了指:“就是那个一直压在我女儿身上的东西,它一直不走,我女儿就一直起不来,都快十天了,再拖下去他们会硬逼着我把她下葬…”
说话时的表情让老道一度错觉,木板上似乎真有什么东西在压着那具尸体。
但其实那地方什么也没有,他随身带着的那个阴阳罗盘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如果真有什么,它断然不会这么安静,不过所谓空穴不来风,老道想,既然这女人会突然有此一说,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带有任何倾向性,他对这女人道:“大嫂,看得出来您闺女的死可能另有隐情,但您先莫乱,有什么事咱慢慢说。”
“…什么另有隐情?我女儿没死啊,她根本就没死啊…”
说完,女人走到老道边上,把盖在木板上那块白布一把掀了开来,然后指着上面那具尸体让老道看:“他们都说我跟我家男人一样是疯了。可是您瞧,人死了能这样吗?真要死了,那都好些天了,尸体还能是这样吗??”
老道低头朝那木板上一看,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倒是放下一大半来。
因为首先,躺在那上面的,的确是具尸体,而不是女人所一心怀疑的——‘她女儿可能还活着’。
没死是不可能的,活人和死人的面貌区别很大,即便防腐措施做得再好,化妆技术再高明,也没法掩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死气。
于是,这就引来了其次。
其次是,这尸体果然特别。跟那些看热闹的人说法一样,这尸体的确是一点都没见到腐烂的迹象,按说,这季节的气温,别说死了已经好些天,就是当天死的,若没有任何低温措施,只怕一天下来这一掀开被子,那股尸臭都能把人给活活熏晕了。
但这尸体几乎感觉不到一丁点异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拿老道的话来说,有那么一点酸,又有那么一点香,好像新木家具的橱门刚打开时的那种气味。
所以,凭着这点可以让老道断定,这姑娘死因肯定不是纯粹上吊自杀那么简单,不然,死时那股突发而出的怨气根本不可能强烈到可以让尸身持续几天都不腐烂。
而这样强烈的怨气,靠头七简单的法事肯定起不到超度的作用,所以看来运气还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这姑娘的魂魄应该还在,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让人感觉不到阴气的存在,估计还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死得太突然,所以还没觉察到自己已死,因此才会死了而像没死。不过,这又怎么解释她尸身上这股奇特的气味…
这么一边琢磨着,老道一边借着绕圈子查看尸体的机会,用自己背挡住了女孩妈妈的视线,然后悄悄用自己随身所带的桃木签,刺进了尸体左手食指的指甲缝里。
用桃木签钉死人左手食指的方法,目的有两个。
左手连心,食指更是贯通人魂魄的地方,这么做一来可以探明死者的阴魂到底还有没有留在躯体内,二来,则是因为刚才女孩妈妈的那番话让老道留了个心眼,他怕万一真的有什么阴阳罗盘测不出的东西附在死者躯体上,这会儿自己手头上什么有力的家伙都没有,真要作起祟来怕是拿它没辙,所以不如先用桃木签把尸体钉住,那么就算有东西附身,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借着尸体作祟。
但刚一钉完,女人一声尖叫让老道吓得一跳,还以为不慎被她看到了自己的举动。
回过头才发现,原来女人的尖叫是冲着坐在角落里那个一声不响的大汉而去的。她一边怒冲冲从嘴里发着不知所云的尖叫,一边噔噔噔走到那男人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娃娃狠狠扔到脚下,然后拳头像雨点般落在男人厚厚的肩膀上,大哭起来:“老天爷啊!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说疯就疯了!这一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痴痴傻傻整天只知道抱着娃娃呆坐着啥事不管!叫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办!怎么办!!”
吼了半天,男人始终没理她,只自顾自低头把那只被女人扔在脚下的娃娃小心翼翼抱了起来,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然后像抱着自己孩子似的,把那只又旧又脏的娃娃重新抱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见状,女人只能颓然跌坐到地上抱头痛哭,边哭她边跟试图走到她身边安慰她的老道说了一件事。
她说,这男人是她的丈夫,一个货运车司机,跑长途跑了有十多年了,之所以会变成眼前这副疯样子,并不是因为女儿上吊自杀的关系,而是他两个月前最后一次跑运输的时候,中途休息时好端端的突然晕倒,被人送去医院后,就莫名其妙地疯了。
那段时间为了他的病,她三天两头带着他往医院跑,连女儿的期末考都几乎给忘了。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因为女儿这次考试考得差就会去怪罪她,而她女儿也更不可能因为考差了就去上吊自杀。
“因此您觉得是有东西缠着你女儿,所以导致她上吊的是么。”听完老道问她。
女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不是‘觉得’,是真看见了。”说完,她抬头指着房梁比划了一个大致的样子,道:“那会儿我女儿吊在这根房梁上的时候,我亲眼瞧见有个东西拖着她脖子和手,让她不能动。但我发誓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我女儿还活着,无论是吊在房梁上时也好,被人解下来后抢救时也罢,她一直都在看着我,想叫我救她,但是却出不了声。我急啊,跟那些医生警察说,同志们你们行行好,再救救她,给她一口氧气,她还活着…可就是没人信我…没人信…他们瞧不见那东西捂着我女儿的嘴,让她张不了口,出不了声…”
“…您刚才说,那个东西在听见我说话时就不见了?”
“是啊,道爷,它马上就消失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您女儿仍然张不了口,出不了声呢?”
这句话一问出口,那女人立刻就愣住了。一言不发呆呆看了他好一阵,然后若有所悟,捂住嘴哇地声就哭了起来:“您的意思是她真的死了…”
“医生是不会骗您的,大嫂…”
“可是我明明亲眼瞧见了…”
说着话时,老道见尸体那块被插了桃木签的指甲盖底下出现了一条黑线似的东西,心知这尸体可用。当下就不再跟女人绕圈子,坦白对她道:“大嫂,现在要跟您说明两点,一点,是这闺女真的是去世了,您要节哀。另一点,就像我先头说的,人死不腐必有隐情,无论您看到的那个附她身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从我刚才做的一个小小的实验来看,她的死因的确不光是上吊自尽这么简单,但无凭无据无处可查,所以现实一点的话,您就只能接受一个上吊自杀的验尸结果,因为那是医院给出的合法证明,并且它也是个事实。”
“那如果不现实一点的话呢?”女人问。
“不现实一点的话,就得用我这不现实的方法,来给您去继续追究一下医院没法追究的某些问题。说白一点就是,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正如我之前说的,我可能有办法让您女儿暂时开下口,来说出她的真实死因,这样起码能让她死得瞑目,也好歹给您一个交代。但用的方法看起来会比较奇怪,就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了。”
“看来那位大嫂没有介意。”听到这里,冥公子若有所思看了眼那口棺材,笑笑道。
“是的,她没介意。”
“那么您介意么?”
“…什么?”
“您利用了那位大嫂的爱女之心,骗到她女儿的尸身来为您的这口背魂棺做试验,您的心里有没有介意?”
这问题令老道神色一敛低头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没有。”
第71章 血棺八
八.
老道说,坦白讲,当时他没想那么多,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虽然确实是利用了那个女人的爱女之心,但也的确是在为她解决问题,否则,她恐怕一辈子都会在她女儿‘还活着却被埋葬’的阴影里挣脱不出来。而且,在屋里的种种发现,又让老道对这尸体和她的死越来越感兴趣。可以说,原本纯粹是为了他的背魂棺而来,后来,却是更多为了想知道这女孩的真实死因,和她死后为何会出现种种异相,譬如尸体的气味,譬如感觉不到尸体的死气…
所以当天晚上,一等两个徒弟把盖得严严实实的棺材趁黑推到这女人的家中,老道就根据女孩的生辰八字给推算了个时间,然后在那个点做了场请‘神’仪式,将女孩的魂魄请进了背魂棺内。
但这过程老道心里并没有底。
因为毕竟人的眼睛是见不到魂魄的,道士也不例外,所以按规矩,在行请‘神’仪式时,要摆放三支引魂香,和一只猫。引魂香的粘粉是用阴沉木所提炼,一经燃烧,据说可以通过死者的七窍跟死者的魂魄建立某种联系,然后将他们停留在躯体里的魂魄从中引出。而猫则并无太多讲究,只需是母的,刚下过崽最好,将它捆绑后放在需要接纳魂魄的容器内,如果引魂成功,魂魄可以借着母猫身体渡入容器。随后将猫放出,如果猫的一双瞳孔发白变瞎,则意味着魂魄已顺利被容器所接纳,不会出什么状况。
可是那天晚上,不知是捆绑时绳子没拴紧,还是被猫的爪子给挠断了,当到了时间老道的两名徒弟把棺盖打开后,就见那只猫像团闪电似的从里面冲了出来,没等人来得及瞧见它的眼睛,便从敞开着的窗户逃了出去。
随后再想找它,却能从何找起。所以老道觉得心里很没底,尽管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瞧见了那只猫半边脸上的白色瞳孔,但鉴于它行动如此敏捷,实在难以断定它那双眼到底是瞎了还是没瞎。
不过,即便如此,当时迫于时间和条件的有限,老道仍是按着古书上的方法,开始用背魂棺对棺中那道魂魄进行了施法。
‘背魂棺,魂背千里鬼神惊。’
古书上言,这种棺材能将人的魂魄锁在里面,通过棺材内部特殊的结构,和制作棺材的特殊木料,渐渐对魂魄进行炼制。最初,施法者能以此控制魂魄,例如操纵它开口说话,操纵它去做一些人所无法做到的事情。当时间久了,棺材和魂魄几乎融为一体,变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厉害到连‘鬼神’见了都不得不退避三分。
老道自然并不奢求自己能拥有连鬼神都退避的力量,他只想试试看,是不是这东西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神奇,能让死人的魂魄开口说话。
在他印象里,他以前所见的类似举措中最为有效显著的,当是用扶乩的方式通过某些媒介让死人做出类似有答有问的举动。但即便能力最为高深的一些尊长,也无法做到能让死人或者他们的魂魄开口说话。所以,若这口棺材真能做到这一点,无疑对于眼下所有的宗教来说都是一大突破性的发现,此后,迷信与否都将重新被定义,每每想到这一点,总让老道为之兴奋到寝食难安。
因此,即便心知有风险,他仍是义无反顾。当然,对于女孩的母亲,他是断然不可能实话告之的,只跟她说,这么做是完全是为了能让她女儿开口,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是否真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缠着她女儿。若是真有,这口棺材就能将那东西束缚住,以免他们做法时,那东西受到刺激借助她女儿的尸身作祟,更添祸害。
女孩的母亲自然是对老道的一番话深信不疑。
所以,无论在见到他们带来的那口棺材时有多惊诧,无论对他们那番请‘神’的仪式有多惶恐,她始终一声不吭,非常合作地守在一旁,绝无干涉。
其间,倒是女孩的爸爸出现过两次状况,险些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
一次是在道士们将猫捆绑住的时候。不知为了什么,那男人突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要朝那口打开着的棺材里爬进去,幸好老道眼明手快,在他一脚踩进去的时候将他一把给拉住了。
第二次是那只猫逃掉的时候。那时候所有人都在窗边找着那只猫逃离的踪迹,所以没留神那女孩的爸爸又一次离开了自己坐的地方,跑到厨房拿了把菜刀过来,然后一声不响就朝棺材头上剁了过去。
一边剁一边还恶狠狠地对着棺材边骂边吐口水:滚你妈个蛋!滚你妈个蛋…
等三个道士反应过来时,棺材头上已被他砍出数条深浅不一的痕迹,忙把他架走了,这一次得了他妻子的允许,把他绑在了椅子上,这才让他安分下来。
谁知他才安静下来,他们就听见棺材里传出了一阵哭声。
说到这里时,老道肩膀突然颤了一下,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这哭声有什么不妥么?”见状,冥公子问。
老道点了点头,说,起先他们以为是那女孩的魂被棺材弄醒了,正纳闷呢,为什么他们眼下什么都还没做,棺材倒自己起作用了?
谁知女孩的妈妈一听,立刻摇头道,“不是!这不是我女儿!”
这怎么会不是呢,明明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哭声啊?老道刚把话问出口,就见那女人见了鬼似的死瞪着那口棺材,然后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连连朝后逃似地倒退:“我自己女儿的声音我还能听不出吗?不是!那根本不是我女儿!她是个什么东西?!”
女人的话叫老道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背魂棺收魂,是根据入魂者的生辰八字而来的。所以在引魂前,老道要先把死者的生辰八字连同她的头发和指甲一起在棺材前烧化,方能将带着死者魂魄的猫放入棺中。
所以怎么可能这棺材里发出哭声的,不是死者本人呢?
当即有那么一股冲动想打开棺材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但背魂棺有个规矩,一旦入了魂封了棺,七七四十九天里不能再把棺盖打开,否则开棺泄邪,开棺者会被背上整整三年的霉运。
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把棺材从这屋里带走,因为那女人说什么都不肯再让那口棺材停在自己家,甚至要老道马上把这口棺材烧掉,因为她坚信,那个害她女儿自杀的东西肯定被关在了这口棺材里。
不知是否真是被这女人说中了,在老道依言带着俩徒弟把棺材拖出屋子时,按理过门槛时不能用车推,而是要人抬出去。但当两个徒弟把那口原本份量不重的棺材抬起走到门槛中间时,那口棺材突然猛地朝下一沉,然后棺材里再次发出一阵哭声。
老道当时就有点火了。
他觉得这是一种挑衅。
无论这口棺材到底有没有被他制成一口能驱使鬼魂的背魂棺,但很显然,棺材里如今有一个魂魄,这魂魄以如此显眼的举动来昭示自己的存在,无疑是一种挑衅行为。所以原本是想把棺材抬到僻静处再看看怎么处置这件事,老道却当即喝令两个徒弟把棺材停下,然后取出桃木钉,转身就想往棺材里钉进去。
这么做无疑是要破坏掉棺材的。
如此难能可贵的一块木料,一旦被破坏了完整性,往后只怕也再难找到这么好的料。
但当时老道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拿他的话来说,出家至今,虽说以往跟着师长们游方或者给人做法事,期间也或多或少见过一些怪异的东西,但这么直接的有声音,并且几乎有实质的接触,还是第一回。
他说那从棺材里发出来的哭声简直能把人听得头皮都炸了。
尤其那两个徒弟,年纪轻,虽然不至于吓到把那口棺材丢了自己逃,但僵立在那儿,当时连动都动不了了。
所以老道义无反顾就取了法器要朝棺材里钉进去,但就在这时,棺材里那原本凄凄哀哀,轻一阵重一阵的哭声,却突地变成了一种像是在哀叫般的嚎啕。
嚎得可瘆人了,要不是为了对得住自己身上那件道袍,老道几乎当场给惊得跌滚倒到地上。
勉强抓着门框站稳了,正想鼓足勇气去看看棺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紧跟着听见里面嘭嘭嘭地一阵响,像是有人在里面使劲拍打棺材盖。
眼见棺材盖被拍得一下下往上顶,突然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不止拍打声没了,连哭声也静止了。
过了片刻,就见到一片片锈斑一样的颜色从棺材头处渗出来。
位置正是先前被用菜刀劈出来的那几道痕迹,真跟受伤出了血一样,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出片刻,就把好好一个棺材头染得‘鲜血淋漓’。
第72章 血棺九
九.
木头自然是不可能流血的。
但成了精的却可以。
当然了,那流出来的也不是血,只是看起来颜色跟血很相似而已。
木头成精那不就是《指环王》里的树精么?听老道说到这里时,我不由插了下嘴。
他朝我笑笑,道:“概念不太一样,咱这里指的成精,跟那种神话里说的会走路会说话,好像妖怪一样的树精,不一样。”
那他所指的木头成精到底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