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从那天气晕后身体就开始不好的,最初看起来像是贫血的模样,可是去医院又查不出是什么引起,只能配了些补铁的药,凑合着吃。但吃后效果并不明显。很快他妻子就连下床都有点困难了,没血就没力气,没力气就吃不下东西,吃不下东西就更难以补血,没法补血就更加没有力气。
一个恶性循环,却始终无法在医院里检查出原因,所以连住院都没法住,直到有一天,老张在陪着妻子的时候抽空出去了一趟,回来看到一个女人伏在他妻子身上,嘴对嘴一口一口嗅着她的呼吸。
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一切症状的源头来自这个女人。
但这个女人并不是阿红。
他不知道她是谁,不过那天在他房间里引得他妻子怒火爆发的女人,就是她。
这是一个跟阿红截然不同,且来历不明的魂魄。
但无冤无仇,平生从未谋面,为什么这个女鬼要来缠住他妻子?
难道是阿红把她带来的?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
但阿红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在死去十四年后的现在才这么做,难道就是因为他在她死后没有将那块玉玦归还给她爷爷,而是自己私吞了吗?
就在他为此几乎想白了头发的时候,事情开始往更糟糕的地方起了变化,以至几乎在一瞬间把他逼得要走上绝路。
因为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他把他妻子给杀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光墟九
时至今日,老陈还是没法很直接去面对和说起当时那一幕。
他说那时候托人联系的几个通灵人士都陆续给他来了回音,表示对他所说的事情感兴趣,可以到他家里给他看看。
但是那些人来了之后并没起什么作用,因为除了他和他妻子之外没人能看到阿红,还有那个一直在消耗他妻子血气的女人。而且她们出现并无规律,所以盲目地用各种超度的手法或者驱鬼法,没一个是能见效的。
其实这一点早在老陈的预料之中。毕竟以前接触过各种盗墓者,对通灵的人也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很多人借着通灵的名义赚钱,其实他们自己都不认为世上有鬼,更勿论是见到鬼。
这样转眼又过去了近两个月,眼见妻子的状况越来越差,他几乎都要开始替她准备后事,这时他的一位商界朋友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为他联系到了一个风水师,并且拍胸脯保证,那是一位真正的高人。
高人高到什么程度?
他说许多名门望族政口界要员都找他看风水相面,但并不是每个他都会接待,他只见他愿意见的人,所谓能力高者任性。可巧,老陈是他愿见之人的其中之一。
老陈问他,为什么自己偏巧会是那个高人愿意接待的人选之一?
那人答,因为当初那位高人曾委托别人从老陈手里买过一件出土的物件,在买的时候就预料到,他日后可能会有事,所以这次听到他这位商界朋友说起,就立刻答应说试试。
老陈挺激动,马上就将高人请到家里。
要说这高人,的确是跟以前那些不同的,来了之后,不起坛不作法,不搞任何形式,只朝老陈打量了两眼,随即便跟他说,你有大问题。但这大问题不是光遇到那个阿红之后造成的,而是长年替盗墓者经手那些明器,但自己又没有盗墓者那些自成一套的避邪方式,所以久而久之,被那些明器自身所带的煞气侵占了身体,让体质变得相当容易吸引到这些东西,所得的结果。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么?老陈问,并带着这位高人去房里见了他那当时已瘦成皮包骨头的妻子。
高人看后摇了摇头,说,方法有,但见效慢,而你的妻子显然是拖不得,所以现在有个比较辣的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老陈当然说愿意。
高人说,那你从今天开始每天生吃一碗乌骨鸡的血,然后找十八块阳绿满色的翡翠佛牌,我给你布个阵你将它们戴在身上。记住,必须是阳绿满色老坑货,差一分都不行。
老陈觉得这很简单。
鸡血难喝,但咬咬牙并非灌不下去,阳绿满色的老坑翡翠则更容易一些,只要花钱买得到的东西,那没什么不能用钱去解决,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因此很容易就按照高人的话去做了,并且也的确如高人所说,在坚持了七天之后,他不仅没有再见到阿红和另外那个女鬼的出现,用在他妻子身上得药也终于起了作用——他妻子脸上开始有了点血色,并且能吃得下一些补血的东西了。
这让老陈看到了希望。
满心以为总算是求对了神拜对了佛,但没想到将这情形跟那高人一说,高人却眉头皱紧,连连摇头说这不对,这不对。
不对在哪儿?他忙问。
高人说,这方法本该是可以驱走你身上的煞气,但现在只是让你老婆缓了点劲,这就是所谓的治标不治本,你现在见不到那两个女鬼并不是她们被我这法子驱走了,而是你受了乌骨鸡血的影响,暂时见不到她们了。
这回答无意是个沉重的打击,让连吃了七天生鸡血的老陈只觉得口里冲天而起一股浓重的腥臭,于是问:为什么会这样呢,大师?
高人沉吟片刻,对他道,你把那十八块佛牌拿来给我看看。
老陈依言讲佛牌交给高人。高人细细一看,说,跟你讲过,十八块佛牌都必须是阳绿满色老坑货,差一分都不行,但里头有一块是阳绿飘了花,比旁的颜色都要暗一些。虽只有不起眼的一小点,但足以破阵,也让你反遭阵法所累,实在是可惜。
那还有救么?抱着一丝希望,老陈问。
高人掐指一算,说,还有。差不多七月十五鬼门开的时候就快到了,你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尽快找到能代替这块有杂质的佛牌,然后再来见我,到时我候着那个阴月阴时,给你重新布个阵,我就不信以这极阴的阵法逼不出你体内的煞气,撵不走那两只鬼。
于是老陈开始赶紧寻找那块救命的佛牌,因为那个时候离七月十五已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说也奇怪,没事的时候,市面上这种高货虽说难找,总还是能碰上那么一两件。但偏是在掐着某个时间点必须要寻到的时候,那可真所谓是奇货可居,有钱难寻的了。老陈一边自己到处寻,一边托人帮着寻,但几圈照下来,阳绿满色老坑翡翠有是有,可惟独佛牌没有,便是那些他认识的富豪朋友手中,竟也一件都没有。
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时间如过隙白驹在指间飞快流逝,老陈干着急,但毫无办法。
与此同时他发觉,这些天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虽然自从喝了生鸡血以后再没见到过阿红和那个女鬼,但他感到自己经常会碰上一些背运的事。
譬如家里的厨房突然漏气了。
譬如前阵子新买下的楼盘突然出问题被查了。
譬如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身边一家店里的玻璃橱窗爆裂了。
譬如股票突然崩盘了…
这都还是小事,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有不止一次,车好端端开在马路上,突然就熄火了。
有两次甚至是高速时候突然熄火,当真是命悬一线。
本以为那是车的问题,但送进维修处,怎么查都查不出一点毛病来。
便换一辆开。
没熄火,但中途爆胎。
再换,不熄火不爆胎,但一次过桥的时候,他的司机不知怎的稀里糊涂就把车往桥墩上撞了过去,不仅撞塌了桥墩,连带车都给开进了河里。
所幸水不深,否则老陈只怕早已被那两只鬼带去了阴间。自那之后,老陈几乎都不敢坐车,乃至任何一种交通工具,只每天步行到各大珠宝店和买卖玉器的地方,兜兜转转寻找着,直到有一天经过天光墟,也不知咋的,迷迷瞪瞪就走了进去。
那会儿本不抱着能找到佛牌的期望,因为天光墟虽然各类商品鱼龙混杂,但迎合中低档客户的居多,所以那种档次的翡翠几乎没人去做。
却没想到还真被他瞧见一枚。
当真是色好雕工又好,几乎是在他走过的瞬间,忽闪一下就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当即取来仔细观看一番,确认是自己找的无疑,正要问价,没料想与此同时也有人对这牌子饶有兴趣,并先他一步问了价。
那人便是冥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天光墟十
说到这里时,也许雨一瞬间下得有点大,雨珠砸在车上的声音让老陈错觉是又有什么东西跟了来。匆忙四下一阵打量,及至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调亮了车灯,点燃一支烟继续再道:“那会儿我并没把这位兄弟放再眼里。”
在那时的老陈眼中,只觉得冥公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眼光有一些,跟所有来天光墟的人一样,抱着捡漏的心想以最低价格淘到心目中最好的宝贝。
所以一听老板报价五十八万,他想也没想,立即道:“成,我要了。”
他吃准这地方没几个人会当场一口以这个价格要下这块石头。但没想到,话音刚落,这个衣着普通得甚至有些老土的年轻人眼皮都没抬,淡淡对老板说了句:“六十万,我要了。”
老陈想,该不会是碰到翘边的了吧。
但一则当时离七月十五只剩一天,二则上六位的数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所以张嘴立刻加价:“一百万。”
话出口看得出老板乐了,目光忽闪,等着冥公子继续加钱。
“那就两百万吧。”冥公子没让老板失望,倒是叫老陈气得差点拍桌子。
两百万买一块翡翠牌子,是疯了,还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但转念一想,看他身上连只包都没带,跑来狮子大开口,兴许真的是老板找来得托儿,所以放下翡翠转过身,他作势便要离开铺子。
但原本是信心满满等着听老板用某个打圆场的借口把他叫住,没想到走了两步后,却听见冥公子问:“支票收么?”
这句话叫老陈当即回到柜台前,一把按住冥公子写支票的手,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三百万。”
原以为这个数字总该叫他放弃了,谁想冥公子淡淡一笑,道:“五百万。”
“你疯了是吧。”这回气得没能忍住,老陈脱口而出骂了他一声。
冥公子不以为意,轻轻捻起那块翡翠牌,边翻来覆去赏玩着,边漫不经心道:“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这块牌子跟我投缘,多少价我都是可以给的。”
老陈不信这个邪。
但拿起支票仔细看了又看,实在没能看出什么问题,不仅没问题,而且这还是张保付支票。只能心说,是不是自己太过背运,亦或者是因为那两个缠人女鬼的缘故,所以眼见能凑到佛牌的当口,老天竟然派了这么一个顶头货色的出现,搞得自己好似在拍卖行,眼瞅着这个价格扶摇直上,竟是止也止不住,除非自己放弃这块牌。
但放弃的话还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另外一块么?
思忖着,老陈只能换了副神情,诚恳望着冥公子道:“兄弟,我知道千金难买心头所好,但这块石头您能不能让给我。或者您留个联系方式,至多一个礼拜,我用它办完事后就把它赠送给您,您看怎么样?”
话说得连店老板都忍不住开口去劝冥公子放手算了。
但冥公子似乎并未被他的诚恳所打动。面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在一阵沉默过后,他问老陈:“你这么急迫想得到这块牌子,是为了做什么?”
老陈不想多浪费时间,只能将自己遇邪又因高人的说法四处搜罗翡翠佛牌的事,简单跟冥公子说了一遍。说完后,抬起头继续用自己诚恳的目光看向冥公子,期望能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来,但奇的是,这人年轻归年轻,眼神却跟个百岁老人似的深不见底。
一时也不知道他听的过程里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见他轻轻摇了摇头:“见过自杀的,没见过一掷千金把自己往死里整的。”
“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老陈问。
“翠属阴,何况这样一块极致的玻璃种帝王绿。暂且勿论你遇到那些事,就是没什么事,一般人若请得这样一块石头,也只能锁在不见人气的地方,等合适的时间或者人,才能拿出来碰上一碰,譬如这块石头的主人。”说罢,望向店老板:“若没猜错,这位老板属虎的吧,且正月寅时生人,三阳开泰,说得可对?”
老板惊诧的神情回答了一切。
见状,老陈不甘示弱道:“翠的确属阴,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所以以毒攻毒,拿更厉害的阴气去压制煞气,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法子不是么。”
“呵…以毒攻毒。”冥公子听后笑笑,把佛牌放回柜台推到老陈面前:“既然你深信不疑,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今天这块石头你且先拿去,往后若有机会再见面,也许你会乐意对我说说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效果到底如何。那个时候再见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老陈说,如果当时他因这年轻人的话有哪怕一丁点的迟疑,叫住他问个仔细,也许他妻子就不会死。
但谁能未卜先知地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呢?
就在老陈带着那块佛牌回去的当晚十二点,高人用凑齐的十八块佛牌为他布了个新阵。
什么样的阵?老陈外行人,根本看不懂也记不住,只知道有一个步骤让他觉得有点心寒,因为是把活生生的黑猫割了喉咙,取血和骨头做辅助。
要说乌骨鸡也是活杀了取血,但毕竟平时烧汤用的,没有那种杀生的罪恶感。猫则不同,那是宠物,尤其还是当着他妻子的面杀的。老陈说,他清楚记得那会儿他妻子的尖叫声比那只猫还凄厉,然后因为本来就体弱,所以干脆崩溃晕厥了。
但老陈不能崩溃,还得硬着头皮把那碗做过法的猫血喝进肚里去。
喝完之后,他张嘴就吐,吐出很多黑色糊状物,夹带着一些头发丝样的东西。
高人见后,说,成了,那些煞气应该都从你身体里给逼出去了,从今往后只要不出意外,那两个女鬼应该完全不会再接近你,你也没法看到她们。一旦这样,她们也就不会再缠着你妻子,所以至多一个礼拜,你妻子就能下床,而你也彻底没事了。
这话老陈听得将信将疑。但此后过去三天,他的确没再发生什么意外,他的妻子气色也越来越好,短短三天就从躺着不能动的状态恢复到可以自行坐起,老陈不由感叹,果然是能够对达官贵人都任性得起来得主儿,手里的确有本事。
于是安下心来,直等七天过后出阵,到高人家里去好好酬谢一下。但岂料就在第三天夜里,当他陪着妻子在卧室里看电视的时候,他妻子突然好端端的开始抽搐起来。
就跟发了羊癫疯似的,他急坏了,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只能凭书里看来的印象匆匆卷了块手巾条到他妻子嘴里,然后急急奔到客厅想打急救电话。
但号码刚拨他迟疑了,因为高人说得很清楚,七天里他和他妻子谁也不能离开这房子,也不能有外人进来,因为可能会带进什么东西破坏了阵法的局。
但不找医生来他的妻子可怎么办?就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家里所有的灯突然一下子全熄了。过了会儿他听见有人在敲窗,下意识朝那方向看了眼,不由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他看到阿红趴在一头很大的黑猫身上,在用她细长扭曲的手指不停敲着他家窗玻璃。
一边敲一边嘴里叽叽咕咕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跟哭似的,一声高一声低,似乎在念念有词。
老陈听不清楚她到底在念着什么,也根本不想弄清楚。
只感觉她每敲一下窗,他脖子上挂的佛牌就裂掉一块,当咔咔咔一连裂掉十来块后,他一个激灵跳起身,一把抄起桌上水果刀就朝房间里奔了进去。
一边奔,一边喊他妻子的名字,其实那是完全无意识的,因为当时根本就忘了他妻子正全身痉挛而且嘴里还塞着手巾。
但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听见他妻子应了一声。
这时他已经奔到房门口了,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不由自主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一道白影带着股冷冰冰的风朝他扑了过来。
说到这里时老陈两眼瞪得很大,嘴用力吸着烟,几乎要把它整个儿吞进喉咙里去。
然后慢慢缓了两口气,他看着我道:“我发誓那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扑过来得人影根本不是我太太,而是那个总是缠着她的女鬼。所以我条件反射地就把刀子朝她捅了过去。捅完才发现,糟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女鬼,分明就是我太太。可是你知道么,那时候虽然能从床上坐起来,她还根本没有下地的力气,而且刚刚还发了羊癫疯,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朝我奔过来??”
“…那你怎么办…”他的话让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随口问了句。
他苦笑:“我能怎么办,等回过神一摸她的鼻子,早没气了。死的时候还紧抓着我的衣服,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像是在问我为什么突然拿刀子戳她。”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伏在椅背上泣不成声。
哭够了,他再道:“当时怕得太厉害,所以扔了刀子我就跑出来了,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所以就去了那个高人的家。但他家里不知怎的人去楼空,只有一条看家的老狼狗还在院子里趴着,很安静。但知道它为什么那么安静么?”
“为什么?”
“因为它脖子被人拧断了。”
“被杀了?”
“是的。”
老陈看到狗尸后再次一怕,立刻逃离了高人家。
但这一下更加不知该跑去哪儿,又不敢坐车,也不敢在马路边上走,总之怎么做都觉得怕,怕那两个女鬼会追来,怕自己随时会出意外死掉。
所以后来,许是有点绝望了,干脆不走了,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地方坐下来,打算天亮以后去警局投案自首。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安静的街上踏踏一阵响。
响声是猫的脚步声。
猫跑起来本是没有声音的,但这是只死猫,四肢都僵了,所以跑起来声音很大。
背上驮着阿红。
这两个死掉的东西一个朝左歪着头,一个朝右歪着头,不偏不倚朝着老陈的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发着吚吚阿阿的声音。
老陈说,那声音听得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起身想跑,可腿软得站也站不起来,只能傻坐着看那一鬼一猫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但是突然它们在街中心停了下来。
不知看到了什么,阿红两眼斜扫着他的身后,慢慢从猫背上直了起来,用她那只畸形的手指在她面前那道空气里慢慢比划着什么。
紧跟着老陈听见自己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没等回头,见一人影走到他面前,站在了他和阿红中间,伸出手指也在面前的空气里划动了两下。
阿红和那只猫一见,倏的下就消失了。
见状那人转过身正要离开,被老陈一把拉住,急急地叫了他一声神仙。
不过很显然那个人并不是什么神仙。
因为说到这里时我已经猜到了,他就是冥公子,那时候应该刚好跟我分道扬镳,所以又回到了广州。
也猜到他应该是早就预知老陈会有这样的遭遇,所以在那地方故意等着他。
不过他为什么要管这闲事?
就为了想得到老陈手里那块翡翠么?
但以他的能力,从普普通通一个凡人手里获取一块翡翠,根本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想到这里时,忽然我听见车窗外传来轻轻一声叹息,然后隐约有道模糊的身影从我身侧的窗玻璃上显现了出来,贴着车窗,对着车里轻声道:“公子啊…为什么要挡着我的道呢…公子啊…”
紧跟着喀拉拉一声脆响,窗玻璃上像有人在画画般裂出一片蛛网似的细缝。
作者有话要说:
天光墟十一
“发什么呆?这会儿不走你是想等她进来么老陈?”
冥公子不紧不慢一句话提醒了当时吓得缩成一团的老陈,他立刻用力咽了口唾沫直起身,连保险带都没来得及系,直接发动汽车就朝斜坡上的公路冲了过去。
要说好车到底是好车,反应迅速指哪儿就跑哪儿,但无论他把车开得有多灵活,车窗外却始终有一团白蒙蒙的雾气环绕着,这就让他干着急却始终没法把车开得更快。
“这他妈要出事的…”勉强开了一阵后,老陈忍不住低吼道。
冥公子笑笑:“直走就是了,旁的你不用管。”
“直走?”老陈透过后视镜瞪着冥公子,眼睛微微发红。
倒也难怪他焦虑成这种样子,窗外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即便开着远光灯,那光线在前方一两米的距离就像被堵墙给挡住了,怎么也扩展不出去。“这他妈分明是鬼打墙!”猛听见前方似乎有车经过,他狠按了几声喇叭,随后恨恨道。
“鬼打墙哪有这么严密。”冥公子的话音依旧不紧不慢,这让我不由自主用力拉了他一把,让他看看我边上那道窗玻璃上的缝隙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大得已经能隐约看到外面随风飘动的头发丝了。见状他沉吟片刻,伸手朝那片缝隙上按了过去,然后对着窗外轻轻说了句:
“娘娘想必知道这么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话音刚落,车身突然一阵震荡,我一个没防备头差点被前座给撞晕。
抬头就见到老陈不知怎的头压得很低,一边使劲握着方向盘,一边咬牙切齿在咕哝着什么。
我正想问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一口被我咽了回去,因为就在我直起身的一刹那,我看到阿红骑在老陈脖子上,一边低头冷冷看着他,一边用她那只乌黑的手紧紧压着他的脑袋,迫使他根本没法抬起头。
“有车…他妈的有车…前面有车!!”然后我总算听清了老陈咕哝在嘴里的话语。
可是很纳闷,前面一团白雾,他头又侧挨着方向盘,那他到底是怎么看见前面有车的?
尽管如此,仍不免感到惶恐,我忙试着伸手想把阿红从他脖子上拉下来。
但手指径直就从她身上穿了过去,而她回头朝我咯咯一阵冷笑:“叫你管!”
我没想管,但我也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命丢在这里。
所以下意识就把手心里那块翡翠牌握了握紧,心想刚才她消失后这东西就裂了,兴许真有挡煞的作用,不如试试把它朝她身上按过去,看看是否真的会有效果。但这念头刚从脑子里冒出,手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冥公子一把扣住。
然后他淡淡朝我丢了句:“要你多事。”
话音未落,另一只手伸出对着阿红的方向轻轻一招,就见她突然身子猛地一抖,然后像被什么东西一把拖住了似的径直朝着我身上倒了下来!
直把我吓的猛朝后座上缩去,但不知为什么,尽管她差点就摔到了我身上,但冥公子却并没把她从老陈脖子上彻底拉下来,而是就那么让他把头抬起了约莫三分之二的幅度,随后看着他那张涨成了青紫色的脸,扯下雨帽笑了笑道:
“你瞧,尽管有时候我会因为某种需求而跟他人做些交易,但我做事一向有自己的规矩,这规矩便是无论我答应为你做些什么,在开始做之前,我必须明明白白把交易的前因后果问个清清楚楚。你之前编造的那个故事很有意思,但想来还缺了些什么,若你不想说,我只能由着她把你带走。所以,你是想爱惜你的羽毛继续守口如瓶呢,还是同我完全彻底地实话实说呢,老陈?”
老陈没法看到冥公子的脸,所以也就看不到他这会儿揭了雨帽后那半张已因潮湿而彻底腐蚀出骷髅原形的脸。阿红却是看到了,因此一边死命扭曲,一边用力蹬着窗玻璃,却始终不敢用她那只畸形的手指去碰一下冥公子的身体。
这动作让老陈格外痛苦,却又根本看不见自己脖子上的阿红,只能一边勉强稳住方向盘,一边用力拉扯着脖子上的金项链,嘶着声道:“说不出话…要憋死了…要憋死了…”
“试试看,说出来也许还有救,不说我就只能看着你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