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价值不在这块玉玦的本身,而是那座墓。”
“是的。而且那天我把它拆下棺材板的时候就发觉了,这块玉玦应该是个类似机关一样的东西,我事先没弄明白就先动了它,差点把棺材里的东西放了出来。但如果知道它的正确用法,我想,应该是可以太太平平把里头的明器请出来的吧。”
“你的意思是,你出五十万的价格让我把这个所谓的棺材开关买下来,然后自己去那座墓走一趟,找找方法把里头的棺材安全打开,然后取出里面的明器卖了发大财?”
“对。”
“呵呵…”
“所以您买下这块玉玦的同时,我会把去那座墓的地图附送给您。”说完,阿红从衣兜里找出张破得几乎不成样子的纸片,捏在手里冲着老陈扬了扬。
老陈哑然失笑:“姑娘,你逗我玩是吧。你一个经手百把座墓的人都吓得逃回来,我这种连古墓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的人去,那还能有命回得来?”
“老板不识货,自有识货人。既然跟陈老板这边没法说价钱,那我就到别处问问吧。”
说完,阿红收拾起了玉玦和地图扭头就准备走人。
见她这么干脆,老陈也不知当时着了什么道,条件反射地就叫住了她:“说到谈价钱,本来就是慢慢说的过程,总得说到大家心里都能接受,这买卖才能做是不是。要不你先坐会儿,我去里头沏壶茶,咱们边喝边聊,毕竟价格不菲,这块玉我总得多了解了解才是,你说对不对。
阿红听了他的话就留了下来。
后来老陈说,他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些什么,绝对不会留住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姑娘,更不会去里屋泡那杯茶,否则,他一定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世事难预料。
谁能料到就在老陈进屋泡茶那一小会儿功夫,阿红就会死了呢。
老陈说,其实那会儿他一出里屋立刻感到浑身发冷的时候,就觉察到不对劲了。广州四月份的天气着实不能算冷,平均二十度左右,最低也能有十五度朝上,但也就是倒了杯水从里屋走到外间那短短片刻,他感觉到外间的温度竟然比里间低了能有十多度。
所以当时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尤其是当他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阿红时,更是两只手抖得差点没把手里的水给泼洒出来。
他看到阿红面孔发青,两手卷曲,像用力抓着什么似的抱在胸口处,歪头直挺挺靠在他那张太师椅上。
见她原本斜视的两只眼睛死死朝上翻着,大张着的嘴里滴滴答答朝外淌着口水,老陈还以为她是什么急病发作。赶紧跑过去推了推她,谁知刚一碰她,她就跟块石头一样嘭地倒在地上,一摸鼻子处,半点儿气息都没有,心知不妙,忙拨了急救电话。
等急救中心的人赶来一检查,直接就用一张尸袋把她给装走了。但临走时其中一名急救员说的短短几话,让老陈听后整个人也如同死了般直挺挺僵在原地,很久都没能缓过劲来。
那人说:“搞什么,都出尸斑了才想到打120?前面做什么去了?”
天可作证,阿红从活着到死亡,再到救护车赶来,前后至多不会超过半小时。
但急救员却说阿红的尸体已经出尸斑了。
这是不是说,阿红在到他店里前早就已经是具尸体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具尸体怎么可能活生生跑到这里来找他卖一块玉,活生生的能说能动还有体温?
想着这些,怎么也想不通,老陈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无比真实又无比可怕的噩梦。
但如果真是梦就好了,可是被那女孩留在桌上的半块玦和一团地图,却是清清楚楚提醒着他,之前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它们真实残留着阿红身上的温度,和她那股长期浸淫在各个坟墓件所留下的古怪气味。
这本该令老陈第一时间就将它们归还给阿红的家人,或者找个地方直接处理掉。
但不知为什么,在被收容了阿红尸体的那家医院告知无法联系到阿红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她的爷爷后,老陈非但没有处理掉那块玉和地图,反而将它们留了下来,收藏在了自己的家里。
之后,随着手头生意的逐渐转好,投资的房产迅速升值,他在忙碌中逐渐忘记了那晚所发生的事,以及那个叫做阿红的女孩所留在他这里的那两样东西。直至后来事业如日中天,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否则,他压根就不会收下那个李姓男人手里这另外半块凤玦,并且无论如何也要从这男人口中打听到,关于他手中这半块凤玦的来历。
但一切已经迟了。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人还是鬼,正如当初无法琢磨明白那个阿红来找他的时候,到底是个活人,还是一具尸体。这种可怕的感觉让他瞬时想起了阿红死去那晚他所感到的一种无法名状的阴冷和恐惧,所以当下匆匆离开天光墟,谁想回家后不多久,他差点就被一场病给送了命。
病是肺炎。
很普通的病症,但不知怎的高烧四十多度连着好几天,用什么药都压不下去。
几乎到了神智都不清的地步。所幸就在医院准备开出病危通知单的当晚,他醒了过来,并且持续了七天的高烧也终于开始褪了下来。那时他妻子开心得趴在他病床上抱着他的手直哭,所以尽管心里憋得发慌,他始终没将他清醒时第一眼所见到的那一幕,对他这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妻子说出来。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阿红。
就站在他妻子身后,跟她死去时的那刻一样,手指弯曲着抱在胸前,头斜歪着,一边用她那双歪斜的眼睛直直瞪着天,一边将嘴张得很大,微微蠕动着像是在说着什么。
但说的什么?老陈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只有一道道口水顺着她嘴角不停往下滴,几乎全都落在了老陈妻子的头发上,而她对此毫不知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天光墟七
说到这里时,车门嘭的声响,老陈带着满身烟味钻进驾驶座,掸了掸满头水星子,轻轻咕哝了句:“又下雨了。”
他原先一直守在车外,一边抽烟一边听冥公子说着他的那些往事。
在听到医院那段时,原先已稍微好转的手又再次颤抖了起来,以至半晌都没能重新点燃一支烟。刚好这时雨又下了起来,虽不算很大,但很密,于是他总算进了车,但手刚一摸方向盘,抖得变本加厉。
不得不松开手转而握住了脖子上的金链条,他嘴里低低咕哝着,仿佛是在对着链条上一枚佛像说着些不知所云的话。见状冥公子轻拍了下他的椅背,道:“水走阴,不如等雨小点了再上路。”
“也好,我也想再定定心。”说罢,他欲言又止地朝冥公子看了两眼。
我以为他肚子里有话但没打算说出口,但见他憋了阵,仍是扭过头,迅速瞥了我一眼后对冥公子道:“兄弟,冒昧问句,您这女伴是不是得了什么毛病,刚见到那会儿就觉得特别阴,跟个死人似的…”
我一愣,因为没想到他欲言又止的话原来是想说我。
“倒也不算是病,只是中了点邪。”
“中邪?跟我的情况差不多么?”
“比你可能要糟糕些。”
“…既然这样还带着她?”
“陈先生想说什么?”
“我…”大概冥公子不冷不热一句反问让他有了点顾忌,犹豫了一会儿,他才道:“说句老实话,我怕今天有她在,我身上戴的这些东西可能要扛不住…”
“是么。”
“您看,这两天我听您的话戴着这些在路上跑,一直都没出过什么问题,可她一上车,才半个多小时而已,就差点又出事…”
话说完,冥公子没吭声,而我倒是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为什么刚才我跟着冥公子上他车时,他会以一脸难以形容的不舒服盯着我,而且路上连一句话都不愿跟我说。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对我蹭他的车感到不悦,却没想到他是看出了我身上的邪,并且由此担心我会让他遭到不测。“哦,这样的话,那要不找个能叫到车的地方,等下我打辆车自己回去吧。”于是我道。
“算了算了,”他一听立即苦笑着摆摆手:“再往前越走越偏,说打车哪有那么简单,再说你这副身子骨…还是算了吧。”
我的身子骨?
我的身子骨怎么了?
老陈说这句话时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着实让我有点不安。立即朝窗玻璃的反光处看了看,但除了脖子处越渐明显的疹子,并没瞧不出什么显著的不妥来,所以有些莫名,便再次朝他望去,发觉他正透过反光镜若有所思看着我。
“你跟这位兄弟认识很久了么?”正打算低头当做没有瞧见,冷不防听见他问我。
我摇摇头:“没,也就几天而已。”
“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么…”有点不太好说,我看了看他,又朝一旁冥公子看了眼,见他旁若无人地望着窗外,只能随口答了句:“在老家时碰巧认识的。”
“那你怎么不让他给你瞧瞧身上的邪气?”
“…你怎么看得出来我身上有邪气?”
“这倒简单,就好比做生意做久了,往往很容易分辨出各种类型商人身上的独特气味,一个道理。”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人的第六感。”
我笑笑:“那他给你瞧过?”
“没错。”说到这儿,似乎一时忘了原本对我的种种忌讳,他目光闪了闪道:“你知不知道这位兄弟很了不得,他能驱鬼?”
“驱鬼?”
“没错。”
“他给你驱了?”
“当然。不然今晚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既然驱了,为什么你还要戴着这些金子避邪?”
“他没跟你说过么?有些东西是驱不走的,只能选择避开。”
“那你到底在躲避什么东西?”
话刚问出口,我突然看见车灯照射处有个人影在朝车子方向一路走来。
走得很慢,似乎是没法承受这车灯过亮的光芒,所以用手挡着眼睛,一步一个停顿。见状我忙想提醒老陈把灯调暗点,毕竟这地方黑灯瞎火的,万一有车正好从后面过来而这人没瞧见,岂不糟糕。
但没等我开口,忽然手被冥公子按了按,并回头朝我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就没能把话说出口。
老陈显然并没意识到这些,他在为我刚才那个问题而沉默着,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指。
但直到那人的身影走到车头处,我才意识到,老陈并不是没有意识到。
他其实早就发觉了。
所以沉默,所以装作看着自己的手指什么都没有察觉,其实手指的颤抖加剧已说明了一切——
他怕外面那个人怕得像是见到了鬼。
但那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分辨不出来。
因为她的身影被车灯打得雪亮,除了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女人,其它什么也看不清楚。
在离车头约莫一步远的距离,她不再继续朝前走,也没有绕开车子的意思,只是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无声无息盯着车窗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手往前一伸,对着车盖拍打起来。
嘭,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等停止时,不多不少,刚好拍了九下。
但就在一切刚刚随着她拍打的停止而安静下来时,突然车顶上也响起一阵拍打声:
嘭,嘭,嘭嘭…
不多不少,也刚好九下。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下意识扭头朝冥公子望去,想从他神情中索取一些答案时,我却被眼前突兀出现的那一幕给惊得一跳。
我发现自己身旁坐着的哪里是冥公子,分明是一个女人。
一个衣服肮脏,头发蓬乱,满脸充斥着坑坑洼洼痘坑的女人。
她抱着肩膀静静坐在我和冥公子之间,脸色苍白,高高的鹰钩鼻让她看起来像只严肃的大鸟,并歪着头,像只真正的鸟一样用她那双略带斜视的眼睛直勾勾朝前望着,也不知是在望着蜷缩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的老陈,还是车窗外那个被灯照得面目模糊的女人。
“冷死了…”然后她突然转过头,以一种冰冷而奇特的音调对我说道。“你冷不冷。”
我下意识摇摇头。
她见状咯咯一声笑,手一伸,朝我脸上径直抓了过来:“骗子!水涨得老高了怎么会不冷!”
一看到她那只手,我立即意识到,原来关于老陈和阿红的那个故事,竟完全没有丝毫的夸张。
这女人的手果然如故事里所形容的那样,乌黑,细而扁,韧性很强,随意怎么扭曲都可以。所以一碰到我的脸,我就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装进了一个冰冷而柔软的笼子里,并且随着她手指的扭动,那笼子的栅栏在一点点收紧。
“到底冷不冷。”就在我难受得用力挣扎起来时,她盯着我的脸又问我。
我迅速朝她身后看去,想向那近在咫尺的冥公子求救,却发觉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存在,以及我所陷入的困境。
莫非是鬼打墙么?
脑子里闪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我用力点了下头:“冷。”
本以为这个回答能让她把那只可怕的手从我脸上挪开,岂料刚一开口,她另一只手一巴掌就朝我脸上甩了过来,直扇得我眼冒金星脑子里一阵空白,没等做出任何反应,她手起掌落,啪啪啪转眼间又朝我脸上连抽了三巴掌。
“叫你撒谎!叫你来管!叫你撒谎!叫你来管!”一边抽,她一边嘴里这么反复咕哝着,怒不可遏,好似我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转眼第四下巴掌就要落到我脸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突然把头朝后用力一仰,不顾后脑勺撞在车窗上那一下生生的闷痛,伸手一把反抓住这凶恶女人细长的脖子,然后握起右拳,狠狠朝着她那张苍白扭曲的脸上一拳挥了过去。
当然这只是一种愤然而起的条件反射。
所以挥拳过去的时候,我压根没想过能打到她,毕竟在冥公子告诉我的那个故事里,这个女人是已经死去了的。
但没想到我竟然不偏不倚打中了她。
不仅如此,就在拳头刚刚碰到她的一瞬,这女人就消失了。
着实没想到这个凶神恶煞的女鬼竟然这么容易被解决掉,不由叫我呆了呆,随即意识到冥公子正靠在椅背上看着我,眼神颇有些意外。“你的求生本能倒还真是强。”然后在我和他中间那道空出来的位子上轻轻拍了拍,他似笑非笑对我道。
这句话立时让我明白,原来他从头至尾都能瞧见那个女鬼,以及女鬼对我所做的一切。
只是没打算插手而已。
多奇怪的一个人,总是在你完全没意料到的时候出手帮你一把,却又在你满心充满希望的时候对你撒手不管。于是朝他看了半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道:“命大。”
两个字刚一出口,突然右手手心里咔擦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爆裂了开来,震得我手心隐隐一痛。
当即低头朝手心里看去,不由再次一愣。
是冥公子刚才丢给我的那块翡翠牌子。
多好的一块牌子,完美无瑕的表面上竟极其突兀地自个儿豁裂了一道口子,从佛像的头顶,一直到合十的双手。
正诧异着,突然听见发动机一声响,那老陈不知怎的突然发动了汽车在毫无预兆间猛一踩油门,疯了般将车对准前面那道人影直撞了上去!
眼看着车身同那人影撞得正着,但没有一丝震动,也没有任何碰撞的感觉。
只见车头从对方身上一穿而过,那一瞬间,我彻头彻尾明白过来这人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无论是什么东西,它都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东西。
而老陈目睹于此,则啊的声尖叫起来。
一边叫,一边不顾我的惊呼将油门一踩到底,用着更快的速度把车朝着公路上疾驶过去,一路歪歪扭扭开出约莫半公里路,才再次停住。
直把我吓得手心里一层冷汗,几乎将冥公子的衣袖扯下一大块来。
倘若当时哪怕有一辆车从前面逆方向过来,无疑都是要同这辆开得又急又七扭八歪的车撞到一起的。还好从头至尾一辆过来的车都没有,唯有一阵阵啸叫随着油门大负荷运作而从车底下传出来,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直到老陈那股突如其来的疯狂劲随着这一股疯狂的发泄后突兀消失,才戛然而止。
然后带着一股急刹后浓烈的焦臭味,这辆宾利厚重的身躯轰的下斜出公路,滑向了公路下的斜坡。
幸好坡度不陡也不深,几秒钟后车身便停稳了下来,老陈则由于惯性胸口被安全带狠勒了一下。不知是被勒闷了还是怎的,那之后他半晌没有出声,过了会儿实在觉得不太对劲,我想去拉拉他,却见他低头在哭。
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哭得泪流满面,像个无助的孩子。
于是我用力拍了拍他,问:“老陈,刚才车里坐着个女人你看见没?她是不是阿红??”
这一问他哭得更凶了,随后扭过头,脸色煞白对冥公子颤声道:“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光墟八
后来老陈说,自从医院看到了阿红后,他原本顺心惬意的生活就再也没安宁过。
起先,他以为见到阿红是他高烧所导致的幻觉,但是出院那天晚上他在自己家里竟又看到了她,让他意识到这绝对不会只是幻觉那么简单。
而清醒时的所见,必然是比病得迷糊时见到要可怕得多的。他说那天夜里刚好他妻子跟保姆一道出门买东西,留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听见厨房里有动静,出于本能他问了声,谁啊?
厨房里有个女人的声音回答,是我。
他当时就一呆,然后一激灵,因为想起自己妻子和保姆都不在家,也没听见开门回来的声音,怎么可能厨房里有人。于是立刻找了根高尔夫球棒,小心翼翼走到厨房门口,但见门里没亮灯,他也就没敢开,疑心事贼不敢轻举妄动,那么提心吊胆在原地呆杵了半天,突然听见门里又哐啷一声轻响,这声音让他条件反射地伸手过去一把开了灯。
灯亮起的霎那,他看到阿红趴在离他不远的地砖上,两手抱胸,一双瞳孔歪斜的眼睛定定朝着他的方向,也不知之前在黑暗中到底以这样子窥望了他多久。
这一照面可把老陈吓得不轻。
登时举起球棒就朝里面一通挥打,但静下来后却发现,厨房里根本就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有人闯入过的痕迹。
尽管如此,想起以往电影里看到的那些闹鬼情形,他仍是吓得浑身哆嗦。
他心知这绝不是什么巧合,也不可能是幻觉,因为当时阿红死的样子就让他觉得隐隐不妥,毕竟是乍然暴毙。但为什么都过去十几年了,刚死那会儿她没有出来过,现在却突然出现了?
百思不得其解,但因为只是见了两次,而且亦真亦假,所以怕归怕,老陈也没太往心里去。日子照常过,也没跟任何一个人提起,一晃眼两星期过去,就在他快要把这事给渐渐淡忘的时候,一天夜里他开车回家,车刚到家门口,嘭的声有样重物沉甸甸坠到他车顶上。
把他吓得一跳,以为谁乱扔东西砸了他的车,但一出车门扭头朝车顶上一看,可不得了,那个坠落在他车顶上的不是旁的什么东西,而是他家的保姆。
车拐进小区时,老张还见她在窗口掸着灰尘,没想到刚到家门口竟然从楼上摔下来了。
就在老张被这情形吓呆了的当口,楼上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他抬头看到自己妻子一脸惊恐地趴在窗台上,一个劲在低头往下瞧。
忙用力挥手,老张大声叫她退进去。
但他妻子没听,因为当时完全六神无主地在看着车顶上的保姆,所以根本没理会老张在说些什么。于是他立刻拾起一块石头就朝窗上扔了过去,砸碎了窗玻璃,总算让他妻子立刻朝房间里缩了进去,一边缩一边哭骂着问他是不是疯了,他哪有心思回答,因为他看到阿红刚才就在他妻子身后站着,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歪头朝下看着自己,并且就像刚见到她时一样,脸上带着一种傻呵呵,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尖锐的笑。
在他把石头丢到窗上的时候,阿红就不见了。
那之后,无论怎么说,他始终也没办法跟自己妻子解释自己那么做的原因,所以妻子连着同他冷战了好些天。
所幸虽然失足掉下楼,但由于是从别墅房子的二楼窗口摔下,所以尽管那保姆全身多处骨折,总算生命没有大碍,也不影响走路,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自打这事出了之后,老张就没办法再对阿红魂魄的出现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他先去了当年埋葬阿红的地方给她化了很多纸钱,又请了庙里和尚给她做了超度的法事,并且把那块新得来的玉玦锁进了保险柜,跟阿红那块玉玦放在了一起,因为他认为刚一买回那另外半块玉玦阿红就出现了,她的出现肯定跟这块玉玦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所以把玉玦放在外面太不安全。
那之后,似乎阿红被超度了,因为连着几周没再见到过她出现,也没再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这段时间老张一得空就到天光墟附近转悠,想打探出那个给了他这半块玉玦的男人的信息,或者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人还是鬼。但始终一无所获,与此同时,他跟他妻子的关系却日益糟糕起来。
最初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还以为单纯是因为当天他粗暴砸窗的行为吓到了她,但后来才发现,他妻子之所以对他越来越冷淡,并到了几乎不愿意同他交谈的地步,是因为她觉得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甚至那女人还威胁到了她的家里。
这让老张匪夷所思。
说实话,他这辈子除了对做生意的狂热嗜好,其它欲望并不强烈,别说是在外面交往别的女人。所以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妻子的怨怒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有一天,当他外出一天后回到家里,没见到妻子在客厅,以为她不在家,就独自一人进了卧室。
谁想门一开,却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坐在他的床上。
“你是谁?”短暂惊诧后,他下意识问她。
女人没有回答,只把手朝前一指,指向梳妆台上那张半人高的镜子。
他看到镜子上用口红写着两行字:墓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颜。
心里咯噔一下,老张想起了当年阿红说的关于她所盗之墓里那口奇特棺材的事情。
他记得那口棺材上也写着这样两行字,因为特别,所以记得特别牢。
但这两行字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里,而这个陌生女人又到底是谁?
想着,他突然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仔细去看,他始终都没法看清这女人的长相,因为她的脸似乎被一团雾气笼罩着,模模糊糊,隐约只看到一道消瘦苍白的轮廓。
心知不妙,再又从头慢慢往下看,更是一阵毛骨悚然。
他发现这女人没有脚。
只看到两个空空的裤脚管在床边晃悠着,见状他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匆忙便想要退出房间。却不料就在这时,他妻子突然从房门外冲了进来,没头没脑对着他一阵打,随后指着那女人厉声尖叫,“她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要带她回家!既然这么喜欢她不如跟她一起滚出去!!滚出去!!”
说完,大概是过于激怒,她竟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老张见状赶紧抱住她,想把她拖出这个房间,却不料随即发现,那个坐在他床上的没脚女人不见了,而就在离床不远处的那道墙角里,阿红像只猴子一样蹲在最暗处,瞪着双细细的眼紧盯着他,全身微颤,喉咙里则不停发出一阵阵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咯咯声。
打从这天开始,老张意识到光靠些普通的方式,是绝对没法让他脱离这接踵而至的可怕遭遇的。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去寻找一些通灵人士,把这情况跟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问他们有没有解决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