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需要这么痛苦才能换来那种力量,倒还是不如不要比较好吧。
琢磨着,薇拉松开手,小心翼翼将那团火朝前方照了照。
这一看让她大吃一惊。
原来这地方是个卧室。
活了十八年,薇拉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华丽的卧室,它看起来就像故事里那些神所住的地方,有着自己曾向往过的所有最美好的东西:软得一踩一个脚印的地毯,水晶的梳妆台,雕着几百朵蔷薇花的床足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上面挂着薄得几乎感觉不出分量的鲛绡床帘,轻轻吹口气就能让它像裙摆一样飞上天…
床帘上闪闪烁烁的东西,不知道是水晶还是宝石,它们像星光一样缭绕在薇拉的身周,仿佛像是在做梦一样。眼看挨得最近的差点就要碰到手里的火,薇拉赶紧甩手将它灭了,随即一骨碌翻下床坐在地板上,摸摸心跳快得吓人,她差点把那么值钱的东西给烧着了,如果真的烧坏,那可是一辈子都赔不起啊。
忐忑间,忽然闻到空气里隐隐一股淡淡的香,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那是希萨身上那种极乐藤的味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就在这周围附近?想起那些士兵在他面前那种恭敬的态度,显见他在王城是个极有地位的人,说什么商人,讲穿了其实就是用来应付别人问东问西的一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而已。这一点虽然薇拉早就心知肚明,但想想萍水相逢,对方也不像是个坏人,所以也就没有认真去刨根问底。直到后来,当看到那些兵鬼魅般被他召唤出来,簇拥在他身边时,才惊觉这个人可能不但极有地位,并且地位卓绝。
而一路上,那些帝国军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跟随着他们,只是从未被发现?所以在集市遇到圣殿骑士后,他毫发无损地就出来了,因为他有那么多精兵所保护着…种种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薇拉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再次从掌心间燃了团火,朝周围照了照。
努力分辨着昏暗光线中每一寸遮挡在家居背后的阴影时,突然听见门开启时吱嘎一声轻响,随即外头的灯光渗了进来,光亮处一道身影在门前站在,一身干净妥贴的白衣,赤着足,手里拈着支细长的烟杆,在光亮中散发着淡蓝色极乐藤的香。
“你醒了。”然后他走了进来,手轻轻一摆,周围那些灯座上的蜡烛蓦地亮了起来,迅速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希萨眼里淡淡的笑。
薇拉下意识朝后缩了缩:“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过我是个商人,”含住烟嘴轻吸了口,他看着地上慌恐不安的薇拉:“只不过做得买卖比较大而已。”
薇拉皱了皱眉。他仍在敷衍自己,但若他确实不想说,凭自己又能问出些什么来。只是不知道他将她带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于是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喜欢这地方么。”
“它很漂亮。”
“我母亲还未嫁给我父亲时,她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是么…”听到说是他母亲的房子,不由想起刚才在墙上看到的那许多画像,大部分都是肖像画,画着一个女人,金发碧眼,美得不可方物。原来这女人就是他母亲么,细看,两人的眼睛的确是非常相似。“你母亲好漂亮…”
“你也是。”他蹲下身突兀地用烟杆挑起了薇拉的下颚,在她猝不及防间说道。
薇拉不由呆了呆。
不知道他这是在说笑还是无意识的恭维,但看他的目光,似乎两者都不是。当即脸刷的下红了,薇拉心脏扑腾腾骤然跳得厉害,以致连呼吸都似乎忘了要怎样做,只张大了一张嘴傻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藏起来。
“小孩子很容易害羞。”不动声色看着薇拉在尴尬和紧张间挣扎了很久,希萨才收回了手,但他的话令薇拉更加尴尬,她几乎把头垂到了胸脯。“为什么坐在地上,床上不舒服么。”然后听见他站起身又问了句。
薇拉没好意思说怕自己把床单弄破,于是道:“不习惯这么软的床。”
他笑笑:“饿么,饿了我让厨房给你送点吃的来。”
这句话令薇拉眼睛一亮。原本由于伤痛,她已经很久没有胃口吃下东西,这会儿睡了一觉似乎觉得好受了很多,因而肚子里早就咕噜噜叫了半天。当即用力点了点头,继而突然想起阿呜,她脱口道:“希萨…你有没有见到我的阿呜?”
“阿呜?”
“就是一直跟着我的那头龙。”
“你说它。我怕它吵了你的睡觉,所以一直让它在别处待着。”
原来如此,不由松了口气,再看向这男人的脸,顿觉安心了许多:“能让它过来么?”
“当然可以。”说罢转过身,似乎是打算要离开,忽而又似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朝她肩膀处看了眼:“你的伤怎么样了。”
“伤…”经他一提,薇拉这才发觉,肩膀处原本疼得让她越来越难熬的伤在她这一觉睡醒后似乎明显好了很多,因为她甚至都忘了它的存在。此时被问起,才重新感觉到了它的疼痛,但比起原先实在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意识到这点不免有些惊讶,她匆匆将裹在伤口处的布翻了开来,随即看到伤口中原本一直在血液里涌动的黑色东西似乎不见了,甚至边缘处已经出现了结痂的迹象。
忙再把手抬起,刚才处在昏暗中一直都没怎么留意,此时再看,手心和手指上的黑色竟也都消褪了,只剩一层淡淡的绛红色还在皮肤内若隐若现,这怎不叫人吃惊。
当即抬头,薇拉又喜又茫然地问:“伤好像好了…是找大夫来看过了吗??”
希萨的目光内亦有着惊色。
但稍纵即逝,他俯身在那伤处又仔细看了两眼,随后把松散在上头已经发黑了的布扯了下来,丢到一边:“的确是好很多了,但不要大意,稍等让侍女带你去清洗一下,”说到这儿顿了顿,手一伸,将薇拉藏在衣领内那根系着骨坠的绳子轻轻提了出来。
这动作叫薇拉一阵紧张。
怕从他嘴里也听见“龙骨”两字,所幸在手掌中慢慢将骨坠把玩了两下,希萨很快又将它塞了回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道:“这身衣服也就不要再穿了,柜子里找件合适的换上。”说罢转身朝门外走去,见薇拉有点不安地跟了过来,他笑了笑:“你在怕什么。”
“我…”薇拉说不清自己还在不安些什么,此时此地,这样美丽的房间和这男人温和的宽慰有点让人不太真实的感觉,特别是近来连番的遭遇,让她似乎对眼前的美好有些难以适应。
见状男人揽住她肩膀将她转了个身,随后指了指她眼前那排漂亮的衣柜:“去找件喜欢的,一会儿我让人把你的龙和食物送来。”
“那你呢?”仍有些惴惴,毕竟这陌生地方,再漂亮,总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
“我此时有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如果得空,我再过来。”
说罢轻轻合上了房门,薇拉没好意思再继续跟着,于是只能在房里留了下来。转个身又望见了身后那排雕着很多好看花鸟的柜子,于是带着点好奇过去将它打了开来。
这一看登时便把什么都给忘在了脑后。
希萨确实是了解女人的,无论怎样不安和惶恐,当她们见到一整柜从未得到过的昂贵而美丽的衣服就在自己触手可得的地方时,什么样的情绪一瞬都会烟消云散了。
不由两眼发光,薇拉踮着脚在那比她高了些的柜子前慢慢看着,随手抽出两条,都是比缎子还滑,比丝还轻,真是又是喜欢又是胆怯,生怕被自己一不小心就弄坏了。却又忍不住贴在自己肮脏不堪的外套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一张脸兴奋得通红,想起之前希萨说的话,他说自己好看来着,没有任何一句话能比这简单一句更具诱惑力,不是么。虽然薇拉觉得那多数是种恭维,可是被这样一个男人恭维,任谁听着都是欢喜的吧…
这样想着,终于忍不住将手从其中一件的衣袖中伸了进去。
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滑顺透过指尖一点点蔓延向自己手臂时,薇拉不由兴奋得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以致完全没发现就在她小心翼翼套着那只袖子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推了开来。
直到突然间意识到那面镜子中多出了道人影,这才惊跳而起,险些脱口叫出声,被身后那人迅速出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随后他将她推了一把,让她在离自己数步远的地方好看清楚自己。
而一等看清那张熟悉的脸,薇拉立时两手变得冰冷。“赛伊…”赛伊那双暗紫色的眸子带着点愠怒紧盯着她,这让她下意识想找点什么东西好防身,可是周围什么可用的东西都没有,况且即使有,连狼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掉,她又怎能靠随便一两样东西就对付得了这个男人的身手。
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沉默,还是马上出声把人都叫来,薇拉紧紧握着拳头木头般站在原地。
片刻听见他冷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薇拉不甘示弱地反问。
他抿了抿嘴唇,朝她手里的衣服看了一眼:“这里是我的家。”
薇拉不禁一声冷哼。
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这样容易揭穿的谎,因为自己弱得完全没被他放在眼里,所以连一个像样的谎言都懒得编造么。
“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随即听见他又道。
“为什么。”薇拉冷声问。
赛伊嘴唇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他看着这女孩满眼敌意的神色,似有些迟疑。
“你走吧,不然我要叫人来了。”于是薇拉鼓起勇气道。
这话令赛伊眉头再次蹙起:“你要叫谁来,希萨么。”
薇拉沉默。
“这地方是不是他带你来的。”
“这和你无关。”
“听着,无论你信或者不信,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带你离开这儿。”说罢伸手试图去拉她,薇拉大吃一惊,一把将他的手推开,急速朝后退了几步:“别过来!我真的要叫人了!”
他收了手,冷眼看着她,想看着个不可救药的傻瓜:“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真名叫罗德里安,他是奥尔都的帝王。”
“什么…”薇拉倒抽了口冷气。
“不管他为了什么而带你来到这里,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跟我走,今晚我送你出城。”说着再次朝她伸出手,薇拉再次朝后退了一步:
“别碰我!”
“你不信我的话?”赛伊皱眉。
“我怎么可能去相信一个因为所谓的龙骨,而试图置我于死地的人所说的话!”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是我想什么,是你亲口说了什么!”
“你…”似乎完全没理解薇拉在说些什么,那男人正要追问,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
他神色一变,当即一闪身掀开窗帘朝外跳了出去,这当口门被轻轻推开,一名侍女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姐,刚才是您在说话么?”
“我…”几乎要将刚才的遭遇脱口而出,不知怎的犹豫了一下,薇拉摇了摇头:“没有,你听错了吧。”
侍女朝她身后那道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窗看了一眼,然后道:“主人问小姐衣服选好了么,如果选好了,我带您去梳洗。”
薇拉点了点头,转身将窗用力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金蔷薇堡,凡是年纪大些的人都对它有种特殊的情愫,它是东运河边上的老城区内一座有近千年历史的古城堡,早在撒罗伽还未斥巨资为他的妻子希洛狄皇后建造了后来的光明神殿以及石玲兰宫以前,这里曾作为奥尔都第一座侍奉女神的神殿,而被这位皇后居住了很久。
人们常说上了年纪的建筑里是有幽灵存在的,它们同房子相依相附,在时间里永远不会腐朽。赛伊常常觉得自己能在这栋城堡里见到那些幽灵,它们无声无息地存在着,有时候从眼前一晃而过,依稀会觉得那是童年时的某个早晨,闻着阳光里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沉默的大厅里飘着蜜糕的甜香。
幽灵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在这地方留有三分之一童年回忆的感觉。
因而再次踏进这座城堡,一度无法前行,他在密室长长的通道内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对着通道尽头那张破裂的镜子将假发摘了下来,擦掉了脸上的伪装。因为接下去的那点路,他已经不需要再用到这些。
但是没想到一个突发的小小变故,把他原先的安排给打乱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希洛狄的房间里见到薇拉。
那个不可思议地拥有着千年一出的龙骨,却毫无驾驭龙骨能力的小丫头薇拉,那天她突然从马戏团逃走,没有说任何原因,跑得像只受惊的兔子。直到再次见面,她竟然在金蔷薇堡内。
有意思。
自碰上她开始,似乎就麻烦不断,她引来了帝国军的注意,又同时受着圣殿骑士的追捕,有意思的是每次以为她已经死了,偏偏又会见到活得很顽强的她在他眼前九死一生。
而那些圣殿骑士,算起来,差不多已经有将两百多年没有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了,自最后的元素师被他们捕杀之后,他们已经同那个几乎同神一样强大的种族一起被历史所湮没,此时突然又再次出现,必然是感应到了薇拉体内元素的力量,如此,这丫头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根源,因为她无论走到哪里,那些以追捕元素师及其血统继承人的圣殿骑士,必然会前仆后继地追踪到哪里,直到她死亡。
但现在最大麻烦的是,她正同罗德里安在一起。
“殿下是特意来探望老臣的么。”沿着城堡外的墙壁一路攀爬到顶楼,刚跳进窗户,便见到一抹血红色的身影伫立在对面的走廊尽头。
似乎已等了很久,这同他原先所计划的,又出了点偏差。
但没关系。他今晚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见他,早一些晚一些,是自己等他抑或是他等自己,都不要紧。只要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同他谈一谈,应该已经足够了。
于是赛伊朝那人走了过去。
墙壁上的火光映着那人的脸,苍白,如同骷髅。事实上那几乎就是个骷髅了,在十五年前那场火灾发生之后,奥尔都十一军团的团长西尔,就成了眼下这副怪物般的面容。
“我还以为此生你不会回奥尔都了。”快到西尔身边时赛伊停下了脚步,解下身上厚重的斗篷丢到一边,对他道。
“咔咔…”西尔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奇特的笑声:“我也以为您此生都不会回到奥尔都了,殿下。”
赛伊笑了笑。
“知道我今晚会在这里的人不多,我们来猜猜那个人是谁好么。”半晌见赛伊没有吭声,西尔又道,声音沙沙的,因为他的喉咙亦毁于那场火灾。
这话令赛伊抬头看了看他那双雾蒙蒙黑洞般的眼睛,然后轻轻摇了下头:“不如我们先来猜一下,一年前的今天将我父王毒死在他房间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好么。”
“呵,殿下什么记性。您的父王撒罗伽,那天晚上分明就是在宴会后被人刺杀的,您当时不正好在场经历了那一切么。怎么突然说,他是被毒死的呢?”
“因为他是撒罗伽。如他这样的人,若非身上中毒,谁能轻易将他刺死。而他死的那刻我根本就不可能在他身边,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赛伊的话令西尔沉默了下来。
西尔曾是赛伊的剑术老师,那是很多年以前,当时赛伊还住在金蔷薇城堡内,每天除了几名侍卫,再看不到其他任何一个人。
西尔对他很严厉,近乎苛刻。或许正因为这样,赛伊反而同他极其亲近,因为除了他之外没人会打骂他,也没人同他说话。唯有西尔才令他感到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当然,还有那时的罗德里安。
他记得那时候的罗德里安同现在完全两样。但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正如现在的西尔,正如现在的他自己。谁都无法料到多少年以后的自己和别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因为谁都无法预料多年以后究竟身边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我记得,那天晚上你把我叫去了你那儿,说是要单独告诉我一件事。”长久的静默之后,赛伊再度开口。
西尔听着,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是我去了之后你只是同我一起喝酒,然后聊着一些过去的事情。我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我记得那天你本该带着你的军队前往瑞德迦高地,同那里的温斯特将军交接。”
“殿下记性不错。”
“后来我喝醉了,你扶着我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有趣的是,就是那么一小会儿,似乎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当我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我父王的房间里。他死了,倒在血泊中,背上插着一把剑。”
“那把剑是您的随身之物。”西尔补充道。
赛伊不由呵呵一声冷笑:“是的,我的随身之物,在到了你那儿之后,我记得很清楚我将它卸下来交给了你的奴仆。”
“这要怎么说呢,殿下,毕竟没人能证明这一点。”
“是的,没人能证明这一点,因为那个奴仆据我所知在我被捕的当天,他就坠楼身亡了。”
嘴角轻轻扬了扬,西尔低叹了一口气:“很可惜,是么。如果您说的那个人真能证明您的清白,那么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你还活着。”
西尔似乎怔了怔。“殿下这样说,是觉得我也是证明您清白的一个证据么。”
“我想说是。但如果你真的是,那么此时,在这里的便是赛伊昂斯,而不是赛伊了。”
西尔笑了笑:“那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殿下。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了你。”
“因为我等了一年,只想能在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从你嘴里亲耳听听一个事实。”
“是么。那么殿下想听到的事实是什么?”
“杀我父王的人,是不是我的哥哥罗德里安。”
西尔沉默了下。目光转向窗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淡淡应了声:“是。”
这回答令赛伊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片刻后深吸了口气,他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从不过问帝王的想法和决定,而他是奥尔都真正的帝王和领袖。”
“这并不是杀我父王的借口!”一声怒喝,手往前一扬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蓦地出现在他手里。
这似乎令西尔有些意外,他看着这把在夜色里通体流动着一层雷电般光华的剑,轻轻叹了一声:“精灵王之剑,我还以为它的存在只是个传说…”
赛伊冷笑:“我也曾以为骑士的忠诚是比他们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闻言西尔目光微微一闪,慢慢朝前走了一步,他解开自己血红色的长袍,露出里头同样形如枯骨的身躯:“我已经以自己的生命向先王宣誓了我的忠诚了,殿下。”
袍子下的身体令赛伊一阵沉默,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场火,几乎吞没了正个金蔷薇堡的火。
“所以,殿下,现在请允许我以之后神所赐予的另一条命,向现在的王宣誓效忠。而,我知道您一向崇敬先王,即便他似乎从来没有将你当成过自己的儿子。他是您的英雄,不是么。所以,我们其实只是各为其主。”
“是么。”听他将话说完,赛伊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剑,剑身上突然闪出一层暗蓝色的光,他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是么,各为其主。”
“所以其实您不应该千方百计地回到这里,殿下。既然我们所张贴的如此之高的悬赏都无法找到您,您就应该继续那样好好地生存下去,而不是在现今,突然地如同一个死去的幽灵般,回到这座已经死了很久的,坟墓般的地方。”
“呵,说得好,西尔。但现在要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么。”
“是的,殿下。您实在不该来到这个对您来说…是个死地的地方。”
××× ×××
饭厅过于奢华的话,未必会令人感到胃口大增,有时候反而会令人感到毫无食欲。坐在金蔷薇堡偌大的餐厅内,看着长长的餐桌上那一叠叠用银光闪闪的餐具所盛放着的精致食物,薇拉就有如此的感觉。
她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将自己的胃给压紧了,特别是在面对着桌子的那头希萨那张美丽而安静的脸的时候。
脑子里反复都是刚才赛伊说的那些话,甚至连新换上的裙子也没能阻止她这样纷杂的思路,因为如果他刚才所说的话都是属实,那么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罗德王。
想到这里手不由得微微一抖,手里的叉珰的声落在盘子里,异常突兀地令这寂静的环境中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
希萨闻声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怎么了?”
薇拉索性将刀也一并放入盘中,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道:“阿呜呢?你刚才不是说…要带它一起来的么?”
“你的龙么?”微微一笑,他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你等会儿会见到它。”
“哦…”虽是应了声,但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因为如阿呜这样鼓噪的一种小动物,平时到了吃饭时通常都是吵闹不休的,此时偌大的空间里连刀叉声都这样刺耳,却听不到它一点声音,如果不是离的很远,那它这会儿究竟在干什么呢?
“这件衣服你穿着很美。”一阵寂静过后,希萨靠在椅背上望着薇拉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裙,似是由衷赞赏般道。
薇拉的脸禁不住又红了红。
被这样的男人称赞总免不了心慌意乱,有些高兴,但更多的仍是种不安,为那种巨大如深渊般的未知而不安。
“想听个故事么?”这时听见他又道。
未免有些好奇,因而暂且放下了脑中不停纠结着的念想,薇拉很快地点了下头:“想。”
希萨笑了笑,他笑得时候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尤其好看,静而剔透,仿佛一汪碧蓝柔和的水。他用那双眼睛望着薇拉,看得她不由得脸再次一红,一颗脑袋几乎又垂到了胸前。
胸前晃着她那枚骨坠,不知是否是错觉,在她低头的刹那它周身忽而微微一亮。
这令薇拉吃了一惊,下意识抬起头,随即见到希萨也正望着她胸前的坠子,嘴角扬起的笑似是若有所思,随即拈起边上的酒杯慢慢啜了一口,他道:
“几千万年前,据说这片大陆还未被分裂成六个板块,那个时候是龙族最兴盛的时期。整个世界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龙,并被龙神所统治。而它们所谓的龙神,是一头不知从哪一年时出现,历经无论多少年都没见它苍老并死去的一头龙,我们将它称之为始祖龙,因为在种种有关于它和它所统治的龙族传说中记载,这头龙之王它是长生不死的。”
“长生不死?”薇拉怔怔道:“那不真的是神了么…”
希萨微笑,继续道:“但所谓长生不死,并非是说它真的永远不死。它会死。每隔千年,它就会死一次,但每次所谓的死,是同凤凰涅槃一样,在遭遇了如同死一般的过程之后,重新回到幼龙的状态继续成长,继续生活。”
“啊…这样神奇?那它岂非现在都还活着?”
“人们把它这样一种奇特的死而复生持续永生的方式,称之为化生。而每一次化身之后,这头龙便会留下一根遗骸——龙骨。”
龙骨这两个字一出口,薇拉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登觉手又开始发冷了起来,她不安地捏住了胸前的骨坠,抬头惴惴望向那似乎没有意识到她这份不安的男人。
“龙骨世界上只有一根,每次龙神化身后出现,又在找到了守护者之后再次归于重生幼龙的躯体。那名守护者是自远古时期便同那龙王订下了契约,世代守护龙神,并被龙神所守护的人。后来我们把这样一个人称之为驭龙者。驭龙者拥有近似于神的力量,千万年来同龙族共生共存,以此来守护自己一族人长年平静安逸的生活。只是由于他这一族的人力量过于强大,最终导致了世界的失衡,于是被神派遣了一直专为抹去这支种族的存在而诞生的军队,来到这个世界进行了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种族清洗。”
“…那龙神没有保护他们吗?”听到这里不由脱口而出。薇拉握着骨坠的手指由最初的冰冷变得微微发烫。她觉得这故事听着让她口干舌燥,很难受,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龙神在化身的初期是力量最弱的,驭龙者也是,神便是利用了这一点,令那个种族几近灭亡。”
“几近灭亡…这么说…他们还没有完全被灭亡么…”
“是的。由于本身具有类似于神的力量,在同那支神所派遣来的军队进行了最后一场恶战之后,驭龙者同自己的族人一起,用他们最大的力量,将自己剩余的血脉封印了起来,锁在唯有龙骨才能探寻并将之打开的地方,以此令这支神秘而强大的种族最后的后裔,在以后那支军团对其漫长的搜索和追捕中成功地隐匿了过去。”
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薇拉握紧了的拳头略略松了松。
“此后,那支军队,那头龙神,以及那根能探索到驭龙者种族藏身所在地的龙骨都消失了,以致现在对世人而言,那些东西只是传说中的故事而已。”
“难道不就是故事么?”薇拉轻轻咕哝了一句。
“当然不是故事,”希萨再次微笑了起来,站起身,慢慢踱向薇拉身边:“传说往往都有其最真实存在的一面。况且,如今龙神与龙骨都已一并现世,若再等驭龙者从她长久的沉睡中醒来,那支传说中的种族,不是终有一天,要拨云见日地在这片今已全然不同与往昔的世界中…醒来了么。”
话音未落,突然间咯嘎一声尖叫自薇拉的脚下响起。
这熟悉的声音令薇拉登时大吃一惊:“阿…阿呜?!!”
随即霍地站了起来推开椅子在餐厅里一圈扫视,却并没有见到阿呜的一点踪迹。只听到它尖锐的叫声在自己脚下某个地方嘎嘎地闷响着,薇拉不由脸色骤变,怒冲冲奔向希萨身边:“阿呜呢?!你对阿呜做了什么??!!”
嘭!没等她把话问完,突然一道金属的栅栏从天而降,笔直挡在她同希萨之间,与此同时,就在她刚才所坐着的地方,地板轰的声移了开来,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笼子从地板下缓缓升起,密集的栅栏中隐见阿呜惊慌失措的小小身影在那里头颤抖着,嘴里呱呱地尖叫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最初的惊惶过后,阿呜的叫声倒令薇拉很快冷静了袭来,她抓着面前的金属栅栏,死死瞪着离自己不远那个依旧如初见时一样温和微笑着的男人。
此时再想起赛伊的话,不由指间一阵冰冷,她这样容易轻信于人,但没想下场一次比一次糟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样僵立了半天,薇拉颤声道。
“你其实不笨,薇拉,所以我想你这会儿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
希萨的话令薇拉将栅栏握了握紧:“龙骨,你也是为了龙骨。”
希萨微笑不语,却似乎薇拉的答案并不尽如他所意。
“你真的相信这块在廉价市场上连半个基尼都卖不出的东西是传说中能将一个消失的种族给寻找出来的龙骨吗?!”一把抓起了胸前的骨坠,薇拉不由得大声问。
希萨沉默着看了看她,然后道:“我相信你其实已经见识过它令你感到吃惊的一面。你觉得廉价市场上能买到这样令你吃惊的东西么。”
这句话令薇拉语塞。因为她突然间想起来,在沼泽时,这块骨坠是怎样令一头巨大无比的蜥蜴硬生生不敢靠近她的。也同时响起了沼泽里那个女巫所说的话,她说:
“那是诅咒!那是诅咒之源!它会带来黑暗之王!黑暗之王!!”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阿呜。”当下从脖子上将骨坠取了下来,薇拉把它伸向希萨道:“你不就是为了要得到它么!我把它给你!只要你让我和它离开这里!”
薇拉的话不知为什么令那男人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笑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靠向椅背,捻着脸侧的发丝对薇拉道:“薇拉,我可爱的薇拉,如果我只是要你身上这块龙骨,你说这一路而来,你说我什么时候不能轻而易举地把它取下来?”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薇拉用力握着骨坠,不知不觉中手微微发着抖。
“我么,我只想要一个觉醒后得驭龙者。否则,龙骨只是块死骨,龙神只是头蠢龙,我要来何用呢。”
“…驭龙者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薇拉,这得由你来告诉我,”莞尔一笑,他那双海水般蔚蓝清澈的眸子轻轻扫向薇拉那张苍白的脸:“你说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起来,薇拉为这种她一筹莫展的申辩而焦躁,甚至希萨那双无比美丽的眼睛此时在她眼里也变得可怕了起来,她用力拍了下栅栏,大声道:“你说得这样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驭龙者在什么地方!”
“那不如我试着帮你一起找找看?”
这句话让薇拉不自禁沉默了下来,那男人微笑的眼神分明藏着一些令人恐惧的东西,因而他这句看似简单温和的话,显然藏着会让她非常害怕的内在。只是那会是什么?
就在她充满忐忑地望着那男人一举一动的时候,他伸手在耳侧轻轻打了个响指。
登时薇拉眼前突然间一道巨大而强烈的光倏地闪过,紧跟着就听见笼子里呱的声尖叫,阿呜原本攀附在栅栏上的身体嘭地被从那上面弹了起来,全身一阵烟气,它在一片火光中掉到了地上!
“阿呜!!!”薇拉惊叫。
猛地撞上面前那道栅栏,而这死命的一撞除了让那栅栏微微颤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希萨!!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它!!”满腔的愤怒只能化作怒吼,她一边用力踢着那道栅栏,一边对着那男人大吼。
男人见状眉头微微一簇,将手又抬了起来:“似乎没什么作用,薇拉,你真是睡得太死了。”话音落啪的声再次弹出一个响指,眼见又一道强光掠过,关着阿呜的那整个笼子骤然间像是烧了起来般冒出大团焦臭的浓烟,将阿呜烧得拍打翅膀在里头吱吱扑腾,转眼间皮就一块块肿了起来,它挣扎着大叫,却毫无逃避的能力。
然后那些皮裂了开来,噗噗地从阿呜卷缩着的身体上掉落,它疼得一阵阵惨叫。可是希萨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一边微笑着看着栅栏后薇拉怒得发红了的眼睛,一边再次轻轻打了个响指。
这次的光线更为强烈。
薇拉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眼睁睁看着它如巨大的长蛇般从笼子的顶端直冲而下,随着喀拉拉一阵轰响,整个笼子顿时遍布了这种耀眼的光,以及一股无比浓烈的焦臭。
她在那里完全看不到阿呜的存在。它是那么小,小得在这样霸道的强光和烟雾中完全没有一点存在感。
“够了!!够了!!”一头冲到栅栏,被反弹回去后薇拉红着眼尖叫,伸出手狠狠朝希萨的方向抓了过去,与此同时轰的声巨响,一团灼热的火球从她掌心中直喷而出,闪电般朝前一气射出!
这团火焰竟比薇拉在雪地时被毒素所挤压出来的烈焰更加硕大,如巨兽般窜向安静坐在对面观望着她的希萨。那男人见此似乎也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笑,因为那火在即将要碰到他的那瞬轰地炸开,仿佛当空碰到了一睹看不见的墙。
“结界…”薇拉绝望了,她这点小小的力量根本冲不破这男人所拥有的无数她知以及完全不知的力量。腿不由一软,她跌坐到地上痛哭了起来,哭得全身发抖,而那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时却呯然有声,原来不知不觉在落地过程中,它们被一股无形的寒气给冻结了,结成了一粒粒冰珠,在地板上闪闪发光。
希萨见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蹲在她面前看着她,从地上拾起一粒冰珠:“你真让我失望,薇拉,也许上万年的沉睡和复苏令你超负荷了,毕竟你仍是个人,不是神。”
“你为什么要找到那支种族,希萨,他们已经与世无争地生活了那么久,为什么要去打扰他们。”
这句话从薇拉口中问出,希萨似乎略略有些意外。片刻后嫣然一笑,他道:“等你想起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将你从这桎梏中唤醒。”
“我是什么人,”许是完全已经断了让他放过阿呜的念头,薇拉由最初的激动痛苦,恢复至安静的漠然,只将身体卷成一团,呆呆看着那只在无数道光芒下散发着浓烟和焦臭的囚笼:“我只是个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孤儿,我只是个连一头宠物龙也保护不了的女人。我只是…”喃喃说到这里,她抬眼望向希萨,目光里闪过一丝奇特的东西:“我只是个…希萨,你说如果只有一点点渺茫的机会,我是不是还要再去试试看呢?”
这话突兀得令希萨微微一怔。
随即神色一边,他正要起身,却发觉自己两条腿动不了了,它们牢牢地被一团厚重的冰裹在其间,也不知道究竟几时形成的,它们迅速而神不知鬼不觉中便将他困了起来。
这时突然听见身后咔擦一声巨响。
仿佛一座巨大的冰山被破开的声音,伴着股刺骨的寒气,希萨一道巨大的阴影无声压在了自己的身周。而头顶隐隐响起阵滚雷般的声响,他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却又隐露出一丝笑:“龙神。薇拉,你把龙神唤醒了是么。”
××× ×××
所谓死地,那是由一群死人所组成的结界。
赛伊知道在他父王活着时候起,他的十一军团就在研制这种操控死者,以达到能有用一种无痛无畏,无比强大战士的目的。
现今这中怪物般的士兵真的出现了,他们把它称作为亡者军团。
死人的军团,既已死,便无所谓生死。
而这样一支军团所组成的结界,摆明了就是要让人似无葬身之地,故名‘死地’。
一股腥风掠过后赛伊肩膀上被狠刺了一刀,他小心避开那些士兵正前方向,闪到侧位出剑,一剑斩断了最近那名士兵的头颅。
显然这个结界在赛伊来之前就已经备下了,从他踏入这个地方的一瞬他就已经进入了结界的圈套,这样看来,西尔对自己的到来只怕早有耳闻,也许今晚再此的消息就是故意放出,好引他前来送死。
头滚落到地上,那具尸身仍在动着,仿佛依旧能清楚见到赛伊般无声袭了过来。
赛伊急速避开,手一侧朝地上那颗头颅的眼睛出劈了下去,手起剑落,那原本死死追击着他的无头尸身立刻失去了方向的苍蝇般一阵乱转,随后不分敌我地在原本整齐有序的队伍中厮打了起来。
但现下状况并未就此好起来,本试图趁他们乱成一团时从这结界中冲破出去,但剑尖刚碰到结界边缘,他手立刻感觉到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所幸手里这把是精灵王之剑,否则不止剑无法承受这样大的冲击,恐怕自己的手腕也会不保。
想到此不由眉头一蹙。跟这些活死人的缠斗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如再同西尔正面交战只怕完全不但不是他对手,甚至连全身而退的希望也渺茫。当机立断,他反手一剑猛第朝地上一扎!
嘭的声巨响,地面裂起巨大一团波动,仿佛是被彻底炸开了一般。
却令赛伊再次一惊,因为波动过后原本应该裂开的地面却完好无损。这没道理,大凡结界能控制周围一圈已经是极限,地面是绝对不可能控制到的缺口。可眼下它分明和周围一样固若金汤。
见状西尔微微一笑:“殿下,离开这么久,这地方其实同过去已经很不相同了,正如您之前走过的那条暗道,您以为,它还是过去的它么。”
“你做了机关。”一刀劈开袭过来的又一具活尸,赛伊冷声道。
“岂是机关那样脆弱的东西。我只是用了深海中的一种比较特别的石头,将它重新填补了一下而已。王希望他的堡垒坚不可摧,臣便要令他它坚不可摧。”
“原来是鲸脚石。”
“没错。”说着朝前走了一步,他走到结界幽光微闪的包围圈边:“既然如此,想必殿下也知道接着会发生些什么了吧。”
话音未落赛伊只觉得脚下蓦地一沉,似有双手狠狠在他脚踝处拉了一把,没等他使力脱开,边上突然袭来的刀倏地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被迫人朝下一沉,于是腿上的力气流失得更加飞快,眼看着就要被这建筑奇特的材料吸收了下去,突然听见一阵轰雷般的声音猛地在脚下哐啷炸开,紧接着地面颤抖了起来,以致令那些活死人纷纷倒地,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见状西尔身形一窜而起,从手中蓦地弹出把寒光流动的弯刀朝赛伊挥了过去,赛伊没防备他这一突袭,因为他大半个身体都被地面给吞没了。急急挣扎见一眼瞥见一道红光卷着冰冷的寒气朝自己头颅处飞来,下意识要避,突然身下再次一震,紧跟着哗的一下,他整个人突然间就被一股冲天的巨大气流给卷了起来,一时四周的地板纷纷碎裂爆开,几乎砸在西尔袭来的身上,他急忙朝边上一躲,险险将之避了开来,与此同时,脚下一团雪白斑斓的鳞甲突地浮了上来,一声怒吼间,隐见一头巨大无朋的双角苍龙闪着周身灼灼的银光朝着被气流震碎的天花板处直飞了出去,龙背上隐约站着个女孩,一闪间便随着那头巨龙朝着高空处飞旋而了出去。
见状西尔头也不回朝着被爆出一个巨坑的楼下冲了去,周围的结界亦瞬间消失,那些活死人紧跟其后随着西尔血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楼下深渊般的黑暗中。
赛伊从那失去了力量的石头间挣脱了出来,眼见头顶处那头巨龙越飞越远,似还能辨认出它上面拖着的那道纤细小巧的身影,原来是薇拉。
不禁眉头微微一簇,他挡了挡穿过天花板直射下来的刺眼眼光,朝着那一人一龙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驭龙者么…”然后低低说了一句,身形朝洞开的墙壁外一跃,几个纵身消失在这片几乎成为废墟的古老城堡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两天后…
窗外人群喧闹,过节似的,仿佛每个人都很快乐。希露亚坐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头,努力不去听那些声音。
还有两小时婚礼就要开始了,在两天前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屠杀之后,这些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热热闹闹地等待着王家的婚礼,仿佛这场婚礼能给予他们莫大的幸福一般。但掩藏在这份热闹下的真实又是什么,那些被射成肉泥的尸体,那些被炸成碎块的无辜百姓。
“殿下,可以换衣服了。”门外响起侍女的话音,希露亚没有理会,每隔十来分钟她们就会提醒一次,但看着那身在幽暗中闪着斑斓光华的礼服,希露亚只有一种想要撕毁它,然后从身后的窗子跳出去,远远离开这场婚礼,这个国家,这里一切的冲动。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从外头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希露亚不由得一声冷笑,终于还是忍不住进来催了。
“殿下。”来人是个侍女,声音有些陌生,希露亚没有理会她。
“这里有件东西,希望殿下能先将它佩戴好。”见状她又道。
“你先放在这里,我等会儿看。”希露亚不耐道。
“殿下还是先戴好,不然奴婢无法同主人交代。”
这有点怪异的语气令希露亚不由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随即撇见了她手中托盘内一样东西,瞬间整个人一颤,她一把将那东西抢到手里:“这怎么会在你这里!谁给你的?!”
手中所握是将军奥丁森的军牌,这样的贴身之物,除非军人阵亡,否则轻易不会离身。此时却被这陌生的侍女悄无声息地带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意味着什么。
不由脸色苍白,希露亚两眼一眨不眨紧盯着她。
侍女却也镇定,只微微笑了笑,然后朝她施了个礼:“主人说,公主见到它就会知晓了,还请公主尽早做好准备,未来的奥尔都王后陛下,我的主人将我遣到您身边,日后您的一切起居相关,芮妮必然为您倾心尽力。”
听她从容不迫将这番话一气说完,希露亚脑中一片空白。只死死捏着手中那块军牌,手脚冰冷地站在原地。
半晌,才颤着声道:“你们将他怎样了…”
“将军很好,只要王后陛下不令我们的主人过于失望,那么将军必然在主人那里能得到很好的照应。”
“你主人究竟是谁!”话刚问出口,门外又有侍女的声音催道:“殿下,时间快到,请尽快换好衣服吧…”
芮妮闻声浅浅一笑,退到一旁。
希露亚望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那件荧光闪烁的礼服走了过去:“好,告诉他们,我就快好了。”
《第一卷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