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你不知道?”
薇拉摇头。
侏儒的神色有些古怪:“你和赛伊在一起,却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么?”
“…我们才认识不久。”
“那些是帝国所谓的叛军。”
“什么…”听见叛军这个词,薇拉狠吃了一惊。大凡同这些人联系到一起,少说也是几十年的牢狱之灾,更有人常常被军队捉走后从此袅无音讯,而眼下这些马戏团的人,竟是为接应叛军而来的。赛伊认识这样的人…他究竟是什么人…
转念间,忽然那章鱼怪倏地将他常常的触手伸了过来,直伸到薇拉的肩膀处,在那些层层包裹的布上轻轻一点:“你受伤了,而且伤你的东西有毒。”
薇拉急急朝后退了一步:“赛伊在哪儿?”
“薇拉,你让米卡给你看看吧,他医术真的很高明。”
“赛伊在哪儿?!”眼看那怪物又朝自己靠了过来,她几步奔到门口处,厉声问。
许是被她的神色吓到了,那怪物没再继续跟过来,只低头朝肩膀上的侏儒看了眼,侏儒揉了揉鼻子,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他在楼上最里面那个房间…
话音未落,薇拉一推门头也不回就冲了出去,在周围应声探出头来好奇张望的目光下一口气沿着歪歪扭扭的楼梯直冲到三楼。
三楼相比楼下要静得多,因为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紧有的几扇门也都紧闭着,所以整条过道暗的几乎看不清脚下的情形。薇拉在楼梯口用力喘了几口气,放慢了脚步,她一路数着门一路朝里摸索着走了进去,直摸到最后一扇门,正要敲,忽然里头传来的话音令她一时将手又收了回来。
那是赛伊的声音:
“在给她放血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龙骨。”
“不可能吧,”然后又响起一道话音,听上去比赛伊年长,带着略微一丝质疑:“龙骨已经千年没有现世了,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出现。”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我见过她体内的元素之力。如果她真是那些人的后裔,拥有龙骨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是的,大凡龙骨显世,总伴着无尽的灾难,最近这些年各地出现的异常征兆,包括狼人的出现,一部分是元素之塔出了状况,一部分原因,我看极有可能同龙骨出世有关。”
“当大地因人的欲望而日益崩裂的时候,七大神祗将被从地狱深处攀爬而出的妖鬼所吞噬…”
“很古老的预言了。”
“据说那所谓的妖鬼就是大荒时期被封印的凶神。而狼人的复活,是否同他们封印的松动有关?”
“或许是,最近听说欧古斯火山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喷发,有人说在火山口里见到了怪物出现。”
“…那火山是七封印之一。”
“是的。”
屋里由此而陷入长长一阵沉默。
片刻后,那个年长一些的声音再次开口:“如果她带着的东西真的是龙骨,你打算怎么办。”
“持有龙骨的人通常是龙神驾驭者,如果她还未觉醒,那么也许我得先下手…”
听到这里薇拉直觉得自己脑中轰地下响了起来,后来赛伊还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下意识用力捏住了自己胸前那枚骨坠,呼吸一阵紧似一阵,她无法控制住。
这样的动静很快引起里屋内人的注意,因为她随即听见有脚步声朝着门口处过来。
立刻回头朝身后看了眼,她看到不远的地方一扇窗摇摇晃晃敞开着,当下不假思索抱紧了阿呜就朝那扇窗奔了过去,在身后那扇门开启的瞬间,她沿着窗外那条歪歪扭扭的管子倏地下朝楼下滑去。
脚刚落在龟壳上,便听见赛伊在窗口处叫她:“薇拉?”
她大惊失色,知道那男人是怎样了得的身手,忙朝着那扇窗视角盲点处一头钻去,然后沿着龟壳向下一翻,使劲了全部吃奶的力量牢牢攀附在那头巨龟坑坑洼洼并行动缓慢的粗腿上。
不出她所料,赛伊在望不见她后立即从窗内跳了下来,轻轻几个纵身便奔着茫茫夜色中而去。他以为薇拉一定是逃远了。
一见他身影在黑暗深处消失,薇拉立刻从龟腿上滑了下去,刚好下面一道坡,她连滚带爬朝下滚了去,一路翻滚,很快同那支马戏团离得很远。
落地后她没敢停顿,忍着身体的剧痛一瘸一拐朝着前方奔去,也不知道最终会奔向哪里,总之此时是离那些人越远越好。
她没想到赛伊这次言而有信地把她带在身边送她回奥尔都,原来根本不是出于他的好心,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她身上这块骨坠。他叫它龙骨,当初在沼泽地时,那个全身长满了苔藓的巫婆也是这么称它的。
虽然不知道龙骨究竟是什么,但听赛伊所说的那些,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为此他还打算动手…是要动手杀了她么。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恶寒,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跟着那个一心盘算着要动手杀她的人走了那么多路,说了那么多话。甚至还以为他是个好人,虽然他总是喝那么多酒,还将她和希露亚视作累赘。
想着想着,心里的难受加上身上的痛,她不由自主又哭了,哭得忍不住抽泣起来,忽然身后沙沙一声轻响,她听见有个声音略带惊讶地低声道:“怎么,这不是那个逃得比兔子还快的薇拉小姐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骑在‘骏’背上又哼哼唧唧哭了一阵,薇拉的情绪才重新好转起来,毕竟虽然被人骗了,但还是有值得信赖的人存在的,比如希萨。一直以为在被那些圣殿骑士袭击之后,他肯定死了或者逃离了,但没想到他一直都在找着她,甚至没有按照原计划离开此地。由此薇拉唏嘘不已,为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防范心和怀疑,也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对最不该信赖的那个男人——赛伊,所持有的莫名其妙的信任。
“这么说,那些劫匪没再继续追来?”尽管如此,薇拉在述说自己逃出地精集市后的经历时仍做了点隐瞒,她略过了赛伊和那支奇怪的马戏团,只说自己在逃亡途中遇到一拨劫匪,险些要了她的命。
不过她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赛伊和那支马戏团的人,同劫匪又有什么两样,甚至还想要了自己的命,只因为自己身上挂着的一根骨坠。“是的,我找地方躲了一阵,他们没发现我。”
“这里离塞尔维防线已经很近了,你大可以跑到那里向驻扎的官兵求救。”
“那可不成,我可不想逃过了劫匪却进了大牢。”
“大牢?”希萨笑了笑:“你没犯罪,为什么会被抓进大牢?”
“因为我没有居住证,也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他们会把我关进赫金大桥下的黑牢里。”
“是么。”若有所思地笑笑,希萨没再就此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她肩膀上的伤,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薇拉的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之前的喋喋不休让她几乎忘了自己身体的处境,此时被他一提,登时全身散了架一样的感觉汹涌而来,她哼哼了一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幸而被希萨眼明手快一把提住。
“那种极乐藤,还可以给我吸一口吗?”不由得把身体缩成了一团,薇拉问他。但没等希萨开口,突然她脸色一变,匆匆捏了捏自己的手,随即惊慌失措地看向希萨:“我感觉不到自己手了!”
“哦?”希萨闻声迅速朝她双手看了一眼。
那两只手已经被毒液侵染得一片抹黑,连指甲盖也透出层暗紫色。手指全部佝偻着,完全失去了控制似的微微抖动,任凭薇拉怎么使劲它们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看来极乐藤已经不会有什么用处了。”片刻后他道。
“…那我是不是要死了?”虽然早有这个预料,但真的直面死亡的时候,人怎能不怕,尤其是当发觉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某些部位的时候。这种恐惧简直无法用语言区形容,薇拉不由的全身抖了起来,以致再次朝马背下滑去,刚想坐稳,却无比惊恐地意识到,不但两手的感觉已经失去,她竟然连自己腰部及以下的知觉也没有了。
当下眼睁睁就看着自己一头跌了下去,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却根本无济于事。一时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似的,她心慌意乱敲着自己的腿,可是手完全感觉不到腿,腿也感觉不到手敲打上来的分量,登时紧张地全身燥热起来,急促流动的血液像团火似的流窜在上身每个部分,可是到达腰际的时候却突然变得冰似的寒冷,仿佛那下面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冻得坚硬无比,令血液完全无法从中渗透过去。
这让薇拉的上身变得更加燥热:“希萨!!我好热!!好热!!”
希萨似乎愣住了,因为他坐在马背上一定不动看着她,蔚蓝色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直到突然间一团火从薇拉乌黑的手指尖猛地窜出来,他才一跃从‘骏’上跳了下来,蹲到薇拉身边,将她那只燃烧着的手一把扣住。
“火!!”薇拉尖叫,被她吓到了的阿呜也团团转地尖叫。一时乱作一团,她失去理智地胡乱挣扎起来,希萨皱了皱眉,抬头朝人犬阿卡丢了个眼色,它立刻跳了过来伸手一把压住薇拉的身体,而这同时希萨抓着薇拉那只燃烧的手用力朝前一抖,只听轰的声闷响,一团灼热的火球倏然间从她手上窜起,朝着前方弹出炸开,这情形把薇拉惊呆了,一时停了挣扎,她呆看着前方那片被火球炸出来的坑,艰难无比地咽了口唾沫。
那坑好大,足足有莎丽妈妈家房子的客厅那么大。可是一直以来她手里冒出来的火甚至连蜡烛都是点不亮的,此时竟然将地面炸出那么大一个坑,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见鬼…
而更见鬼的是,就在薇拉对着那只还在冒烟的大坑发着呆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身下有什么声音在吱吱作响。
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那声音已变成了琉璃碎裂时的咔擦声。
随即见到原本一直不停在自己身边扑腾着翅膀的阿呜突然不动了,一声不吭倒在了地上,因为它全身都被冻住了,只剩两只眼睛眨巴着,惊恐又欲言又止般迅速转动,一边死死盯着已经被惊傻了的薇拉。
她确实是被惊得完全不知所错了。
因为她身下那片雪地自她两条腿的位置开始,结了厚厚一层冰,冰裹住了她的双脚并朝四周蔓延,仿佛有生命般冻结着周围一切所能被它碰触到的物体。
“有意思…”
就在即将被那层冰碰到的时候,希萨一跃而起朝后退了两步,随即以一种相当奇特的神情望着薇拉,低低说了句什么。
然后一伸手,他朝着半空啪的声弹了个响指。
周围的树丛间突然一阵晃动。
随即一些人影从晃动着的树丛里走了出来,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这片无比寂静的树林里竟然潜伏着上百个人,他们默不作声朝着希萨和薇拉的方向走了过来,夜色中身上琅琅作响的铠甲闪着暗幽幽金属的银光。
“见鬼…”目睹这一切薇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颤抖着身体看着那些越来越近得人影,然后近乎绝望地望向身边的希萨:“帝国军…”
××× ×××
晚宴设在女神花园附近的光之神殿。
这是希露亚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国家水之神殿外的其它神殿。据说这些神殿在维恩帝创世之初便有了,一共七座,是为了供奉七位在创世最初将生机带给大地的女神。
绿之女神克莉维娜,光之女神希罗狄,暗之女神尼勒莎洛娅,月之女神罗缇菲尔,风之女神亚丝莱绮儿,火之女神贝露达尼亚,水之女神艾伊蒂。
据说这七位女神掌管着创世神所赐予的七件神器,分别用以守护维恩帝七块大陆上的种族不受创世之初那些藏匿在大陆上的妖兽恶鬼的侵害。尤记当年它们被用来封印七恶神时的辉煌,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七件神器在圣战之后突然消失,而众女神也随着光之女神希罗狄的死而不知所踪。
现今,世界各地所供奉的神殿已经只剩下女神的雕像伴着空空的躯壳,甚至年轻些的人早已忘了这世上曾有真神存在,以为那不过是老一辈虚构的传说。
想到这一点总不免令人唏嘘,希露亚记得母亲曾说过,没有信仰的一代是即将毁灭这世界的一代,因为他们完全不知何为敬仰,何为因敬仰而生的畏惧。是以,他们能不顾一切过度开采祖先所留下的元素能量,以供自己扩张军力或者私下挥霍,直到那些珍稀的原料面临被消耗殆尽的危机。
全世界各地所出现的种种异相,难道不正是神所给予那些肆无忌惮的人类的一种严厉警告么。
“她很美是么。”正对着希罗狄的石像出神的时候,希露亚听见娜塔丽雅问自己。
她点点头。“是的,真美。她是唯一一个成为人类新娘的女神,这一点让人无比羡慕光之大陆的荣耀。”
“是的,所以先王因为她的早逝而无比悲痛。”
“据说罗德里安同他母亲长的非常相似。”
“是的,非常相似,尤其是眼睛。”说罢,娜塔丽雅拿起酒杯,朝希露亚敬了敬:“为我们的王。”
“为我们的王。”轻啜了口酒,希露亚目光停留在大厅正面的画像上,那是先王撒罗伽的肖像。相对来说,这座皇宫内悬挂的画像更多都是这位帝王的,他对于奥尔都来说不仅是王,亦是精神上的领袖,史诗英雄般的存在。
当然,年轻时的他的确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人,即便他年老后做了那些事残酷的事,比如,灭了一个非常强大,但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自己小天地中的种族。也不可否认他过去对这国家以及整个维恩帝所做出过的贡献,因为他曾令这片充满了战火的世界得到过前所未有的和平与均衡。
“恕我冒昧,你今年多大了,殿下?”这时听见娜塔丽雅再次问自己。
希露亚道:“马上就要十九了。”
“十九岁,多迷人的年纪,我在你这样的年纪还生活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她对这位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女祭司总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好奇心。
但娜塔丽雅却似乎并不想对此多谈,只话锋一转,淡淡道:“听说圣帝维亚的水源受到了污染。”
“不仅是圣帝维亚,沿海那一代的水源都被污染了。”
“有查过是什么原因么。”
“查过,但查不出多少东西来,有人说是因为气候异变的关系。”
“又是异变。”
“如果真是提亚母树出了状况的关系,那就麻烦了,但那地方自上次的地震爆发之后至今没有通路,已经有人开始传言,守护提亚母树的那些火山矮人可能在那场灾难后全都死了。”
“如果真是提亚母树出了状况,对于整个维恩帝来说是灭顶之灾,我觉得还是不要对它多做假设的好。”
“我听说大祭司能知晓过去和未来,不知道关于这些东西,你能看出些什么来。”
希露亚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令娜塔丽雅微微怔了怔,片刻后轻轻啜了口酒,她笑笑:“除了罗德王,我不会给任何人预测些什么。”
“即使是这样攸关整个维恩帝生死的事?”
“那不过是传言,我没必要为了一点传言而去浪费我的时间。不过,”忽然顿了顿,她看了看希露亚那双清澈如海水般的眼睛:“我倒是从你身上看出一点东西,殿下。”
“是什么?”
“我看到你有一个哥哥,和你很相似的一个蓝头发的男孩。”
希露亚手指不由微微一抖,借着举杯喝酒,她轻轻搓了下自己的手:“是的,我是曾有过一个哥哥。”
“很可惜他死于一场疾病。”
“是的。”
“而那场疾病是因你而起,所以你至今仍在内疚那件事。因为为了你,你母亲失去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儿子,你的父亲失去了一位年轻睿智的王位继承人。”
这句话令希露亚慢慢深吸了口气。
也许她刚才确实不应该用话去招惹这位大祭司,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盯着自己,让人有种全身都被看穿似的感觉。
“而现在你母亲又孕育了一个孩子。”
“…是的。”
“说说你希望它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希露亚不语。
娜塔丽雅微微一笑:“你一定希望它是个弟弟,好抹去你长久以来的愧疚。”
“我觉得你不应该随便猜测别人的想法。”希露亚皱了皱眉。那种第一次见到娜塔丽雅时并不太好受的压力感又袭了过来,她的明媚和她的夺目,都太张扬。
“是的,确实不应该随便猜测别人的想法,”娜塔丽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这种压力,不动声色又看了她好一阵,然后道:“你刚才说想知道我能看出些什么来,现在我这是实话实说,你母亲正孕育着一个妹妹,一个和你一样,蓝头发蓝眼睛,温柔而迷人的妹妹。”
“祭司大人。”没等她话音落,希露亚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我知道这个国家的人很尊重你,但你至少应该知道尊重你未来的主人。”
话音不大,怒气不轻。整个大厅里因此而寂静下来,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名侍卫匆匆走入,在娜塔丽雅耳边低低一阵耳语。
“是么,他们又来了。看来早上的警告完全无效。”听完后娜塔丽雅神色凝了下来,目光依旧停留在脸色苍白的希露亚身上,她轻轻一弹手中的杯子,起身道:“跟西尔说我马上就过去。”
“是,祭司大人。”
“出什么事了。”目送那名侍卫匆匆离开,希露亚问。
“西城门有暴民在闹事,我的主人。”
娜塔丽雅故意用的敬语似乎是在暗示希露亚那番怒气的宣泄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希露亚再次皱了皱眉,但很快平静了下来,她亦站起身道:“是为了什么,很严重么?”
“司空见惯,每个国家总不缺一些容易引起争端的人,只要有任何事情能触发他们这样的行为,他们就会不惜一切地把所有矛盾扩张化。我想对此您是了解的。”
“…是的。”
“所以恕我不能继续奉陪殿下,由于王不在成内,我必须去那里替他做一些必要的决定。”
“大人请随意。”
娜塔丽雅微一施礼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都门口处忽然停了停,她回头望向依旧站立着目送着自己的希露亚:“或者,殿下是不是也想亲自去看一下您未来的子民,以对这个国家的一些东西有更深邃些的了解。”
这个邀请正合希露亚所期望,虽然她不知这令人莫测的女人突然间对自己提出这样的邀请,背后究竟藏着些怎样的目的。
没有任何犹豫,她朝娜塔丽雅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次每一步似乎比初来时走得要实在,因为这是她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即将要碰触到一些它真实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凌厉的北风把拾荒者酒吧的牌子吹得嘎嘎作响,红鼻子罗恩探头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即被冻得一缩脖子。路上行人很少,眼看暴风雪似乎又要来临,不禁让人咒骂这鬼天气几乎已经下了一年的雪,连带生意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只怕整座城都要被雪埋住了。
“老板脸色不太好呢。”用力关上窗时,吧台边一个男人喝了口酒对他道。
他朝这男人打量了一眼,随即眼睛眯成一条缝:“喔,原来是莱因老爷,没瞧见您在这里,失礼啦。”
莱因算是拾荒者酒吧的常客,自从前两天他为那个带着条丑龙的小丫头出了次头以后,那些横着走的兵老爷就再也没来过,所以每回红鼻子罗恩见着他,总是特别客气一点,斟的酒也格外多点。“天气这么差,老爷仍有闲情过来喝一杯么?”
“在家闷得很,出来凑个热闹。”
“凑热闹,小心不要被热闹进监狱去,最近外头又开始到处抓人,指不定就被‘请’进去了。”
“抓人?为了什么?”莱因饶有兴趣地问。
红鼻子罗恩瞥了他一眼,瘪瘪嘴:“老爷您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么,乱党奸细啊。记得挂在广场那具尸体吗,被处死的塞坦尼亚公国王子的尸体,三天前被人盗走了,就为这事前天晚上军队整整搜了一天呐,听说昨晚在塞尔维防线附近被发现了。”
“哦?他们偷一具尸体做什么?”
“肯定是塞坦尼亚国那边的人干的咯,听说他们还在那里偷袭了帝国的军队,但是反而被帝国军给剿灭了,所以眼下戒严得更紧,瞧瞧外头,每隔个十来分钟就能见到一批巡逻队,比上次阿隆瓦将军反叛时查得更紧呐,”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他压低了嗓门故作神秘道:“不过,据我所知,最近城里之所以查得那么紧,更大的原因是听说…二王子他真的回来了…”
“二王子?”
“是啊,就是罗德王的弟弟赛伊昂斯啊…”说到这里,也许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翻翻眼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老爷还要些什么吗?”
“再来杯龙舌兰。”轻轻把一枚银币推到桌上,莱因循着窗外想起的一阵整齐的步伐声朝那方向看了过去:“啧,果然是十来分钟一拨。”
“是啊,别说城里,城外现在更加闹腾。”边上有人忍不住醉醺醺插嘴道。
“城外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人咧开一嘴黄牙笑笑:“运河又他妈的管制了。不能进也不能出,就因为那个女人的胡说八道,搞得大家都快饿死了。”
“你在说谁啊琼斯,哪个女人胡说八道。”老板抹着酒杯好奇问。
“还能是谁,那个胸脯很大的巫婆呗!说什么铁血运河上有不祥之兆,结果整条河都封了!”
“你疯了你,当心隔墙有耳。”
“那又怎么样,索性都是死,船进不了港,卸不了货,陆路又被封死,说什么排查可疑分子,要进来得一关关地查,要出去你想也别想,你说是不是老子们都要饿死了。”边说边仰起脖子咕嘟嘟一阵闷灌,然后趴在桌子上呼哧哧直喘气。
老板不屑,斜了他一眼:“你有种,你敢骂我还怕他们为这个抄了我的店。”
“哈,有种,有种的都他妈去闹了,我没种,他妈没种的在你这里喝闷酒…”
嘀嘀咕咕间,门铃一响,一道身影闪了进来。众人于是不约而同闭嘴,目光一起看向来者,见是个旅者模样的,一身被雪打得湿透的皮斗篷,裹得连个眼角缝都看不见,径自走到莱因身边朝桌上拍了枚金基尼,他道:“最烈的,来两瓶。”
说话声沙哑低沉,陌生得紧。老板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虽说有些戒备这样的生客,终是抵挡不住金子闪闪发光的诱惑,匆匆收进兜里,取了两瓶烈性白酒摆到了他的面前。
“有房么。”接过酒那生客问。
没等老板回答,突然嘭的声巨响,一队士兵破门而入,迅速将酒吧内众人包围了起来。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把众人惊得一阵混乱,有胆小的试图逃,被发现一鞭挥去扯了回来,于是原本的混乱变成了一片死寂,众人惶惶然不知所以,只呆立在原地一动不赶动。
“各位兵大爷是来喝酒的么?”半晌回过神,红鼻子罗恩陪着笑走出吧台恭敬地对为首那名士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