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天在秦时月的公寓,晚上就回叶家。
诺大的宅子只有我和爸爸,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和一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我睡觉的时候一整晚都开着灯,因为我怕黑,我怕黑暗中窥视的眼睛。秦时月派人在叶家附近二十四小时保护着,尤其是爸爸的安全尽量做得密不透风。
我无数次走到爸爸的窗前,隔着窗子我听见他叹气,听见他自言自语。他和自己说话,或者说是和已经在天堂的锦添夫人说话。我知道他是不甘心,可是处在这样的乱世,阴谋和利益让人昏了头脑。他不肯离开,他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只是这希望有多渺茫,他比我更清楚。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样冷的夜总会让人想到悲伤的事。
门“吱呀”开了一道缝,我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外面的走廊黑漆漆的,像怪物的血腥的嘴。冷风灌进来,我打了个寒颤。
“是谁?”我喊:“是来送手炉的吗?”
丫头听到呼喊从隔壁跑进来说:“小姐,你需要手炉吗?”
我叹了口气:“你把门关紧就行了。”
丫头领了话就下去了,我躺在床上准备好好休息,只觉得鼻翼间多了一种熟悉的栀子花香。我猛地回过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没等我惊讶的叫出来,一只手已经捂住了我的嘴。
“别吵。”秦时月简单的命令着。
“你怎么会来?”我一时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秦时月顾不得解释那么多,小声说:“别吵,闭上眼睛。”
狗窝里隐藏的狼
我闭上眼睛装睡,门再次“吱呀”一声开了,秦时月躲在床下,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来人脚步很轻,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我的床前,只听到他闷哼一声,我睁开眼睛,秦时月的枪已经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杜上尉,看来今天的舞会没有让你尽兴,索性追到叶家来了。”秦时月的枪已经上了膛,随时都可能让他脑袋开花。
杜艾看了看我,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叶家二小姐的房里还藏着个男人,我是不怕你开枪,现在叶家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你想害死叶伯父和叶冰清吗?”
“如果我敢开枪,我会把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秦时月的枪并没有放下,虽然杜艾的提醒很对:“你深夜潜到冰清的房里有什么目的?”
杜艾正色道:“我只是想知道玉洁在哪里。”
杜艾脸上挂着的是恋爱中的男女才有的担忧的神伤。只是我亲耳听过他和金如意的谈话,他字字真诚发自肺腑。现在又担心起姐姐来了,这倒让我看不清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找她做什么?”我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愤怒说:“她不会见你的,你已经害得她够惨了。她这样的信任你,可惜你却辜负了她,这是你的损失,因为你再也找不到像我姐姐那么真诚的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子。”
杜艾摇摇头,眼中泛滥起柔情:“看来你并不了解玉洁,就算是我,也不了解她在想什么。她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爱情而离家出走的女人,她比你相像中的要坚强。只是听金姑娘说她离家出走,我觉得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除非她遇见了危险,否则,她不会害家人为她担心。”
“你懂什么!她是我姐姐!你凭什么背叛了她抛弃了她,却在这里说这些大言不惭的话?!”我几乎要愤怒得扑上去打他两巴掌,却被秦时月拦住,他放下了枪,此时的杜艾的确不是来要伤害我的。
“叶冰清,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讨论谁更了解玉洁这个问题,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诉你。”杜艾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来。
“有话快说,说完了赶紧给我滚!”
“ok,我长话短说。大概那个黄花晨报的报道你们已经看到了,路大胖引进洋货,为的就是整垮路家。你们只知道这其一,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金如意也是路家布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众所周知,杜家有权势,却没有钱来支撑,而叶家有钱却没有权势。两家的相结合,那必定是取长补短。而只要我和玉洁的婚事一取消,两家的实力都会削弱。事实证明,路家的确搞垮了叶家,他们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们杜家。而现在那个报道一出,路家的阴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光是国民党内部,还是工会势必会让路家势力大减。这样一来,狗急跳墙,路大胖的下一步不知道会出什么险招。”
我惊讶极了:“既然你知道金如意是路家布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为什么你还要心甘情愿的被他们利用,难道你真的爱上她了?”
杜艾扯起嘴角,那表情格外的得意:“我总不能辜负路星旧的心意,这样一个妖娆的美人,我只好接受了。”
“你爱不爱我姐姐?”我说:“我只问你一次,我希望你认真回答我。”
杜艾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是复杂,是愧疚,还是其他的。他苦笑的摇摇头:“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爱她。”
“还是你根本只是因为她是叶家的大小姐?”
“你不懂。”杜艾的表情有些痛苦,他戴上帽子起身要走。秦时月说:“我再叮嘱你最后一句,不要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如果这是威胁,我接受。”杜艾说:“叶家周围的那二十四个保镖真不错,个个都是好手。”
“你错了,是二十五个,还有我。”秦时月的声音变得温柔:“我最爱的女孩,我亲自守护,所以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否则,我不能保证我枪里的子弹像这次一样听话。”
他竟然知道叶家周围有多少个保镖,而且他能轻松的绕过这些人的视线进入叶家。这个杜艾可真不简单,只是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他了。就好比一群狗窝里隐藏着一只狼,在他露出本性之前,你只会把他当作一只长相凶猛却温柔的狗。
只是当它伸出爪子,露出尖牙,那就是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
这种感觉让我莫名其妙的不安。
只要有嘴就不会有秘密
秦时月的线人回报坡子街58号的住户是个二十八岁的男人,他的工作是百乐门的服务生,真正的身份却是个线人。
他为杜艾做事,却被杜艾灭了口。
金如意在他被杀之后,在我们之前赶到坡子街,那证明杜艾做的这一切,金如意并不知情。她不听命于杜艾,她达到了目的却不离开他。这是路星旧的意愿还是其他的原因。我的直觉告诉我,金如意并不是颗听话的棋子。
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杜艾早就知道路星旧的阴谋,只是他却按照别人的计划顺利的演下去。敌人在得意的时候会放松警惕,他在暗处暗箱操作,慢慢的挖空他的老窝。这一招的确够狠,他无邪的笑脸下隐藏的是一个可怕的灵魂。
“你怎么了?”秦时月推推发呆的我:“不舒服吗?”
“不是,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比我相像中的要复杂得多。”我苦笑两下:“原本以为是好的,却发现是坏的。原本以为不重要的人,却让我们万劫不复。”
“你在担心余子凡会对叶玉洁下手?”
“我担心的事情有很多,只是我无能为力。凌姨跑出了叶家再也没回来,她的神智本来就有问题,如果她寻了短见,别人也不会觉得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我最愧疚的是,路星旧杀了凌姨的爹。若凌姨回到他爹那里,又看到了亲人的尸体,我真不敢相像她会做出什么事。”
秦时月将我的头扳到他的肩头,轻轻地拍打着:“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都不要去想,那样你会很累的。桃月公寓又送来了书信,说三天内如果你父亲不去,他就把你姐姐杀掉。我手下的那二十四个人不是吃白饭的,有他们在,相信余子凡手下的那群饭桶也近不了你父亲的身。我们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内,我们一定会找到救你姐姐的办法。”
“姐姐在他们手里,若我们硬打,遭殃的只能是姐姐和余子漾。”
岳小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她肯定是无意中听到我们的谈话,脸上挂着浓浓的忧虑。她的目光遇见我的关怀,强颜欢笑说:“你们放心吧,我已经试图和天狗联络了,上级不会坐视不理的。”
秦时月望着岳小满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他的眼神让岳小满不安地绞着衣角。她是个将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这些天的沉默让人觉得格外压抑,仿佛她的身体里有天大的任务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能够担当重任?
天狗那么一个谨慎的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岳小满?
秦时月摸着下巴说:“我只是奇怪一件事情,余子凡他抓住你和余子漾,应该不止是要引冰清过去。要冰清去那里只要叶玉洁一个就够了,而且她没有必要将他自己的亲弟弟打成那个样子。除非他想从你们身上得到一个消息或者一件东西,你们不肯给,他才下了毒手。否则,他没道理这么做,他不是很疼爱自己的弟弟吗?这样一来倒让人奇怪了。”
“秦时月……”我小心的提醒他:“我和小满是好朋友,她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我的。”
“冰清,岳小满是革命党内部的人,有组织有纪律,即使是最亲的人,也不会将内部最隐秘的事情透漏出去。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嘴,就不会有秘密。小满,我说的对不对?”
“秦时月,你不要怀疑小满,她跟我是没有秘密的……”
“冰清……”她抬起头,那脸上有从未有过的愧疚表情:“对不起,秦老师说得对,我是有事瞒着你。”
“小满……”
“其实余子凡抓我们两个,只是想靠折磨子漾从我口中套出军火的下落。”
“军火不是已经被天狗提前找到,已经在内部发下去使用了吗?况且我们叶家的祖坟地都已经挖开了,我爸爸藏军火的地方已经被掏空了。而且你也告诉过我,军火已经是你们的了,为什么现在他还在打听军火的事?”
“对不起,冰清,是我骗你了。”岳小满的眼中泛起泪水:“我是按照天狗的命令将这个消息故意透漏给你,这样秦老师和路星旧就不会再找这批军火了。其实那批军火天狗早就已经发现了,只是那时候天狗的上级被国民党抓走,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就把那批军火重新藏了起来。那天晚上我们得到天狗的消息,说路星旧和秦老师准备那天晚上动手挖军火,于是我和子漾和其他人就去那里埋伏着。我们故意让你们以为军火是在那时候被我们挖走的,其实那只是一个幌子,为的是防止军火已经转移的事情被你们发现。”
“你的意思是,军火所在的位置,只有天狗知道?”秦时月问。
“是的,他只是找不到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对于我们革命党内部的人来说,天狗就是一个谜。他为我们做了很多的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这是天狗第一次主动要求和下线见面,我却在收到他的秘密联络方式以后就再没有联系上他。”岳小满叹了口气:“我们内部出现了叛徒,有人将军火还没挖出的消息透漏出去,现在不止一路人马在寻找军火,我怕天狗的身份暴露,那么他将十分的危险。”
“所以,余子凡也是想从你们口中得到军火的消息?”
“是的。”岳小满说:“他在我的面前毒打他自己的亲弟弟,他说,如果我不将天狗的联络方式说出来,他就……他就要杀了他……”
岳小满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安慰地拍着她的脊背,除了静静的陪伴,我不知道要为她做些什么。与她内心的煎熬相比,我所有安慰的话都是杯水车薪。
“你相信我,也相信秦时月,这次为了余子漾,为了我姐姐,我们一定要找到天狗。你把他的联络方式给秦时月,他毕竟还是有些人脉的,总比你这样傻等好。”我转头对秦时月说:“你一定会帮我和小满的,对吧?”
秦时月潇洒地拨了拨头发:“怎么办呢,我好像没办法拒绝。”
第十一章你的心仿佛离我好远
原本是好好的天气,入夜却下起了雨。我和秦时月在胡桃巷子口的小吃摊上坐了很久,当第四碗汤圆端上来的时候,小摊老板终于忍不住凑上前来问:“两位还要在这儿呆多久,夜已经深了,天寒人少的,我也该回家了,我老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确实夜已经深了,雨一直也不肯停,大概也没人来这个坛子上吃汤圆,天狗夜不会贸然前来。
秦时月付了钱,我们走在空旷的街上,连辆黄包车都找不到。
“你说天狗为什么不来?会不会被暗杀了,因为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夜没有消息透漏出来?”
“笨蛋,如果没人知道他就是天狗,他怎么会遭到暗杀?”秦时月突然拉住我的手,”叶冰清,这个时候我不想谈论别人,难道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没有想到我吗?”
“你?”我装傻的大笑,”你有什么好想的?我回家太晚我爸会担心的,你也要回去好好的照顾蜘蛛。”
“别转移话题。”秦时月将我重新拉进油伞下,”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因为路星旧吗?还是因为蜘蛛?”
“不关蜘蛛的事。”我急忙否认。他离得我太近,有种莫名的压抑感。我害怕看他的眼睛,怕他洞窥我内心的慌张。
“那是因为路星旧了?”秦时月继续逼问。
“随你怎么想。”
“叶冰清,我真不懂你。现在我们靠的那么近,可是,你的心仿佛离我好远。”
"。。。。。"
“有的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一个梦,因为太怕失去你,所以觉得很不真实。我越想要逃离这个梦,这个梦就抓得我越紧。当我坦然地接受这个梦境给我的快乐时,我却发现,守住这个梦比爱上它要难得多。如果你要让我的世界因为这个梦而破碎,很简单,那就离开我。”
秦时月的脸隐藏在黑夜中,我努力的要睁大眼睛,可一切都是徒劳。我的泪水在脸上肆意的蜿蜒,心凉的厉害。这也黑的这样悲伤,让秦时月和我像两个在迷宫里迷路的人,这样一直走下去,会有未来吗?
我终究是在繁华的地段拦了辆黄包车回家。
管家在门口守门,见了我搓着冻得发红的手说:”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老爷找不到你,急得要命呢!”
“爸爸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二小姐别急,老爷没事,是路加老爷来了,在老爷书房呢。”管家压低声音说,”路少爷也跟来了。小姐可能不知道吧,报纸上说,我们叶家的破产都是路家老爷搞的鬼。”
“路星旧也来了?”
“路少爷在发烧,我让婆子熬了姜糖水,喝了以后就在客房里休息去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小姐别再感染风寒,我这就让婆子再去熬碗姜糖水。”
我嘴上说着不用了,可是拗不过管家的坚持就由他去。现在也家已经不必往前,可是管家却始终把我当宝贝,这让我没有由来的感动。我悄悄悳走到爸爸的书房窗口想要偷听他们在讲什么。路大胖是来者不善,是来示威的,还是来羞辱父亲的。或者他看了黄花晨报的报道来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我倚在冰冷的墙上,只觉得后背也跟着冰冷起来。
“二小姐,您的姜糖水。”婆子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来,我把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匆匆下了楼,生怕惊扰了父亲。
“二小姐,路少爷在客房里,他来的时候就在发烧,已经让丫头抓了药回来煎,这就送去了。”
“不忙了,我自己送去就可以了。”
我去厨房里端了药碗,客房里的灯亮着,路星旧躺在床上安心的睡着。那是一张苍白而又毫无防备的脸。他听到动静机警的张开眼睛,看到我忍不住露出信息的表情。
“你回来了。”路醒酒揉了揉太阳穴抱怨着说,“你们家的婆子和管家嘴巴太碎了,烦的要命,你怎么受得了?”
“他们是关心你。”我将要吹凉了放到他唇边,她抗拒的皱皱眉毛,还是乖乖的咽下去。我说:“虽然他们都看了报纸,知道是你父亲要搞垮我们的家,但是他们还是把你当成叶家的姑爷,丝毫没有亏待你。哪像你门家的那些下人各个见了你都像见了黑白无常似的,好想你随时都会要他们的命。”
“我像那种嗜血的人吗?”
“你长得好看,也很优雅,只是,撒旦杀人的时候也很优雅,他们怕你是应该的。”我没好气的说:”你跟路大胖过来做什么?来羞辱我爸爸的吗?”
“我是来看你的。至于老爷子应该是来算账的吧?”
“算账?”
“你没听过秋后算账这个词吗?叶伯父马上就要回老家去,可能这辈子都和老爷子没什么交集。只是关于锦添夫人悳事,你父亲还差老爷子一个交代。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叶家的确是老爷子搞垮的。是叶伯父以前的作为连累了你,所以我只恩能对你说抱歉。对于叶伯父,我只能说是因果报应。如果他不招惹锦添夫人,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路星旧退开药碗,金黄色的灯光给他的轮廓镶上了一道金边。只要一提到锦添夫人,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冷淡和陌生。而这次,我却不懂了,关于锦添夫人,明明是路大胖差我父亲一个交代,为什么反到归他秋后算账了?
我摇摇头说:“我不明白,锦添夫人是你的娘,为什么你从来都用这么疏远悳称呼。还有,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是路大胖子对不起我爸爸,他这不叫秋后算账,这叫落井下石!”
路星旧微微一笑说:“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似乎有感应他要讲什么,我试探嘚问:“是关于锦添夫人悳吗?”
“是的。”路星旧突然握住我的手,我受到惊吓手一抖,药碗落到地上。他毫不在意的将我更加放肆的拉到怀里:“外面太冷了,你可以到床上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我在外面就行了。”我尴尬的要挣扎出他的手臂。
路星旧利落的将被子盖到我身上,温柔地说:”听话。我就讲故事给你听。”
被子里是温热的潮湿,他喝了姜糖水发了不少汗,此时额头已经没那么烫,整个人的神智也清醒过来。
我们是两个奇怪的人。
我们的父亲在不远的书房里“秋后算账”,那毕竟是将新仇旧恨全摊到台面上互相攻击互相羞辱。而他们的子女却躺在同一张床上,互相取暖听故事。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我在讨厌路大胖子,也没办法把它和眼前这个有点忧郁的男子混为一谈。
锦添夫人水性杨花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只记得我整日被奶娘带着。我的奶娘是个温柔的女人,她经常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像我的亲生母亲一样。而我的亲生母亲却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仅有的几次,我试图着要扑到她怀里,得到的却只有她的眼泪。我后来听奶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我的母亲凶狠的打自己的肚子,嘴里喊着说,我不要生,我不要生他出来。于是下人们只有把她的手绑在床上。她疼了一天一夜才把我生下来,从那以后,我就被丢给了奶娘。
锦添夫人一直很怕我,从我记事开始就记得她惊恐的眼神。她的陪嫁丫头告诉我,她是吓坏了,生一个孩子疼了太久,有没有经验,于是看到我就会想起那段并不愉快的往事。锦添夫人长得的确很美,老爷子把她比作茉莉花,并且在她的房间里摆满了茉莉花。可是我知道锦添夫人并不喜欢茉莉花,并且她无聊的时候就会摔花盆,有一次还砸伤了花匠。她每天晚上都哭,下人们都说夫人疯了,否则怎么会好端端的就哭,乱扔东西呢?
于是老爷子也拿她没办法,就在后院修了个独立的院子让她搬了进去。从那以后除了她的陪嫁丫鬟,那个院子谁也不能进,连老爷子也被关在了外面。她不见老爷子,也不见她的亲生儿子,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她依然每天晚上都哭,幽幽的声音传到前院,吓得人不敢靠近。
其实锦添夫人并没有疯。
她只是不想呆在路家,她想念一个叫叶光荣的男人。
叶光荣和老爷子是穷兄弟,在两个人没权没势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们好到一个馒头对半分。后来他们同时喜欢上了码头雇主老爷的女儿,别人都称她锦添小姐,意为锦上添花。锦添小姐的确长得很美,他们一见便惊为天人,并且决定如果谁追求到她,便会笑着祝福对方。
可惜锦添小姐那时候并不喜欢叶光荣,反而对老爷子有意。那时候老爷子已经是警察局的小队长,于是雇主老爷也没怎么反对,两个人办了简单的婚礼。
那段日子叶光荣因为牵扯到人命官司进了监狱,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锦添小姐已经和老爷子成了婚。他表面上笑着祝福了他们,可是却没有甘心这样输掉了她。他认为老爷子是趁虚而入,便暗暗的记恨在心里。
终于成婚后的锦添夫人发现老爷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老爷子那时候并不富有,他整天忙于工作,不懂的浪漫,也没办法让她和那些有钱的太太一样过上太奢侈的生活。
叶光荣本来就是有家底的,他做生意又赚了钱,没事就去府上小坐,大献殷勤。他的风流倜傥让锦添夫人悔不当初,于是两个人便背着老爷子作出了苟且之事。
终于是家里的丫头嘴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爷子。那时候锦添夫人已经怀了老爷子的孩子。他非常爱她,所以找人看住她,不准她接触外面的人。
这就是锦添夫人恨我的原因,因为,我不是她所爱的人的孩子。她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抱过我,也没有对我笑过,她带给我的回忆,全部都是痛苦的!
路星旧抱住头,他似乎很痛苦回忆起这些往事,他的痛苦让我感觉到比这个故事更心寒的东西。
“这些全都是路大胖子告诉你的?”
“是的。”路星旧吸口气,”锦添夫人和你的父亲对不起老爷子,他不配做我的母亲。”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说?他这样侮辱锦添夫人和爸爸,对他有什么好处?无非是让路星旧更讨厌自己的母亲。难道这样欺骗自己的儿子,他用手段占有锦添夫人的事就会没有发生过吗?
不对。这样的谎言会让路星旧站在路大胖这边,仇恨锦添夫人,仇恨我的父亲。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失去他的儿子。
眼前的路星旧已经完全卸下了防备和伪装,他的痛苦我全看在眼里,让我的内心也充满了煎熬。
我该怎么告诉他,你恨错了人,只是这一切未免太残忍。
丫头突然推门进来,撞见我们拥抱着躺在床上,尴尬的转过身说:“二小姐,老爷…。老爷叫你去书房…”
“知道了。”我回头看路星旧说,“我有事情告诉你,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