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宾客,锦绣光彩,珠光宝气。
辛浅挽着身侧如画一般美丽袅娜的席嫣然周璇在一帮权势富豪间,他完美无俦的气度,高大英俊的容貌,用裁剪完美的西服包裹起来的昂藏神采,水银泄地的华丽璀璨照耀在他的身上,如同笼罩着神所庇护的完美。
席嫣然一袭淡金色斜肩鱼尾曳地晚礼服,随着她高挑的身姿翩然逶迤,雍容华贵,俏笑嫣然。
真正是一对看上去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的金童玉女。
在场多少权势显贵,都无法剥夺这一对的风采。
“辛浅,身体恢复的如何?”走近他们的苏童桦略带一丝微笑,在这种笑面如春的场合,一向给人高傲荣贵的她,也显示出一种温婉的气度,保养绝好的细腻皮肤,被大厅柔和的鹅黄色灯光以及身上淡紫色的旗袍映照的珠光玉润,一派大家气度。
她从穿行的侍者手中取过一杯香槟,与辛浅手中的香槟一碰,又朝女儿看了看:“唔,看起来,我家女儿照顾的很好,小辛啊,嫣然可是全心全意为你,可不要辜负哦!”
席嫣然酡红着脸蛋,低头不语,辛浅俊美的脸,在这种珠光宝气的映衬下,显得玉雕一般,走笔坚韧的线条,不见一丝松动,只是点了下头,略带恭敬的说:“伯母所言极是,嫣然是个好女孩,我配她,是高攀了的!”
苏童桦扶了扶自己腕上的苏绣锦缎披挂,捋着那尾部长长的流苏漫不经心的说:“只要你对我女儿好就好,万不必说什么高攀,作为母亲,我倒是只希望,有一个对然然好的男人即可,这与权势无关!我挑选你,可不是因为你的金钱和地位,希望你明白我的苦心!”
辛浅沉默着,眼神凝聚在手上,那与灯光交相辉映的高脚酒杯。
“啊,苏局,这二位就是您的千金和贵婿吧,果然是一表人才,郎才女貌啊!”苏童桦在这种官方场合总是最受瞩目的一个,加上辛浅一对,想不惹人注目都难,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在注意他们,来打招呼的更是络绎不绝。
苏童桦来者不拒,一一与之碰杯,很开心的向各位来宾介绍自己的女儿和准女婿。
辛浅则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瞅了瞅门口。
他今晚再次让许菲力去给辛落打扮,并让他带着她来这里。
他想要在这里,向众位宣布自己的决定,那是自从抱着昏迷的辛落送进手术室后,在那个煎熬的等待中他最终做出的决定。
曾经拥有的东西,总会一步步再次拾回来,他和她的记忆,如此的美好,他舍不得丢弃,无论如何,总还是相信,上苍赋予他们相识,相守,最终,也会赋予他们幸福。
在手术门外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人生是不可重复的,如果他一辈子去恨,生命逝去了,他也什么都没有了,父亲从小就教导过他,面对脆弱的生命,我们应该懂得感恩,而恨,这个想法,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坚持,因为他不会带给他幸福的感觉。
他承受不起失去辛落的生活,那将是一种煎熬。
既然如此,他何必再去恨?
至于嫣然,他对她,真的不是爱,是感激,与其一起勉强,他希望在没有造成更大伤害前结束掉。
等待,是煎熬的,眼前华服美食,醇酒佳肴,可是他却不自主的想起,那曾经的水乡,袅袅的余晖下,蒸腾的雾霭,以及金红的斜阳,还有那灶头上,香甜的美食。
那是用千万身家,都换不来的东西,希望这一日后,他和她,可以再一次携手回去,这几年为了不让家中老人担忧,不论他还是她,都刻意回避着回家,令家中的二老总是担忧不已。
是该回家看看了。
辛落出现在了门口,辛浅在不知道多少次抬头张望后,终于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女人。
不得不说,许菲力是个天才,在他手上,不论如何作为,都可以轻易雕塑出一朵美轮美奂的华丽。
辛落的惊艳,不是那种张扬跋扈的美艳,而是令他记忆当年那种怦然心动的撩拨。
轻轻一袭淡粉色绸缎面抹胸花苞裙,边沿缀着欧根纱的蕾丝边,纤细的手腕上,夸张的带着几何形的张扬的一排手镯,用甜蜜的绸带,箍起发,坠了个俏皮的蝴蝶结。
水晶坡跟鞋上,系着红色的丝绸带,她整个人都拥有了一种天使一般的俏皮可爱。
不是温婉,不是雍容,怯生生如同一个娃娃,可爱的小女人。
那样的情形,真适合一句,小鸟依人的美丽。
而她似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辛浅刚感叹辛落的美,却又发觉,辛落并不是独自出现的,她身边,还挽着一个人。
高大温润,如一块美玉一样,和这片雍容的大厅相得益彰的和谐,优雅的西服,在这个男人身上被完美的演绎着,配合着身边这朵俏丽的山茶花,就这样华丽的,惊心的,出现在大厅口。
那不正是那个屡次令他感到极具威胁感的男人,梁书怀么?迎宾的小姐正在恭敬的向他们鞠躬,梁书怀一派优雅的将辛落肩上的小披肩取下来,脸上带着那种迷死人的微笑,凑近了辛落耳畔,不知道说了什么,辛落竟然笑了。
一笑露出那令他怀念的小虎牙,洁白的刺痛了他的眼。
那样的笑靥如花,那样的灿烂动人,他又有多久没看到了?
辛浅顿时感到一阵心揪着疼,那已经养得不错的胃,骤然又揪紧了。
“哦,梁大博士到底还是来啦,各位等一等,我为大家请来一位大学问家,各位一定也久仰大名!”苏童桦朝着围绕着她的大大小小官员商贾欠欠身,随即朝着对方迎了上去。
她走近对方,和梁书怀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礼,然后又笑着引着二位来到圈子里,乐呵呵朝着众人道:“各位,这位大家应该很熟悉,近日电视台大力宣传的归国爱国人士,心理学博士,我们在红十字组织里的红人,梁书怀梁博士!”
一连声的久仰和赞美,连绵不绝,梁书怀脸上保持着平和冲淡的笑,一一作答,不卑不亢又谦恭有礼。
“咦,我没有想到,梁博士也会携美同行,这位是?”苏童桦微笑着问,看着辛落,面如春风。
梁书怀微微一笑:“啊,这位,是我的朋友,辛落,辛小姐!”
“啊,梁博士,我听过你的采访,您不是说要在国内找一个灵魂伴侣么?难道就是这位?”有人调侃着问道。
梁书怀朝着对方一点头,略带腼腆:“不瞒各位,确实有这个意向,只是不知道辛小姐是否肯答应我这个老家伙恬不知耻的追求呢!”
众人哄笑,就在这时,就听到啪的一声伴随着席嫣然的惊呼,辛浅手中的香槟酒杯应声而碎。金黄色的酒,就这么溅了他一身。
“抱歉,手滑了,请恕我告退去清理一下!”辛浅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脱开席嫣然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大厅。
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令多少人在意,因为苏童桦已经很快将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向梁书怀,她很会调节气氛,在这样一个沙龙式的聚会场合,她是绝对的女王。
只有辛落,略显得有些苍白,她的手,挽着梁书怀在微微颤抖,被粉饰的颧骨尽管嫣然,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浮白,追随着辛浅毅然而去的身影,手臂的肌肉都在战栗。
梁书怀还在和人和和气气交谈,不经意间,却伸出手去,轻轻拍着挽着他的手背,无声的安慰着。
“我可不可以去一下洗手间!”辛落悄声对他道。
梁书怀趁着应酬间隙搀着她走到人群边,辛落趁机对他说话,他明了的点了下头:“要我陪你去么?”
“不,不用,我自己认识路!”辛落说了句,看看大厅里人头攒动的闪动着珠宝的色泽和华丽的装饰,略略吐口气,走了出去。
大厅外隔开不远,就变得异常的安静,偌大的厅堂,除了高贵的大理石面,深棕色的台柜和石柱,装饰整洁一丝不苟的翠绿装饰树,宏大的洁白吊顶,一切都寂静无声的围绕在四周。
明明宽敞华贵,却令辛落喘不过起来。
在厅堂里她不敢疾走,一离开大厅进入走廊,她突然就加速,得得得的鞋面摩擦着地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沿途一面面镶嵌在墙壁上的棱花铜饰光可鉴人,映照着扭曲的人影,一层层如同怪异的鬼影,或近或远的追随着奔跑的她,如同鬼魅一样追赶在她四周。
她只感到一种惶恐的惧怕感和失落感,被那恍惚的影子追赶的心中彷徨,一下子冲进了洗手间,对着水银一般的大镜子扑在洗漱台上如同失去水的鱼一样,剧烈的喘起气来。
不等她喘顺气,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一下子拽住,硬生生拖了出来。
毫不客气的朝一个方向走,也不管她是否跟得上他宽大的脚步。
那拽着她的手,疼痛一阵阵的加剧,身体趔趄的往前冲,可是她不敢开口,那前头的人身上传来的怒火,如同一层厚实的绒布,压制在她四周,密不透风又火热灼人。
今天,他与她,终究要有一个了断。
四十五
辛浅拉着辛落一路来到酒店后门一个不起眼的弄堂口子里,一边,是一个一排高高的围墙,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只有一人高的大垃圾桶排列在不远处。
辛浅将辛落拉出门,咣当一下大力将门摔上,一下子又把辛落抵在了墙壁上,乌黑的眼珠子里蓄积着汹涌的怒火,喷吐出来的口气蕴含着火烫的热切。
他死死压住辛落,顾不得她满脸痛苦,恨声道:“辛落,辛落,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辛落瑟缩了一下,面对着这滔天的怒火,她尽管有心里准备,依然感到心惊胆颤,身体的疼痛更是将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逼了出来,含在眼眶中,不敢做声。
天井一般的头顶上,一方小天地外,可以听到渡口来往船只时不时的船鸣,一汪蓝盈盈的荧光照亮了这栋有名的大楼,将一种蓝色的光芒,幽幽的照射在两人的身上。
辛落巴掌大的脸,削尖的下巴略略颤抖着,水汪汪的眼睛里,是一片汪洋,盈满着蓝色的基调,仿佛曾经在一方水乡柔和的稠媚的夜色里,掬起的一弯小桥下的溪流,倒映着天空美轮美奂的星辰。
浩淼而素华,曾经令他如此痴迷,如今却令他痛彻心扉。
他到底放松了自己的手劲,抵着辛落低下头来:“告诉我,落落,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也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要生活安逸,你要金钱,你要的什么东西,我现在都不缺,不要再离开我,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有了,难道你还不肯回到我身边?”
辛浅乌黑的发,染着一种蓝色的荧光,略带一丝丝的凌乱,本来整齐的西装耷拉开来,一丝不苟的衬衫被拉开数个纽扣,领带也被拉歪在一旁,幽蓝的光芒,滑过他白玉般的锁骨,透出一种凌乱野性的魅力,也透出一种野兽绝望般的哀嚎。
他仿佛一头丢失了家的猛兽,乞求着同伴,带领他回到故土。
疼痛,就像一把利刃,不仅几乎要切断辛落的肩膀,也同样要切割开她的内心,辛落觉得,自己的灵魂在朝她呐喊,让她就这样放弃,然而理智,又冷酷的将她的意志一步步的加强,坚实的撑住,那心与身的压迫。
她试图去触摸那个低着头的猛兽,可是,手被压制在墙壁上,最终没能够触摸到他。
心头最深的地方,发出深深的叹息,如同一个附骨之疽,慢悠悠沿着她的身躯血肉,一步步压向每一寸肌肤。
“哥,我们结束了,真的!”她听到疏离在自己躯壳之外的声音轻轻的,轻轻的,仿佛夜风,吟唱着掠过,如同绸缪的四季消磨掉鲜活生命的青春,留给她最后一缕的是,寂寥的孤独。
辛浅猛的一震,仰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再一次下意识的用力抓紧了她。
“你什么意思?啊,结束,我们甚至都还没有开始,你既然要结束,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一而再,再而三,落落,你不可以那么残忍,给了我希望,又再次毁灭它!”
辛落含着泪,却用一种近乎疏离意志的语调冷冷的仰视着辛浅说:“对不起,一切都已经晚了!”
“晚什么?啊,你说晚了什么?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一起从小到大,你可以嫌弃我没有出息,你可以向往生活的安逸,这些当初我确实给不了你的,现在我都可以给你了,你还要什么,你说,我都可以做到,连我的命,都可以给你,辛落,不晚,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哥哥现在什么都有了,唯独缺少一个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别再走了,落落,我求求你了!”
仿佛三年前的一幕,再一次出现,被一群混混包围的他俩,那个时刻,辛落选择了和那个安排好的人一起离开,那个时刻,同样也是如此,辛浅如同一头落难的猛兽,在哀嚎恳求,她的停留。
和三年前一样,刀凌迟着心,却只能选择冷漠的忽视。
是的,忽视,她必须选择冰冻自己的思想,封闭自己的耳朵,才能够将这个哀嚎摒弃,才可以硬下心来结束。
生命的残忍,就在于此,历史总是在重复,强大的命运面前,辛落渺小的如同蝼蚁。
撼动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生灵。
蓬的一声,黄浦江畔,乍起一蓬昙花一般绚烂而短暂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极致的生命,然后归于寂静。
如珍珠点缀般的夜空,也晃不过地面林立的大厦上灿如繁星的灯火,然而那代表着绚烂奢华的生命的浦江两岸的恢弘,却无法照射到这一片深暗的角落。
辛落仰望苍天,四周的明锐,无论如何都无法覆盖到她的世界,她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她把要倾覆出来的泪,仰灌进心里,默默感受着那一道道冰冷涌灌进灵魂,冻结自己的意识:“辛浅,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人了,求你,放开我吧!”
哗啦一声,幽蓝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银色的链条,随之一声霹雳,像一个炸雷,砸下天际。
辛浅的脸,狰狞在这片白茫茫中,几乎带着一种扭曲:“你撒谎,落落,看着我,我不信!”
他的手将辛落压得生疼,令她终于呻吟了一下,门啪的一声被推开,梁书怀出现在门口,看着辛浅压住辛落的身体,皱眉:“辛先生,你这样对我的女伴,是不是太过分了!”
辛浅双眼赤红,回头就吼:“你闭嘴,我们兄妹说话,有你外人什么事?”
辛落这时刻开始挣扎,扭着头向梁书怀求救:“梁博士,救救我!”
辛浅赫然回头:“你让他救你?你让他救你?”他猛然吼了一声,放开桎梏辛落的手,抡起拳头就朝梁书怀砸去!
梁书怀一个侧身,避开对方这一击重拳,往后一靠,贴在了墙壁上。
辛浅一拳轮空,气往上涌,再一次回身收拳,朝着对方就擂去,这下子梁书怀可没地方躲了,眼看着就要被打中,辛落尖叫一声,扑了过去,抱住了辛浅大喊:“你不要伤害他,不准伤害他!”
辛浅一愣,辛落趁机从他肋下钻过,一下扑到梁书怀怀中,扭头冲着辛浅:“不要伤害他,一切都是因为我,你要打冲我来!”
辛浅彻底愣住了,直愣愣定住了身体不动,只是看着辛落,辛落将头埋进梁书怀的胸膛,死死压住自己的脑袋,闷声道:“梁博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梁书怀抚摸上怀里女孩的头,感受到她那种不可抑制的颤抖,他再清楚不过,这个女孩在承受着什么,他很想说什么,可是他又无法说什么,最终叹口气,用手将对方拥抱进怀里,淡然对着辛浅道:“辛先生,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又是何必?大家好聚好散,不好么?”
一滴豆大的雨滴,砸在了地面上,然后又是一滴,干涸的路面,一滴滴的水渍,伴随着砸向地面的声音,咚咚咚的又砸向僵持着的几个人心中。
辛浅不动,仿佛僵直了的抽取灵魂的木偶,只是看着窝进了梁书怀怀里的那个女孩不动。
雨,如同突然倾倒下来的一瓢水,浇了人透心一阵冰冷。
“梁博士,我们走吧!”辛落闷声道,用力抱紧了对方。
梁书怀嗯了声,拦腰抱起了对方。
“辛落!”辛浅突然再次喊,“告诉我,你爱我么?爱过我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雨滴,变得有些淅沥,那本来清晰的看出一滴滴圆点的地面,已经成片成片的染湿,辛落仰起头,透过梁书怀的肩,远远的看着他,分不清,那是她在哭泣,还是雨水的流淌,只是听她细细的,但是冷硬的语气:“辛先生,爱,对我来说太奢侈,我能做的,只是一点点喜欢,对不起,我只是一个吝啬而自私的人,我不喜欢走回头的路!”
梁书怀抱着辛落,终于消失在辛浅的视野里,辛浅的手,随着一点点的,凝聚成拳头,然后,恶狠狠砸在了身边的墙壁上。
此时的室外尽管大雨滂沱,位于大厅的衣冠楚楚的宾客们依然笑语嫣然,谈笑风生。
就看到辛浅一身狼狈却如同暴戾桀骜的浪子,浑身散发着一种张狂冷利的浑然,大踏步走了进来。
几乎大半人都不由看向他。
他几步就走近在那里和人寒暄着的席嫣然,一把抱过她,众目睽睽下,毫不客气的吻了上去。
席嫣然吓了一跳,无力的挣了挣,却不由自主的软在了对方气势强悍的勇猛力道下。
辛浅狠狠吻了席嫣然,然后拥紧了对方,一叠声问:“嫣然,嫁给我,嫁给我可以么?”
他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口吻,令席嫣然脸色一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辛浅恶狠狠的盯着她,执着的问:“嫁给我吧!”
这一下子,席嫣然到底顶不住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辛浅漠然朝着站在一边的苏童桦斩钉截铁道:“夫人,我想娶您的女儿,您同意么?”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辛浅这突如其来的求婚给震惊到了,眼看着辛浅如同一头突然闯进来的豹子,他俊美的模样,被一种散漫颓废的狂野所代替,优雅的气度,被粗野却孟浪的行为所湮灭,可是他的这种惊世骇俗的不羁,却令这个年轻有位的精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卓荦瑰奇。
苏童桦默然了几秒钟,最终却呵呵一笑,拍了拍辛浅的肩膀:“年轻人血气方刚真是浪漫,我老太婆可真是佩服,我这个女儿都点头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她一手拉着辛浅,一手挽着席嫣然,朝着众位来宾微笑:“看起来,下一次各位,就要到我府上去喝一杯喜酒了!”
顿时,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这一片雍容喧闹的显贵之地,一叠声的祝贺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只有欧阳,远远的站在角落,漠视着这一片的喧嚣,侧侧头,看到在人群外,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默默地滑倒,然后被另一个人抱起,悄然离开了大厅。
四十六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依然如平日一样热闹非凡,每天几千架次的起降,世界多少国家的飞机,都或停,或转,或起,在这个国际机场上。
几日滂沱大雨,将这个城市洗涮的干干净净,一切的尘埃,记忆,瑕疵,混乱,都被陶冶的一尘不染,鲜翠欲滴的绿化带在秋阳下格外鲜嫩,格外精神。
机场候机厅内,也是繁忙一片,而相对于来来往往大多数人要么冷淡,要么喜悦的表情,辛落小小的身影窝在位置上乖巧的令人心疼。
她只是安静的几乎没有气息,望着航站楼外林立整齐的绿化带发呆。
梁书怀蹲下身,将毛毯裹紧她瘦弱的身躯,低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你烧的太厉害,不吃点东西营养不够,多少吃点好不?”
小湛卓在一边揪了揪她的毯子,用很不流利的语言开口:“姐姐吃!”
辛落收回那虚无飘渺的眼神,伸出细弱的胳膊,摸摸粉团一样的孩子滑溜的脸蛋,艰难的笑了一下,默然。
候机大楼的一架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新闻,很凑巧的是,此时的大新闻就是跃奇老总辛浅和局长千金席嫣然在上海著名的里程碑式建筑礼查饭店中举行的盛大订婚仪式的场景。
奢华的酒会,灯红酒绿的美轮美奂,天之骄子和天之骄女的天作之合,衣香鬓影的摩肩接踵。
闪光灯下,是一片喜气洋洋。
礼查饭店那颇具盛名的古典巴洛克风格的孔雀厅,承载了一个半世纪的韵味,汉白玉罗马立柱均匀镶嵌着细腻的浮雕,立着汉白玉的烛台,穹窿形的屋顶用彩色玻璃拼接成孔雀开屏的图案,在这晴好的日头下撒落在大厅每一个人身上开出斑斓的色彩,缤纷着古老的韵味。
在这样悠久历史中,一对现代的新人,却又淋漓尽致的展现着一种古老和现代结合的雅致。
真不愧是大家族养出来的闺秀,席嫣然一袭手工苏绣度身裁剪的旗袍,将她江南美女的温婉含蓄,窈窕绰约描临的淋漓尽致,而身边另一位,同样仿佛盛世豪门里出来的贵公子,雅俊浑然,被完美的包裹在裁剪得体的西服中,不动声色的流淌出傲然和华贵。
那是一种契合到完美地步的偕同,仿佛神给予的完美。
“小辛!”李彩儿看着屏幕,又看看辛落,有些不安:“小辛,你,那个还好么?”
辛落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浑身都是酸痛的难受,她已经连续发了几天高烧了,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被烧没了。
她看看屏幕,却神色木然,浑浊的眼神,无法聚焦在那一片闪光灿然的屏幕上,只感觉那遥远的俊容,被一点点的浮染开去,模糊不清。
辛落的骨结核病情在那一晚大雨后突然加剧,当初的骨裂没有得到完全的调养,骨裂的伤口加剧了感染,换句话说,她现在得了败血症。
情形不容乐观,梁书怀决定带这个女孩去他更熟悉的美国治疗,那里有他的同学,能够得到更好的救治,如果再不全面的治疗,恐怕这个小小的生命,真的要保不住了。
然而对于自己的病情,辛落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关心,她仿佛疏离了自己的世界,任由自己的生命,飘荡在危如累卵的生命海洋中。
她并不反抗梁书怀的决定,但也并不积极。
她甚至在看到屏幕里的一切时刻,都没有感到难过或者痛苦。
腐朽一般的身体,腐烂了的心灵。
梁书怀知道,此刻辛落的心里,有一个很深的疙瘩,然而此刻,比起这个疙瘩更可怕的,是肉体的虚弱,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了先救治身体。
活下去,才有可能转机。
“梁博士,小辛会好么?”李彩儿看辛落全然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眼神飘忽的令人害怕,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辛落如此表情,以前她再颓废,总会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此时,她却连这最后的一抹神采都消失了。
“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我会尽力,彩儿小姐,我一个人恐怕分心乏术,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小湛卓,他会在我大哥家,每天会由童医生负责诊疗监护,你能不能帮我多多陪陪他,他现在需要和更多的人接触!”
“没问题,梁博士,交给我好了,也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辛落,她,她看起来很不好!”
哀莫大于心死,梁书怀很了解辛落现在的情况,只是点了点头:“嗯,我会照顾好她的!”
他蹲下身,抱起梁湛卓:”湛湛,爸爸需要去找人治疗辛落姐姐的病,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么?”
梁湛卓小脸蛋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辛落看了看,点点头:“湛湛乖,看姐姐!”小湛卓刚刚开始学习说话,交流还不利索,梁书怀倒是听懂了,他是希望,辛落能够好起来,再能够来看他。
这个敏感聪慧的孩子也感觉到了,辛落此刻的不容乐观。
候机大楼的广播正在播送去往美国的航班开始检票,他看了看表,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才将小湛卓交给李彩儿:“我大哥的车被堵在路上了,麻烦你帮我带湛湛等一等,大概再过十分钟他就可以到了!”
“嗯,好的!”
“湛湛,爸爸要走了,和姐姐说再见!”
小湛卓很乖巧的任由李彩儿接过来抱住,挥挥小小的手臂:“姐姐再见,爸爸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