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毛嗷嗷叫着在凤凰手下奋力挣扎,试图往我怀里头扑过来,我正想伸手去接,却不曾想凤凰突然一甩手,将小家伙抛了出去。
我愣愣看着小家伙呱唧一声脑袋撞在门板子上贴成了个大饼一溜烟往下滑,瘫成肉摊子四仰八叉在地面上:“你这是干啥呀?”说着要去安抚小家伙,却被凤凰一把抓住,神色突然冷峻了起来:“有人来了!”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凤凰拦腰抱住,紧接着眼前天旋地转了一番,待我再能看清,清冷的老院子里,突然站满了人。
足有十来个,一色的黑衣劲装,头前一个,紫膛面容,个头不高,如一木桩般钉在地面上,正用一双崭亮的眼,冷冷看着我们。
一旁站着的,倒是个脸熟的,不正是那被凤凰一巴掌“拍死”的木脸汉子么?
此刻他一指我们,道:“副堂主,就是这俩个,最是有嫌疑的!亏得您老正好在,否则属下怕是就要和小姐一样被这些人暗算了去。”
那副堂主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抱了抱拳冷声道:“在下未央城下辖云州分舵风虎堂副堂主梁刚,敢问二位大名!”
我有一丝好奇,像这样算的上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人士吧,看他那样子,还真和百味子老头说的挺像。
我刚想也表示一下从百味子那儿学来的客套,一旁凤凰面若冰寒:“你们要做什么?”
梁刚神色一沉,“在下看阁下不像是个普通村人,欲与阁下好生说话,朱小姐莫名在你们村子丧命,总要你们给一个交代!请二位休要生事,好生随在下到镇子上走一趟。”
我不由道:“这位大叔,朱女妹妹不是村子人杀的,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您要相信我们!”
梁刚道:“这位姑娘,不是在下不信,事关人命,也关系到我们未央城的名声,如今我们熊堂主正好在,他老人家一惯公道,二位若是无辜,又何惧走这一趟?”
这人说话客客气气,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觉得也好像是些道理。
凤凰却道:“那肥婆死了与我们何干?未央城又算什么?”
此言一出,那些人脸色顿时变了,梁刚怒道:“阁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凤凰漠然,那不屑一顾的样子,似乎让梁刚再无心维持客套,一挥手:“既然阁下不识抬举,休怪咱们不客气,未央城绝不会冤枉无辜,却也容不得宵小猖獗,来人,给我将这俩个恶徒拿下!”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腰间力道加重,接着,耳边便传来一股热气:“心儿,抱紧我!”
然后,眼前便是一片刀光剑影。
与说书大不相同,我这辈子第一次切实感受到鸣镝锐击的刀剑交错之声,呼喝声,以及惨呼之声。
我眨巴眨巴眼,那冰冷冷的刀剑相击,划过面门的冷锐,都令我还不能够反应过来。
“心儿若怕,不看便是!”耳边再次传来轻柔的声音,脑袋被按进一个阔实的胸膛,只有耳朵还勉强听得到一阵呼喝。
“小子,你到底是谁?身手如此狠辣!”
“警告你,我未央城名满天下,你等若是识相便快快束手,否则,天涯海角你们也休想逃生!”
“梁堂主,休要啰唣,咱们对付他怀里的村姑,看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铿锵之声顿时风啸锐急,那堪堪擦肩而过的寒凉,直逼后背,森冷冷中忙不迭抬头,坠入眼中的,正是那一双洞若寒蝉的深眸。
我张张嘴,未语,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小子,我当你有天纵英才,却原来内里空虚,空有花架子罢了,如今要护着怀里这姑娘恐怕周全不得,我劝你还是莫要再逞强!”
身后之气,突然若风生鼓帆,涨满肆扬了起来,接着,却又仿若一针即破的气泡,噗一声,一泻千里,我眼前,只见凤凰原本如同淡金流彩般熠熠神采的脸,却慢慢变成金紫色,弧线好看的唇,从红润变成紫黑,透出一股子阴冷之气。
一抹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
然而那眼,还是带着倔强的狠戾,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手里头的劲道,透过腰际,死死不肯放开。
涟涟之光,滑过我,如萤流灿,明灭幻惑,一字字艰难道:“休要碰她!”
话音一落,他头一歪,突然朝着我身子沉重的压了过来。
我趔趄了一下,伸手将人抱住,被他沉重的身子结结实实压倒在地上。
眼见那一群人黑压压压了过来。
我下意识紧紧抱住凤凰,心中透出一阵阵的恐惧,我向着那些看上去凶巴巴的黑衣人哀求:“我们没有杀人,不要伤害凤凰大哥!”
牢笼
平生第一次蹲进监狱。
黑魆魆的,泥巴地上铺了一层稻草,只有栅栏窗户高高在上,透出一缕被阴云遮挡了的淡淡月光。
我揉了揉肩膀,一百零一次叹气。
没有了凤凰的庇护,我自然没有本事反抗那些凶巴巴的家伙们,那些人也丝毫不客气,扭着我的胳膊押着我和凤凰到了鱼骨镇。
那些人用木板车将凤凰一路运着,而且物以致用,还是用绿绿做的赶脚,小绿绿面对这么一群拿着刀的家伙甚是乖觉,居然没犯脾气。
小毛毛早已经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我们被运进镇上,来到一个很大的院落里,从后头小门进去,便被关进了这个地方。
小绿绿不知道被牵去了何处。
被扔在这个泥土地房间里头半晌,也没见个人来搭理。
肚子有些饿,凤凰正被扔在我身边,无声无息。
这么个时刻,我开始心中惶然,想起孔雀的话,未央城地位显赫,出了人命大事,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我探了探凤凰的鼻息,好在还算平稳,摇了摇他,我唤道:“凤凰大哥,凤凰大哥,你醒醒!”
虽然打小我随遇而安的性子,多少时候都能够自我安慰,想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不怕有什么事,是过不了的。
可这会子我开始心中有了几分不安,从看到朱女尸体开始就是。
这世上,大概也没什么人,能够在看到一具庞然大物的死人尸体之后还能保持寻常吧。
“凤凰大哥,你还好么?醒醒!”我在这黑森森的牢房里头一遍遍轻声的喊,把凤凰高大的身体抱在身体里,摇着。
好吧,反正这时候没什么人,我坦白些承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是有些怕的。
死亡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五岁娘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人的命嘛,并不长久,和村里头那些鸡鸭狗兔一样,人命是有限的。
我哭,也是哭不回来娘的。
爹说,娘那是去了好地方,以后,爹,我,都会去,只是早晚而已。
虚无菩提,命之往生,死死生生,不过须臾循环。
后来爹爹死了,临死的时候拉着我手朝我笑:“我家的小心儿长大了,记得爹爹的话,不要哭,死亡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做人呢,活着要开开心心,死了,也要开开心心。”
我虽然并不知道,死亡,如何是开心的,但是我记得爹爹说的话,活着总是应该开开心心的。
我一直这么活着。
只是朱女的死亡,让我第一次看到,还有一种死亡,是如此诡异。
这种死亡肯定和开心连不到一起去。
她为什么会死呢?
为什么又会在我们村子里死呢?
江湖恩怨?仇家追杀?
意外?
一个人待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我正乱想着,木栏子门外突然一阵走动声。
随着一撮火把光照耀过来,一群人走了进来。
昏黄的灯火将几个人的人影拉长成诡异的形状一耸一耸的移动过来,巨大的投影在对面的泥墙上头,鬼影重重的抖动着。
不过来者自然是大活人,走到门口,有人道:“把门打开!”
锁链哗啦啦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有种低沉的呻吟,我心中略略一沉,就看到有人举着火把从外头走进来:“把那女的给带出来,熊爷要问话!”
“是!”有人提溜着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将我吊了起来,背着光,我只看得到几个人头晃动,分辨不出谁是谁,搁在我膝盖上的凤凰顺势咕噜下,滑回了地面上。
“凤凰大哥。”我试图去拉,奈何两只手被架住了没法子动弹,那些人对着我呼喝道:“老实些,乱动什么!”
我就被叉成个衣架子架了出去,拖到外头,一张条案,后头一个挂着一排铁钩子蒺藜等看着闹心的木架子,燃着个火盆,吧啦作响,这架势,森然可怖。
再来俩叉腰站着的光头典肚的大汉,会更有效果的感觉。
我晃悠悠乱想以图来安抚自己那颗噗通乱跳的紧张心情,瞅了眼条案两边坐着的人,左边一个,瘦高的个头,带着个四方绅士冠,青色银暗纹寿字对襟袍,因为瘦,两肩像是展开来的衣架,将袍子撑起来,晃悠悠的吊着。
手中拿着个帕子,正在抹着额头的汗珠子。
这热腾腾的大夏天燃着火盆不热才怪。
但是看到右边那个,我那点小小自娱的心情如同一只鱼泡,一戳即破。
那右边坐着的,身形厚重,个头虽然不高,但是面相虬髯威武,一双眼,湛湛有光,盯着人不由一激灵。
这目光,恍若眼熟的很。
只是一时想不透,这么一番面貌的人,我应该见过难忘,可是想来想去,又不像是看到过的样子。
正自琢磨,那人瞥了我一眼转向那个瘦子:“朱兄手下提到的令爱与之擂台那个,就是此女么?”
声音甚是有力,这小小的斗室里头一个来回,有种嗡嗡作响的感觉。
那瘦子看看我,眼里头露出哀伤和愤愤来:“看来应该是,属下仅有这一女,今日,今日却受此噩耗,堂主大人一定要给属下一个公道!”
我方明白,这位,便是朱女那开明的爹,朱明白。
这对父女,可,可真是应景的很。
我不由弯了下嘴角,想笑,一时又不敢笑。
熊堂主坐在上方看了我一眼,瞧着我面上眯了下眼睛,露出些许的疑惑,仿佛思考着什么,扭头对朱明白道:“此女行动间步伐虚沉,绝非身怀武功之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令爱?”
朱明白点头不已:“正是正是,我听属下回报,也觉可疑!”
熊堂主对我道:“姑娘,我乃未央城龙虎堂主熊战,今日请你来此,所为何事,姑娘应该清楚,某提醒你一句,该说的,休要隐瞒,若是无辜,我未央城也不会对你如何,可是若你受了什么人唆使要对我们不利,也休怪老夫不客气,哼!”
熊堂主那一声哼,如惊雷一道,突然霹雳在我脑海中。
我终于想起来,这声音,这人,我哪儿见过了。
确实是认识的,只不过那时候此人蒙着头脸,露出一双眼,凶悍异常,而此刻,却没把那份狠戾表露出来。
而这不经意的一声哼,不经意露出了苗头,我便想起来了,凤凰受伤那一日,我遇到的那一群人里头,被喊熊爷的那个,就是面前这个人。
这个认知让我一屁股垮下肩,跌坐了下来。
眼中顿时露出几分真正的不安来。
盯着我看的熊战注意到我的不安,若有所思了下,那眼中一掠而过的阴狠,令我不由心口一阵抽疼。
当日那一脚,还犹有余悸着呢,若是再来一下子,保不定小命休矣。
凤凰也很危险。
这时候我身后压住我的梁刚道:“堂主,和这小丫头一块的那个人属下看甚是可疑,身手不弱,要不要把那小子也带来?”
熊战想了想,嗯了一声,我一惊,嗷一声扑过去想要抱住熊战的大腿:“大侠饶命啊,民女冤啊!”
我那一声嗷叫刚出口,身子还没来得及扑到对方跟前,便被梁刚一巴掌揪住头发摁在了地上喝道:“问你话老实回答,休要乱动!”
我被扯得眼泪直流,叫唤:“哎您轻些轻些,我叫方品心,就是月夕村的人啊,没骗您内!”
“少给老子油腔滑调,说,你真的打败了那个朱小姐?”
“不知道,哎哎哎轻些,我真的不知道嘛,我上有老下有…嗷!”
“再油嘴滑舌信不信把你满脑袋头发揪下来?”
我立马噤声。
我被压在地上,眼前出现一双皮靴子,站定在面前蹲下身,熊堂主一脸高深:“小丫头,本堂主是不是见过你?!”
我看着那双变得熟悉的眼,不敢搭话,熊战朝身后扬了扬头:“去,把里头那个也给带出来。”
凤凰被人拖出牢门往地上一扔,熊战低着头看了眼,随即瞳孔骤然聚敛,朝我看了看。
那一眼,足够令我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隐约传来一阵躁动声,然后有个急冲冲的脚步跑了进来,冲着熊堂主和朱明白一拱手:“堂主,朱爷,不好了,花女房突然走水了!”
熊堂主一拍桌面怒道:“还不快救火!”
朱明白面色也是一变,抹着额头站了起来:“哎哟,怎么会,老朽去看看!”
熊堂主一把拦住他:“朱兄连日操劳又逢丧女之痛,还是本堂主来处理吧,这二人与令爱之事决脱不了关系,您老先自审着,我去看看再来!”
朱明白拱手:“有劳!”
熊战也不废话,拔脚就走。
这恶煞突然走人,我不由松了口气,再看朱明白,看上去倒是个没啥威慑力的,一边抹着汗,一边又坐下来,看了看我,皱眉道:“你这村姑,我女儿与你无冤无仇,说,为何要害她性命!”
我张了张嘴,道:“大人,请您明察,我与他都是村子里的老实人,真与令爱的死无关!”
朱明白长叹了口气,抓着抹汗的手帕又往眼皮子擦去:“呜呜,我那可怜的闺女喂,你咋就这么走了呢,好歹给爹留个后再走哇!想当初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拔大啊,呜呜,那老道说的爹还不信,可不是短命的么?呜呜,老朽真是命苦哇,我那苦命的闺女哇,爹没把你养好哇,让你受苦啦。”
说了半晌,泪眼婆娑的看向我,抽抽噎噎问:“唉,我闺女可和你所说啥话没?”
我张张嘴,总觉得,这位叫明白的人是不是糊涂了,可是又觉得一个失了女儿的老父这般模样也无可厚非,他不追问我么,倒是件好事,遂忙不迭点头应和,又摇头道:“其实晚上朱小姐并未和我们住一块,不过临睡前,她倒是说明日要继续在村子里住几日找夫婿!”
朱明白嗷一声咧开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闺女哟,爹爹没能给你找到个好夫婿怪爹爹啊,呜呜,爹对不起你哇!”
最后朱明白一声哇嚎啕大哭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头顶突然悉嗦作响,接着哗啦一声巨响,从天而降下绿油油一团影子,砰一声罩着老头儿头顶结实砸下。
那哇的一声也戛然而止。
接着黄黑相间的一只猫沿着那砸下来的顶棚上挂下来的一条草绳摇着尾巴无声无息落在摔趴下的脑袋上,舔了舔爪子,闲闲的眯了眼,嗷唔一声从那脑袋上跳下来,一窜没了影。
地上的人这才站起来掸了掸土,仰头拽拽那草绳:“坑人,明明说够结实的,五个铜板呢!”
掠了掠发髻,朝着发愣的众人笑了笑:“抱歉,绳子质量不太好!”
“孔大哥!”我愕然惊呼。
再一次砸下的孔雀
我这一声呼唤,孔雀应声朝我招招手:“嗨,小心心,想你孔大哥不?”
还不待我回答,梁刚突然清醒过来喝道:“哪里来的小贼,敢私闯禁地!”
孔雀左看了看,右瞅了瞅,哎哟一声拍了下手:“哎呀,原来这个是禁地啊,走错了走错了哈,对不起,小生这就走!”
说着提脚就要走,梁刚一把将我推给另一个,扑过来劈手就拦:“想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任凭你来去?”
一把,便将孔雀胳膊拽住,另一手,化掌为刀,朝着对方劈去。
就在那掌刀劈到面门刹那,孔雀突然发出哇啦一声叫,只见那手刀顿了顿,孔雀抽出他那绿汪汪的帕子朝着他面门一甩:“矮油,这位大爷你那么凶做什么呀,小生好怕怕哟!”
随着孔雀话音一落,熊堂主虎躯一震,抖了抖。
我亦抖了抖。
再看那梁刚眼一瞪,刚要说什么,突然捂住额头:“你,臭小子敢玩阴的!”话犹未了,身子突然往后头趔趄了一下,手一空,再抬手要去抓什么,孔雀那绿油油身子突然往前滑了一滑,唰一声抽出怀里的扇子遮挡住自己的鼻梁弯了弯他的媚眼:“这位大爷哟,小的身子虚,可经不起您这么大力呢!”
梁刚稳了稳身子,眼一瞪,再要出手,突然一副见了鬼般表情,一手前指,再要开口,却一个青白眼翻起,直挺挺往身后栽倒。
砰一声后,押着我的人眼见不对,猛然将我一把推开,摔了我一个狗□,却一跺脚朝着孔雀扑过去,咣当一声拔刀在手,嘴中喝道:“大胆狂徒,纳命来!”
孔雀手中扇子一阵狂扇,金黑色的扇面在昏黄的牢房里头闪过一阵阵幻惑的弧线,细长的眉眼更见一丝妩媚,随着被扇动的飘然长发铺陈开去,彷如绽放在夜色里的精灵,透出一股子言语不清的魅惑。
随着那寒光曝露的刀冷冷扑向面门,我下意识喊了一声:“孔大哥当心!”
那流光魅彩般得眼划过一道凛冽,朝着我面门悠然而过,听得他惯常的浅笑若有若无在屋子里飘荡,仿若漫不经心的悠闲,却莫名的掠过一股渗入骨子里的森然:“哟,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啊,动刀动枪的兄弟我好怕怕呢!”
便随着笑声,仗刀扑来的人突然身子一抖,眼中露出一抹恍惚,那刀,在手中莫名滑了道不甚稳妥的弧线,身子便朝着另一面栽去。
一声犀利的呼哨,却在这时候突然响起,那差点要倒的人突然颤了颤,回环仗刀,腰躯盘旋,凌厉的刀光再一次朝着孔雀面门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嗷唔一声,不知跑到哪里去的小毛毛突然从角落里如同一只离弦的箭窜了出来,噗一下子砸在那人后脑勺,那一冲之力生生将对方扑得一个趔趄,手中钢刀脱手而出,呼啸着盘旋而飞,竟然朝着我面前飞来。
我眨巴眨巴眼,还来不及反应,只见流星一般的影子冲着我飞速而来,啪一声砸在面门前的那道寒光前,硬生生将刀撞弯,一前一后落在了地面之上。
细看之下,不正是孔雀一直拿在手里头不放的那把花里胡哨的扇子么?
我愣了下,抬眼看去,却见孔雀正在那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的家伙身上上蹿下跳:“让你爷爷的动手,让你爷爷的欺负小心心,踩死你,踩死你!”╮(╯_╰)╭
“孔大哥!”我从地上爬起来,喊。
他蹦跶了几下,停下折腾,朝我看了眼,嘴角弯了弯,踢了踢脚下的人,这才朝我走过来,左右看了看我,突然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一边道:“孔大哥来晚了,让我家小心心受委屈了啊!”
我看着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纤纤的指尖,带着些许的嫩红,青葱带水似的,在凑近脸庞的刹那,只觉略带着一丝冰凉,令我的皮肤一激灵,下意识往后头仰了仰。
那手,顿了下,孔雀略低下脸来,用那张漂亮的过火的脸蛋极近的贴近,细细端详,半晌突然龇牙一笑:“小心心,可是吓到了?”他将手放在我头顶轻轻拍了拍:“不怕不怕啊,孔大哥给你擦擦脸,瞧,刚才磕着了是不是?”
然后才将手又抚上我半边脸,用清凉的手指肚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我的脸,一点点将我脸上的污垢擦去。
我有一瞬间恍惚,不知道刚才心里头闪过的微妙的恐惧是源自何处,眼前的孔雀,依然是那样的平和,些许抽风,左右也没什么奇怪的。
“孔大哥,你,你怎么会来?”一阵奇怪的沉默之后,我终究忍不住问道。
孔雀托着我的下颚,细细看了会,又摸出块手帕捏着往我脸上蹭:“小毛毛跑回村子里见人就乱抓,朝露姐说一定是你出了什么事了,所以我就到后山坡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你,不过在那个老屋子里头看到乱糟糟的,便想着是不是你们被未央城的人带走了,所以就进镇子来打听,然后就打听到你们被抓进这里来了!”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可是,可是你怎么,怎么爬上去的啊?”平日孔雀给人文弱弱得样子,这下子突然神兵天降的还真有些意外。
孔雀收回手帕,又捋了捋我的鬓发,笑道:“小心心有难,刀山火海孔大哥都要上,何惧这小小爬墙呢,是不是?”他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胸,再一次咳了几下,才涨红了脸道:“你孔大哥也是堂堂男子汉,小心心不要瞧不起你孔大哥哦!”
我歪歪嘴角,孔雀又拉起我的手道:“这地方不宜久留,走,咱们出去了再好好说啊!”
我想想也是,又想起凤凰,反手拉住孔雀:“哎呀,快,凤凰大哥他白天为了保护我受伤了,你快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一拉,却纹丝不动,纳闷的回头看,孔雀一脸似笑非笑:“哟,小心心,孔大哥千辛万苦进来救你,怎么也不说声谢谢呢?”
我道:“等一会出去了一起谢呗,快些啦,这地方可不是好地方,有人要害凤凰呢!”
孔雀依然未动,噼啪作响的火把一摇一动的将屋子明灭在昏暗的色彩中,切割出了一块块的暗影,镶嵌在白玉般得脸上,使得孔雀面上带上一种莫名的深邃,两撮小小的火焰,映照在他纤长的眉眼里,扑扑的闪动着。
“小心心,未央城把月夕村子包围了呢,若是查不出凶手,是不会放过村子里的人的,你现在,可回不去村子的啊!”
我愣了愣,脱口道:“怎么会?那,那你不是出来了么?”
“我来之前看到未央城的几十个人包围了村子,幸好我机灵,不然我也被关在里头了,此时再去,肯定是又被逮住!”孔雀道。
我这才急了起来:“可,我们真的没有杀人啊,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孔雀拍拍我的脸,叹气:“小心心,你长在村子里是不会懂这些江湖人的想法的,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未央城最近麻烦不断,又要举行天下英雄大会,容不得出错,自然是不会允许属下分堂出什么意外,朱女被杀,看着蹊跷,为了防止是敌对势力暗算,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有任何疑点的人的。”
“那可怎么办,朝露姐他们,会不会有事?凤凰怎么办啊,我还想让闾大夫给看看呢!”
孔雀道:“小心心这是更担心朝露姐呢,还是担心那只忘了自己是谁的鸟?”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孔雀,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往日那般嬉皮笑脸的随意,一双眼,灼灼的看着我,从未见过他这般一本正经模样的我一时有些怔忪,喃喃道:“我,我都担心啊,孔大哥,你有办法么?”
孔雀看了我一会,突然笑了:“矮油,小丫头,你这模样可招人疼了,孔大哥又没吓唬你,这么看着人家小心肝怪受不了的呢!”
他随即又刮了下我鼻子:“要不,我这有个法子,孔大哥家虽然算不得是武林大家,也不是江湖泰斗,然则倒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小心心若是不嫌弃,就和孔哥哥一块回去,孔大哥去帮你求一求家父,他老人家也算得上一言九鼎的人物,让他出面给月夕村作担保,村子里的人定然会无事的,你看好不好?”
孔雀问着,身子倾了倾,将那细致的脸蛋靠近了几分,几乎要将那方巧的鼻尖抵在我的面前,那好的像朝露姐做出来的杏花豆腐一般细腻的皮肤分外清晰,令我清楚的看到绿色的锦袍将他的眼眸,映照成一汪墨绿般深水寒潭的色泽。
我不由得往后头退了退脑袋,近距离放大的脸盘子,看得我眼晕。
后脑勺被孔雀扶住:“小心脑袋,怎么样,我的小心肝?想好不?”
我看着那还想再凑近些的面盘,情急之下脱口:“那凤凰大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