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九州城英才济济,岂是你们未央城一帮子草肚包儿杂毛鸟能比的,要不是小心心,才没那闲情逸致给你看呢,嫌弃你个毛啊!”
“啊,二位公子请,请请,先看病要紧!”
我如同一只翻着趴的哈巴狗儿,甚是艰辛的趴睡在那小木屋的草榻上头,一头凤凰牢牢挽着我的手,时不时的安抚性拍着我的手背,却用一双犀利如刀的眼,死死瞪着在我背上流连的手。
那眼神,冰火双重。
一旁,还有一个空手而立的孔雀,从来嬉皮笑脸的那张滑嫩的脸蛋这一刻,也是紧绷着的,眼神锋芒,分毫不必凤凰弱。
同样纠结着眉头,看死了那双手。
这双手的主人孙标,淡白的脸,汗出如浆,沉甸甸的脑袋上,分明是两重沉甸甸的山。
可怜见底的人儿虽然看上去下一刻便要瘫倒的样子,那一双手,却依然翻飞井然,顺着我背脊上三条俞脉行若流水。
一枚枚银亮的毫针,顺着他的手势一路安营扎寨,在背上矗立。
我的痛,顿时缓和了不少。
见我脸色缓和,凤凰那紧绷着的脸皮总算也缓和了几分,只不过,那纠结在孙标手上的视线,依然甚是毒辣。
不一会儿,孙标总算是在直达背脊尽头之处结束了他的行动,顺势将十几枚毫针一收,长舒一口气的退了几步。
凤凰忙上前一步坐在我一旁,顺道将我搀起来搂住,望着孙标:“如何?”
孙标抹了一把汗,甩了甩,一抬头便见四道如刀似剑的眼神,流连在他刚才在我身上下针摸脉的手指头上,那恶狠狠的目光,激灵灵让他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将那手往身后一背。
“孙标,到底小心心伤势如何?快说!”孔雀眯了眯眼,不耐道。
孙标这才一拱手:“二位公子容禀,属下刚才给夫人…!”
“什么夫人,这位还未出阁,休得无礼!”孔雀脸一沉,打断道。
孙标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凤凰慢悠悠道:“唤一声卫夫人,也是应该的!”
孔雀猛回头瞪了对方一眼,凤凰冷冷回视。
眼见得二位这便又要再起波澜,孙标赶紧道:“属下给方小姐后背俞穴和合阳,承山等处行针封穴,缓和了她的疼痛,一时半会她便不会再感疼痛了!”
凤凰闻言低头问我:“心儿可好些了?”
我扭扭身子试了试,还真是神奇:“嗯,好多了,多谢孙先生!”
孙标闻言忙不迭朝我拱手:“不敢当不敢当,在下理当尽力!”
凤凰漫不经心将我往怀里头拢了拢,掰过我的脑袋朝里,又问:“还有什么不妥?”
孙标道:“在下刚才替方小姐行经推穴,探查了小姐的各路俞穴以及背部足太阳膀胱经各大要穴,任督二脉血性尚通,唯陶道,神道略感淤滞,中枢,命门沉滞,俞穴尚通,再有那太阳经飞扬劳损,乃是新近之伤…”
孙标洋洋洒洒兀自絮叨,那两只斗狠的鸟儿突然一皱眉,齐齐转头喝道:“说重点!”
孙标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噎在了喉口,顿时涨红了一张嫩脸。
张了张嘴,在那四道压力颇大的眼神下一个激灵脱口道:“尾骨断了!”
干脆利落。
闻言凤凰却皱起了眉,目露痛心:“那该如何治?”
孙标忙道:“倾城公子请放心,不过是一些小伤,无需多忧,将养几日,喝一些胶骨之药便好。只是不能再劳累,床须硬骨,坐亦轻稳!”
凤凰这才点了点头,不甚客气道:“有劳!”
“不敢当不敢当!”孙标忙不迭回礼。
凤凰却站起身来,将我抱起,淡然道:“既然如此,我便要带内子回去休养,就此别过。”
孔雀面色一沉,又要出声阻拦,凤凰眼一扫,看着他道:“听闻近来九州城内有些个鼠辈滋扰,霜华兄不该回去好生处置么?”
孔雀哼:“阁下又轻松多少?”
凤凰:“如今正值夏季,东南风起,北方天干物燥,正是整物晾晒之机,霜华兄可莫要失了这良机,白白浪费了这苦心经营的时局。”
孔雀默然,一旁的孙标小声唤道:“公子,咱们是该启程了,老城主遣流星使来催促了很多次了!”
孔雀那张好看的脸,顿时纠结成一朵皱褶丰富的菊花。
凤凰却一弯唇角,倒是将我在怀里拍了拍,示意我转头朝着孔雀:“来,心儿,和孔大哥告辞,嗯,你和他说得空可以来坐坐,不过先忙自己的事要紧!”
我哦了一声,乖顺的朝孔雀摆摆手,笑道:“孔大哥再见!”
孔雀顿时面色不虞,又似乎发作不得,终冷着脸道:“卫倾城,咱们后会有期!”
语调森冷,倒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凤凰满意的抱紧了我,瞥了眼孔雀:“祝霜华兄马到成功!”
说罢转身就走,不过数步,身后孔雀唤道:“小心心!”
凤凰大步流星继续走,我却扒着他的肩膀探出头去张望,孔雀立在身后小屋门口,风扬衣袂,与一山的青碧连成一体,倒有几分寂寥萧瑟之感。
绝色妖魅的脸上,一双美目,似水涟涟,空濛渺渺,眼见得我探出头来,却又朝我莞尔一笑,飒飒一阵山风拂来,扬起他如瀑的乌发,半掩住他白玉般的面目,依依牵绊。
“小心心,要记得孔大哥哟,等得了空,孔大哥一定会去看你的!”他的声音,清丽婉转,字字不拉的入了耳。
那百转千回般的语调,芊芊袅袅逶迤不去,竟生生让我生出几许不舍来。
我伸出手去朝他挥动:“孔大哥保重,有空来看我呢,我会在月夕村等你来做客的!”
抱着我的凤凰身子一紧,按了按我的头。
脚步若风火雷动,身形加快了几分。
只是那不远处的孔雀已然听到我的话,顿时绽开他绷紧了的脸,迎着日头,绚烂若花。
那很快变成一点绿的影子,却在最后一刻掏出块白灿灿的帕子迎风摇动:“矮油,我的小心心唷,乖乖等着孔大哥哟,心里头也要惦着孔大哥哟!孔大哥也会每日每夜都想着小心心的哟。”
他的一唱三哟愣是将调子生生拉长拔高了一寸又一寸,尾音悠扬清晰,在林中回环,竟然不减分毫,照常的让人心头颤了一颤。
抱着我的凤凰脚步踉了踉,冷生生哼了哼。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回合凤凰胜!
再见白老头
我被凤凰抱在怀里,走进林子,身上的痛不怎么明显了,闻着凤凰挺拔的胸膛里淡淡的清香,倒有几分惬意。
“倾城,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随口问。
凤凰稳稳的抱着我:“我返回的时候屋子里看不到你,便出来找你,找了快一个时辰依然看不到你,后来便在溪涧边看到了你贴身的铃铛,心儿,河边的那铃铛,可是你扔得?”
我轻轻点头:“嗯!”
“心儿,你告诉我过,那铃铛,除非是你自己解下,没有人可以除得下来,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遇上麻烦了!”凤凰语气里有一丝惶急,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抱紧了我,额头探低,抵着我的额:“好心儿,你让我卫倾城头回觉着,恐惧是什么滋味!”
我和他低着额头看着,看那双浓墨的眼,凑得那般近,令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眼里翻滚的波澜。
我心中一动,伸手拥紧了他,“倾城,我在这里呢,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在被抓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丢下爹爹亲手给我做的铃铛,潜意识中我笃定着,凤凰,会来救我的。
果然,我没有等待太久。
凤凰近在咫尺的脸撇了下唇:“心儿答应我,日后不准丢下我,绝不准,听到没?”
那表情,那语气,居然有几分撒娇。
我心中泛甜,呼呼笑道:“不是你丢下我去找什么扁毛畜生的么,才不是我丢下你呢!”
凤凰眯了眯眼,凝视我半晌,终抬头将我拢紧,在头顶深深一叹:“是我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悠然长叹中,带着一种难言的意味。
我略觉诧异,欲抬头,却被摁住了动弹不得。
“心儿,你这般灵犀,这般聪慧,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深远的叹息,仿佛带着幽深的忐忑。
我看不得他的眼,却被那叹息搅得心中柔肠百转,不由喃喃道:“倾城,我不会不要你的,你答应了陪我一辈子的,我也会啊,我们说好的不是么?”
耳畔听到厚实的胸膛下,一颗砰然跳动着的心脏,结实而有力。
“嗯,是的,我说过,决不能把心儿丢了的,无论什么,都不可以把我们分开,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回肠荡气,余音萦绕。
叮铃铃一声响,夹杂着一阵欢快的踢踏之声,插入了这宁静一刻。
抬头望去,不知跑哪儿去了的小绿绿又撒丫子欢的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昂昂的叫唤着,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奔跑着,背上,还歪歪斜斜倒坐着个白衣童子。
“哎哟,小丫头嘞!”叫声欢快,颇熟悉的童音。
定睛一瞧,却是多日未见的白蝠。
他跨骑在绿绿背上,悠哉自得的模样,身子略斜的支在驴背上,手里头却提这个钓竿。
钓竿伸出绿绿的脑袋半寸,上头提溜着个圆乎乎的东西。
绿绿豁着它的大板牙,眼神儿专注,拼了命的冲着那圆乎乎的玩意跑,无奈那东西堪堪就在它半寸处,分毫难及。
就这么一路追跑着来到我俩面前,白蝠提溜着手里头的钓竿,朝着我眯眼乐呵:“可算是找到了哟,这要是丢了,倾城公子,怕是要成坍塌公子鸟!”
嗷一声绿绿瞅准了机会就要往那圆乎乎东西张口,白蝠却眼疾手快一提,堪堪从它嘴边滑过。
绿绿瞪着双水汪汪的眼,一骨碌往地上一躺,就是一个懒驴打滚。
骑着的白蝠却是一个骨碌,机灵的跃身而起,稳稳当当落在了地面。
顺手将吊在钓竿上的那麻饼儿一抽一甩,捏在了手心里:“小孽障跟老子耍心机,还嫩涅!”
绿绿眼见得没成功,便干脆赖在了地上,左扭扭,右扭扭,撒起一地尘埃。
凤凰一瞪眼,“白蝠,让你把这小畜生给宰了炖肉吃,怎么还在这?”
绿绿闻言昂一声大叫,滚了个大滚,翻出去老远。
却又死死瞪着白蝠手里头的麻饼,欲跑难舍,巴巴瞅着一眼的纠结。
白蝠捏着麻饼朝凤凰瞥了眼,笑:“哎哟,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若不是这小畜生,你要找到小丫头哪那么容易哟,这小畜生一路上陪我老头子可开心了,我可舍不得剁了,瞧,逗他多带劲,这便让我想起你那光屁股的时候,也是这般单纯可爱,哪有如今这么不好玩!”
凤凰睨了他一眼,却被我拉了拉衣襟。
低头看我,我冲他龇龇牙。
刹那间在他眼底聚集起来的风云仿佛被一缕风吹散,烟瘴消弭。
他哼了一声,冲着白蝠道:“看好它,让我再看到它不消停,松仁堂的驴胶可正缺货源!”
昂,不远处的绿绿叫唤了一声,豁嘴吐舌,一撇脑袋表示出一种不屑,然而当凤凰不经意瞄过去那一瞬间,小家伙立马耷拉下脑袋双蹄前驱,老老实实趴着不动了。
凤凰满意的哼了一声,低头拍了拍我的脸。
绿绿在他低头那一刹那,一吐舌拉开一张怪脸。
眼见得凤凰要抬头,我赶紧冲他感激的笑笑,带着略微讨好的表情,仿佛这模样逗趣了他,板着脸的凤凰顿时彻底放松了眉目,眼中溢出淡淡烟波。
一旁干瞅着的白蝠突然啧啧出声:“啧啧,这感情,美人一笑干戈息啊!”
凤凰不理,将我托了托,头也不抬道:“去让备辆车,要虎皮褥子铺着,多取些靠枕。”
白蝠瞅瞅我脖子,一挑眉,神情暧昧:“啧啧,这感情,美人承恩懒无力啊!”
他突然眼一亮,嗷一声扑过来,也不顾我被凤凰抱着:“小心儿哟,可是已经有了?好好好,有了好,有了咱老骨头就有盼头了!”
他一叠声的好,扑过来势头甚猛,这突然的动作差点让凤凰都有些避之不及,眼见着他就要扑到,凤凰眼疾手快一脚提起,揣在白蝠的脑袋瓜子一侧,阻止了他扑过来的企图。
白蝠的激动依然没有消停,张牙舞爪的在凤凰脚底板下挣扎:“小心儿,有了就好啊,想当年子都刚出生那会儿哟,滑滑嫩嫩的,跟个猪仔似的可好玩哪,可是越大越没意思了,这回感情好,总算是又有个好玩的了!”
凤凰脸色沉了再沉,终于忍不住脚尖一勾,将那脑袋的下巴勾住一甩。
白蝠的身子宛若一只风筝,嗖一声被甩了出去,却在半空打了个弧,又稳稳落了回来,再一次试图接近我:“小心儿哟,有了可一定要给我老头子带啊,可别又被他老子教成个死气白里的个性,可愁死个人嘞!”
我一旁瞅了会儿,拉拉凤凰:“白爷爷说什么呢?”
凤凰一边抵着白蝠不让他靠近,一边淡淡道:“老头子间歇性风邪入脑,莫理睬他。”
随即又想了想,嘴角一咧,淡笑道:“若真有了,到也该做些准备,哼,首先就得离这抽风邪的家伙远一些!”
我奇怪的看看凤凰甚少有的自我喃喃外加抽离现实般得虚幻笑脸,虽配合着那俊逸非凡的脸非常养眼,可是却也与他原本的狂肆冷酷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凤凰兀自陶醉畅想了一会儿,很快收拾起那点不相称的表情,却没再板脸,只是将白蝠一脚又揣了揣,道:“白老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没事成日里想这有的没的,哪个和你说有的?”
白蝠闻言脸一垮,似乎非常的失望:“真没有?”
“你来回几日?”
“五日吧!”
“五日你怀一个我看看?”
“哦,没有啊!”白蝠一脸的失望,对了对手指头,喃喃:“你家老子么,当初也是一个月得了消息的,我这不是觉着你比你老子出息嘛,哎呦,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凤凰额头青筋跳了跳,冷冷道:“放心,青出于蓝定胜于蓝,这事,本公子定不会比那老家伙差的!”
白蝠眼珠子咕噜噜来咕噜噜去,纠结:“是么,那你没事干嘛抱那么小心翼翼的,害得我老头子空欢喜一场!”
凤凰一脚又揣:“心儿断了尾骨不能多动,还不给我去找车,吩咐咱们在姑苏的分堂,我们要在这住上一阵子再走!让人将该收拾的都收拾了,把堂屋整理出来,缺什么,让这得管事赶紧去办,这几日心儿得睡板床,这个务必让人记着。”
白蝠趔趄的往外跌了跌,站定了,听闻这话,转过头来瞄了瞄,道:“公子不准备去医岛了?”
凤凰道:“不去了!”
我闻言不由着急,道:“哎不行啊,倾城,你不是还要去看病的么,怎么可以不去?”
凤凰低头一笑,温言道:“心儿放心,我不会拿我命开玩笑,在这里也是能看病的,不必非得去!”
“可是你不是说医岛规矩很多么,那个岛主又不在,你让谁替你看病呢?”
“岛主已经来信,正往这赶呢,到时候他来了,顺道让他给你看看骨头!”
我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要再麻烦了,万一又出什么难题怎么办?”
凤凰嗤嗤一笑,“心儿担心我办不到么?这天下,还没什么难得到我卫倾城的!”
见我还是不放心,他柔声哄道:“乖,我答应心儿的事,绝不会骗你的,你瞧,我骗你过什么么?”
我想了想,摇头。
刁梢凤目氤氲水汽,华光潋滟:“所以,不要担心好不?乖乖听话,把伤养好了唔?”
我只得点头。
“这才乖!”他满意的一笑,绝色倾城。
一旁的白蝠再一次啧啧:“啧啧,温柔乡乃英雄冢啊,啧啧!”
啧啧半天,又叹道:“啧啧,这英雄情,又是否美人冢呢?”
凤凰猛一抬头,神色一冷。
“嗳嗳,老头子这就去这就去就是了!”白蝠一缩脑袋哧溜一声便跑远了,顺便将钓竿子提着就跑。
晃晃悠悠的饼子立刻吸引了绿绿的目光,昂一声撒腿就追。
凤凰远远看着白蝠背影,一时没出声。
林间独立,眼神儿有些个飘忽。
只是依然抱着我稳妥的很。
我觉着些许不安,也不知自己这分量,累赘了不。
“倾城,放我下来吧,现在不痛了呢,我自己走便好!”
凤凰眼皮一动,低下头来。
散漫的眼神凝聚了起来,停顿半晌,突然轻轻道:“心儿想村子里人不?”
啊?我茫然了下,随即点点头,想啊,一直想。
“白蝠去了趟月夕村,接了人来了,呵呵,要见么?”
我半张着嘴,迟钝了半拍才欢喜道:“啊,是朝露姐来了么?她在哪儿,快到我去见她啊!”
凤凰黑眸一动,拍拍我:“瞧你欢喜的,不急,一会就带你见着了,这回,心儿也好好在城里待几日,嗯?”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来的人是谁呢?
悲催的发现,果然是篇冷文,淫森,真是寂寞如血啊!还有人看不?
还有:V文发评论可以送分25字以上,不过必须登录,我反复看了看,这几章留言的都没有显示送分按钮,不知是不是**抽风造成的,还是亲留言没登陆啊,要送分的请登录留言哟!
故人
入了姑苏烟云堂后看到月夕村来的人,不是朝露姐,却是闾大夫。
“闾大叔?”我被凤凰从大车里头抱出来,一路抱着进了这个据说是未央城设立在姑苏分堂园子,迎面而来一见闾大夫,不由又惊又喜。
闾大夫一脸风尘,消瘦了几分的脸颊略起了些青茬,更添几许落拓。
一身青衫,背负着个细长的包袱,立于一株青松之下,瞿瘦翩然。
远远看到我时朝我撇撇嘴,眼神多了几分温和。
又见抱着我的凤凰,眼神几许深沉。
朝着他拱拱手:“老朽眼拙,未认得公子,前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凤凰朝他略略点了下头:“不敢当,在下能有今日,还需感谢夫子援手。”
我示意凤凰放我下来,他小心翼翼将我放下,我便蹦跶着要往闾大夫那凑近,被凤凰一把拉住瞪了眼:“慢些,忘了有伤么?”
我吐吐舌,说实话,屁股上那点痛被孙标一针灸全没了痛感,早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确然是忘了的。
凤凰拉着我,跟个蜗牛似的挪了几步,我虽心急,奈何身旁这位不急,步子不大,手劲大,愣是将我与闾大夫之间仅仅六七步的步伐挪成了十几个小碎步。
闾大夫站着一旁凉淡的看着,随口问道:“心儿你这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我站定在他面前,颇有些无辜:“怎么是我出幺蛾子呢?”
闾大夫道:“若非你,我这老骨头需要跑着大老远么?”
我听着那意味不明的话语,甚是莫名,看看他,却依然不咸不淡,与村子里一般无二。
再看看凤凰,他朝我弯弯嘴角,对着闾大夫道:“夫子莫怪心儿,是在下疏忽,令她不慎跌了一跤,已经让人看过,只需将养便好,不必担心!”
闾大夫恍若未闻,只是径直将我手取来搭脉,神情多了几许凝重。
闾大夫平日虽不多话,却自有威严,村子里人都甚为敬重,他诊病时,便不许人多言,我虽想说我没事,却也不敢这时候开口。
老实由他诊了脉,不过一刻,闾大夫略带昏花的眼珠子扫过我及身后的凤凰,抹了把山羊胡,悠然道:“失身了?”
我咳了一咳。
闾大夫却也并无在意,从怀里头掏出个瓶子来道:“你爹原来是期望你找个柔弱些的,便并没给你固本,如今看来,这底子委实弱了些,禁不起那狂风浪蝶的,你们年轻人孟浪也是常理,我便不多说了,这药给你调养身子的,也免得这孟浪一回,就把个骨头折腾折了,忒不牢靠了些!”
这回轮到我身后凤凰咳了一咳。
闾大夫恍若未闻,又从怀里头掏出几个小本本,往我怀里头塞过来:“想你这丫头旬日不知世事,如今也大了,本想着你还小,便不急,如今看来也是时候了,这册子都是你朝露姐托我带的,你得空翻翻,多少练练筋骨,也好临了经得起折腾,多得些各种趣味!”
我望着闾大夫一本正经的脸,拿着册子发愣问:“咦,朝露姐没来么,这是何物?”
“闺房秘籍,玉女心经,房中七十二式,龙阳十八式!”闾大夫道:“哦,错了错了,这龙阳十八式不是你看的!”顺手冲我怀里头捞出一本抽回去:“你朝露姐偶感风寒,不便出门,我让她家里头歇着。她让我带个话,女儿家的事都在这里头,你要好生研究研究。”
“都是什么玩意?”我大感好奇,正要翻动,一旁的凤凰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些全数抽走,瞪了眼闾大夫,冲着我温言道:“乖,跟小小回屋去等我,我与闾大叔有话要说!”
我甚不满:“咦,你干什么拿我的东西?”
“好乖,这里头东西你不必看,回头我会教你!”
我懵懂,瞅着他道:“女儿家事你也懂?”
一旁闾大夫不阴不阳道:“倒也是,倾城公子满腹经纶,乃集武学文采于一身之大家,这世上的事理,岂有不知的,倒是老朽多虑了!”
我哦了声,满脸敬佩的将凤凰切切望着:“真的哦,倾城,你好厉害!”
却不想凤凰甚是不自在的咳了咳,麦色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嫣然,回头瞪了眼被拨来服侍我的小丫头:“还不快扶小姐回房歇息,愣着做什么?”
被凤凰一喝,小丫头脸色一白,哆嗦着上来搀扶我:“小姐,我们快走吧!”
我不舍的看了眼闾大夫,后者朝我摆摆手:“好了,骨头断了要多歇息,这个是你朝露姐让我带回来的祈福袋,她重新去寺庙里头给你念了经,开了光,记得随身带好了别丢嗯!”
我点头接过来,系在腰带上,跟着那小丫头走。
走不多远,隐约听到身后凤凰道:“夫子可放心了?”
“哼!”
转角过了,再不闻声息。
烟云堂名若其实,是一处建立在水面之上的院子,江南水乡多流水,这烟云堂更是三步一湖五步一池。
我被安排在了一处幽静的屋子里,一个小小的庭院布置甚是温馨,精致的小窗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此盛夏时节满目荷叶铺陈一片,粉白嫩红的菡萏立满叶头。
我被凤凰带着进来一路走过,这个烟云堂并不小,琳琅轩榭,假山峥嵘,一派园林雅趣。
一路行来,看遇上的人对这凤凰,皆是恭敬有礼,方才有了一些些此君还就真是那赫赫威名的未央城风云人物卫倾城的感觉。
我与他,本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个世界,在那小村子里头听百味子嚼腾故事,主角鲜有缺了这位的,据说这位三岁能文四岁习武,八岁在其父拜访少林时误闯少林十八铜人阵,却毫发无损的出来,被当世少林主持金口誉为百代奇童,十岁用剑,在英雄大会上独挑当世剑客洛云腾一战成名,时至十四岁,老城主因与魔教一战身负重伤而无力支持,未央城地位岌岌可危,他便以世传绝学大罗因刹五重功力,独战闻风约战而来的五位高手,八大世家,战三日三夜,一百三十六招之后,毫发无伤令对手俯首称臣。
从此之后,再无人敢挑未央城虎须。
这样一个故事中奇迹一般人物,这时候无聊闲想,颇觉几分不真实,我与他,竟然有了白首之约?
世事无常,确然几分莫测。
“姑娘,晚饭你想在屋子里用,还是去外头廊下用?”派给我的丫鬟名叫小小,是个利落的小姑娘,圆溜溜的脸蛋长相甚是讨喜,做事也非常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