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着做了:“嗯,甜的,像是葡萄!”
白蝠笑了笑:“好喝吧?”
哦,我点头,又倒了口,原来酒也有这般好喝的。
爹爹从来不碰酒,所以我并不知道,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白蝠看着我啧啧有声的品尝酒,一把夺过酒囊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口,冷不丁道:“丫头,可知道刚才我老头子在帮你么?”
我有些头晕,随口问道:“帮什么?”
“小丫头,你和子都怎么认识的?”
我脑袋晕乎乎半晌才反应过来子都是谁,“哦,他么,井边打水的时候捡到的嘛!”
白蝠灌酒的手一顿:“捡?你说捡?”
“是啊,他要抢我的毛驴赶路,然后摔了一跤,然后就忘记了自己是谁然后我就收留他啦!”我打了个酒嗝,伸手去抢白蝠的酒囊,老头子似乎想着什么,没有遮挡,我拿过那酒囊又是灌了一口,这才听老头子幽幽道:“我说丫头,你觉得子都如何?”
“啊?”我不太明白老头的意思。
白蝠道:“子都年少英雄,又是家世显赫,在这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你难道不喜欢他么?”
噗,我一口酒没来得及吞下,喷了出去。
“咳咳,老爷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人家还要嫁人嘞,这种谣言要不得!”见了鬼了怎么见一个人都说我喜欢他涅?
“你不喜欢他?他不好么?”白蝠道。
我坚定的摇摇头,晃了晃头,让眼前的模糊甩去,板正脸义正言辞:“老爷子,您说怎么大家都喜欢这么说呢?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了?您说,我改去!”
“真不喜欢?我看子都对你挺好,这小子长那么大没见他那么护人过!你不觉得他很好么?”白蝠有些不甘心,道。
“哎哟,老爷子,他是好啊,我也挺喜欢他嘛,他是个好人!”我道,白蝠听闻抽了下嘴角:“好人?这小子是好人?呵呵,嘿嘿嘿!”
我没注意到他那副阴阳怪气的笑,只是摆摆手:“您听我说嘛,他是个好人,不过我没有喜欢他哟,真的没有,我向您发誓!”
白蝠看着我:“那你这么一路跟着来,吃苦受累的,不是亏大发乐?”
我愣愣:“亏什么?”想了想,突然又笑道:“没有啊,我没有吃亏呀!”得亏了答应陪着他来,这不,就遇上了命中贵人么?
白蝠眯着眼突然嘿嘿了一声道:“小丫头春心动了哟,要不要老头子帮你一把?”
我嗝了一声,眨眨眼:“您帮我?真的能帮我?”
“小丫头,我再问你一回,真不喜欢子都?”
“嗯,不喜欢!”我斩钉截铁摇头,头一晕,差点栽倒,冲着白蝠那有些囫囵的脑袋嘿嘿一笑:“老爷子,下回再有人说,你要帮我说清楚哦,人家可是要嫁人呢,这个不清不白可不行,再说了,他不是有喜欢的么?那个,那个怜儿不是?”
白蝠嘟囔了一句:“才怪!”
我没明白意思,只是脑子里记得他刚才那句话,凑近了白蝠涎着脸道:“老爷子,你刚才说要帮我?真的假的?”
白蝠盯着我脸蛋看了会,伸手拉拉我的脸:“是不是喜欢人了?让我猜猜,郑魁?”
我试了试从他手里头拔出脸来,没成功,笑声因为被拉长了脸蛋儿有些走形:“嘿嘿,嘿嘿!”
白蝠揪着我脸蛋不放,左看看右看看:“我白蝙蝠这辈子,看那么多人,头回见着个如你这般没心没肺活的快乐的,这么一双眼,太澄澈了,也许,也许就是这双眼招人吧!”
我眨巴眨巴眼,此刻脑子里头,已经是一片浆糊的感觉,奇怪了,怎么看什么都是晕乎乎的呢?
白蝠突然呵呵一声:“小心儿,要不要和郑魁打招呼?”
我一听郑魁,来了精神连连点头:“要要要!”
白蝠又是一声呵呵,捏了捏我的鼻子:“真好玩!”一把揪了我:“来来来,我老胳膊老腿带你一程,走咯!”
话音未了,已经腾身而起,居然就从那甲板上直接掠过了两船之间的架板,从这头,又回到了那头。
普一落地,那不见踪迹的郑魁便冒出头来急切道:“老爷子,您带人去哪里,公子吩咐过不要离开的!”
白蝠朝那头的郑魁摆摆手:“唷,郑兄弟,担心?担心就过来咯!”
郑魁犹豫片刻,果然还是一晃,也落在了小画舫的甲板上。
他一落地,白蝠便将正在头晕目眩的我推向他:“哝,人在这里,你家主子担心的话,你就护着好了!”
郑魁一愣,手忙脚乱的接,又觉不妥,手一退,人也往后,我正头晕,站立不稳,往前头一扑,差点就要来个狗啃泥了。
郑魁见状,再顾不得矜持,一把捞住我的腰,滴溜溜一个转,将我结结实实抱住防止了我的栽倒。
我仰头,好半天方觑清抱住了我的人居然是郑魁,不由的又惊又喜,冲着他嘿嘿一乐:“郑大哥,好俊功夫呀!”
郑魁古铜色的脸上,顿时浮上两朵淡淡的嫣红,连耳根子都染上了,他将我扶正了,便要松手,我却只觉得肚子里火烧火燎的,且一路朝着脑子冲过去,顿时燃起一片燎原。
我一把拉住郑魁要收回去的手,睁大眼盯着他:“郑大哥,我喜欢你呀,你喜欢我么?”
轰,我醉眼惺忪的看到郑魁头顶突然就冒出一股子烟来,一双铜铃大眼瞪得更加圆,膀大的个头往后头跌了跌,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乍然而来:“你们在干什么?”
我与郑魁循声看去,就在对面的阁楼之上,二楼的窗台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凤凰和那怜儿以及康少都出现在窗口之上,另外两个正好奇的看着这头。
而那位说话的主,临窗而立,风神俊秀如画如织,只是那烟云远岫的脸,正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一双刁梢凤目,寒冰持锐,呼啸而来,剐人生疼。
郑魁一惊,下意识推了我一把,他那力道本是不重,却令猝不及防的我一个趔趄,朝后头噔噔噔倒退了几步,正在这时,一阵大风刮过,画舫突然摇晃了起来,这下,我更是止不住我的步伐,又是几步后退,身子抵上了甲板的栏杆。
一个更大的晃动扑面而来,我重心更加不稳,只觉得腰部一痛,人一个后仰,顿时翻出了甲板。
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面。
我生在大川,从来未曾接触过水,这一入水,顿觉一股子透心凉没头没脑而来,本能的扑腾了一下,还没冒出头,一股子大浪突然打了过来,像是一块大石板突然拍打在我的脑门之上,硬生生将我压了下去,我大骇,张口欲言,哪晓得口鼻顿时被涌进来的水堵了个正着。
根本没法喘气,鼻子酸胀,脖子里头发痒,逼得我再张口,又是一大口水。
身子,被一浪接着一浪的力量推搡着,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没法子摆脱。
窒息感由之而来,只有一个念头尚在,人家还没得到郑魁的答复呢!
太可惜了哇。
恍惚间,却又听得来自四面八方的惊呼之声,一声鹤唳凤啸的长鸣更是穿云裂岫。
女儿家心思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四周,变得安静了许多。
就在即将坠入黑暗的一刹那,突然腰际一紧,接着我好像被人拔萝卜一般拔出了水面,呼啦一声之后,久违了的空气狂泻一般往脖子里头涌,而脖子里的水又一股子往外头喷涌。
这种一进一出的对抗使得我抽抽了半天,依然没能够吸进一口气吐出一口气,眼闭了闭,彻底入了黑暗。
临了,只觉得耳边有一个冰冷却急切的语气,死死钳制这我的腰,追着我的意识:“心儿,别睡过去,心儿!”
…
“心儿长大要做什么?”
“嫁人,吃饭!”
“唔,好志向!”
“这个志向不好么,难得有情郎,若是我有一个,一定祈祷上苍,我要与他虽不能同日生,且求同日死,莫像爹爹那样,孤老后半生。”
“那心儿记住,不要和那些江湖门派有瓜葛,那里头,人心太贪!”
“爹爹,什么是贪?”
“你以后会知道的哦,然爹爹但求老天爷,一辈子也不要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
“心儿?醒醒!她怎么还不醒?”
“死老家伙你给心儿喝了多少酒?她要是再不醒,我拔了你的毛!”
“噗,老夫我没毛!”
“那就是扒了你的皮!哼。”
“哈,我说,堂堂倾城公子,江湖都传‘未央倾城冷无心’这话,放刚才怕是要掉大牙的!”
“老家伙你皮痒是不是?”
“唷,这气势一会让那医岛的兄妹俩看着,岂不白花费心思了?”
“你如果给我消停些,就没那么多麻烦事!我看你是太闲了!回头月夕村的事,还是你去吧!”
“唷,别介啊,公子,老夫这把骨头,哪经得起这颠簸?”
月夕村?这一连串的话在耳边闹腾,这一句,让我格外醒神。
“哎哟,丫头终于醒了啊,老骨头总算是保住啦!”我睁开沉重的眼皮子的时候,那满脸褶子的童颜乐呵呵的拢着五官朝我直晃脑袋。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开口,才发觉嗓子疼的厉害。
“哎,要喝水不?等等啊!”白蝠老头子一摇一摆晃着小身子到高及他肩膀的大圆桌,费力的够着了茶水倒了一杯,又颠儿颠的走回来,伸手扶我:“来,起得来不?”
我接着背后的一股子大力被稳稳托了起来,靠着身后的靠枕接过水杯大口吞了几口茶,才觉着润色了不少。
白蝠看着我,笑道:“小丫头你这一落水,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哟!”
我皱皱眉不解的看着他,老头子歪着个脖子看上去笑得极其古怪。
“品心妹妹可是醒了?”我刚想问他古里古怪的什么意思,门口有人说话打断了我的企图。
回头一看,却是那怜儿。
怜儿人若其名,颇有一种楚楚可怜般得美丽,依门而立,我见犹怜。
怜儿莲步轻移,已然走到床旁,又朝着白蝠礼了礼:“白爷好!”
白蝠双手后背,个头分明不高,却昂着头,面露傲然。
与刚才分明一副要笑不笑的顽童样子全然不同。
我莫名,朝他瞥了眼,后者却微微移了下头,暗自朝我眨了眨眼。
顽劣模样,一览无余。
再转头,却又是一副漠然。
变脸之快,叹为观止。
白蝠不应怜儿,怜儿却也并不在意,只是走到我床头,亲热的坐下来,伸手拉住我的,朝我嫣然一笑:“妹妹可算是醒了,要不然我们这医岛的牌子,怕是要让公子给砸了呢!”
我眨巴眨巴眼,依然一头雾水。
不过我倒是听明白一句话:“您是南海医岛的人么?”
怜儿闻言愣了下:“怎么,妹妹不知道?唉,也是,如今出了这般大事,没工夫提起,也是情有可原的!”
提起啥?
“唉,如今多事之秋,公子身负天下大业,血海深仇,这等儿女情长的事,来不及提,也是常理的!妹妹你说是么?”
我看着怜儿山花烂漫又略带含羞的笑颜,再一次眨巴眼,保持天然呆滞的表情。
美女说话,都是这般云里雾里的么?
怜儿再看看我,又从怀里掏出个净瓶来,递过来:“我与妹妹一见如故,也没什么好礼,这是我南海的净露,往妹妹笑纳!日后,你我便是好姐妹了。”
我瞅了瞅那瓶子,流光溢彩的甚是贵重:“这个很贵重?”
一旁白蝠笑道:“一两净露一百两黄金,自然是好的!”
我吓一跳,推拒:“太贵重了,我不要!”
一旁白蝠却伸手接过来,大大咧咧往我手里头一塞:“好东西自然该多多分享,小心儿,该客气时要客气,人家送的,就不要客气了!”
怜儿看着,嘴角儿略抽了抽,似乎有些个尴尬,道:“白爷,咱们女孩子说些体己话,老爷子您这么在,多让人尴尬?”
白蝠这才仿佛恍然,摸摸光溜溜的下巴,哦了声:“老夫失礼了,不过嘛,这丫头我瞧着喜欢,你聊完天可得把她还给我哦,不然老头子会很难过的,一难过,谁知道我老头子会做什么呢,呵呵!”
说着他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怜儿对白蝠的话,似乎愣了会儿,面上原本温和的笑容僵持了几分。
半晌才回过头来,脸上已然是一派温柔。
“妹妹觉得好些了么?”她又问,婀娜多姿的坐在了我的床头。
面对这么个美人,我平生第一次觉得,世上的人,确实是分了三六九等的,这么个看着养眼的美人儿和和气气和你说话,愣是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
我觉着甚是有些个拘谨,便也只是点了点头。
不想这美人儿倒是分外热情,将我点头,莞尔一笑,伸出手来挽住我,道:“我叫康怜儿,你呢?”
“方品心!”
“我与公子也算是认识有些个年头,他寻常往来的人里头,倒也没曾见过妹妹这般人物,许是我们南海医岛偏远了些孤陋寡闻吧,妹妹不知是哪户名门出身?”
我点了点头,道:“嗯,我也和你们一样,就是个偏僻的地方出来的,不是什么名门,呵呵!”
怜儿仿佛噎了下,我注意到她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想了想,又问道:“康小姐,你们真的是医岛的人么?那凤凰的伤,你们应该可以医好吧!”
怜儿有些莫名:“凤凰?”
“对,哦,就是你口中的公子吧,他的伤能治好了么?”我问,我想着,本以为这一路要走十天半月的才能够到那个犄角旮旯的海上孤岛,没想到如今,却能够提前在这里碰上,那也就意味着不用再走那么老远的路了不是?
也许,我能够提前回村子吧,也不知道经过这几日,村子里是不是安生了,其实我真挺惦记着,兰儿也不知道还难过不,那日我走的匆忙,都没机会好好安抚一下人家母女,再有出来那么些日子,王婶家的黑丫早该生了,狗蛋家的狗肾不知道长大了多少。
我最惦念的还是朝露姐,出来吃的虽然不差,却终究没朝露姐那豆腐最令我记挂。
出了门,才发觉,什么都比不上家里头好啊。
我暗暗感慨了番,瞅着那怜儿越发有了几分殷切,康怜儿看了会儿我,才道:“妹妹可别怪怜儿不提醒你,这私下里头喊喊也就罢了,若是出去,定不要这般没规矩,公子向来不喜人不守规矩,虽说江湖儿女,没那官宦人家的繁文缛节,可是公子的身份,可不同于他人,天下英豪瞩目,我等行事,万万不能给公子抹了黑才是。”
啊,什么意思?我茫然的看着康怜儿,越发觉得,我与这位美人沟通一定存在问题,许是那一南一北的隔着百千里地,终究是交流存在隔阂吧。
“公子如今对妹妹甚好,妹妹应该也是仰慕公子的,现在又有救命之恩的情谊在,日后我们有机会长日相处,我与妹妹也是一见如故,所以也多想帮妹妹多想提点着些!”
“等等,等等,康小姐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我打断了怜儿那貌似长篇大论的意图,“什么公子妹妹的,我头晕,那啥,你不会,也以为我对凤凰,哦,好吧,公子,你不会也以为我喜欢公子吧!”
怜儿闻言脸一红,“唉,怎么这么直接!难道不是?”
我摆了摆手:“误会,真的是误会,不知你哪里看我喜欢公子的?”
康怜儿发愣:“你,你当真不喜欢?”
我点头,“当真!”
“肯定?”
我斩钉截铁:“肯定!”想了下,又道:“我有喜欢的人,你可千万别再误会了,万一让他误会了,那我可就没希望了?”
对了,我倒是想起来入水前正是和郑魁在一块,不知他此刻还好不,又想到如今凤凰好像没必要依靠我了,这,我和郑魁的进展却好像还没有见到希望,哎呀,这个问题倒令我为难了。
走,还是不走呢?
“品心妹子真会开玩笑,这世上,莫不是还有比公子更出色的?”康怜儿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我,想了下瞪大眼道:“世上能与公子齐名得,也就是那北面的霜华公子了,难道是他?”
我茫然:“霜华公子是谁?”好像有些耳熟。
“不是他又能是谁?除了这位,天下能与公子匹敌的,还有哪位,即便是他,哼,也不见得真比得上倾城公子!”康怜儿不屑的哼了下,似乎对那位霜华公子颇有微词。
我摆了摆手:“都不是,我又不认识那位又什么公子的!”
“那还会有谁?”康怜儿似乎对这个问题颇有些执着,一个劲追问。
我忸怩了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这位彪悍的追问令我甚难抵挡,最终腼腆的想了个迂回的问法算是回答:“康小姐,我想问问,公子身边的郑魁郑大哥,他可好?”
“我问你话,你问他作甚?”康怜儿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随口应了声,转过来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啊了声,脸上愣了愣,然后又满满变成惊奇,直到惊诧的长大了嘴。
奇怪了,干嘛那么见了鬼一样,人家喜欢郑魁很奇怪么?
“你,你不会对那个丑八怪有兴趣吧!”
我不满:“郑大哥乃是一条好汉,分明是容貌魁伟,哪里丑了!”
噗,康怜儿喷了喷,呆愣了几分,倒是与原先那一副高傲莫测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懒得研究她那变来变去的脸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既然提起来人,我也执着了一回,问:“他可好?”
“他,他被公子派去月夕村了!”康怜儿禁不起我这追问,脱口道,却仍然狐疑的看着我,张张嘴要说什么,啪的一声从门口传来异样的声音,我俩循声看过去,凤凰高大的身子逆着光,正站在门口处。
“公子?!”康怜儿又惊又喜的唤道。
凤凰一言不发,黑沉沉的个头,隐罩在金灿灿的光芒里,镀了金一般,他身上的锦云绣袍,流云溢彩一般塑出一尊高大挺拔的雕像,带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魄力,令一室窒息。
色?诱相投
我逆着光看凤凰,总有种不怎么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气势,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手搭凉棚眯起眼,试图看清楚眼前的人,那影子突然晃动了一下,走了进来。
光线因为光影的移动,而变得碎落了一些,柔和了几分,凤凰无声无息走进来,大大方方在屋子里坐下来,面无表情。
这模样,与山里头相处的时候,倒有几分相似,在我看来,不过是几分木愣。
可是一旁的康怜儿似乎不这么想,面上有几分惴惴的看着他:“公子?”
凤凰斜睨了她一眼:“怜儿,康少在找你!”
康怜儿欲言又止,很快垂下眸子,恭顺的敛衽屈了屈:“那怜儿不打搅公子了!”说罢便走,凤凰眼眸未抬,她回头看了眼,似有些难舍,最终未能看到凤凰的抬头,只得又朝我看了眼,眼神多了几许哀怨。
我被那幽怨而来的眼神瞅得心有戚戚焉,低头打量来打量去,没觉着自己身上是否开了朵喇叭花来,再抬头,康怜儿早就没了踪影。
我顿时有压力像皮球,往大了吹的趋势。
因为此刻,屋子里只剩下凤凰和我。
与凤凰单独相处在一起,我越发有一种手脚不知何处摆的味道,思来想去,凤凰在村子里还不那么具有压迫感,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自从出了村子,我就觉得,这人真不怎么好相处。
再想想,医岛的人,既然都已经和凤凰碰上面了,看起来还颇有些渊源,想来也不该有我什么事了,我是不是该告辞了?
想了又想,觉得理当如此,抬头瞄了眼凤凰,眼珠子转了转,翻开了被子准备下床。
“你做什么?”冷不丁凤凰冒出来一句,不知道一眨眼,他何时已经跑到了我床头边。
“你在水里头浸了好半会,寒气入肺,须得好生调理,莫乱动走了热气!”他一屁股坐下来,将我四周的被头掖了掖,面上形容淡然,那一股子魄力,奇怪的没有了。
“我和你说过,离那白蝠老头远一些,那老小子不正经的很,为何不听?”他看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责怪,我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高兴来,不由松了口气,嘿嘿笑了下,揪住他衣袖道:“凤凰,你不要生气呀,那个是意外,怪不得旁人!”
“毛毛躁躁的,这下可要好生休养个几日,老实在这床上待着,康家的船大,不几日便可以到医岛,你不要再往外头跑了,知道么?”
“哦,这是已经在往医岛去了么?”我问,这才注意到,身处的屋子轻微有些晃动,果然是大船的关系,竟然并没有很明显的感觉。
凤凰点头。
哎呀,我拉住凤凰手道:“那,那我不是不能回去了?”
凤凰看了眼被我拉住的手,眼波流转间,深不及底:“怎么?心儿急着回去?”
“嗯啊,你不是已经和医岛的人碰上面了么?如今去,也很方便吧,我就不必再跟着了是不是?”我笑嘻嘻看着凤凰,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凤凰扫了眼我,唇角弯了弯:“心儿是急着回家看朝露姐?还是想追什么人去?”
我(⊙o⊙)哦了声,眼神儿飘了飘,嘿嘿道:“凤凰大哥说什么呢,自然是要回去看朝露姐呀,我可想她呢,你下回若是得空,也可以再来的呀,朝露姐的豆腐你不会不惦记吧?”
凤凰面若透过窗棂的凉风,清凉一笑:“这便好,我还以为,心儿似乎对郑魁甚有几分兴趣,正想着给心儿介绍认识一番呢!”
唔,这啥意思?
凤凰却仿佛没什么兴趣再言,带着些许的惋惜道:“你既然急着回去,我也不好阻拦,毕竟我这一路,也给你添了多少麻烦,虽说想着,这恩情理当回报,早该派个人回去看望,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让人再去村子报信了,我这便给你准备艘小艇,送你回去吧!”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叹得我心肝抽了抽,却见他突然咳嗽了起来,这不咳便罢,一咳,居然就止不住势头起来。
眼看着他紫涨着脸咳得背都拱了起来,却还扭过头去试图遮掩着,趁着间隙,还不忘给我道歉上一句:“心儿对不起,我,我不打搅你了!”
说罢,就要起身,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受了点寒气罢了,江水有些凉,我一时运功岔了气,不要紧的!”他忙摆手。
越如此,我越发不安起来,探出身子揪住他的衣摆:“凤凰,别走啊,你到底怎么了?”
我这一扒拉,将他的手扯了过来,一看,居然有一抹鲜红,在他苍白的手心里,如同盛开的血梅,触目惊心的绽放在眼前。
“这,这个是怎么回事,凤凰,你生病了么?”我大骇,问道。
凤凰一抽,将手握成拳敛起那朵梅花,终于止住了咳嗽,淡淡道:“莫担心,只是岔气罢了!”
我急道:“岔气怎么会咳血,你不要和我开玩笑,告诉我实话!”
凤凰看着我,眉眼中敛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伸出手来抚上我的眼:“心儿很担心我?”
我嗯了一声,想说什么,他却眯了下眼,将我拥在怀里,埋下头抵着我的肩窝,这个动作,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不是第一次做,只是自从出了村,他便很少于我如此亲近,然而此刻,他自然而然的拥着我,语气里漫漫的弥漫出一股子不可言说的哀伤:“那便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心儿,多陪陪我行么?”
我的心,有一个地方变得酥软酥软的,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嗯,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