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宗教的力量是强大的。
但是结束了祭祀,那就不同了,所以,还是不可避免要打仗。
这真是个以战争为乐的民族。我看着明显有些兴奋的塔塔感到悲哀,一个从小就以战争为乐的方式培养的王,也许现在还小,大了呢?不是又一个杀戮王?
可是,这个种族的生存方式如此,我能说什么?我连保住自己的命都还悬乎呢。
大祭祀果然非常热闹,在泷狐城最高的祭祀台前,近乎数十万人朝拜日月,天地,鬼神,祖先。
我作为一个下奴,当然无幸去看最高规格的祭祀,但是有机会在人群嘈杂的下等民众里看到斡沦人民对自己宗教信仰的疯狂,当这个祭祀到□时,托着金盘的大祭祀长,亚扎萨(大扎萨下的副手)走出来时,那响彻了云霄的欢呼,可以把天吼破。
金盘上是祭祀用的金鹿角和金马蹄,焚香告祭的仪式非常的复杂,而最后,居然还有人牲!
人牲,那是远古时候才有的野蛮行径,以人作为祭祀品杀了祭祀,那是多么可怕和残忍的。
可是,我看到的,却是疯狂的人群在数十人被活生生割断喉咙后发出的欢呼,相比与金贵的牛羊牲,却只是几头而已,在这里,人命比牲口不值钱。
这些我也已经顾不得了,经过几天的准备,我已经收集了不少需要的东西,完全可以够我在沙漠里独行,今晚,在万民狂欢的时间里,没人会注意到我一个小小奴隶,正是最好的逃命机会。
经过近两个月的计划,我确信我有足够的装备可以独力穿越来时的大沙漠,方向和路线我也研究过很多时候了,我甚至手绘了一张地图,用以前我看过的地图和来时的大致方位标识绘制而成,我现在在混沌山脉西段,离中原很近,这是个机会,我一直就缺机会。
感谢我有野外生存的技巧和知识,这还真有用。
当远处主人都还在狂欢的时候,我将准备好的东西包裹好,穿上几层皮袄和布衣,偷偷趁着无人,溜出了帐篷,装着若无其事地往偏僻处走,所有留在帐篷里的只是些老弱的奴隶,能走动的,都到前面去狂欢了,我借口腿疼,成功地让塔塔体贴得让我待在了后方,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我抬头望望晴朗的夜空,这地方没有污染天空晴如墨稠,一望无垠,点缀其间的银河星空璀璨浩淼,疏朗大气。
结合卓骁和我讲起的这个世界的星空知识和白日里自己留心的观察,我认准了方向,独身往沙漠走!
还是很顺利的走出很远,只是我现在的身体实在有些弱,腿还有些瘸,一晚走不出多少距离。
我望着凄凉的城外沙漠叹口气,总是走出了点距离,歇歇吧。
颓然坐下,望望天,晴朗漆黑的天,一片云也没有,稀疏的星特别的亮,此时辨别方向容易的很,四周,只有远远连绵的山,那是混沌山,如同一条巨龙横卧,如果我要到达并且翻过山脉,以我现在的身体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期间,我需要迂回些路线,走夜路,不走白天。
此时,我甚至有些盼望这些在城中的人打起来,这样斯拓雅就可以顾不得我这头了,我并没有把握能从他手里逃脱,这个人太残忍也太聪明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就听见后面传来得得的马蹄急弛声,这声音愣把我心踢得凉了半截,难道,我的逃亡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这要再落回斯拓雅手里,还能活么?
九十九 抉择
我几乎是本能地伏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将自己滚进地势低处,借着夜色掩护向来声处看去。
夜色下的莽原上,奔驰而来几匹斡沦特有的矮马,这种马虽没有斡沦名马种好,但是却更吃苦难劳,是一般的士兵和中等长官惯用的马。
这不是斯拓雅骑的马,应该不是他本人,我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随即又有些不安,这么晚,这些马跑得如此急,不是来抓我的又是为什么?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那些马越来越近,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这地方没有任何遮掩,最多只是地势有些高低,他们会是来抓我的么?会看到我么?
那些马在我极度紧张中从我头顶前方一跃而过,我的心刚有些放下,却又听到马上有人喝了声,几匹马居然在不远出停了下来。
我的妈呀,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可是那几匹马并没有往我这方向过来,而是就在我前方不远处下了马,居然围成个圈,生起了火堆,烤起火来。
借着火堆的光芒,我看到是四个斡沦士兵扮相的人,就我这几日的观察,这几个是林西部曲的士兵,穿得比较厚实,四匹马上其中有一匹搭着个大麻袋,也不知道驮着什么东西。
四个人坐下来显然是要休息一下,我暗叫倒霉,这样子,也不知道要趴到什么时候去了。
只听见其中一个人满肚子抱怨的语调道:“咱兄弟可真是倒霉,这热辣辣的娘们没碰上,却得送这小子赶夜路!”
“就是,妈的,真是霉运,嘎果他们就好,只负责迷昏这小子,交了人就拍拍屁股走人,真他妈轻松!”
“得了,别抱怨了,今晚把这小子送离泷狐城,咱们兄弟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还愁没女人么?有一大把奶子让你小子摸个够呢,啊,哈哈!”
“那倒是,等这小子运到地,贝熙王那个大且渠大概怎么也不会知道他那个宝贝主子给咱掉了包了,过两天,咱们大军里应外合,给前几日死了的弟兄报仇,杀光他们的奴隶,抢他们的女人,哈哈,到时候,那轮起功了,可是有更多财宝和女人供兄弟们吃喝玩乐了!”
“所以说,咱们还是苦有所得的,这个小贝熙王可是咱的保障,你说,那个狼崽子斯拓雅真有那么难缠,要出这么麻烦的主意?”
“嘿,你刚来不知道,那人可是沙漠上出了名的狠,据说可是狼养大的,所以和狼一样喝人血吃人肉呢,你看他那双绿幽幽眼了没?说不定就是个狼精变得,我娘说,这样绿眼的人,都是妖怪,是狼魔下凡,要吃够九万九千人的血肉才回去呢!”
“哎呀,真是邪了门了,怪不得都尉大人要我们用这法子偷偷抓人,这要被知道了,可不得给吃了?兄弟,你说,咱会不会被发现?沙漠里的狼凶着呢!”
“休息一下马上走,交了差好完事!”
在这四个人的交谈里,我终于明白这马上驮着的,正是塔塔,他们好象将真的用假人换了出来,以图日后能里应外合消灭了斯拓雅。
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把贝熙掉包出来,但是,显然经过了周密的策划,现在,他们要带着塔塔离开泷狐城,到他们的巢穴去。
怎么办?救还是不救?怎么救?
本来这件事,还真让我祈祷到了,他们内部打起来,大概就顾不上我了,我可以更加顺利的逃往中原。
可是,我又一次被自己的情感左右了,我想起几月来和塔塔朝夕相处的日子,这个心地开阔爽朗的孩子的纯真,真是前所未见,我想,斯拓雅对他的宠爱大半是真的,他有沙漠民族少有的淳朴大度,是个可造之材。
他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和反思能力,他虽然有斡沦人争强斗狠的性格,但是,我经过几天的教育和观察,他并不喜欢滥杀,而且对我说的以仁宽爱的理念善待奴隶的想法也能接受,也许,比起那些只知道杀戮的王来说,他如果能成为斡沦的扎萨,可能会好很多。
而且,他对我一直很好,我能见死不救么?
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抉择,那些人很快就要走,我要救么?
可是,我救了他,如何处置?送他回去?那我不是前功尽弃?带他走,我能走多远,他又肯和我走么?
那些人果然没有多久就要站起来,熄灭了火要走。
我咬了下牙,立刻从包裹里掏出了一样小东西,那是个弩,非常小,是贝熙王拿来炫耀给我看的适合他玩弄的小弓弩,其实,就是他手下做来哄哄他玩的。
他玩过几次后就没了兴趣,扔在一边,却被我收集走了,这东西配上尖头涂了麻药的小镖,其实还是有点功效的,就是射程短,劲道不足。
小镖有他手下现成做的,我用一些巫医那拿来的麻药涂了收着,本是为了对付路上可能有的野兽的,现在,这些人在我的射程内,他们又灭了火,正是好机会。
我想也来不及想,就朝一匹马射了过去。
嗖地一声,马吃一惊,朝前突然跑去,把四个人吓了一跳。
我又一镖朝那个驮着塔塔的马射去,马受惊立刻也撒开蹄子奔起来。
这时候,几个人慌了,有人四下惶恐探望,战战兢兢喝问:“谁!”
我鼓起胸,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狼嚎来,原谅我学得并不像,只是从几月前斯拓雅那次招狼时学来的,但是,在寂静空阔的沙漠地带,这狼叫,可有些凄厉。
对于刚刚谈论过斯拓雅是狼精的四个人来说,这狼叫无疑是个极其恐惧的信号,他们立刻面露恐惧,四人二马,跨上了就跑。
我轻吁了口气,站起身往那驮了塔塔的马跑的方向走,麻药挺烈的,足可以麻倒一头成年马,就是因为镖小,所以可能没那么快。
我气喘吁吁跑了半天,才终于看到那匹马歪在地上,麻袋摔在一边。
我赶紧把麻袋解开,露出塔塔睡得正香的脸,大概也是被迷倒了,倒没有吃苦的样子。
我将塔塔弄出来,坐在马边大喘气。
好歹,我也弄到了匹马,总好过自己走了。
我守着塔塔,好半晌,他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揉着眼,终于看清是我时很奇怪的问:“千静扎旺罗?你怎么在这里?”
我叹口气,将他的遭遇告诉他,但是对自己的事却撒了个小谎,说是无意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就跟过来,听到谈话所以才出手救了他,吓跑了对方。
幸好,塔塔年纪小,好哄,这漏洞百出的谎言他没有细想,只是立刻担心起斯拓雅来,要赶紧回去报信。
在他昏迷期间我早想到了,我不能和他回去,但现在他又不可能让我留下自己回去,那么,我只有劝服他继续和我同行,到中原间有不少关外之镇,让他去找他们的人,这比直接去面对斯拓雅要轻松的多,别人谁会注意一个奴隶身份的我?
我试图诱惑小塔塔:“塔塔,你不是一直想让大家承认你是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大人么?现在有机会了,你怎么放弃呢?”
塔塔一脸兴奋,立刻扑到我怀里:“你说你说,什么机会?”
我笑笑,道:“你看,你现在名义上还被挟持着,斯,大且渠那里肯定有人盯着,你一回去,不是直接让他们撕破脸打起来么?这样的混战,对大且渠未必有利,咱想个出奇不意的招,先让那些人以为胜卷在握,咱们从后面突袭,当时候打起来,我们反来个里应外合,不是更有胜算?”
“怎么个出奇不意的招呢?”塔塔满脸激动,拉着我催问。
“你在西北方向那些漠南部曲中有自己的人么?那里离这近,我们去那里讨救兵,带人来接应大且渠!”
“有有有,呼兰族的头领山顿是我的寄师,从小看我长大的,他有三千人的队伍,我去见他,一定会帮我的!”塔塔几乎跳了起来,看着就要走。
我拉住他:“他在哪里?”
“朝北走二百里就到,骑马不到两天的路程!”
“好,我们去找他,但是得等马醒了,光靠我们走可走不了两天!”
“这没问题,我把它弄醒!”塔塔很是高兴,对于自己终于能独立做一件事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他不愧是马上民族的后代,经他一折腾,马很快醒过来,站了起来。
我没有斡沦人精湛的骑术,只有让塔塔带着我,好在我们两个都不重,这关外矮马别看小,却很吃苦耐劳,驮着我们一路往北走。
我身上有数个皮囊,带了很多水,贴身还用两层皮袄缝起成双层,也灌了水,足够我们喝的,包裹里的干肉也很充足,幸好身边的是塔塔,他只管渴了喝,饿了吃,倒没置疑我带那么些东西的可疑。
二日后,我们终于看到了一处沙漠城市,土砖砌的城墙其实并不高,但是,在一望无垠的黄土地上,却格外醒目。
据说我们得过了这个城,才能到塔塔说的呼兰族首领地盘去,而这个城的城主是敖朗族的,是林西弩犁王的人,我对斡沦内部错宗复杂的关系网非常头大,可是,我也不得不走这条道。
城门口,有很多士兵在盘查过往的人,我觉得有些不安,将包袱搭在马背,让塔塔将他那件醒目的白皮袄翻个面穿上,将他的现实地位的头辫打散了重新编好,告诫他无论如何别开口,等在城外,自己下了马,准备先去看看。
“站住!”守门的士兵果然拦住了我,厉声道:“干什么的?”
“军爷,我是来走亲戚的,请军爷开个恩,放我进去!”我现在的样子和个普通的奴隶没什么区别,黄沙满面,蓬头垢面的,只是担心塔塔不够低调,我从怀里掏出一窜铜钱,这还是我从小家伙身上拿到的,但愿看在钱份上能通过。
那个粗俗样子的士兵露出口黄板牙,一口膻味随着他的笑传过来,“啊,过去吧!”
我赶紧点头哈腰,往城里走,沿着城墙口,我看到张贴着很多的画像,全是塔塔的,虽然不算很像,但是以塔塔现在的模样,是绝对进不了城的,画像下有着诱人的条件,但是却没有明言他是谁,看来这些人还不那么明目张胆。
我叹口气,看来现在不能带塔塔进来,还得想法改个装。
我低头望回走,却看到塔塔已经站在城门口张望,他大概很担心,毕竟是个孩子,沉不住气,可是他这样站在门口,却把我吓到了,如果让拿着画像的士兵看到他,岂不是完蛋了?
可是,塔塔看到我,居然还很高兴地挥手:“千静扎旺罗!”
我赶紧扑上去,拉转马头就要走。
“等等!”有人突然在我身后喝道。
一百 沙暴
这一喝,把我的心都吓跳出来,我看塔塔,朝他做暗示,塔塔几天来已经熟悉了我的意思,一拉缰绳作好了随时跑的准备,这时,上来一个尉官模样的人,大步过来了。
塔塔脸色一变,小家伙此时倒显现出了王者的果断,一把将我拉上马,掉转马头就跑,后面立刻传来啸喝之声,伴随着追的命令数匹兵骑向我们追来。
我努力让自己坐稳了,对着后面大声问:“塔塔,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呼土里的尉官,他曾经到我的领地见过我,一定能认出我!”塔塔用力策着马,也大声回答我。
我的天,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我悲哀的想,塔塔的骑术再好,也毕竟只是个小孩,带着我,面对后面如狼似虎的追兵那可真是没有一丝胜算,我都看不清我们在往哪个方向跑,我不由大呼:“塔塔,你往哪里跑呢?”
“我也不知道,后面追太紧,我只知道跑,没看方向!而且只朝一个方向跑,很容易被追上的,阿礼达教过我!”
我再次叹息,这是在沙漠啊,这样乱跑,我们逃得了人追,逃得出沙漠么?可是,我又无法让他停,后面还有数骑正凶神恶煞地追过来,那些才是真正的骑兵,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我都不知道我们在这追逐的险恶里跑了多久,那些人穷追不舍,以塔塔的骑术能坚持如此久已经不错了,但是,我想,我们几乎不可能跑得了的,因为后面的马越来越近了!
“把我放下来,你自己跑,这样快些!”我大呼。
“不行,斡沦的男子汉是绝对不能丢下自己的族人不管的,何况你还是个女人,丢下你他们会杀了你的!”塔塔这时候倒讲起气概来。
我的姑奶奶,你就是个小孩子啊,我欲哭无泪:“塔塔,听话,他们要的是你,不会为难我,你把我丢下跑吧,否则谁也跑不了!”
“不行,我堂堂贝熙王怎么可以丢下个女人自己逃跑,阿礼达说过,我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那么没出息!”塔塔环住我拉紧缰绳,就是不松手。
我虽然有些感动,可是却更感到悲哀,这样下去,我们是逃不了的,小孩子怎么那么不知道机变,斯拓雅,教得是什么,你自己可不是什么男子汉!
后面的马越来越近,就在我就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沙漠里传来野狼的嚎叫,那叫声,是那么的熟悉,带着孤寂的嘶嚎,带着发泄的怨愤,在空寂里传播开来,滚滚奔向远方!
“是阿礼达,是阿礼达,那个声音是阿礼达的沙狼在叫!”塔塔突然兴奋地大叫。
他兴奋了,我的心却沉到了谷地,终究,我还是逃不脱他的魔掌么?
那狼叫一声高过一声,那些追得很紧的追兵纷纷露出害怕的表情,马速慢了下来,东张西望间,已经将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随时准备劈向敌人。
反倒是塔塔,大概是觉得没有了威胁,居然将马速也调慢了下来,而此时,那些追兵并没有拉下多远,所以有一个见我们慢下来,伸出手就要来拽塔塔。
只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条黑影横窜了出来,一声惨叫过后,接着是一道血雾喷出,我眼看到那个人被瞬间咬断了那只手臂,跌落马去,滚向黄沙堆。
后面的几个人顿时吓白了脸,勒住马,掉转马头就跑。
“阿礼达!”我听到塔塔提高了嗓子在冲什么方向喊,我鸵鸟心态地埋下头,悲凉地绝望。
只感到一阵风呼地刮过,一匹马呼啸而至,却在拉住缰绳的同时用那沙哑的嗓门突然催促:“快走,沙暴要来了!”
啊,我悚然抬头,正对上一双绿如宝石却凉如冰雪的眼珠子。
那眼里,有一瞬而过的凌厉,却没有平日的肆虐,虽然依旧如同针一样扎到我心里,却远比我预想的要轻松。
也不容我细看,他已经一鞭挥在我们的马屁股上,厉喝:“快跑,往西跑,那里有个丘,躲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头顶天,碧蓝泛黄,没有一丝云朵,气压出奇的低,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日头高高在上,却一点也不刺眼,有一抹晕黄染在它四周,如同一轮暗淡的光环,远远的一线处,有什么黑黑的东西正用一种肉眼辨别不出的移动,朝这里涌来。
是沙漠风暴的前兆,而且,那风暴,已经形成,那远处,正可能以每小时几百公里的时速席卷而来。
这个世界的沙漠,一样有沙尘暴,我听卓骁说过,和我在以前徒步沙漠时听有经验的老人教导过的一样,沙漠里的风暴,可以将一座山那么高的沙丘平移几十公里,可以卷起数吨的沙子,摧毁地面任何生物,包括人!
我以前多少有气象预报,没有真面对过大的沙尘暴,可是,这里,只有靠人的经验,斯拓雅已经够早的预测到了,可是,对于要逃命,还是时间不够,我看,那气势,称之为强沙尘暴不为过。
塔塔虽小到底是沙漠里的人,可能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不等斯拓雅再开口,挥了鞭猛赶,马大概也已经感受到了害怕,也撒了蹄子狂奔。
斯拓雅不离左右,甚至在急跑中还将我从那匹马上提溜过来到了自己的马上,我不敢反抗,也不想反抗,后面是大自然摧枯拉朽的毁灭力量,我想此时,他也只是想保命,不会和我算帐的!
一头硕大的黑色巨狼跟在我们的队伍里,我可以看到它的一双冰冷灰白的眼,时不时的转过头来看我们一眼,四蹄张开跟着我们奔驰!
斯拓雅没有声息地将我牢牢禁锢在他的怀里,和塔塔并驾齐驱,后面的风沙已经很近,我们都已经嗅到风卷着沙的灰尘味,漫天突然变得混沌一片,天和地,全都是黄沙。
我们大概就在混沌沙漠区,无怪乎这里叫混沌沙漠,曾听说,这里一年有大半年笼罩在混沌之间,因为风沙的频繁,所以,中间这块地,是没有什么人生活的。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身在何方向了。
就在这时,斯拓雅断喝一声道:“下马,躲下去!”
我被抓住了呼地腾身而起,和塔塔一起被拽着飞落在一处山坡背阴处,哗啦一声,斯拓雅抖开一张硕大的皮斗篷,将我和塔塔以及那头巨狼都罩在了斗篷之下。
几分钟后,沙尘暴开始在外面肆虐起来,只听到呼呼的如同龙卷虎啸的声音,又好似鬼哭狼嚎一般,将我们的皮蓬扯的仿佛一只巨手,要掀开这个唯一的生存空间。
外面沙沙的拍打声似乎老天要将我们倾倒添埋,我听说,这混沌沙漠的沙尘暴,可以将人和牲畜掩埋到地底,也可以将整个村庄移动几十里,我们在这样的强大自然力量面前,不知道是不是能抵得过去。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是渺小的,即便是有上彻通天本领的斯拓雅大概也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也许,今天,我和他,都有可能葬身在这个黄沙的世界。
没想到我最后会和他死在一起?
我偷偷撇了眼斯拓雅,却正撇见那双绿宝石的眼,在皮蓬下黑暗的空间里,发着幽幽的光,隔着一双同样冰冷灰白的狼眼正看着我,真正是两双狼眼,吓得我立刻移开了眼。
可是,斯拓雅沉默着没有开口,他开口能把人吓死,可是,不开口,也能把人闷死。
我艰难地挪下身,努力使自己团起来,尽量少靠近点斯拓雅,无奈,这空间,小的如同鼠洞,再怎么缩,我的脸边几厘米远,还是那张白玉无暇却邪佞可怕的脸。
他的呼吸就在我耳边,听着他一呼一吸间吐出的淡淡气息,明明是好闻的青草味,却让我毛骨悚然,心神不宁。
他身边那头黑狼倒没让我有多大的惧怕,比起动物,人类更可怕,尤其是这个人!
我简直觉得这地方还不如外面风沙更让我放松!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突然斯拓雅身边的塔塔尖叫了起来,斯拓雅猛地一挥手,将什么东西攥住甩落,可是却没能再拉住皮斗篷的一角,呼啦一声,斗篷立刻被掀开了一角。
就在这时,塔塔跳了起来,朝一边奔去,很快,那只能看到50米都不到的能见度立刻吞没了塔塔的身影。
那头巨大的黑狼悠忽窜起身,黑影一闪,就消失在风沙里。
“塔塔!”我和斯拓雅同时大声喊起来,立刻被风沙堵满了口,当我要迈开步去追塔塔的时候,斯拓雅一把拉住我,将斗篷一下子罩住了我的头面,厉声喝道:“待在这里不准乱动!”
我抓住斗篷只露出些缝隙,想看看斯拓雅要干什么,却不成想,就那么几妙钟,四周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天地间,全是吞云吐雾的黄沙乱舞,几乎瞬间将我的视野蒙蔽。
我知道,以我的能耐恐怕就是想去找也无能为力,只有老老实实待着,等待。
一百一 地下
也不知道我在这天地独我的沙漠风暴肆虐吼叫中孤独了多久,好象世界末日来临般没有伴,没有生物,只有我,只有满天的风沙,只有那响彻苍穹的怒号。
当那风终于满满安静下来,当那击打的沙沙的声终于悄悄减轻的时候,我一把将身上已经变的沉重的斗篷一把掀开,哗啦啦如同从沙洞里窜了出来一样,我身侧,已经堆积了高高的沙丘。
刚刚的风沙如同是场梦幻,日近黄昏,长河落日的凄徨如同一抹重彩的油画,将浓浓的自然奇观毫不掩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轩缈旷远的黄沙如同蜿蜒起伏的弧线,循序跌宕在我眼前,无边无垠,一线长天与地相连,承托着一轮蒸腾硕大的黄日,整个天地,都是一卷层层叠进的黄。
远方浮移着幻象,如同海市蜃楼,浮游幻惑,近处,苍凉迷茫,毫无生机。
我这是在什么方向?四周没有任何标志,我无法判断出身在何处,也无法弄清,斯拓雅和塔塔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去找两个人?他们又是走到了哪里?
这里没有建筑,应该不会怎么快就不见了啊?
我赶紧摸身上,还好,要紧的家当我随身揣着,我从怀里掏出个绣包,取出个针来,用绳子系在中间,在那绣包的绸缎上朝一个方向磨了会,拿着绳子垂下它任其自由晃动。
这样自由转动后,等他静止下来,我找到这里北极的方向,结合着落日的方位,我多少确定了我曾经要走的方向,可是,当我要迈动步子的时候,却又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