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递上了水袋,道声谢,我刚抬头饮,就听见半空有什么呼啸而来,刚刚还站在我面前的小卒应声倒地。
接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余晖下寒芒一晃,另一个小卒和马夫哼都没哼声便倒了下去。等我看清了,就只有三具趟着鲜血的尸体横呈在身边了。
我就定格在仰头饮水的瞬间,举着水袋的手凝滞不动,清澈的水,如同小蛇蜿蜒而下,映照着滴血大刀,天穹之际,云层厚实,只余西角一脉金黄,铺陈一片。
而一个高大的身影,依然把那抹余晖阻挡在视线外,森冷的目光通过蒙得严实的脑袋露出来,仿佛看待死尸般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那双冷漠的眼里,我看不到一丝生机,仿佛昆仑脉上亘古不化的雪山,仿佛冬日里的雾松冰挂,晶冷无生。
我呆呆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杀手,心里头唯一的念头却是,好神奇的世界,为什么,总会有事情发生呢?
面前的人,已经举起了那把闪动着死亡寒气的淌血大刀,刀身森冷的镜面反射过最后的辉煌,刺在我眼里,逼迫我闭上了双眼。
咻!我死了么?
我只觉脸边划过一丝冰冷,刺痛带着雪的凉意沁入心底,然而,这痛,到底只是一抹皮肉之痛,接着,却传来兵器交戈的声音,我睁开眼,便只见得两个身影纠缠纠葛,刀剑利器铿锵峥嵘,半空之中,电光火石,星火飞溅!
赫,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我不懂武,但这两个绝对是高手,交手之间,招招迅速而狠辣,劲风阵阵,松风簌簌,落叶如雨,刀剑横扫间,仿若惊雷,叱咤有声,划落道道刀痕!
正在感慨这世上有如此精妙的武打功夫,就见其中一个左拳回抱,雷霆摧出,右剑回旋,借着对方回闪,右手剑横扫千钧,剑尖如毒蛇之信,堪堪扫到了对方的胸襟。
那人闷哼了声,提刀便走,几个兔跃鹘落间,已远不见影。
剩下的,脚踩连环,一眨眼,就到了我的面前。
不是刚才那个高大的黑衣人,我吁了口气,眼前这位,微胖,紧身黑衣勾勒出一个女子之躯,只面着了方黑巾,梳着自然的妇人头,一双温润却精芒四溢的眼紧盯着我。
这身形,这眼睛,无不熟悉万分。
“宋嫂?”我不由出声,这位根本没有刻意隐瞒身份。
对方眼里光芒一闪,伸手扯了面巾,眉如刀裁,淡雅坚毅,不是宋嫂是谁?
宋嫂看着我,眼里掠过一似犹豫,但语调仍不温不火:“公主受惊了!”
我赶紧站起身,朝她曲了曲膝,在这个虽看着亲和力十足的女人面前,有一种隐而不露,含而不透的压力,不愧是殷楚雷身边的人,我看连殷楚雷对她都很敬重。
“千静多些宋嫂救命之恩!”我对她敛衽行礼,再瞅了眼宋嫂:“那个,宋嫂,您怎么会来的?”
宋嫂看着我,若有所指道:“殿下让我来的!”
我一惊,难道我终究走不了?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她后面,没有人啊?
宋嫂看着我,突然微微一笑道:“殿下没有来,公主是要随我回去呢,还是继续去卓侯爷那里?”
我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宋嫂说什么?”
宋嫂看着我,眼里有如同山林茂密的松柏般的坚毅神采,语调平和而有些深沉:“公主可是要回殿下那里?”
“不不不,我去侯爷那里,谢谢!麻烦宋嫂了。”我赶紧道。
宋嫂咧嘴一笑,“公主可以称我莲姨,你的侯爷也是这么称呼我的!”
看我笑笑,她也没等我搭理,转过身:“公主你身子弱,骑马大概吃不消,我赶车送你去君侯在的地方吧!”
宋嫂驾着来时马车夫赶的马车,稳妥地经过两日的行程,终于,远远地,看到前方旌旗招展,戈矛林立的营地了。
此处地处绵图山北麓,山势开始陡峭起来,植被也绵密了不少。举目望去,崇山高峻,突兀峥嵘,远远眺去,在一片刀劈斧削的山势下,有一条蜿蜒游移如小蛇的建筑,远远的城墙上,好象有战旗飘扬,隐在山林间,看不清楚。
稍近处,巨大的辕门下,如蒙古包般有大大小小数处战包营地,林深掩映下,如同大小不等的林间蘑菇,接天连碧,散落其间,极目看去,有炊烟袅袅从营地逸出,还能隐见,行行列列,持戈武甲,巡逻往复。战马嘶鸣,寒光金柝,森严威吓。
宋嫂在离那处军营几百米处停了下来,望望远处,对我道:“公主,老身不方便在军营出现,就送你到这里了。车里有几件男装,公主身在军营还是先换了男装方便些。”
我点点头:“多谢莲姨多日来的照顾!”取了衣服在车上换了,还挺合身。
宋嫂看我利落的换了装,眼里有丝迷惑:“公主行事利落大方,老身见过这么多官家小姐,真是第一次遇到公主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子!”
我将头发拢紧束好,高襟立领很好的将我没有喉结的脖子掩好,千静虽瘦弱,个头却有一米七几,这么一扮,倒像个南方瘦杆小子。
我无所谓地咧嘴一笑:“莲姨,千静本就不是什么公主,不过是个野丫头,你家太子殿下难道不曾和莲姨说起过么?”
宋嫂眼里光芒闪了闪,张口欲言,却终未出口,替我整了整装,将一个包裹递给我:“公主自己多保重,老身告辞了!”
殷楚雷番外一
“殿下,殿下!”轻轻的呼唤,好象幻惑的轻羽,划过一鸿春水,荡开浅浅的涟纹,深深浅浅地撩拨着我的思绪,一种久违的思绪,仿佛遗忘了很久,却渐渐涌上心头。
热,好象肉体在火焰中煎熬,不受控制地搅动着我,辗转难安。那是地狱的烈火么,可是在灼烤我的灵魂?因为我毁灭太多人的血肉了?
“殿下,”那个声音依然不屈不挠地呼唤着,意图拉回我沉浸在虚无彷徨的深邃间的意识,有一双凉凉的手,按在火烧火燎的头顶,一股清凉,让我不由自主的去贴近这种极其渴望的凉爽,凉得,心神俱舒。
混混厄厄间,我好象看到一抹纤细,柔弱的身体在眼前晃动,一张看得不是很真切的脸,就在眼前。
苍白,娇弱,仿若记忆里,某个相似的回忆。
“殿下,你醒了么?要不要喝水?”眼前的脸,洋溢着生动的笑,柔柔的问。
我在什么地方?一时恍惚。
对了,驿站,我发烧了,肚子上的那一刀,终还是引起了沉疴。
“啊!”张嘴,却觉得火烧火燎的痛,是不是发烧,烧到脑子了?这点小小的肉体痛楚,居然让我觉得眼前,这位汗爻的公主,仿佛是我记忆里的什么人?
母妃,那个记忆里总是孱弱的近乎卑微的女人,皇宫里曾经最得宠的女人,能歌善舞,纤细娇柔,巧笑婀娜,凭水萦絮,她曾经香舞影动起歌尘,细腰时鸣金夭袅!
多少夜,父皇与她把盏言欢,想娆宫夜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母妃,用她清脆婉转如黄鹂的歌喉,灵动轻巧如摘花沾叶的曼妙舞步,在一次宫廷聚会上,一鸣惊人,名动京城。
作为一个四品京官的女儿,她就这么被父皇看中,送入宫廷,因为她的纤柔婉美,以及与众不同的舞姿歌喉,她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一时令多少人羡慕。
可是,这么个椒房独宠,带来的,不仅仅是荣光,也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皇后,一个多年无宠的女人,性格狠烈,作为将门虎女的她,有足够的胆识和谋略,唯一不足的,就是温柔!所以,父皇从来不喜欢她,却因为她父亲的兵权不能动她。
母妃于她,是心头之刺,眼中之沙,埂在心头,不除不快,尤其,是在她生下了我,幼时我的张扬外露,父皇明显的偏爱,都是这个女人容忍的极限。
母妃如纤弱的花,根本不适合在这个污水横布的阴沟里生存,她根本就不懂如何生存在诡诈的深宫里。
“贵妃姚氏,祸乱宫廷,淫 乱宫帷!带走!”
我的手,被从母妃手里狠狠捭开,母亲纤弱的,尽乎渺小的身影,就这么隐没在巨大的宫墙里!如同一束柔弱的娇花,凋零残颓,一抹残香,于手萦回。
当如狼似虎的皇后近卫要来抓我的时候。母妃,唯一此生做的于我有利的事,便是她曾在还是姑娘时救过一名民间女子,宋莲,及时救了我。
她是武林世家的独女,当时遭人灭门却因缘际会被母亲所救,这样的武人,最记恩仇,她报了家仇,便来报母亲的救命之恩,她的夫君,大概在恩仇中死去,连带着她的襁褓中的孩子。一无所有的她正好赶来成为我的奶娘,一待,就是十数年。
莲姨带着六岁的我提前离开想娆宫,她想带我离开这个皇宫,以图父皇回来再计较。
可我知道,如果我逃了,只有过颠沛流离的日子,皇后会不遗余力的追杀我们,等父皇回来,那要付出太久的等待。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母亲可等待不了太久。
“莲姨,带我去东宫!我要见太子!”
我这位兄长,有一个强势的母亲,却是个柔弱善良的性子,父皇不喜,正缘于他的过于平和,可是,现在,他却是我唯一的筹码!
“太子哥哥,求求您,救救母妃,求求您!”我看着眼前的纤长的男子,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只有表现的足够弱势,才是我最大的胜算!
“雷儿怎么了?快起来!”
“太子哥哥,雷儿不会和你争太子的位子,雷儿就想要母妃陪着,求求您,让母后把母妃放了吧,求您了!”
如果太子知道他母亲的恶行,会是如何的表现呢?哥哥很好,可是,他的母亲却很坏,我不想牵连太子,可是,如果他的母亲没有犯到我,也许, 就不会牵连到她的儿子了。
“母后,你到底干了什么!别碰我,你还是不是人!!!”当太子看到被他的母后折磨的只有一个不成形体的躯干的我的母亲的时候,他的表现,彻底催垮了两个人,他自己,和他的母亲,皇后!
太子疯狂的指责使皇后惨白了脸色,所有的算计,在她唯一的支柱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记得,我的母妃,再也没有了可以啼唱的歌喉,没有了温柔娇美的脸庞,没有了灵动的眼睛,没有了温柔的双臂,臭烘烘的血污和秽物布满她的躯干,她还是我的母妃么!
不,我记忆里的母妃,不是这样的,绝不是!
可是,那个发出不知道什么声音,往我怀里蹭着头,血泪直流的,软软的身躯,曾经的熟悉,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我还是抱住了她,抱住了那个只能称为躯壳的生命!
“二殿下,莲姨在这里,你难过,就哭出来吧,别憋着啊!”
我看着抱着我的莲姨,我知道我的脸是干的。为什么要哭,我没有觉得难过,这世界上,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用哭表达他的无能,母亲是这样,所以她才会有这样任人欺负的下场,我殷楚雷,绝对不哭!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可以利用的,和不可以利用的,男人如此,女人更是如此,莲姨是前一种,母亲,则只能是后一种,她给了我足够的繁华荣宠,却无能为我守侯生命,她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她丢下幼小的我自己面对深宫的险恶,她就这样什么话也没留的走了,她还记得我这个儿子么?
为什么,她不能为了我,哪怕是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哪怕是反抗一下?
我不哭,因为,我恨她!
“殿下,喝点粥吧!”那个细细的身影柔柔的扶起我,给我灌下热热的薄粥,小心的擦去嘴角的残渣,那么温柔,却为什么,总让我想起,我以为已经遗忘的那个曾经温柔的身影呢?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这屋子里一片黑暗,寂静,刚才的,似乎是我的幻觉,公主,已经不在屋里了,她去哪了?终究害怕和我相处,逃了么?
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她几乎给不了我任何的印象,如果不是她语出惊人,我几乎看过就会忘了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年轻,苍白,柔弱,那晚,在狩猎场的别馆里,她外表一如所有的女人一样甚至模样比起大多数我的女人来说,都太柔弱,太普通,太引不起我的兴趣。
她却让我见识到我的疏漏,我自认为和寒羽天衣无缝的关系,在她娇小柔软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我无法形容我的震惊,震惊到一时冲动,几乎想立刻杀了她灭口。
她的从容不迫让我意识到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没有再和她纠缠的时间,可是,她确实给了我意想不到的打击,我记住了这个应该说很小的丫头!
人可以犯一次错误,但不可能重复犯错,既然君墨没有杀死这个意外偷听到我秘密的小丫头,我就自己解决,我不会让这个过错延续下去的。
不过,眼前的寒羽,更让我担心。
从我在殷觞看到寒羽写的邙山赋,我就知道这个人,会是我得到这个天下的最好助力,人都道他轻狂不羁,旷达妄言。谁也没看出他不羁下的雄雄壮志,如果只是生性倜傥,又如何写得出古今难留英雄迹,昆仑郁郁,叛散五经,论今朝,鲲鹏展翮,鹰击长空,莽莽巍巍,心恬旷达!这般豪迈的壮语?
这个人的心里,也有纵横捭阖的大丈夫气,这巍巍邙山,掩不住他逸翮苍穹的野心。
要找他,不难,要让他下山,也不难,他的师傅与莲姨乃是家世渊源颇深的世交,莲姨的要求,天丰子绝不会拒绝,而寒羽,某些方面,我和他是同一种人。
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想要做的事,绝不退缩,别人的看法,史家的言论,都是假的,做,才是实际的。
与寒羽杯酒论道的日子,惬意而酣畅,他对天下精妙的论析与我大多不谋而和,所以,我们都清楚,彼此都有心怀天下的志趣,是真正的志趣相投。
所以,寒羽下山,理所当然。
可是,这世上,总有事,是你所无法预料的!
父皇,越老越没有主见了,母亲的去世只换来他个把月的难过,贬了精神错乱的太子,杀了疯了的皇后,解了气,他终还是忘却了死去的人,宫中,继续演绎着新人旧人的游戏。
父皇给了我太子的尊位,可是自己却日日耽于以往的成就,他的雄心,消磨于岁月的流逝,消磨于女人的膝下,他曾经的雄风,也许,只能追忆往昔,回首往事了。
我告诫过自己,我要在这块曾经一统的土地上,建立前所未有的功业,要让后人,追忆千秋万世之时,记得我,是这块巍巍炫璜大地的主宰者。绝不会如父皇这样耽于安乐。
可是,父皇终究老了,老到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朝中全是些慵慵无能之辈,有宫里一个新得宠的蠢女人为了她的儿子觊觎着我的位子,竟然在我不在之时,撺掇父皇穷殷觞一国之力,给汗爻当了垫脚石头。
愚蠢,找死!当我知道这消息时,只有这一个念头。
小巷崖所处的哭岭八百里血路烧了我的血肉,烧了我的心,我与寒羽死守着最后的防线,看着老弱病残,我真想仰天长啸,难道天要亡我?
老天,终还是开眼的,在寒羽一句天不亡我汗爻的预言里,提前的大雪,给了我们生路,寒羽的出使,给了我生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能不亡国,图他日东山再起,就有时机,一点点的屈服,有何不可?
寒羽和我都清楚,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我们能得以苟延而恢复的最佳办法,我们一致的认为,要撼动汗爻,只有从内部挖掘。
以我为质,大概正和着宫里那些个想要我死的人的心意,怀恤的圣旨在我出发去汗爻时就到了,我昏了头的父皇,只是给了一点点同情和哀伤,就迫切要我无论如何保住殷觞。
我对此无甚了了,只是我要的,是父皇圣旨的承诺,承诺我在汗爻期间我的太子之位的保全,大概这是令宫里某些人最咬牙切齿的了,可惜圣旨已出,断无更改。
保全了后方,我可以一心对付汗爻。
“殷觞的小子诶,来来来,给爷舔舔靴子,爷高兴了赏你口饭吃!”
“去去去,把爷赏的黄汤喝了,那可是爷攒了一夜的宝贝,特地来孝敬太子爷您的,啊,哈哈哈!”
风餐露宿可以忍,粗布烂衫也可以忍,枷锁铐镣忍着也罢了,这样的自尊扫地,我还要忍么!
“殿下!”寒羽看着我,死死拽住我的手,“忍,你忍不住也要忍,古来多少成大事者,莫不动心忍性,磨砺成锋,方能成事。大晋尹耳,鸣公九子,兄所不容,颠沛流离,何苦不吃,到头来,成就大晋霸业的,唯其而。东淮穆真,陪妾之子,人下之人,宦家之奴,若无忍心坚性,安能称雄东淮?”
“殿下若要想重整寰宇,收复河山,断不能就这样屈服,安不知,这是魏寥使的奸计,裴氏虽据有天下第一关龙齿关和哭岭百里之要道,但他退了鸿河之要津,失了进图天下的先机,鸿河四镇还在我控制之下,关内险要仍在殷觞,伏首称臣不过是权宜之计。此于我乃最好的时机,殿下若能忍得一时之争,何愁山河不复?”
我懂,这些在我与寒羽论天下形势之时,都反复论道过,可,魏寥老儿,此人不除,安能心安!
机会,总在悄然间来到,我没想到单兰环居然被裴奎砾看上,美人计,永远,是最好的计谋。
为了江山,我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被魏寥这么侮辱都能忍了,跪一跪又何妨?
“单姑娘为我殷觞,为寒羽,若能暂屈裴氏一时,我殷觞百姓,殷氏宗族,皆感恩鸣德,誓死不忘,寒羽也能早日脱离苦海,恢复声誉!”
看着单兰环刹那发白的绝色脸蛋,我知道我能说服她,没有我不能掌控的女人!
我唯一不能完全掌控的,不过是寒羽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寒羽什么都强,惟独太重感情,这是个弱点,可现在于我,却是个障碍!
不过,终是解决了魏寥这个老匹夫,他死了,汗爻便再无良臣忠骨,殷觞之难,减了一大半。
这样,我笼络人心,据有死士,休养生息,方便不少。
可是,最近,好象汗爻的太子,有了一个神秘的助力,这个隐在暗处的人物,制造危机的本事,几乎危及到了我辛苦经营的根本。
我不喜欢我不能掌控的事情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就好象这个公主,突兀的出现在寒羽的世界里,她应该是汗爻太子又一个阴谋才是,这样的女人,应该早早除之。
尤其是,她居然知道我们的秘密,君墨那日的失手,可是埋了一个相当大的隐患,只是为什么,她知道这个秘密,却保守着呢?
因为寒羽?第二次和她面对面的时候,这个小女人,给我的答案,相当完美,她可以不顾父兄的立场,国家的利益,只是为了喜欢寒羽?
女人,果然是愚蠢的!
可是,这个愚蠢的女人,却在屡屡危机时,能化险为夷,见机权变的能耐,我都不得不佩服,看她在秋宴上如此豪爽,又如此才艺,有如此头脑的女人,真愚蠢么?
寒羽倒是真有女人缘,有个倾城绝色为他牺牲,还有个如此头脑的女人,会为他倾倒,他的皮相,真如此吸引女人?
只是,我看到寒羽为这个女人放过本该杀了的阎淑妃,也许,我小瞧了这个女人的能耐,连我,都对她起了好奇心,寒羽过于重感情,这个女人,会不会成为又一个影响他的单兰环?
单兰环好控制,这个小女人,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殷楚雷番外二
狩猎场的事,让我们很肯定,有一个背后的势力,插入了汗爻太子的阵营。
实力大增,却也诡谲莫测。
如果他知道了我和寒羽的所有秘密,那么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此时殷觞还不具备和汗爻正面相击的实力,如果一旦起了冲突,胜算并不大。
“这个黑衣人,虽对我们有威胁,却未必真是裴太子的真助力,或者说,他,有自己的目的,和裴太子并不一致!”寒羽道。
“何以见得?”
“裴奎砾有两个底线,我与兰环,我与殿下,都是他不能接受的,如果在猎场的所为是为了弄清楚我和兰环的关系,那么,在侯府里,借太子之手让裴奎砾对我起疑,不失为撼动我在汗爻力量的一个好手段。”
“可是,用如此迂回的手段,旁敲侧击绝不符合太子的性格,如果他清楚知道我和兰环的关系,冲动如他,一定会直接告诉他的父皇,绝不会有如此心机。”
“那么,可能就是给他出谋策划的人没有告诉他真实的情况,只是让他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这符合太子喜欢为难我的习惯!”
“我与殿下的关系,在裴奎砾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太子若知,更不可能放过我们,可是除了几个旁击你我的臂膀的行为,并无实际杀招,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并不符合裴太子的利益,如此看来,此人之于裴太子,也不多忠心。”
“如此,太子恐怕真不知道真相,最多只是他们一贯的怀疑,对我与兰环,更多只是泄愤。”
“此人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让我等与汗爻处于混乱,却又不至于直接起战,因为如今我殷觞的实力,如起战火,只能是被汗爻所灭,这恐怕未必是他所愿!”
“依此分析看来,此人,绝不可能是汗爻的人,而需要我们和汗爻胶着而无力分心的,除了北边的斡沦,怕是不做他想。”
“殿下不必过于担心,此人的目的,就是搅乱汗爻和殷觞现在过于亲密的关系,以图达到削弱两国实力的目的,可是他也不会让我们现在就打起来,斡沦国内政局不稳,数位王子为争皇位闹得不可开交,无遐外顾,若让汗爻吞了我殷觞,下一步就会去灭斡沦,所以,这人若是为斡沦,只会煽风点火,却未必会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
寒羽侃侃而论,看来确实如此。
但如何保证此人真是斡沦的人呢,他始终是我们的威胁。我还是有些担心,此人的存在,令我如哽在喉,很不痛快。
而国内,按耐了很久的某些人,终于也快耐不住性子了,父皇快不行了,他们也忍得够久了,我需要离开的契机,回去解决这些小虫子。
机会倒是来的挺快,戎麓六郡节度使博望侯孙汤定的嫡系部队,南定府吴维突袭两洲府,杀了驻扎在戎麓边郡县伊阳的镇辅使林易。喧闹独立的消息传到京城,裴奎砾当庭下旨让寒羽为西南路招讨使兼两洲处置使,领兵平叛,看裴太子一党笑的那叫得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面定有他们的诡计。
裴奎砾终是对寒羽有了嫌隙,大概没有什么男人能对这种事情不介怀,尤其他还如此宠爱单兰环,即便只是有嫌疑,他也不会容忍。
“殿下不必担心,这恐怕正是我们的机遇!”寒羽还是那样从容不迫。
“殿下不是一直担心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的么?这次戎麓之变,恐怕正是此人之为,想那博望侯孙汤定贪材奸佞,如何敢冒此大不韪?估计便是要间离你我,削弱我的实力。”
“我若出征,此人要么随我也到戎麓,要么,留在京城,我以为,他只可兼顾一头,他要我命的可能更大些,那么他会随我到戎麓,殿下可趁此机会施计划好的苦肉之计,返回殷觞,而我,也可乘机拿下戎麓,正好为下次的大战做好准备。”
大概谁都没想到,寒羽早年游历天下,熟悉这块大陆的边边角角,天下要冲固然在龙齿关,但古有戎麓便可据有一方,绵图围之,乃绝佳形胜之地,若能占据,进图汗爻,便可自戎麓之一的山狼郡之两臂崖之内的肠驮道行军,包抄汗爻之西南,再与东南形成两翼夹击之势,大业可成矣。
戎麓现属汗爻,是当年魏寥亲帅大军打下的,魏寥目光远大,看透戎麓之重要,拥有它,不啻是为进可攻,退可守之要地。
但它自古便因形胜之便,自立为政,拥绵图山险,内里各郡鱼米丰产,割据此地者常与中原各国绝交自理,又有时候附属某国,可以说,是个反复无常的地界,今之反叛,大抵又是被人撺掇着想自立为王,脱离中原。
西南之地,森林茂密,山峦重障,易守难攻,当年裴奎砾听从魏寥倒是重视此地,臣服戎麓,如今,死了魏寥,再无人有此远见,况边陲之地,陈兵过重,糜费军饷,数年来,汗爻用于耽乐花费巨大,裁减了军费驻镇甚多,此地便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