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赶紧添油加醋道:“俺一瞧见卫壮士第一眼,就对他仰慕已久深表敬佩恨不得日日相见梦中所思亦是此君高大威猛的形象,俺对他的英姿定会日日镌刻于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这话,大半是从北市五间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的。
唐桃儿觉得融合这许多形容词想来是足够表达她对于虞王孙能用人的发自内心诚惶诚恐的敬服了吧。
她说完了虞王孙半晌没说话,只是拿一双黝黑铮亮的眼沁着一股子冰凉瞧着她,瞧得她慢慢心中发毛:“夫君?”
她有种感觉,这马屁,拍着马腿上了。
正深刻反省何处错了,虞王孙突然笑了笑:“想来,你我夫妻果然心有灵犀的。”
“嗯?”
虞王孙低头取了个青梅子慢悠悠剥皮:“前些日子清河湾出了帮水匪,当地官府求琅邪阁派人支援,我一直犹豫不决,如今既然夫人这么说,那感情好,就让卫藿去领兵吧,想来定能彰显我琅邪阁的声誉。”
“哦,”唐桃儿有些惘然:“琅邪阁还管剿匪的事?”
“清河湾乃丰陵辖属,自然要仰仗琅邪阁支援,娘子觉得为夫的意见如何?”
“你刚才不是说,要让他为我接枣仁糕,十色团沙,麝香糖,京都栗子,杏仁枣子乳浇糖,鸡丝粉,荔枝柑橘龙眼唔,还有樱桃,西瓜椰子,我还等着吃个遍呢。”(闺女,您能整点别的想法么?)
“…唔,有么?不过说咱日后就这么热闹的管饱,也没说一定要是他么。”
…那我费那老劲拍马屁作甚?
“何况这种小事,为夫手下能做到的多如牛毛,让这样一位令娘子日思夜梦的壮士干这等事,也太委屈了,娘子你说是吧。”
唐桃儿眨了眨眼:“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虞王孙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卫藿,可听到了?路途遥远,明日你就上路吧。”
外头赶马车的卫藿:“…是!”
伸手将青梅塞入她的小嘴,丝的一声酸得她口水直淌。
瞧见一抹汁水顺着嘴角直淌,便伸手用大拇指摁上她的嘴角掖了掖顺道拂过红润的唇畔:“既然你我夫妻如此心灵相通,娘子可愿意帮助为夫一个小忙?”
唐桃儿自然忙不迭拍了拍胸脯道:“放心,俺能做到一定做。”
“要说妾身。”
“啊?噢,好好,妾身,妾身没问题,包在俺身上。”
虞王孙莞尔:“那为夫的清白,就仰仗娘子了。”
“好好,”唐桃儿应得顺口,半晌回过神来:“嘛?啥玩意?清白?清白是个嘛玩意?”
…虞王孙挑了下眉:“为夫前些年是有些荒唐,年少不懂事,如今深刻反省,自与娘子完婚,便一直守身如玉,半点不敢越雷池一步。”
说到此他顿了顿,瞧着唐桃儿,后者则完全茫然的将他望着。
他皱了下眉:“怎么,娘子不信我?”
心头一凌,立刻端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信,信,妾身信,呵呵,夫君说什么妾身都信。”你就是说你是王二麻子附体俺也往死了信!
虞王孙点头:“嗯,夫人信就好,只不过为夫虽无心于风花雪月,奈何落英缤纷,委实纠缠不清,这大白日出来走一遭,少不得会遇上个把应酬,不若咱趁着今日彻底了结了,为夫也可以安心陪着娘子。”
说罢,将殷切的神情瞧着唐桃儿,她没做声,也在殷切的瞧着他,等待后续。
两人这么无声的殷切互望了半晌,虞王孙笑得风流蕴藉越发亲切,唐桃儿也笑得益发谄媚恭顺和气融融。
气氛和谐而不知所谓。
这时,车壁外头有人敲门打破了这种和谐,随即马车停止了下来:“公子,到了。”
出了马车虞王孙小心翼翼扶着唐桃儿下车,等她下了车,立刻堂而皇之揽着她的腰亲密道:“夫人可懂为夫刚才的话了?”
“呵呵,要俺出力气嘛,小意思。”唐桃儿挥了挥小拳头,显示了下自己的信心十足,“俺,哦不,妾身一定会努力的。”
马车外,是一座风雅修葺的小楼,临着街面却又处在一条巷道中,闹中取静,大概是因为停留的地方乃是偏门处,前门口的喧嚣只隐约传来。
二人一下车,门内颠颠过来一位中年秃顶,典着发福的肚子的白净掌柜,哈着腰,一张脸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爷来了,雅座早收拾干净了,您请!”
虞王孙神情傲然一言不发,自径直入内。
那掌柜一抹汗,屁颠颠紧紧跟随。
一入小楼,便可见一处宽敞的大堂,地面光亮,四壁雕梁画栋,书画大家之山水妙笔参差,布局利落干净,显见得是一处极雅之所。
掌柜引着二人往上沿旋梯而走,路过一处挂着一片虾须帘的门口,隐约可见里面琳琅佩环,笑语靥靥传来。
公子却是脚步一顿转过身,紧跟着他正四处张望的唐桃儿收不住脚步一头撞进他怀里,低呼一声被紧紧一抱,摸摸撞疼的鼻梁艰难的拔出脑袋一头雾水的仰视。
却见前一刻还和她眉目温情的公子此刻却是一脸隐忍。
门内的笑语一时间也静默了下来。
掌柜的一脸惶恐,不安的瞧着公子,又在唐桃儿脸上流连了下。
唐桃儿被他瞧得一头雾水,忐忑的左右瞄了眼。
脑袋立马被人捧住,对上那双浓墨沁凉的黑玉:“娘子,你答应过为夫出来不许乱瞧旁的男人,你忘了么?”
???唐桃儿觉得思路估计已经被满肚子水果塞住,以至于没法子跟上眼前这位跳跃性极大的思维。
公子却狠狠瞪了眼白胖的掌柜,满脸羞恼:“他难道比为夫好看?”
凝着唐桃儿:“不许再瞧,再瞧一会该替他收尸去了,哼!”
瞬间一股子凌厉之气莫名弥漫。
唐桃儿不由得抖了抖,杀气腾腾扑面而来。
“你,这是在生气?”她不确定的弱弱问道。
公子居高临下视线钳制着,一手凉凉拂过她的脸颊:“娘子眼里若只瞧着念着为夫,为夫便不生气。”
…默然半晌,公子突然凑近她耳畔,一股子热气窜入她的耳洞:“为夫气势如何?”
唔,气势很抽风。
“娘子,吃醋就要有这般气势,一会你就要拿出这样的气势来,懂了么?”虞王孙暗道。
风在吼马在啸脑子在跑驴的凌乱刹那间笼罩了唐桃儿的脑子。
她歪了下眼珠子,瞧见一旁的掌柜亦一脸肥肉颤动得甚是凌乱。
卫藿早没了身影。
“咦,怪道听着耳熟,还真是公子,什么风,能把你吹出来了?”
“这位是谁?不会是公子您那位夫人吧?”
阿嚏!!!
吃醋
吃醋的哲学
一股子香氛飘来,唐桃儿忍不住就是一个惊天大喷嚏。
一旁的虞王孙伸手托住她的脑袋瞧:“怎么了这是?受凉了?”
尚不待她回答,有人芊芊袅袅逶迤上来微微笑了下:“从未见过公子如此着急疼人的,显见得这位就是夫人了?婉约有幸,第一日来丰陵,就见着满丰陵都在传的人儿了。”
笑语嫣然,声线婉转,确然是位美女。
唐桃儿瞧着对方喜盈盈拉着自己的手一脸热切的模样,貌似,自个和她不熟?
然则对方却一副神交已久的模样用“深邃”的目光将自己好一番梳洗。
她的思维,不受控的回忆了一下昨夜胖婶对自己的一番搓揉。
与此刻的目光,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对方用眼神搓揉皮肉一番后,扭头朝着公子盈然一笑:“公子,可舍得将夫人借小女子叨扰一下?”
虞王孙还未开口,屋内又有俩位官样人士快步走出,冲着他一鞠:“见过小郡王。”
人一多,虞王孙那张妖孽倾城的脸,近乎漠然,轻轻哼了一声。
唐桃儿斜瞄了他一眼,好奇,怎么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妹妹还真听公子的话,这片刻都舍不得公子么?”瞧入眼的女子弯了弯嘴角,道。
唐桃儿闻言呵呵一笑:“过奖过奖,我旁的没有,就是比较听话。”
众人俱是一愣,虞王孙却将她一搂,神情愉悦了几分:“夫人所言甚是。”
女子愕然。
唐桃儿回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
对方的一张俏脸顿时一阵发红,一阵发白。
她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唐桃儿,不由露出几分不屑。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公子夫人么?瞧着也没什么三头六臂的嘛,莫说姐姐,就是我,她也没我好看!”
眼前这位一身红艳艳的,衬托着一张粉嫩的瓜子脸艳丽娇俏,与她口中的姐姐盈然文雅的美丽各有千秋。
婉约一颦眉,低低斥道:“放肆,怎么在公子面前如此没有规矩?”
对公子没规矩,却不是对自己不客气,这显然是没有对唐桃儿有所歉意。
那红衣女被对方一扯,也不多言,只是斜瞧了眼唐桃儿,依旧那副摸样。
婉约恬然一笑,刚才那一阵的尴尬似乎被她对红衣女子的训斥而消弭殆尽,依然盈盈一笑对着琅邪公子道:“公子恕罪,我这个妹子刚从川陇之地唐门出师,初出茅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不若请公子移驾入内坐一坐,让妹子和您陪个罪?”
分明是她被人不敬,瞧这意思,这姐妹却只和琅邪公子致歉。
果然啊,作为一个打破多少美梦的女性公敌,身为承恩虞王孙夫人的她,彻底被人厌恶。
旁边俩个官府模样的人物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盯着脚尖竖起耳朵听八卦的模样。
婉约却并未忘记二位,扭头又道:“二位大人以为呢?”
二人讷讷附和,其中一位拱手道:“赵小姐所言甚是,甚是。”
赵婉约再一次看向虞王孙:“公子可否赏脸呢?”
虞王孙嘴角一弯,风姿艳逸的脸上高深莫测:“本公子的事,一向由娘子决定,几位不若问一问我家夫人更妥帖一些。”
唐桃儿顿时感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哀怨眼神如同千百只利箭无声无息将她捅了个千仓百孔鲜血淋淋的透心凉。
她很惆怅,惆怅逍遥自在的乞丐生涯怎么就一时失足落到今日这地步呢?
暗暗叹气,这种惆怅都没能维持多久。
她腰间暗暗用力的手,似笑非笑的那双凉玉桃花眼,意味深长分外恳切的瞧着她。
她如何不明白那意思?
可是吃醋这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她一时半会上那找这感觉去?
总得容她酝酿酝酿吧。
酝酿酝酿,酝,唔,水果吃太多,茅厕在哪?
瞪什么啊,这不在酝酿嘛,这种情绪,哪里是一时半会酝酿的出来的?
有了!
她笑,反手握住尚还搭着她爪子边的对方:“那有劳小姐多多照应夫君了可别让他累着,妾身先告退?”
虞王孙的眼神顿时深沉了几分,哀怨了几分。
小凉风嗖的一下刮过她的脑门。
貌似,唔,反了?
所以说,吃醋这门哲学,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面对生生谴责的眼神,唐桃儿再一次叹气,她这不是继续在努力酝酿嘛。
吃醋就是要表现出嫉妒,混迹街头那么久,丰陵城内有条内河汴河,河边有一条长巷的粉坊狭邪,有一回她被里头胭脂楼一个大姐拉进去打了回短工,见识了几回姑娘争夺客人的阵仗,所谓吃醋这一招么,倒也不是没见识过。
她明白吃醋最要紧的关键就是嫉妒。
可问题就在于这个嫉妒的感觉,一时半会她上哪去找的来呢?
嫉妒,嫉妒,唐桃儿眼珠子乱撞,被冷不丁眼中刺了下,哎,有了!
她悲愤的瞧着对方头顶一支珠翠步摇花枝顿时酝酿出了喷薄的嫉妒之情来。
丫的这一根就抵得上她一辈子的花销啊,此果果的嫉妒了。
指着赵婉约头顶那根明晃晃耀眼的东西情绪瞬间酝酿至饱满:“夫君!你是不是嫌弃妾身了?”
虞王孙貌似没反应过来,呃了下:“啊?”
唐桃儿指着对方头顶那闪闪发亮的玩意悲愤道:“二位小姐如此光鲜亮丽,妾身甚觉自惭形秽,妾身还是先告退不替夫君丢这个脸面的好。”
虞王孙略略愣了愣,随即两肩膀一耸:“本公子觉得挺好,我琅邪公子的夫人何须这些庸俗之物装点?”
“不过,”他摸摸下巴,“倒也是本公子的疏忽,为夫这就陪夫人去一趟拥翠楼罢了。”
…眼瞅着虞王孙就要大大咧咧揽着唐桃儿走人。
“风流倜傥的琅邪公子如今却成了妻奴,这传出去,可不知要伤了多少人的心呢。”一声曼言飘然道出,随之一位束发罗头巾,一身宝蓝平金网纹春衫的男子从屋内悠然踱出,摇着一抹描金镂雕骨纱折扇走近了。
“本采访使入城查访,小郡王却久不见人,怎么今日还是身子不爽不见客么?”他微微抬着下颚,居高临下扫视一眼众人,视线淡淡掠过唐桃儿。
然后,他位眉目傲然贵气的公子哥正眼也不瞧唐桃儿,直直凝视虞王孙:“虞兄,如今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小弟从京城巴巴赶来,论公论私,不请小弟叙叙?”
虞王孙垂下眼皮,对着一脸纳闷的唐桃儿道:“这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袁丞相的公子袁晨景,御赐溟洛采访处置使,夫人在京城应该听说过,不知可认得?”
这种没记忆的事,唐桃儿自然是不记得,可是不知为何,这名字好似有些耳熟,哪听过?
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听起来是个大官,得表示恭谨,这个她懂:“见过袁公子。”
袁晨景却半眼也不瞟,只盯住虞王孙:“本少对这些个深闺诰命从来不熟,也没兴趣知道,虞兄,这都到了你地面了,也不肯给个面子吗?咱们兄弟多少年没见着小弟是想念的紧,今日大好光阴何不你我好生叙叙旧,何苦陪着女人在石榴裙下打转,不怕辱没了你?”
说罢伸手要来搭虞王孙的手臂。
虞王孙神情一冷,面无表情一闪避过:“阁下若有什么公事,郡王署衙的各位大人自然会全力配合,本公子的私事,就不劳您动问了。更何况…”
他一把揽过唐桃儿:”本公子与娘子情深似海,就是愿意围着夫人转,和袁少有什么关系?”
袁晨景面色一变,终于将目光转向唐桃儿,那恶狠狠窜着火苗的眼神愣是把她给瞧得吓了一哆嗦,哎哟喂这是哪门子的邪火,她怎么惹了这位公子爷了?
在恶狠狠盯了她一眼后,再一次看向虞王孙,目光灼灼:“九儿,你我这么多年交情,你非要让个女人来横插一杆?若说本公子乃奉了陛下之命,要你带本官巡游丰陵,你还要推脱么?可别忘了,你还是这里的郡王爷,朝廷的臣属。”
虞王孙歪头,随即轻轻一笑:“本公子不敢忘,只不过,本公子惯以我家娘子马首是瞻,她若是乐意,本公子就舍命陪君子,她若是不乐意,抱歉,这郡王爱谁谁做去。”
唐桃儿觉得今日虞王孙不把她生祭了不罢休,面对再一次杀机腾腾瞧过来的袁晨景,她悲凉了。
“夫人怎么说?”咬牙切齿的语气听着分明若是她能吃,已经被嚼碎跺烂了。
怎么说?她能怎么说,偏头瞧了眼笑意盎然的虞王孙,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她就不明白了,女人要生吞活剐她也就罢了,这一男的,为毛眼神更上一层楼?
袁晨景,袁公子,丞相的令郎,你还别说,她真想起来了。
胖婶的故事里怎么说的来着?
当年一身女娃扮相的虞王孙曾经在京城里头光天化日之下做过件霸王硬上弓的事,当街强吻了一位丞相公子,并且扬言要嫁给他。
一段青涩而轰轰烈烈的初恋最后却以坦诚相见而悲剧性的折了。
她还曾为那位倒霉催的公子掬一把同情泪过。
貌似这位的名字,好像就是姓袁。
莫不是就是?
当年的事,可以说是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可如今这?
难道说当年那一段,还隐藏着什么没交代清楚的?
欲断未了的感情。
唔,还是段禁断的爱情。
一旦想通这一点,那灼灼火热的眼神也就顿时顺理成章明白了。
那分明就是和众女子一般赤果果的嫉妒啊,吃醋啊!
想明白一切,唐桃儿不禁要覆额长叹。
现如今作为女人,不仅要吃同性的醋,还要吃异性的,委实太不容易了。
这世道,太凌乱了。
凌乱的她饿了,面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人,真的是个力气活。
可是在饿的同时,小腹的涨满又提醒她,吃喝拉撒果然是离不开的兄弟,这上面想进,下面想出,都是急活。
人这么一急,也就顾不得矜持,她干脆利落的道:“夫君,妾身要解手。”
啪,袁晨景将折扇贴着半张脸露出一双充满嫌弃的眼:“粗俗。”
考,老娘都没说撒尿,这么文绉绉还嫌弃,嫌弃你个鸟啊!你丫不解手么?
内急是件着急上火的事,这事一来,唐桃儿也不愿意客气了,瞥了眼一旁的公子,扭头朝着袁晨景肆无忌惮笑了下。
奉旨吃醋我怕谁
这笑,貌似有些狰狞(大概是憋尿给急的),可把袁公子给吓了一跳,眉头颦得更紧扭头不肯再看她一眼:“我说九儿,这样的女人带出来,你也不怕丢了你的脸面,堂堂琅邪公子什么人不好宠,这么个不上台面的,未免坍你的台吧。”
唐桃儿呵呵一笑:“袁公子是吧?我家相公要宠着谁那是他的事,关你屁事?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大胆!”袁晨景面色一变,怒道:“放肆,你,你,你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本公子,你好大的胆子!”
唐桃儿两手一摊:“我说你什么了?”
袁晨景一急:“你敢骂本公子狗!”
唐桃儿捂嘴:“妾身可啥都没说,你自个认的,这年头,能够如此勇于承认自己,公子诚然勇气可嘉,小女子由衷的佩服,佩服!”
要论牙尖嘴利,唐桃儿窃以为,还是不逞多让的。
这回不要说是唐桃儿,一旁亦怯怯几声笑传来,袁晨景怒不可遏的眼神一扫,顿时又没了声息。
他恨恨瞪着唐桃儿,虽说阴沉着脸没开口,但是那吞人的眼神,那扇动的朝天鼻翼都说明他此刻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如果这要是在街头巷尾,也许下一刻,对方就会扑过来厮打,混迹在街头,想要生存,拳头够硬,牙够厉,腿够劲,那就是赢家。
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逃跑,溜得快,也不失为一种保命的法子。
显然她今天是不能用这个她最擅长的法子的,身上光鲜亮丽贼拉耀眼的好料子好看是好看,忒累赘,脚后头还有一条长长的带子,六福裙摆哗啦啦拖地,神马笑不露齿行不露足,那么宽大的裙裾要露出鞋面来,其实也是需要一定水平的。
这要是跑路,三步一跟头,没跑多远估计就一脑袋包了。
于是,唐桃儿觉得,如今她除了迎战,貌似别无他法。
反正,她又瞄了眼一旁的公子,后者显见得神情甚是愉悦,对于自己的表现,显然是满意的。
嗯,今日她这乃是“奉旨”吃醋,所以,她怕谁?
她后头有人!
这年头,靠山硬,就是硬道理啊。
有鉴于此,唐桃儿丝毫也不在意袁晨景瞧过来那杀人分尸的目光,非常挑衅的瞪回去。
袁公子的脸色,更沉了。
可是他并没有开口,反而是一旁有人道:“小郡王的夫人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原来是这般,彪悍,实在令婉约大开眼界。”
赵婉约站定在袁晨景身侧,仿佛安抚般拍了拍对方臂膀:“表哥,你贵为相府公子,有必要和这样的人计较么?为了这等粗鄙的言语生气,不怕人笑话你掉了身价?”
“婉约。”袁晨景唤了一声之后,依然神色阴暗。
那婉约却是委婉清浅的一笑,又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与唐桃儿擦肩而过后,眼风不偏的径直走到虞王孙面前,不动声色的插入二者之间,又环视了一下四周。
楼道口来往之人显然都是此地有些身份,这间雅座内临着街面,视野甚好,外则占据上首,熟知丰陵的人都知道这一处能包下的,非富即贵。
站着门口这几位,不是便服的官员,就是京城来的显贵,再加上个极其耀眼的虞王孙,不吸引人目光才有鬼。
不知何时,熙熙攘攘间围过来一圈人。
却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护卫拦在不近不远处。
但赵婉约款款悠然的一扫视,大半目光都随着一晃神。
婉约满意的弯了下嘴角,目光灼灼却不失高雅的平视着虞王孙,娓娓道:“公子,婉约唐突,只是公子风姿绰逸,卓荦不凡世所共睹,如今却伴着这样一位夫人,婉约实在是替公子不值,也难怪公子这些年来,都不愿带夫人出来见客,各位今日,也都该明白公子的苦衷吧。”
她边说边瞟着不远处,声音不高不低,围观者中此刻都露出几分恍然。
她紧接着道:“公子是善心好意顾及夫人面子,可是有道是内外有别,公子您的夫人这样对京畿贵胄不敬,这要是传进京城,可就失了您丰陵地面和琅邪阁的面子,这样的结果,公子您损失的可就大了。”
她又看了眼唐桃儿,笑得客客气气:“婉约替公子着想,也是看在您与我表哥的交情上,劝公子一句,天下好花无数,配得起公子的,理当如牡丹芍药,兰芝芳蕊,绝不该是那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无名野花,公子以为呢?”
这后头一句,声音轻了几分,随着她的目光顾盼流转与虞王孙身畔,只有近处几个人听得分明。
唐桃儿默默听着,虽说一多半话过于高深,并不明白全部的意思,但是这位不待见她的意境,她还是品味的出来的。
若要将找茬分个级别,袁晨景不过是初级,眼前的这位,则是登峰造极高手风范,举重若轻,随心所欲。
丫就是个大神级别的找茬!
唐桃儿的内心,不免有几分哀怨,打架斗殴这种事,以强凌弱,以多胜少,摊上群殴,人越少,越吃亏。
上策,那就是夹屁股闪人,面子问题,对乞丐来说,是个毛。
可是此时此刻,她偏偏还得违背一惯的生存原则迎头赶上,可怜她一柔弱无辜的身板,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罢了,如今物质生活是有所改善了,这精神,却凄切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人这么损呢?
想来想去,这罪魁,依然是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
琅邪公子虞王孙!
当年一个娘字,好歹还是长辈,如今成了娘子,遭罪啊!
这么一想,她更觉哀怨,不由将哀怨的目光投向那罪魁。
后者正对着她,本淡然听着婉约的话,正要开口说什么,不经意接触到唐桃儿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却莫名其妙眉眼弯了弯。
这么充满期盼鼓励意境的神情顿时令唐桃儿呼啦一下感到胸中忿忿然。
乞丐,也是有气节的好不好?
她突然迈了一大步凑近虞王孙,抬手将婉约往旁边一推,毫不客气的挽起虞王孙的胳膊热情的道:“夫君,这谁啊?”
那被她挤兑开的婉约不想她居然会动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恼怒,陪在一旁的红衣女早就怒目圆瞪:“你好无礼,这位是陕甘道节度使赵大人的千金,你居然对她动手!真是没教养!”
唐桃儿哦了一声,没理睬她,贴近虞王孙:“这位又是谁?”
虞王孙瞧着她那张灵动的脸一瞬间灿烂了许多:“此乃袁丞相的千金,袁以柔。拜在川陇大派唐门之内。”
唐门乃施毒的大行家,这名头倒也如雷贯耳。
唐桃儿歪头:“夫君,妾身很好奇,是节度使的千金大呢,还是公主大?是本公主大呢,还是她相府千金大?”
虞王孙眼神闪了闪,欣然揽美在怀,笑得艳逸恣肆:“这,自然是皇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