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是不是穿错了?”
那眼神,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以前,桃花谷,为了生计,打扮,是不重要的事。
在琅邪阁,她的衣衫都有人打理,平时却用不到她动手。
这一路来,风餐露宿,她更是习惯了像做乞丐时候那样不在意吃穿。
头一回,她自己打理。
其实无论身处何地,在何地位,一个年轻的女孩,总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漂亮一点的。
然而琅邪阁那一段日子,其实她却不记得有什么心思注意这个。
然而在推开门的那之前,她承认,手有些抖,心里,有些忐忑。
头一回觉得有一点点在意,自己的扮相,漂亮不?美丽不?正确不?他喜欢不?
“娘子甚美,绝对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虞王孙走近,凝视着她,深情落落道。
“呵呵,呵呵,你又骗俺了,不是答应俺,不说谎的吗?”这也赞美的太过了。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在夫君眼中,为夫的娘子,就是最美的,娘子不知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么?娘子就是为夫眼中那最美的西施。”虞王孙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没有人,可以和你比。”
好吧,这话,听着果然很甜,甜到了心里。
“我们出去吧。”挽住她的手,下了阶梯。
门外,驿站已经挂起了几盏小型的八角灯,将淡红色的光泽润泽在四周几步远处。
依旧白衣如雪的梅夜白形销骨立于风中,海风轻柔,如同纤纤素手,挽起他的衣袂。
却憾不动他的身骨。
如繁星夜幕的眼,在看到她时,亦有一抹惊艳,淡然的笑意,晕染了开去:“桃儿甚美,正仿佛四月天的芳菲。”
同时被两个惊采绝艳的公子赞美,不得不说是一种虚荣心的强大满足,唐桃儿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低头:“多谢梅公子。”
这话,令对方神情黯了黯。
一旁的虞王孙却迅速接口:“我家唐唐自然是美的,多谢侯爷美誉。”
说罢又低头冲她耳语:“四月的芳菲绝对比不上为夫的西施,哼。绝对的,娘子,你要认清楚轻重啊!”
“我们夫妻出去散步,阁下有必要一起么?”只听他又扬声道。
“在下只是顺路同行,怎么郡王这都要管?不知道可否有荣幸,与桃儿同行呢?”
面对那双带着些许殷切哀怨的眼,要想拒绝,自然是不能的。
更可况,也没什么要紧吧。
“好呀。”
“荣幸之至。”
“哼!”
轻轻一扯公子的衣袖:“大家一路同行,都是一起的,你不要那么小气啦。”
“本公子不和敌人一起,娘子,来,到这边来,离他远点!”
总之,虽然有点小小摩擦,鉴于唐桃儿居中调停,街上人来如流,一时也没有在起了什么大的摩擦。
小村外,有一条汨汨河,河水向东入海,整个狼毒国,濒临近海,大多数的村镇都有湖泊河流最后会汇入大海。
在河边聚集着附近村落的男女老少,都在这一天提着自制的灯具托着荷叶,在河边长长的岸堤上寻一处空,放下手中的灯随波逐流,流入大海。
送走一年的晦涩,祈祷来年的好运。
灯如流星人如织云,三五成群,络绎不绝。
虞王孙与梅夜白风神俊秀乃人中龙凤,挽着唐桃儿粉面如桃,俱是富贵人物,这般显眼,自然是人所瞩目。
很快,同行一路的人多了一倍,随着二位公子的目光,窃窃私语,多是女子,不论老少。
“公子,可否请你与奴家一起放灯?”放灯节亦有传统,若是能募得心仪之人一同放灯,则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这已经是第一百零一个来和公子诉求的了。
无视身旁的唐桃儿。
“在下与内人约定放灯,姑娘另觅他人吧。”一百零一次同样的回答。
“喏,那边那位倒是孤家寡人,姑娘可以试试他。”亦是一百零一次的怂恿。
鉴于身边人群的越发增多,梅夜白已经不堪忍受拔脚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虞王孙甚为高兴的挽着她的腰际再一次拒绝了某女的请求来到了一处河边。
翠浓的河面如同银屑般一点点灯绵延百里,如同银带。
虞王孙摆弄了下手中刚刚买来的拇指灯:“灯芯不好,娘子在这里等等,为夫去去就来。”
眼看着公子高挑的身形没入人群,不知是否又陷入新一轮的攻势,好半晌,也不见人回来。
看得久了,景致也没什么吸引,四周都是成群结队的,免不得生出一丝寂寞。
决定上岸去寻人,顺便溜达下。
一路回溯,仿佛不远处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有些困难的推搡开反方向的人流,突然间觉得腰际被什么扎了下。
顿时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过来,眼前恍惚一片。
不等她有所反应,耳边却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瞒着桃儿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要让嚣张的公子得点教训呢?思索中。。。。。
☆、再一次的欺骗
额头传来一阵阵跳痛,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只觉得有数个人影在面前打着旋。
耳朵倒还是清楚的,那个声音分明是梅夜白的。
依旧风轻云淡,雍容深沉。
“这是我与娘子唐唐的事,怎么,你什么时候对人家闺房的事,也感兴趣了?”
哦,这个公子的声音绝对是不会听错的,张扬傲娇的不得了。
梅夜白冷冷嗤了声:“所谓夫妻,同心共力,试问,有像公子这样百般隐瞒的嚒?”
虞王孙哼了一声:“与你何干?我家唐唐就这点可爱,说什么都信如何?”
呸你吹吧,我信你个鸟。
那叫大度,大度懂不?你个大言不惭的。不和你计较罢了。
“哦,公子如今仿佛胜券在握,你真不怕她会离开你?”
“梅夜白,做男人输要输的有风度,别让本少觉得这赢得不带劲,唐唐已经做出了选择,你还想如何?”
“呵呵,虞王孙,我确实挺佩服你睁眼说瞎话也能说得这么有水平,你我的较量,确实是我输了我承认,只不过,你真觉得你赢了?若是她日后发现你说的都是假的,你觉得她还会那么信任你么?”
“梅夜白,你这是嫉妒,老子告诉你,本少爷和唐唐说好了,既往不咎,以前骗她过的事,我都和她交代过了,日后决不再欺骗她,你还想挑唆什么?”
梅夜白淡淡道:“此地就你我,你也不必再装,我用得着挑唆谁么?真的假不了,而假的,也真不了。你真的都告诉她一切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问一问,你告诉她这个局,是你一手策划的了?你告诉她,所谓失忆,都是假的?所谓承恩公主,一碗泡螺,不过是春梦一场而已?你告诉她她之所以什么也不记得,只是因为你给她下的蛊?你告诉她这个从头到尾的骗局不过只是因为她,长得像曾经的那位已经去世了十二年的承恩公主?你告诉过她…”
“够了,梅夜白,你闭嘴,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过问问你,建立在镜花水月上的这场情深意切,你确定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原谅了?你可曾告诉她你之所以选上她就是因为几个月前在在涿县县太爷家老爷子八十大寿筵席上你看到她闹的那场闹剧,你可曾告诉她你让人将她的记忆打乱以至于她记得这些事比实际完了半年,你可曾告诉她,那桃花谷的老尼姑究竟是被谁杀的?你…”
“梅夜白,你说够了没有!”
啪,幽深之处,枯枝被不小心的踩断,耳聪目明如公子,立刻发觉:“谁!”
黑魆魆的草地,孤零零立着的唐桃儿,像是一抹幽魂。
“娘子!”虞王孙眸中剧烈的敛缩,面容一刹那变得煞白。
还真是少有的见到公子会这样大惊失色的神情,也不知这种表情,又是真是假呢?
这种时候唐桃儿脑子里还是挺应景的冒出个小小的疑惑。
面色骤变的公子一个箭步窜到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那凉薄冷玉般的眼珠,此刻碎裂的像是头顶星星一样点点寒光:“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唐桃儿没有闪躲,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刚才想来找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里来了。”
虞王孙神情闪烁,紧紧得盯着她的脸打量:“娘子,你,还好么?”
唐桃儿默然半晌:“梅公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虞王孙脸上露出几分游移,目光随着她瞧过来的视线,偏了下。
难得作为琅邪公子,居然还有不敢看人的时候。
唐桃儿并没有纠缠他,而是侧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梅夜白:“梅公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背后几丈远,是那盈盈烛火一带水龙的长河,喧声戏语就在那明灭的淡黄色烛火中隐约成一片的朦胧。
被阴影覆盖面容的梅夜白上前几步,从光晕中显现,一张风雅雍容的脸,透着深深的歉意:“桃儿,我…”
“娘子,娘子,为夫,为夫错了,你不要问他,为夫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我们回去,回去为夫慢慢和你说。”虞王孙赫然打断,急切的持着她的手道。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唐桃儿不急不躁,只是再一次的重复那句话。
虞王孙终于意识到她的坚持和异样,沉淀下来,默然之后,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唐桃儿觉得心里头什么地方送了好大一口气。
“俺说呢,怎么砸脑袋,都想不起那些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感情,还真就是没有影的事。”她嘟嘟囔囔了句。
神情一顿,突然面露几分骇然:“师太,师太她死了?”
瞧两个人都不做声,她再一次问道:“师太真的死了?”
虞王孙又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唐桃儿再一次默然。
虞王孙头一次,对一个人的沉默,感到莫名的不安,甚至是恐惧,他感觉得到手心里,渗出来的冷汗。
“娘子。”
“她,是怎么,去世的?”
“被杀。”这回,虞王孙学乖了,直截了当。
唐桃儿望着他:“是,你?”
直摇头:“娘子,绝不是为夫。”
“那是谁?”
“我,不知道。”
唐桃儿疑惑的看着他,他急道:“娘子,为夫真的不骗你。”
唐桃儿莞尔:“你这个真的,假了多少回了?”
虞王孙的脸色,更加苍白。
唐桃儿却有力的一抽手,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去。
他一急要再抓,却听她道:“俺,究竟是谁?”
一顿,颓然收手:“我,不知道。”
“那请问公子,你究竟知道什么?”于是,万能如公子这样的人物,却也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么?
看着笑得淡淡如花的脸,虞王孙突然觉得他不敢,不敢去触碰,无论怎样的厚脸皮,他都伸不出手去抚摸那张笑得让他发毛的脸。
他不喜欢这张笑脸,很不喜欢。
可是他不敢。
“我,我只是在无意间看到你长得像她,像承恩,所以,所以想看利用你,来让那些人以为我沉迷在女色里,以为琅邪阁有机可趁,就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说的很轻,几乎要埋入身后的欢声笑语里去。
隔着远远的世界,仿佛与此地,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承恩,真的有这个人?”
“有,她是太皇太后认的干亲,也是小郡王幼时就定下的亲事,只是五年前,她因为寒热病而病逝,这件亲事,也就断了。”这回回答的,是梅夜白。
唐桃儿哦了声:“看起来俺挺荣幸,和这位公主长得那么像吧。”
“不,不是的!”虞王孙惶急道:“没有,只是巧合。”
“俺的名字呢,公子,你能把她还给我吗?”唐桃儿并无意多问,此刻她觉得什么故事她都没有兴趣知道,只是想要回自己。
“忘川是,没有解药的。”低头,语调低得不能再低。
一股子愤怒感,油然生了出来:“公子,那是俺的,你,你凭什么可以随意的拿走?”
看着低头不语的虞王孙,唐桃儿突然笑了下:“是啊,想来,俺这样的乞丐的生死,公子一定并不在意的对吧,你没有想过,忘了一切会有什么不妥对不?”
“不,娘子,你听我说,我本来是…”
唐桃儿摇了摇头,打断了虞王孙的话,笑道:“公子,都已这样了,你就不必再演戏了吧,你看多累啊,如今你要抓的人抓了,要算计的也该算计了,是不是可以结束了呢?再叫娘子多不好,俺怎么能高攀得起啊!”
其实早就觉得吧,自己和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可是,她还是有一点点虚荣心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做着美梦,被这样的公子爱慕着。
如今,梦,也该醒了。
世上果然是没有掉馅饼这种好事的。
侯门啊,她入的太深了,也该游出来回她的池塘了。
虞王孙晃了□,苍白如纸的脸,再不成章法的凌乱:“娘子,你答应过为夫的,以前的一切,都不再计较,我们重新开始,你忘了吗?”
唐桃儿略带诧异:“公子,你没有告诉俺,一切都是假的啊,既然是假的,俺答应的话,又怎么能作数?”
奇了怪了,既然当初都是假的,那么今天,所谓的夫妻,也就不成立,连夫妻都不是,重新来过又从何说起呢?
“不,不是假的,至少后来不是,唐唐,你不是答应过为夫的吗,以前的错误就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这以后为夫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他拉住她的手,言辞恳切,目光如注:“求你了,娘子!”
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又要心软,可是仅仅只是一瞬的恍惚。
娘子,可惜,她不是谁的娘子,不是的。
唐桃儿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指:“公子,你放手。”
“不,不放,除非唐唐答应为夫。”
“俺,不叫唐唐!也不是承恩,谁都不是。”唐桃儿淡淡的道:“俺无名无姓,你堂堂琅邪公子,不觉得荒谬嘛?俺不叫唐唐,不叫承恩,这个世上,谁也不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公子,你要俺如何从头开始?”
看了眼满目悔恨懊恼的公子,唐桃儿给了他一抹微笑:“至少,俺也算是入了一趟侯门开了眼界,可是不属于俺的,终究是不属于,现在,请你让俺走吧。”
“你要去哪里,不要走,求你了。”不肯放,因为也许这一放,就成永远。
“回家。”
“我陪你去。”
“公子知道俺的家在哪儿么?”
“求你了,公子,你大人有大量,不能与你计较,你也休要得寸进尺不好么?难道你要逼死俺?”
虞王孙的眼中,终于露出一抹绝望和骇然:“逼死,不,我没有,我不会。”
没有给自己回头的余地,她扭转身,迈步。
一切都是假象,回头,终不可能。
“唐唐,你,就是我的唐唐,唐唐,娘子,为夫有错,你让为夫有机会改,不好么?”
错已铸成,改了,能将失去的再挽回吗?
世上事,最难买的,就是那后悔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第一篇开啦,请走过路过给个收藏!纪实性的故事,不喜欢的话请等待下一篇,很快滴呵呵!
☆、分道
来时结伴去时孤凉。
来时与君同行,去时已成陌路。
来时欢声笑语,去时孤灯与伴。
世上有一种感觉,叫寂寞孤潦。
能够与身长相伴的,永远都只有自己的影子。
唐桃儿小心翼翼的提着裙裾,慢慢踩着自己的影子,手中持着一盏小小的河灯逆着人流而返。
这盏灯原本是要放入河水中去的。
听说在这一晚与心上人一同放灯将一生相随。
所以,她的灯,最终没能够放出去。
身后有一处灼热,一直没有散去,她知道那是谁的目光。
只是告诉自己,不能够再回头。
那不是真实的世界,不属于自己。
脚下是石子路,软缎的鞋子穿着走这样的路,甚是不稳,来的时候是有人一路搀扶着,一路耍宝,如今孤零零回途,便凸显了走路这个艰难的问题。
顾着手顾不到脚,踩中了块石子,脚心一痛,身子向一边歪去。
手忙脚乱的抓着灯,却顾不得后脑勺,只能认命的闭了眼。
却意外的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着芝麻不顾西瓜,灯有脑袋重要么?”
头被稳稳托住,一睁眼,梅夜白的脸正冲着自己笑。
伸手将人扶起,不经意的拍了下衣角,又看了眼已经被踩的面目全非的裙角:“这里的路非常的泥泞,不适合女孩子一个人走,扶着我的胳膊好走些。”
瞧着那伸出来的手臂,唐桃儿犹豫了会。
“怎么,在下这根拐棍不好用么?”
他拍了拍手臂:“结实,干净,有力,还会打弯,可以放心使用!”
不由莞尔:“梅公子原来也是很幽默的呀。”
“哦,怎么,桃儿以为在下不该如此么?”
唐桃儿略略一摇头:“俺以为,你是很严肃的,像个小老头。”吐了下舌,略觉自己敢于这么说一个带领军队的侯爷其实也挺大胆。
不管怎么说,毕竟已经算是一熟人了吧。
梅夜白亦莞尔:“这才像你,不拘谨,活泼而可爱,刚才我还以为你要哭了呢,准备了帕子,倒是有些遗憾没能献得上殷勤令小姐青睐。”
唐桃儿呵呵一笑:“梅公子你说笑话了吧,哪有你献殷勤的份,应该是别人求您的青睐吧。”
梅夜白道:“那,在下可有这份荣幸,得到桃儿的青睐,容许在下送你一程么?”
唐桃儿沉默了下,低头:“俺并不叫桃儿,其实您不必…”
“叫什么,这个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怎么做,你若是喜欢,就叫这个名字又何妨?在下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很很适合你,人面桃花,甜美而可爱。”
脸一红,翻了个白眼:“在公子这都成了个孩子妈了,还可爱么?”
梅夜白眼中一闪:“很抱歉造成了你的困扰,当初确实做得欠缺考虑,还望你原谅。”
唐桃儿撇撇嘴:“考虑?怕是根本没想过吧。”以她对公子的了解,这种张口就来撒谎成性的本事从来都不需要周密的思虑,更何况以前,他根本就不认得她,又谈何怕造成什么后果呢?
梅夜白笑了下:“看来桃儿对公子了解的很深。”
呵呵,是被欺负的很深才是。
“琅邪公子做事,有其狠辣独断的一面,只不过这是对旁人,我与他认得也有些年头,倒是第一次看他对人这么,执着,至少,是头回这么,嗯怨气深重。”梅夜白措辞有些古怪。
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就在不远处,那一眼就看得到的某个妖孽脸蛋阴云密布的站在那里,又不敢走近,眉目紧锁,周身散发出来的怨气,令所有试图靠近去的人悚然规避。
写满了哀怨愤恨恼怒不敢的碎碎念形成一股子低沉的气旋直冲斗霄无声蔓延。
委实,很瘆人。
╭(╯^╰)╮
唐桃儿默默无语收回目光,道:“梅公子与虞公子交情其实很好的吧。”
既然公子一开始就是做戏,既然这场戏,除了她和公子还有夹杂着一个梅夜白,那梅夜白也是在演戏吧。
“我不明白,你们这么争夺得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样究竟是为什么?至于要这样么?”
梅夜白呵呵笑了下,看了眼怨气浓郁的公子,风淡云轻中,倒是多了份揶揄:“这个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既与朝堂上有关,也与我俩脾性有关,总的来说,倒也不是全都是假的,至少与公子在对桃儿的争斗中,并不全是假意。”
“哦?不明白!”
“呵,那儿有马车,你穿的不多,这里晚风大,小心着凉。”
出于好奇,唐桃儿并没有多做思考,反正如今她算得上孤家寡人,走向何方,还有待考虑。
找个地方歇一歇,也是好的。
眼瞅着她与梅夜白相携离去,她不知道有人在身后咬碎了银牙剁碎了一地的碎石。
“梅夜白你个小人本公子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姓虞我发誓!”
阿嚏!
“您没事吧!”乌鸦嘴说到自己,其实也是挺倒霉的。
晚风果然有点凉。
她是没冻着,梅公子这一声喷嚏倒也不可小觑。
梅夜白淡定的用帕子捂了捂鼻子,优雅的收起,淡淡道:“抱歉,大概是某些人惦记我吧。”
一声喷嚏是惦记,两声喷嚏是骂人。
哦“大概是被骂了…”他轻轻道。
“嗯?什么?”没听清的她问道。
“没什么。”风雅如梅夜白,是不会重复背后说三道四的。
“哦,公子刚才说与虞公子是怎么回事?”
“出于制衡的考虑,我与琅邪公子各分南北,与其交好,不如交恶,也是朝堂需要,更是保身之道,这个其实不是什么要紧的,只不过我与他从小各有千秋,自然被人拿来比较,若是说有什么交情,那也是比出来的,确然深厚,倒也算不得很客气。”
看了看唐桃儿不甚了了的表情,梅夜白笑了笑:“这种朝廷和男人的事,你不懂也罢了。”
唐桃儿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又想了想,看看梅夜白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还是忍不住道:“那,糯糯真的是你的儿子?”
梅夜白点头:“这个没做假,确实是,你不觉得他与本公子很像?”
倒是有点,不过圆了点,基于天下父母都溺爱和不甚理智,她吞下了这个话。
小孩子圆点,倒也是挺可爱的。
“那他的母亲呢?”
“一年前病逝了。”说到此,梅夜白的神情,显得黯淡了许多。
“对不起。”
“不要紧,时间久了再没什么人去提起她,有人能提一提,也是好的。”
唐桃儿从这平淡的话中品味出一点浓郁的哀愁,被岁月湮灭的,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汹涌无声的狂潮。
这是一种很深沉的感觉,她觉得不该去触碰。
“那,糯糯的眼睛是怎么了?”
“生糯糯的时候他母亲得了病,所以他生下来就有盲症,虽然求了很多神医,不过要痊愈,还是有些渺茫的。”
哦,好像又问错了,“那个,糯糯好可爱,他会痊愈的,您放心。”
梅夜白收敛起忧伤,弯了下唇角:“糯糯很喜欢你,若是你没事,同我一起去看看他吧,他如今总是念叨你。”
“我也挺喜欢他,他很可爱,只是当初他怎么肯喊俺娘的啊,你和他说了什么了?”
“不需要说什么,你,真的和他母亲很像。”梅夜白的眼神,有些深远,黑浓的如同夜色。
被这么看着突然有些不安,唐桃儿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梅公子,你要不就把俺放在这,俺自己走吧。”
梅夜白一皱眉:“这怎么行?这般黑夜,如今已经离开了人流荒郊野外的多么不便,你一个女孩子如何使得?”
“俺以前就常常这么来去,也没什么不安全的,乞丐谁会惦记?”
“你这身衣衫谁见了也不会不留意,这样吧,无论你多么不愿意见着我与小郡王,这驿站,你还是要去,换一身轻便的衣服,之后,你再决定要怎么做不好么?”
虽然说心里排斥着这个世界的人与物,但是不得不说,梅夜白良好的气度和客气的语气比起虞王孙那样不按牌理出牌的不着调,要有理智和不容拒绝性的多。
所以最后,唐桃儿依然还是坐着马车回到了驿站。
梅夜白很自觉的给唐桃儿单独又安排了一个客房,虽然这样使得那个怨气冲天的执着尾巴又一次将那怨气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