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才知道,小样的这小家伙整个一欺善怕恶的霸王。
可是知道归知道,每回瞧见那双巴巴看着你老实蹲着冲着你轻巧的喵一声的小家伙,还是依旧会心软。
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几日处下来有个根本认知,天下没人比他会装。
可是,她还是没忍心不管。
就好像在瞧见他被袁晨景强迫的刹那,心头涌上的不忍。
虞王孙闻言眼神一闪:“娘子肯帮忙?”
…说后悔行不行?
和这个人在一起,情绪变化,是以刹那来计算单位的。
公子却神情一震,露出几分期待:“为夫好难过。”
看着略带委屈巴巴望着的眼神,默默开始想象二宝当初的行经。
它常常会露出这种亟盼的小眼神将肚皮朝天摊着,希冀她用手,给它揉肚子。
将公子想象成放大版的二宝,别说,那迷醉诱惑的眼神,还挺是那么一回事。
“你要我帮你么?”不是很确定这位的意思,弱弱得问。
公子微愣,随即眼中晶晶发亮:“可以么?”
揉肚子也不是啥大事,给你换药这种体力活都干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点头,对方易发焕然,不过一瞬,却又黯淡:“还是不要了,为夫虽然欣慰,可是不想这样委屈娘子,更不想伤着你,还是算了。”
怪了,揉个肚子哪来那么多问题?委屈?至于么?伤着?太离谱了。
“其实…”唐桃儿摸了摸鼻梁,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也可以不用忍的,不是没别的法子解决的是吧。”
虽然说她没什么记忆,但是春-药,这一档子事,还不至于完全无知。
这种东西,作为一个胭脂楼的短工,没少干过买药这事,楼里头买的药,其中一种,就是这个。
她甚至还知道这玩意分三六九等,楼里头不论男女,没少用过。
“这个不是忍一忍就过的,我可以帮你。”听说忍着,对身体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不好说。
不是没好奇的问过,一起干活的大姐当时的表情很玩味,“姑娘家家你问这个干什么?可别也动什么歪脑子,这可不是好东西,作孽哟。”
问师太,师太一脸震惊拉着她念叨了三天三夜阿弥陀佛清心咒,焚香沐浴诅咒发誓不许她再去胭脂楼干活。
总之总结经验得出结论,□这个东西,十恶不赦伤身伤神。
也不知那林曼妙怎么缺德怎么恨了,要下这玩意。
想想又同情起面前这位,不是被美人下药,就是被男人用强,也实在是不容易的。
公子面露诧然,随即紫涨彤红的脸,星眸闪耀夺目光彩:“娘子愿意?!这,这太委屈娘子了,这可怎么是好?”
…能不能不要用遗憾的口吻却整着一张炯炯有神的神情?这两者,能放在一起的么?
委实不能理解公子如此兴奋为哪般,可是依然道:“是啊,你不是说这里一直走能出去?我这就赶紧出去,你告诉我哪有青楼,我给你找个女人来,这不就解决了?”
一拍掌,这法子怎么这才想到呢,早点多好。
越发觉得英明,高兴道:“夫君你看怎么样?”
…不知是否错觉,屋子里莫名阴冷了几分,瞧向公子,虞王孙垂首漠然。
倒像是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这主意不好么?唐桃儿思考了下,觉得其实挺可行的,便劝道:“夫君是怕来不及?妾身脚力还行,这地方别的不多青楼满大街都有,不愁来不及。”
又想想:“哦,莫不是怕不干净?不怕不怕,妾身懂得,一定托妈妈给你找个干净的处子,您反正钱多,不怕找不到好货色。”听说富贵人家要求多,但凡有些身份去嫖的,都挑的是地地道道干净的姑娘,想来,琅邪公子这种身份,要求一定更高。
对此,她还是比较理解的。
左思右想,她这也算是挺为人着想的面面俱到不是?
那为何这位一点声都不出,气压却越发低沉?
揣摩上意这种事,确实挺不好做的。
满不满意你好歹给句话呀:“夫君觉得怎么样?这事可得赶紧,晚了好的人都被人包了就难办了。”
“娘子这是要让为夫嫖妓么?”虞王孙瞧着她,语气平静。
口吻平淡的近乎没有波澜,没了刚才的跌宕起伏,亦没有什么波澜。
却不知为何,听着让人一颤。
挠挠头,呵呵干笑:“这也是情非得已的嘛。”
“果然娘子是很关心为夫的”听着怎么有点咬牙切齿?
“额呵呵,过奖过奖,应该的应该的…”笑声随着瞥过来一眼,渐渐无声。
难道这法子不好么?
不好也别杀气腾腾行不行?
“娘子还是将为夫绑了吧。”他突然咬了咬牙,额头青筋一跳,啪一声手掌往后一甩。
吓了一跳的唐桃儿面容一白,噤声。
这又怎么了,从认得起,琅邪公子拿腔作调,却是从未这般给过脸色。
她分明好心好意,不喜欢至于这么发火么?
委屈之感油然而生,咬着下唇不做声了。
虞王孙幽幽看着唐桃儿,盯着她的下唇半晌,扭头,道:“墙角那有条铁索,你去拉过来缠住我的手脚。”
平淡无波的语调,扭头不看她的模样,貌似这主还真有几分生气了的味道。
实在是不明白他生个什么气,可是吩咐的,又那么刻板,容不得反抗的味道。
经验教训告诉她,反抗神马的对于琅邪公子,她是找抽,顺从神马的,最明智。
本能遵从,照着所说真摸到钥匙,再摸索的墙角一条儿臂粗的链条,默默走近。
“夫君?”有点讨好的喊。
不管驴子倔是为了毛,顺毛总是没错的。
依旧不抬眼看,伸伸手和脚:“缠起来,紧一些。”
老实照做,硕大的铁链费力的缠绕了几圈:“行了么?”
“再缠。”
继续:“可以了不?”
“再来。”
再继续:“这样呢?”
“不够!”
“这样可以了吧。”
“全缠上别剩!”
绕上最后一圈,看着被缠成麻花的公子,讷讷问:“夫君真的要这么绑?”何苦,她的主意难道不好么?
当然,多少明白这位对自己的主意极其不高兴,她没胆再提。
“去,桌子上有把大锁,锁了,钥匙扔了,别让我看着。”虞王孙看了她一眼,一抹异样的红光掠过双眸。
…捧着锁,打量这把和自己脸一样大的庞大铜锁默然。
要不要这么夸张?
回忆
“锁上!”语气凌厉。
干脆利落一声咔嚓,提着巴掌大的钥匙依言后退了几步。
看着四肢被铁链子交相缠住分别用硕大铜锁锁在地面铆钉扣死处动弹不得的公子,如同一只待宰羔羊。
这样绑着人,好像有些不地道。
“我不想伤你,也不想用娘子的法子,现如今只有这个能助我,你若是瞧着不舒服便外头去待着,过两个时辰再进来解开便好。”
…怎么感觉就好像自己是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要绑人的又不是我,分明是你自己。
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该万分愧疚?
蹲在门外画圈圈,郁闷。
一双冰凉如玉的美目,带着忧郁哀伤的意境,时不时就在脑子里闪现。
不断叩击着某个叫良心的弦。
丝丝缕缕从缝隙里传来的呻吟,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压在肩头。
某个声音在谴责:“你好无情好无情好无情好无情!”
另一个声音在反抗:“这个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又不是不肯帮忙,是他不愿意接受嘛。”
“可是你根本没有用心没有用心!”
啊啊啊,烦死了要不要那么纠结!
易发烦躁,霍地站了起来。
嗖,小凉风飚过,好冷!
这地道到底谁挖的,琅邪阁内,搞这么个地道所为何来?
阴风阵阵,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发出呼呼的怪响。
一个哆嗦,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好歹里头还有个大活人,对吧。
自我建设了一下后,唐桃儿定神推门,堂而皇之又溜了进去。
依然那么冷冷清清一栋空旷,多了的仅仅是一具活色生香的活人。
四仰八叉的被绑在地上,洁白的内衫,细长的躯体,仿佛有种悲凉感。
星星点点仿佛缀着梅花瓣,定睛一瞧,愣了下:“你没事吧!”
刚才还在呻吟,好歹有声响,这一会安静的一动不动。
衣服上还有斑斑血迹。
不会死了吧!
赶紧走近,蹲下身细看。
公子闭着眼,刚才还泛着嫣红的脸异常苍白。
细长的睫毛覆盖着双眼,丝毫不见胸廓起伏。
心里莫名的涌上一丝不安,伸出手去试图凑近鼻梁。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么?”幽幽的一句,吓了她一跳。
“你没事了?”她长舒一口气,骤然松懈,道。
“呵呵,”轻淡的笑,与平日的似乎哪儿不同,睫毛抖了下睁开,一抹暗红,随之闪过。
“也许快死了,也许没事了,谁知道呢。”虞王孙口吻依然还是那么随意。
唐桃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的瞧着他:“你…!”
“吓到了?”虞王孙试图抬手,意识到身体的束缚,颓然一笑:“不用怕,我现在就是想做什么,也伤不到你的。”
唐桃儿愣了会,干脆盘膝坐在对面,定定瞧着对面的那双眼睛:“公子,哦,不,夫君,俺,确实是想要帮你,你能告诉俺,该怎么做?”
虞王孙沉默了一会儿,道:“真的要帮我?”
诚恳的点头。
虞王孙幽幽道:“可是娘子刚才分明提议要让别的女人来碰夫君。”
…责怪,埋怨,委屈的语调,要不要这么委屈?
这也是为你好啊,你都没有损失什么委屈毛?
“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娘子,你我是夫妻吧。”
能说不是么?
算是吧,点头。
“那为何,还要别人?”
嗯?
虞王孙侧过脖子,瘪了下嘴:“为夫说过,自打与娘子成亲,为夫便洁身自好再无他人,如今娘子却宁肯将为夫交给旁人,也不愿…这又岂是在帮我?”
?好像真的很委屈。
“娘子可以大方,为夫却不能,就是死,为夫也不想别人碰,这药,不解也罢。”
⊙﹏⊙b汗,有那么严重么。
瞧着虞王孙扭过头去的后脑勺,唐桃儿皱眉。
沉思,难道真是不应该?
好久,终于迟钝的想到一个结论:莫不是,这个家伙是在责怪她没有亲自上?
呃呃呃,对哦,貌似她是他的娘子。(好家在,闺女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了,两章了,迟钝到这种地步,公子伤身啊!辛苦了!)
作为某人的娘子,在夫君中了所谓春-药这种狗血玩意,理当身先士卒亲自操刀。
可惜她却要去找别的女人来给自己的夫君解决需求。
…好像是有点过了。
终于恍然大悟的唐桃儿又很快陷入另一个纠结。
“那个,你是要俺,帮你解?”
有点别扭。
“为夫不会强人所难,娘子不愿意,用这法子也无所谓,忍过了就过了,忍不过,大不了也就一死嘛。”
…怎么就感觉自己罪大恶极了呢?
铁索移动了几下,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绞在身上的铁链深深勒紧在肌肤上,随着紧绷挣扎而勒出道道血痕。
好像,真的很痛苦。
豁出去了,不就是那个啥么。
拿过钥匙,干脆利落的将硕大铜锁打开。
“娘子,你…”
小心翼翼的将铁链绕开,低着头:“你不是说俺是你娘子么,那,俺帮你解决总可以吧,别这么伤害身体了,憋着总是不好的。”
“…”被解开锁链的公子半晌没动静。
一鼓而上的勇气被无声的沉寂慢慢消弭,最终,低垂的头颅忍不住抬头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冷不丁就撞入一双深邃熠熠的黑眸中。
黑暗,仿佛无声的雍容,单薄的公子,如玉嫣然的脸庞,却如镶嵌苍穹的永恒水晶,在黑暗中闪亮。
通体璞玉的公子,身上最夺目的那双眼,定定瞧着自己,一瞬不瞬。
“…夫君?”被瞧得毛骨悚然,又不知哪儿是不是没做对,小心翼翼问。
虞王孙突然伸出手臂将她双肩固定,身子往上一挺,俯身过来一下子凑近。
一股灼热的,极具压迫性的力量扑面而来。
“别动!”阻止了试图要避开的她,公子的唇,已经毫不犹豫的覆盖了过来。
滚烫的热,一如那个印刻在额头上的吻。
只是如今,却带着一股子戾气,将她的唇瓣含啄在灼热中,反复捻转,直到一种痛楚,慢慢滋生。
原本被公子突然的动作闹懵了的唐桃儿还有些愣愣不知反应,这种痛楚猛得扎了她一下,不由生出一种惧怕,呜呜做声,本能的开始挣扎。
谁知道她越是挣扎,禁锢的力道越是强势,双肩亦被抓捏的疼痛起来。
嘴被封住无法出声,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恐惧夹杂着莫名的一股愤怒逐渐开始叠加,然而此刻,身体完全被掌控,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逐渐增大的力量随着呼吸的粗重平添充满诱惑的力量,与之伴随着的,是一双带着魔力的手,顺势滑下,沿着曲线游走,抚摸,流连,在厮磨间激越出一种魔力,逐渐消磨她的意志,浑身的紧绷随着那只手渐渐发软,松懈,在手下变得无力。
仿佛脱离大脑的臣服,在她模糊的意识中,推拒的反抗被油然而生的欲-望取代,湮灭,眼睁睁瞧着自己内心逐渐产生出一种渴望,渴望被拥抱,抚摸,以及更深的…接触。
这种陌生的渴望越发的增强,一步步蚕食着清晰的思维,公子明亮而魅惑的眼,近在咫尺的凝视,仿佛旋流,将她意识抽离,幻惑,以及引诱向无知的世界。
“乖,不怕,是我,是小九,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谆谆的诱惑,带着致命的吸引,将思绪,推拨向重重帷幕下的曾经。
那被遗忘在彼岸处的曾经。
…才不要你做我娘,不要!
咯咯咯,那你要我做什么?笨蛋!谁让你喊我娘的,一日为娘终身为娘哦,笨蛋!
娘子!我要你做本少的娘子,不准再喊我笨蛋,该死的!
笨蛋笨蛋笨蛋,就是要叫,你个大笨蛋,娘和娘子不是一回事你懂不懂?
谁说我不懂?娘是长辈,娘子就是陪本少睡觉的,你都陪我睡了那么久了,你不是本少的娘子是谁?
放屁,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敢占本姑娘的便宜!
你,你敢说本少爷是癞…!
嘻嘻,你不是么,成天病恹恹的谁要理你,做你的娘子说不定就要守寡了,才不要嘞!
呸,爹爹比我也没好多少吧!
所以呀,等我长大了,我就要求太后去,解除这个婚约,我才不要嫁给你们家的人呢,都是病秧子,不好玩!
你,你…究竟要什么样的人做你的夫君?说出来听听?
…本姑娘的夫君啊,要够强悍,最好是打败天下无敌手,要够聪明,最好谁都骗不了他,要够温柔,我说什么都要遵从,要够体贴,冬天知道给我添衣,夏天知道给我乘凉,要够有钱,但凡我看中的都能眼不眨的买下来,要够…
…天下有这样的男人么?o(╯□╰)o
…有的,一定会有的,天涯海角,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的。
…等我找到了,我会嫁给他,春天去苏堤看风,夏天去南州看花,秋天去昌平看月,冬天去宜山看雪…天下,都在我的脚下,天空,都是我的世界!
这些,这些我也可以啊…
呵呵,等你能活到那一天吧,毛都还没长齐呢你!
…唐桃儿!你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这些污言秽语…
哈哈…乖儿子,等你长齐全了再来管本姑娘吧!…
靡霏的眼眸流露出悠远的怅然,在久远的回忆彼岸叹息:“终于…我已经做到了一切,你,还记得你的承诺么?”
“还在这里等着你,你可还愿意,让我带你…风花雪月…”
湮灭在记忆长河禁闭的回忆,撕裂出一抹冻裂。
“…如果重来,你的选择,会变么?…”
“…如果发现我骗了你,你,还会肯原谅我…?”
“唐唐…承恩…”
硬生生撕扯出的裂痕,伴随着疼痛,裂骨的刺,扎出心湖的泪,一滴晶莹,滴落黑暗,绽开剔透的花,无声砸下。
在他的手心,碎裂成一片,那啪的一声,如同天籁中凄厉的猿啼,让公子怔然。
终于,一切凝集,簇拥进怀里,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
港湾
从沉睡中醒来,愣愣半晌,一时茫然。
…那个啥,好沉重的说。
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躯体,纹丝不动,再推,依然没动静。
“公子?夫君?…醒醒?”
“药解了没?”唯一的记忆,停留在似梦非梦中,好像想起什么,又什么也记不得。
究竟有没有怎么样?她一头雾水。
根据她可怜的经验,这种事之后产生的副作用所谓腰酸背痛腿抽筋,她貌似一概没有,唯一有的是身上那死沉死沉的重压。
推了半天没反应,四周的烛火已经冷却熄灭,更加看不清一切,想要翻动,半天没能成功。
“醒醒啊,喂,你活着不?”好歹给句话。
“…那个,压死了,我喘不过气了!”依然没动静。
“我,可不可以用脚?”
“我可真用了哦…”委实喘不上来了,阿弥陀佛,管他去死吧。
连推带踹,咕咚,总算是把身上重压给推了下去。
擦亮火石,找了个火把好歹点亮,凑近了细看。
惨白如纸的脸,益发衬托黑发乌眉,原本殷红的唇,亦淡无血色。
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没来由心中漏了一拍,难道…
迟钝的记忆突然想起什么。
昏睡前耳边传来的话语。
那重重叹息之后隐约的只字片语:“…终究,还是舍不得,如果,如有有一天,你,也能舍不得么?”
沉重哀怨的语气盘旋在脑海中不去,不由的伸手触碰。
指尖冰凉,无声无息。
难道…
呆呆默然半晌,一咬牙,伸手按住胸口。
听了半晌,终于隐约感到一缕微弱的跃动。
欣喜感,像是一朵花,突然绽开。
可是也就是昙花一现而已。
如今,她又该怎么做?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的黑暗地道中,时不时响起了几声低促的声音。
砰!
“…哎呀,对不起!”
乒!
“…哎呀,头!”
乓!
“…哎呀,脚!”
“操,没事长那么重干什么!…”
鉴于黑暗,覆盖着所有,一切不能拿出来示人的诡诈,无良,负面的东西,都被它吞噬。
阿弥陀佛,看不见为妙,为妙啊!
总之,当一缕光芒在黑暗中重新被瞧见时,地道里发生的一切,无论好坏,咱都不提也罢。
唐桃儿气喘吁吁的半驮半拖着沉重的公子从地道转出来,仰望一轮明月,长吁了一口气。
太,不容易了。真是。
“哎呀怎么才出来,可让我老婆子好等。”
冷不丁一旁冒出个声音吓得她一手软,眼瞅着公子要被扔出去,对方眼疾手快将人接住:“小心那我的少奶奶,这可是你家夫君。”
唐桃儿捧着胸口扑腾的小心肝戚戚焉的瞧着不知那犄角冒出来的胖婶,眼神哀怨。
大晚上黑魆魆的您老这么突然来一下,是个人都要吓死的好不好?
也不知道这个出口到底在什么荒郊野外的,远处蔓延起伏的峰峦静静屹立,时不时几声猿啼如同鬼哭狼嚎。
近处,野荆荒树,枝桠蔽月,清冷的月光亮得发蓝透过叶梢稀稀拉拉洒落,如同一粒粒的珍珠。
偶尔几声夜枭咕咕的叫声意境深远,极其渲染气氛。
荒郊野岭的鬼地方啊。
胖婶扶着公子低头瞧了眼,惊叹:“嗨哟我的天老爷,公子这是怎么了青一块紫一块,好好一张脸被谁折腾的这是?”
闻言唐桃儿眼神飘忽游移:“这个…”
胖婶突然摇头啧啧一叹:“就这点出息!老爷这么英明神武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货呢,笨死了!”
(⊙_⊙)您老这是骂谁呢?
却见胖婶抬头瞄了眼,顺势将人事不省满头是包的公子往她怀里一推,瞧着她忙不迭接手又摇头叹气:“快跟老身来,晚了就迟了。”
唐桃儿一头雾水:“什么迟了?去哪?”
眼见对方不予理睬扭头就走,万般无奈的拔脚跟上。
她可不想被扔在这鸟不拉屎乌龟不生蛋的地方。
问题是身上的负担沉甸甸拖延了她的步子,眼瞅着前头胖婶矫捷的健步,再看看自己凄惶的沉重步履,不由道:“婶子您等等我,好歹把你家公子接过去呗?”
胖婶扭头看了一眼。
“那个,我扶着吧还是。”
继续艰难的扶着沉重的负担困难的跟随着胖婶的步履,一路气喘吁吁累死累活。
到底这是要去哪里?到底还要走多远。
眼瞅着前头的人没有要停下的脚步,唐桃儿狠狠喘了口气。
干脆,把人扔这算了…
仿佛后脑勺有眼,一念方起,胖婶转头朝后看了眼。
…还是算了,继续吧。
冲对方友好的笑了笑,胖婶停下脚步往前一指:“赶紧上船,记得等天亮再出舱,可别乱跑。”
拖着艰难的步伐走近,顺着胖胖的手指往前一瞧。
眼前豁然一片。
山坳下方视野骤然深远辽阔,碧海如墨,蓝天似夜,在千里一线处,交织相连。
有一轮明月半圆非圆,孤悬天际,挥洒银雪点点,烟垄浩淼。
近处,却是旗幡高挂,风桅摇摇,艨艟巨舰雕着狼牙饕餮,威严列守,隐约有潮击舱门的飒飒声。
岸堤右陇,有如长蛇巨龙般的灯火,璀璨明珠般逶迤排列,照的近处堤坝灯火通明。
脚下一片,却隐约在阴暗之处,喧嚣自此,被潮汐声盖过。
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唐桃儿有些讶然:“这是哪儿,下面在做什么?”
“丰陵北郊月牙港。”胖婶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月牙港?唐桃儿倒是知道,这块近海码头是丰陵出海门户,出了月牙湾就是四通八达的海路,北可到狼毒,西可到渤海,往来各国的船只都会在这里交汇。
只是这里是官办码头,又有官府水路营盘把守,寻常百姓是入不得的。
唐桃儿只听过,却也从未来过。
附近百里,都是禁地。
怎么到了这里?
“看见下面那艘蛟头船没,一会你就待在那里面,没有见着太阳千万不要出舱,听明白没?”
唐桃儿狐疑:“为什么要去哪里?这船要去哪里?”
胖婶瞥了眼,道:“公子如今乃朝廷通缉要犯,除了从这里出海去他国外,留在这,可就只能等着被那狗皇帝砍头了,夫人只需一路照看着公子,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来接应。”
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
仿佛一只失了水的鱼,平白张了半天嘴,愣是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好半天,她才寻着一丝声音:“我也得陪着你家公子去?为什么?”
钦犯啊,钦犯啊,她是良民好不?
平生也就偷个馒头撒个小慌神马的,断没那豪勇做与官府作对的买卖。
关键是她什么都不是嘛。
凭什么她要和虞王孙一起逃亡?
虞王孙作奸犯科成钦犯这种事,她一点也不意外,鉴于这种囊括黑白两道如此嚣张的人,有一天会被通缉,照着说书的逻辑,枭雄神马的下场都是差不多的。
但是她可不可以不要一起倒霉?
她就是做了碗泡螺啊,为了这个失身也好,当枪把子也罢,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