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又低了头,表示明白,也没多问,非常识趣,显然这会是个非常懂得办事的人,他可真是捡到了个宝贝,凌风铎满意的笑了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门外迅速闪进来几个黑衣人,头也不抬干净利落的将那具尸体抬起来又迅速离去,另外又走进来几个人,放下一套衣裳,洗漱用具。
沉香虽然用最小的伤口解决了一条人命,手里头的瓦片到底不是利器,扎下去手头带了血,身上也溅到了些,闻着有股子血腥味,回去薛氏势必要担心,正是需要这样换洗一番。
凌风铎没有再和她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沉香也不多言,那些人送了东西立刻又退下去,舱房里头只有她和昏睡的顾鹊儿,沉香迅速洗漱了一番后换了衣衫,等她换好衣裳外头一时热闹了起来。
门被人打开来,外头涌进来几个官差,还有那个在茶楼前和顾鹊儿说话的男子,身边还跟着顾城和另外一个中年妇人,眼见到顾鹊儿顾城赶紧扑过去呼唤,急切摇动着,还是那妇人劝道:“大哥莫急,不是那贼人交代了么,只是下了药给关着等牙人来看货,没什么大碍的,咱还是赶紧把人带回家好生看护些才是。”
一句话提醒了顾城,赶紧抱起女儿,又看到沉香,这才有些诧异道:“人贩子说逮了俩个女孩子,怎么是你呀沉香!”
沉香怯生生道:“在人群里头和鹊儿姐姐碰上了,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被人带到这里,刚醒来就看到叔叔你们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顾城叹了一声道:“唉,差点就出大事了,好在有人报案,今日城里头又查访的严密,不然让这些歹人得了逞可就完了,你没事就好,也莫问了,我会替你和你娘说的,你回家好生歇息就是了!”
沉香乖巧的应了声,跟着顾城一起往外头走,又坐着顾城雇的马车一路赶回了家。
自然这事,有顾城圆谎,薛氏虽然吃惊不小,却也只是多念了声佛,揽着沉香爱抚了半天,怕吓着沉香也没多追问。
柳雪儿和沉香隔着薛氏对看了眼,人多,她也没敢多问。
第三十六回
夜里沉香和柳雪儿服侍薛氏洗漱了后躺下,薛氏让柳雪儿早些歇息,自己又拉着沉香陪着一起睡,一边唏嘘不已:“果然外头不安全,下回还是少去城里头人多的地方,过些日子也该给你准备嫁妆,你这些日子就忙绣些绣工吧!”
沉香弯了下唇角,搂住薛氏道:“娘,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担心了,真要嫁人还不得忙乎一阵子,你一个人忙万一又累出病来岂不是白将养了这些日子,嫂子也有身子,怎么能让她累着,您说是吧!”
薛氏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是娘没用,连累你连个好日子都过不上,娘是不是做错了?当初如果…”她没说完,只是又一次沉默了。
沉香紧了紧母亲的身体,安抚道:“娘,别想有的没的那些个伤神的事情,如今这个日子很好啊,平淡是福不是么?”这样的日子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只是忙碌了一世,最终却以生命告终。
这一世别无所求,但求平凡。
这一个家,苦是苦了点,人与人间却简单真实,有些家长里短的算计,却没有金钱权利的丑陋。
值得她为之努力,尽心维护。
薛氏回搂住女儿,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黯然,又有些欣慰,人生走到她这一步,过往已经无法追悔,能有这样一个女儿,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不想,不想吧,不过还是要小心些,咱家如今日子到底好过了些,就不必总是那么操心,过几日你也是要嫁给小虎,那孩子我看实在,也能干,娘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你过去侍奉好公婆,也别太倔强,万事看开些,娘这里你不必操心!”
薛氏近日有事没事常会叨念上一回,虽然反复便是这些叮咛的话,却令人窝心,有娘关心总是好的,不论走到天涯海角,不论你如何强大,在娘亲这里,最终还是她不放心的孩童。
娘俩个又说了会话,便安置了。
之后几日倒也平淡,不知道顾鹊儿和顾城说过什么,顾城没有来问过详细,但是生活上多有关照,沉香也不去打听,她知道那个男人既然说了会给她摆平,自然也不需要多操心。
柳雪儿那里她也只是私下说了一句话:“事成了!”那雪儿也是个聪明人,早已经明白,一心一意过着日子,也没再多问。
又过了几日,这一天去城里了一趟的柳雪儿却趁着晚饭时间在饭桌上道:“娘,我在城里头碰上锦绣坊的以前认识的同乡,她如今是绣房的管事,看上了小姑子的绣工了,说是想招小姑子去城里头赶几日工,年前她们绣房得了清河路贡织两百件绣工的任务,急着招人呢,工钱是平日的三倍,每月大概有五两银子,共两个月时间,我听着甚是好,不知道娘您看可不可以呢?”
沉香闻言眉头动了动,那一旁的薛氏却是有些犹豫:“这怕是不妥,工钱是很大,可是沉香已经定了在腊月里头办喜事,再去抛头露面怕是说不过去呢!”
沉香看了看柳雪儿,对方朝她微微点头,她放下手里头的碗筷,对着薛氏道:“娘,不是说好了么,让我也一块忙,我这还没嫁人呢,自然该为家里头尽一份力,这么好的事岂能放过,也就几日,反正离腊月还早着呢!”
“不行,女孩家嫁人最要紧,再多钱也比不上夫家重要,若是让小虎家知道你这快嫁人了还出去讨生活会怎么想呢,不行!”薛氏难得如此固执,眼里头透着不容反驳的坚持。
沉香和柳雪儿互相看了看,没做声。
第二日,村里头便来了个二十几的女人,精短身材,模样利落,直接上了薛氏家的门,柳雪儿和沉香将她迎进门,她便径直说明了来意道:“我说曲家婶子,我便是雪儿姑娘的老乡,昨日看着你家闺女的绣活很是满意,我们东家也是这般心思,我想雪儿也和您说了咱们如今的麻烦事,朝廷给的任务不完成就要掉脑袋,不然也不会如此急切,如今这期限也就俩个多月了,绣活还只完成了一小半,如今咱也不求能让上头赏赐,但求没个过错,您老是菩萨心肠,行行好让姑娘去咱那里帮个忙,回头工钱还可以再多给!”
对方言辞恳切,态度又和气,薛氏心肠软,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可是心下又不愿意,一时没了声音。
对方又道:“我知道婶子这是担心闺女在城里头没人照顾,您老放心,东家说了,一应绣工只要能在日期内赶工出来完成这一次任务,一切日常生活俱都有人伺候着,每三个做工的有一个丫头一个妈子照应,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有医官给看顾,您还有什么不放心?”
薛氏看了看沉香,虽然心中还是不愿意,但是自己口拙,一时也没法子对这么个热心的人说出去拒绝的话来。
沉香走上几步挽住了薛氏,轻声道:“娘,许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小虎哥家不会为难,大不了下回进门前我把这几日赚的留一半给带过去便是,他家哪会和钱过不去?”
薛氏暗暗瞪了眼:“口没遮拦乱说话,被罗婶子听到了可要不高心了,哪能这么说自己婆婆家!”
沉香刚要再说,外头又有人敲门,可巧,还正是罗小虎娘来串门了。
一进门便有些纳闷:“哎,这是有客那,来的不巧啊!”
柳雪儿一笑,扶着大了的肚子上去道:“婶娘来的巧才是,正有事要和您商量呢!”说着便把进城的事和她说了一通,罗小虎娘听完了一拍大腿道:“这是好事,我说大牛媳妇啊,快别拦着,天掉大馅饼的事不干不是傻子么,让姑娘去吧!”
薛氏笑道:“嫂子大方,可是这规矩还是要讲的,出嫁前闺女出远门可说不过去,在家侯着才是正理不是?回头让村里人背后嚼舌根可对不起嫂子您了!”
罗小虎娘嘿嘿一笑道:“咱们这种人家还讲这规矩?我说大牛媳妇,你是读过书的就是想的太多,乡下人家可没那么些规矩,过日子才是实在的,有钱不赚那是傻子,回头过日子还不得操持这个那个的?我若是真要讲规矩,上回死也不会让小虎他俩父子出去下海了,瞧上回闹得,唉,好在如今他倒是找到更好的活计了,也算是让我放心,亲家啊,你呀有这么个懂事的闺女也是有福气的,人家看上沉香也说明她能干,我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又怎么会为这个为难这么好的媳妇呢!”
被罗小虎娘这么一说,薛氏再无理由阻拦,只得点头答应了,看事情办妥了,那来人放下一些烧鹅酒水说是东家给的一点点小礼,说定了明日来接人,过俩个月再送回来。
晚上薛氏忙活了半天给整理了一通包袱,似乎想为沉香带上所有的东西,一旁看着的沉香笑道:“娘,也就没几日,你这是忙乎什么呢,人家不是说了么,什么都不用带,都有给置备着,您别忙了,睡吧!”
薛氏忙碌的身子停下来,想了想也觉自己瞎忙乎,坐下来看看摊出来的衣衫,又叹口气道:“你这几件衣服太素净了,是娘疏忽,赶明儿给你去扯块好布来做几身鲜亮些的才是。”
沉香道:“娘,你这又想的哪一出了,没事做什么新衣裳,这些不都还是好好地么?”
薛氏拉过沉香的手,细细抚摸了下,今日说到去绣房,她才想起来细瞧自己女儿的手,这手有些粗糙,断不是一个绣工该有的,说起来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就是这个女儿,小小年纪托起家里头重担,若是原本,这该是一双细滑的手,该在华堂里头绣花弹琴才是。
若非自己的执拗,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可如今受苦的却是女儿。
想了想终究有些不是滋味,每每想起就有些心结,可是回头又不可能,总归是让她难以释怀。
沉香看着薛氏抚摸自己的手心不做声,滑下坐着的身子蹲在薛氏面前,仰头看了看薛氏:“娘,大夫说过了,你的病一半是思虑过甚,你该放宽心才是,否则日后女儿嫁出去也不放心的。”
薛氏低下头额头抵住了沉香,每回她有心事这个女儿便会来安慰,不得不说有个女儿是窝心的,她当初拼了命要救沉香是没错的,只是又有些难过到底她也留不了多久了。
只求这些日子好好对待女儿,只求日后女儿能够幸福。
第二日沉香便动身进城,薛氏和柳雪儿早早起来给送行,趁空沉香找了个机会私底下和柳雪儿道:“娘就托付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她。”
柳雪儿点头应道:“放心,照顾婆婆乃是我本分。”
沉香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哥哥日后若是未必做得了官,嫂子你会如何?”
柳雪儿一愣,看了看沉香,道:“小姑可是还不放心我?”
沉香道:“不,只是问问而已,你若不想回答,算我没说!”
说完便要走,柳雪儿在她身后唤了一声:“沉香!”看她回转头来看她,又道:“这个家日后便是雪儿自己的家,无论会如何!”
海边小村里常有的风呼呼吹过来,拨拉起迎风而立的柳雪儿衣角,衬托着她弱如拂柳的身子看上去摇曳而动,却终无法折弯,沉香微微点了下头,柳雪儿犹豫了下,又低声叮咛了句:“小姑,你多保重,公子行事狠辣,你要多加小心!”
“嗯!”沉香几不可闻的应了声,再一次回转身,挺了挺背脊上了来接她的驴车。
第三十七回
接着沉香的驴车一路过了摆渡的大船上了岸又平稳的赶着进了城,那头拉车的毛驴走得很是稳重,车头铃铛一路发出清脆的铃声,走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在那条熟悉的猫眼巷后弄堂口前停了下来。
赶车的伙计说了声“到了”,掀开帘子让沉香自己下了车,又跳上车一路摇晃着走了。
沉香走到来过几次的门前,仰头看了看高大的粉墙上冒出来的几支硕大的榕树桠,上头垂下几条干枯的菟丝条,轻吸了口气,敲门。
开门的依然是上一回那个叫阿虎的大姐,这一回她开了门后细细打量了番沉香,才道:“四嬷嬷说有人来做工,可是你?”
沉香默然点了点头,对方黝黑的脸上有些迷惑:“我怎么好像见过你啊,你叫什么?”
“沉香!”
“喔!”阿虎似是而非的应了下,还在那里纠结,后头有人道:“阿虎,人是不是来了?嬷嬷问呢!”
阿虎哎了声,赶紧将门打开:“进来吧!”
里头有个身着青棉布袄子的婆子上来道:“嬷嬷催问了几回了,阿虎你在门口磨叽什么呢?”
阿虎白了对方一眼道:“催啥哟,人不是才来!”
婆子一伸手撮了阿虎额头一下:“你还说,还不快去浆洗布去,姐儿几个等着用呢,还有灶房里头缸水都干了,还不赶紧去卖担回来!”
一边说一边又打量了下沉香,没啥表情道:“你,跟我来!”
沉香应了跟在那婆子后头走,耳边飘过来几句阿虎的嘟囔:“神气什么,还不是一样干粗活的,哼!”
头前那婆子也不知道听到没有,依然一脸木然,领着沉香弯过几道长廊,前头便豁然开朗起来,原来这地方不止是幽静的院子,也有铺张奢华的一处,只见一片正面两间阔三层高的屋子,外头香气袭人载满了奇花异草的,房屋临着一片养着锦鲤的池水前头,正前方就是大门口,隔着道影壁,很显然这边是临街的正门口。
整栋屋子雕梁画栋,油漆彩绘,栋宇光鲜,极有气势,门前一排挂着红纱栀子灯,彩绸儿凌风飞舞。
此刻乃是上午时分,楼前鲜有人迹,不过几个帮闲的和婆子在那里忙活,擦拭装点着门前装饰。
沉香跟着婆子往屋里头走,进了大堂便是一个通顶的大厅,四周有旋梯,正中藻井下挂着大红彩缎,四壁皆有铜吊灯,儿臂粗的红烛插在上方,积累着厚厚的烛泪。
有不少人拿着鸡毛掸子在不断的拂尘,看到领着沉香的婆子有个女人打招呼道:“巧姐,您这是又领了什么人来了?”
被称巧姐的婆子瞥了眼对方,冷道:“去去去,打听什么,回头让嬷嬷知道了又找骂!”
那女人斜了眼沉香,道:“不就是招人么,哎哎哎,我说,可是给大小姐招人伺候呢?上回小红不是想着爬上大官人的床给打了个半死,她那块缺人很久了,不过二小姐去了后几个后来的小姐局也多了,怕是也要人呢!”
巧姐瞪了她一眼:“我说翠娘,你怎么老是改不了你这嘴碎的毛病,问东问西的,做好自己的活计,回头又要挨罚!”
说完伸手一拉沉香,道:“跟我上楼!”
沉香也没出声,老实由她拉着上楼,顺势瞥了眼下方,那翠娘还在仰望着,眼里头有羡慕,也有不甘心。
巧姐带着沉香直达三楼进了个屋子,里头布置的倒也精致,临窗下一个斜榻上歪着柳四嬷,正自在抽她的水烟袋,看到人进来,挥挥手让巧姐下去,那巧姐也没多话,低头倒退着走了出去,顺带将门关了。
屋子里分外安静,巧姐出去了后那柳四嬷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低头抽烟,玳瑁烟枪里头时不时冒出袅袅的白烟,如同一团迷雾,将这个看上去颇精明又富态的妈妈神态笼罩在一团烟尘里。
沉香也是沉得住气,眼观鼻鼻观心对着敛着眼神安静的站着。
“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冷不丁那柳四嬷问道。
沉香老实回答:“曲沉香,今年十四。”
“知道让你干什么来么?”
“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吩咐了听任差遣!”
柳四嬷在桌角磕了磕烟管,懒懒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该知道,做什么还用多说么?”
沉香抬起头:“这地方大,自然事也多,沉香初来乍到,确实并不确定要做什么,嬷嬷尽管吩咐,既然沉香应了,自然会尽力的!”
沉香一边说一边看向对方,正对着对方那双镶嵌在白净的脸上黑沉沉的眼珠子,她也不避闪,直愣愣看着,不卑不亢。
倒是个有气性的,这般年纪,有这份气度却是第一次看到,柳四嬷有些明白为何温语山离开前再三拜托自己好歹照顾着些这个即将要到来的孩子,那一双眼,太过沉静,静得让人想要探究,里头到底有些什么。
她和这里她阅过的每一个女孩子都不尽相同,她本想着吓唬吓唬她,却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应。
这孩子一点也不惧怕,可能的命运。
“嬷嬷,嬷嬷,开门!”外头这时候有个孩子叫唤起来,一边拍着门,柳四嬷看了眼沉香,道:“去开门吧!”
沉香过去将门一开,一个滴流滚圆的脑袋先是晃了晃,圆鼓鼓身子便撞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喊:“嬷嬷嬷嬷!”
然后脑袋一仰:“哦,不是嬷嬷哦,呀,是大姐姐,大姐姐你是来看团儿的么?”
沉香扶住了柳团儿依靠过来有些沉甸甸的身子,又侧头看了眼柳四嬷,妇人已经从歪着的榻上站起来,脸上带着宠溺的笑,过来拉过柳团儿,笑道:“团儿可是喜欢这个姐姐!”
柳团儿偎进她怀里,用力点点头道:“这个姐姐会做好玩的,团儿喜欢!她能陪我玩么,细君姐姐总是好忙哦,没空陪团儿。”
“团儿,又撒娇了,快别累着嬷嬷!”随着柳团儿话音落下,门口又来了个人,一边走进来一边道,沉香在旁边看的清楚,正是那位花魁女子柳细君。
沉香看向柳细君,对方也看了过来,只是略瞥了眼,又收回眼去招呼柳团儿,身形柔软而形如流水般移近柳四嬷,香氛杳然笑道:“团儿,来,嬷嬷可忙着呢,你莫一大早便闹着她。”
说完,又抬头和柳四嬷打了声招呼:“妈妈今儿个起得好早,怎么不多睡会!”
柳四嬷磕了磕烟斗:“人上了年岁便睡眠少了,正好今日公子吩咐过的人要来,这便早些起来,你也过来和沉香见个面,日后她便跟在你身边,负责看顾着团儿,也好减轻些你的负累!”
柳细君半搂着团儿,一脸讶异:“嬷嬷说的是这位?公子怎么会挑了这么个人来?难不成这个小丫头能照顾的了孩子,还是回了公子吧,细君一个人能看顾得了团儿的!”
柳四嬷神色淡然道:“公子决定的事,你何曾见过可以说变就变的?前些日子也是你疏忽了,不然团儿也不必受这苦。”
“…”柳细君咧了下嘴角,泛起一丝不深的笑意,摸了摸柳团儿的头:“细君只是有些舍不得团儿。”
柳四嬷道:“公子还是看重你的,这回吩咐的事,你做好了便是,公子那里老身会多说些好的,别想不该想的,你该比栖栖要聪慧,不用嬷嬷多说吧!”
柳细君嗯了声,道:“细君自然明白的,这不来和嬷嬷打声招呼,也是想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妹妹,好日后有个照应。”
“团儿还是在你那屋,不过让沉香看顾你也好腾出手来应酬点局的事,好了不早了你带沉香去后头熟悉熟悉,一会夫子也该来了,晚上叫局的票子也都送过来了,你还有得忙呢!”柳四嬷看柳细君乖巧应了,露出满意的表情,又转向沉香:“你这几日便去和细君住一块,不过团儿由你看护,要是这孩子有什么意外可得由你负责,知道了么?”
说穿了这便是要她做个孩子保姆,看来那凌风铎没和她开玩笑,沉香看看团儿,小家伙倒是挺开心,离开柳细君的怀抱过来用肉肉的手拉住沉香道:“大姐姐你以后都会陪着团儿了么?”
沉香点了点头,冲她笑了笑。
柳四嬷在她身后道:“团儿这些日子不是老是念叨这个姐姐么,这便让她陪着你,你可答应了嬷嬷有人陪着便好好上课,夫子那儿不可以再淘气,可做得到?”
团儿扬起圆乎乎脸蛋,乖乖应道:“好!”
“哎,这才乖!”柳四嬷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亲切的蹲下身抱住团儿的脸蛋啄了口,又对柳细君道:“去吧。”
柳细君点点头,想去拉柳团儿,眼看孩子和沉香颇为亲近,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睨了眼沉香:“你跟我来吧!”
沉香拉着柳团儿跟着柳细君又出了这个阁子,重新绕过花园,来到前些日子沉香曾经进过的那一处独门院子。
屋里头陈设倒是没变化,只是没了那个充满香味的炭盆,燃着的是无味的无烟炭火盆,这玩意挺金贵,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这也看出这是一等□的待遇。
进了屋子柳细君拿起个橘皮洒在鎏金铜盆上,屋子里泛起了点橘皮香味,她又让在站在门口的一个十一二的丫头过来打了几下手势,这才又对柳团儿道:“一会先生要来,你去和小梅换一身衣服,吃些果点,姐姐和沉香说一会话,再让她去陪你好么?”
柳团儿点头答应了,换手拉着小梅下去了,柳细君看团儿离开,这才转身对着沉香,轻轻笑了下,道:“妹妹叫沉香?”
沉香点点头,她又细细看了看沉香,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你给公子出了些主意,公子听了?”
“只是一些不起眼的,让小姐你笑话了!”沉香答道,柳细君从出现起,便对自己有股子敌意,这源自于什么她多少有些明白,但是这里头的详细原因她还不够清楚,最好是不变应万变先看清楚再说。
面对沉香的风淡云轻,柳细君有点找不到力的感觉,出于对公子的忌惮,也不好过于发难,想了想,她突然又道:“我那雪儿妹妹最近可还好么?”
第三十八回
沉香看看柳细君,对方风淡云轻般得微笑着,这个女人并非绝美的那种,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暗含风情,以沉香深厚的经验看,是个被□的极其优秀的人物。
即便拥有多少恶意,你也无法从她眼中看得出来。
她回了个同样清淡的微笑,道:“谢谢姐姐关心,嫂子很好,她托我给您带问候呢!”
柳细君似乎一愣,很快又笑道:“也是,如今她无事一身轻,倒也逍遥,实在是令我羡慕,公子一向不喜欢人背叛,她可是破例了。”
沉香没回答,只是客客气气微笑,对于她来说,维系一张脸上虚假而不露破绽的微笑并非难事,那是曾经做过一辈子的事情。
柳细君看沉香小小年纪似乎看不出一丝破绽,有一点点懊恼,不由得道:“其实也是,妹妹日后若是能帮助公子做大事,想来这一回人情公子也是肯给的。妹妹可要慎重些行事,公子一向恩怨分明,记性极佳,若是日后做不好,可得连我那雪儿妹妹的事都要记在妹妹你头上了!”
沉香默然,看看柳细君,后者说完脸上露出一抹懊悔,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我娘说,自古以来过日子捉鱼打虎,各凭本事,若是真成不了事也是自己的命,跟何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怪不得旁人不是?”
柳细君无论如何想不到一个小姑娘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又被沉香突然看过来的那抹微笑笑得心中一凌,也不知为何,这抹微笑似曾相识,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沉香见对方被自己震住,倒也没继续为难,只是道:“我该去看看团儿,不打搅您了!”说完便转身离去,柳细君看着沉香在视线里消失不见,这才感到一股子无形的压力骤然而来却骤然而去,不由长吐了口气。
“大小姐可是要先梳洗,还是要垫一点肚子?”屋外头干活的大姐和一个姨娘提着水端着放置一碗清淡小粥的盘子陆续走进来,看柳细君站在屋子里头便问道。
柳细君这才梦醒,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一甩道:“给我梳洗,今晚上可有贵客要来,姨娘你一会给我打个热水我要袍花澡,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诚如曲沉香那个小姑娘而言,在这里都是各凭本事,若想不被淘汰,总要奋力才是,她堂堂一个花魁,又岂能输?
曲沉香离开正屋,进了东厢房,问了人知道柳团儿便是住在这里,她推开屋门进去,正好看到换洗一新的柳团儿顶着个俩个包子头坐在那里摆弄一个木制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