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还有不少排军带着藤棍呵斥开道,拦阻着有些想挤过来看热闹的,人群里头不少人围观过来指着这边纷纷带着几许羡慕,几许崇敬。言辞里头议论纷纷,无非便是对苏家这个家族如今的兴盛和以往事迹的追忆。
说起来,苏家算得上是这大宣朝东南半壁的拔尖人家,海寇闻风丧胆的一门忠烈,如今也还有不少人对苏家感恩戴德,尽管少了位大将军,苏家在这沿海一带仍然地位尊崇,多少人因为苏家受益,自然也对这个家族充满敬重。
沉香坐着的茶摊前立刻涌上来不少人,沉香顿时觉得有些气闷,她站起身想要退到角落去,等过了车马便可以回去,这时候和她邻座的顾鹊儿几个也站起身来,从人群里头探头探脑的,一时看不清楚前面,又想拨开人往前头挤。
沉香瞥了眼几个人,眼睛一转,无意间瞥到个奇怪的人,脸上的表情似曾相识,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去张望,而是直朝着几个少年这边挤了过来。
她眯了眯眼,突然一股子异样从心底透出来,那表情,是杀意!也不知道是身体先做出了反应还是大脑本能的指挥,她突然奋力往前头一挤,拽住了还在往前的顾鹊儿一把往后头扯。
顾鹊儿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回头破口骂道:“谁啊,做什么!”
一看是沉香,正要发作,沉香却没容她开口,拉着她就往后退,顾鹊儿再要发火,却看到一个人往她身边的丁虫儿这一撞,那丁虫儿本是一脸笑意,突然就凝住了。
紧接着对方脸一转,一双恶狠狠的眼珠子突然就朝向了她,狰狞的刀疤如同一条蜈蚣,凝滞在他右脸颊上,令整个人看起来凶恶之极。
顾鹊儿要发作的话顿时被噎在了咽喉处。
顾鹊儿被这个可怕的人盯着,然后就看到混乱中丁虫儿突然身子一歪往一边倒去,赫然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灰色的麻衣上渗出一股血红。
没等她尖叫出声,沉香扯着她就往后挤:“快走!”
那人眼看着俩个小姑娘拼命往人群涌来的方向挤过去,一旁跟着顾鹊儿的那个男子被人群不知道挤到了哪里,他一沉吟,朝着俩个女孩子方向追去。
人群潮涌一般,强大的力量推搡着使得沉香拉着顾鹊儿逆流而行极其困难,沉香此刻也顾不得矜持,死命推着人群挤开一条缝隙,左冲右突的好半天挤到一个角落,还不等她们喘口气,兜头便是一阵凉风,这一回沉香再来不及躲闪,脑后一冷,眼前一下子黑了下来。
追赶上来的男人四下看了看,将俩个小姑娘的身子一左一右一夹,再抬头环视一番,所有人都在往前注视,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他趁势转手成刀就要劈下去,只听到一声大喝:“有刺客,保护将军!”
只看到人群里头兀然窜出数十条黑影,背靠着暮色挥舞着手里头寒光四溢的刀剑骤然向街心刺去,人群顿时大乱,那汹涌人潮突然就向这一方退来。
男子眼见得再不退便来不及了,不得不放弃杀人,夹住俩个女孩子一转身窜进了身边一条小巷子。
这时候街心已经刀光剑影,这突然冒出来的黑衣杀手与苏家家丁和军牢们打成一团,苏家乃是武将世家,自然家丁个个有些身手,绝非等闲,平日这刺客也从来没少遇到过,一时间那十几个刺客完全进不了几顶轿子的身旁。
眼见得一时得不到手,随着缠斗中有人弓背折腰骤然从怀里头掏出几杆怪模怪样的弩弓来,对着那中心轿子便是一发而射。
只见那发射出去的箭只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头前冒着火星子,嗖嗖嗖亟亟朝着几顶轿子射去,护卫着轿子的家丁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躲避,眼见便要被穿心而过,一旦射中,那轿子势必燃起。
苏劲柏老远看到,可是被几个黑衣人缠住了远救不得,不由急红了眼,怒喝:“祖母!”
这时候跟在他身旁那位公子哥一刀已经劈开身边黑衣之人,纵起身子往那一处飞去,手中挥刀就挡,当当当几声半空之中将带着火星的箭只砍断半空,还不及收身,突然又从另一处飞出数枚长箭来,鸣嘀锐响,来自数个方向又激射过来。
来人顾得左右,却顾不得上下,半空中身形不稳,再无法兼顾。
说时迟那时快,就看到西南方向有个人影嗖一声如同一支利箭,迅雷之势射到轿子前,手中挥刀如风,旋舞起来,刀如风转,油泼不进水滴不穿,那带着火苗的箭只生生被挡了下来,横七竖八的弹射向四方,跌落在地。
紧接着不远处一群衙差带着身穿甲胄的卫所士兵急奔而来,这时候那群黑衣人里头突然呼啸一声刹那间退了个干净,只是余下了几具尸体。
苏劲柏顾不得追赶,和那一个公子哥一起扑了过去,扶住那顶大轿子齐声问道:“祖母,您老受惊了,可有伤着?”
轿子帘一掀,探出个雪鬓如云,神态威严的老太太,一丝不苟的发髻没有一点凌乱,看了眼苏劲柏,顿了下手里头一根盘云龙头拐棍,冷声道:“慌什么,不过是些宵小之辈,能如何?还不快谢谢人家壮士,这么大了还这般轻重不分!”
苏劲柏被这么一喝,心中一凌,这才注意到帮了自家大忙的人,眼看是个陌生的大汉,身材魁梧,面盘方正,便拱手道:“蒙义士援手,苏家感激不尽,请移驾到舍下一座,容在下摆酒多谢壮士。”
那大汉斜眼朝沉香几个刚消失的小弄口看了看,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神色略略放松,这才拱手道:“小苏将军不必客气,在下不过是曾经受过苏将军恩惠,聊表报恩而已,酒就不必了,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说完也不待苏劲柏再挽留,一抬脚转身便走,几步便融入了人群,苏劲柏眼看喊不及,也只得作罢,倒是又朝后头几顶轿子看了看,问几个仆妇道:“奶奶小姐们可有受惊的?”
那跟着大轿子最近一顶暖轿珠帘轻动,一双曼妙的手伸了出来,珠帘半掩着脸庞,婉转悦耳的声音道:“小叔,这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苏劲柏刚要开口,另一位已然道:“嫂嫂受惊了,有些鼠辈趁火打劫而已,没什么大事!”
一旁那老太太又顿了下手里头沉重的大拐棍:“好了,事情既然完了赶紧回府,还这么愣着在大街上成何体统!劲柏劲柳,还不快走?”
说完便甩下轿帘,又在里头“夺”地敲了声:“起轿,回府!”
俩个少年闻言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互相看了眼,苏劲柏扬起那张公子哥的俊脸,带着半分不屑,几分冷然,几分威严冲着赶过来的军士吩咐了几句,又让人收拾了街头尸体,再一次喝军开道。
自己冲另一个道:“上马吧,仔细些别又顾头不顾尾的!”。
苏劲柳拢了下眉头,又看看四周,到底忍住了,上了马跟上队伍走了。
第三十四回
蒙州城外,有很多的河道,近海的水在城外形成清河两路最大的河流清河江,再分成几股小河道,许多河道黄沙淤积,没什么人烟。
城北外八九里地茅山河上有座艄公桥,河面不宽,烟水迷离的清秋夜晚,颇有些凄凉,沿着这条河道往西,是人烟稀少的荒地,对岸有几座沙洲,在朦胧的夜色里头如同几只蛰伏的野兽,黑魆魆卧在四周,中间有条狭长的淤沙河道,行不了大船,但是小船走出去便可以进入清河江,然后入海。
一条狭长的舫船此刻就横在河面上,甲板上空荡无人,方正的船舱里头一豆昏暗的烛火随着船舱的摇晃而明灭晃动,也晃动着三个长短不一的人影,一个坐着,另外两个则如同货物一般被扔在一旁。
那坐着的人影在灯光下露出一张穷凶极恶的脸庞,粗犷的卧蚕眉下有一双充满杀戮的眼睛,蜈蚣般的伤疤形成一道狞笑,让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更显凶悍。
他正不耐的在舱里头唯一的方桌前拔拉几颗炒豆子,一只手玩弄着一把尖角弯刀,时不时在手里头转悠着。
这时候舱门吱呀一声开了,笃一下大汉手起刀飞,堪堪擦着来人面颊飞过,钉在门板上:“怎么那么晚才来,老子等了那么久,耍老子玩是不是?”
对方一缩脖子,畏着身子进来,凑近了油灯看,是个形容猥琐的小个子家伙,对着大汉谄媚着笑道:“城野先生莫怪,这也是因为今日这么一闹腾,龙山所云梦台两个营都出动了人巡查,要不是路熟悉,我这也没法子跑过来,实在是查得严了些,请您见谅!”
“苏家那些个人有察觉么?”
“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帖的很,大先生一石三鸟之计端的是妙得很,那小子不会知道给人利用了,抛出去的饵也有人接手了,要除的人么,也除了,此刻不过是找人来巡防一番做做样子给家里头老人看的,查是查得严,却是不细,自然还以为是混混而已,不然我也没法子溜过来。”
那小个子男人说完又看了眼地上俩个,道:“这怎么还带了尾巴了?您这是要…?”
那大汉道:“他妈的还说呢,要不是你几个说话不小心,怎么会被人偷听了去,害的老子巴巴赶过去灭口,一时忙乱,下不了手只好拖回来!”
小个子哎了声,点头哈腰着道:“那个是小的一时不慎,先生厉害,这就给都逮回来了么?要不就这里灭了?反正一会您就要走了,丢海里头方便些!”
大汉嗤了一声,看了眼地上俩个,咧开嘴笑了下,那一笑扯动了脸上的刀疤颇有些瘆人:“老子忙活这么一阵,怎么的也得弄些甜头回去,好久没尝尝花姑娘味道了,一会带回去开开荤。”
“也是也是,城野先生忙乎了大半日的,是该如此!”那男人连声应和了:“这是那笔雇佣人的佣金,请您带去孝敬大先生,我这就不打搅您了,西路和东路的人都已经发了信号,全都已经各自安全撤出去了,您也早些走吧!”
城野接过那男子递过来的一叠票子,啪一声弹了弹,不由又是一阵狞笑:“果然是个败家玩意,日后大宣靠这么些个人,老子怕是要纵横东南也没人拦得住了,呵呵!”
那男子闻言也赶紧附和了几声,这才又告辞要走,临走瞥了眼角落俩个女孩子,道:“先生可得小心些,最近朝廷派了暗使,在这一带明察暗访,至今大先生都没能够肯定何路人马,吩咐过咱们得小心行事,上回老大给人差点灭了便是个警告,您可别这节骨眼上捅篓子!”
疤脸大汉眼一瞪:“啰嗦什么,还不快滚,就会唧唧歪歪学大先生假斯文,你们大宣人就是啰嗦!”
那男子见大汉要发威,一瑟缩不敢再多话,哧溜一声出了舱门,顺手便将门给关了。
大汉见人走了,啐了口唾沫在地上:“呸,一群胆小鬼!”眼光一转,便看到被他扔在一旁的俩个女孩中的一个已经醒了过来,正在摸索着另一个的眼睛,翻了翻对方眼皮,仿佛松了口气。
那疤脸男人看了会儿对方,如同看一只待宰羔羊,森森然道:“小姑娘,你在干什么呢?”
沉香从朦胧中醒过来便感到身下一阵摇晃,脑子里一下子掠过昏倒前的一切,身子有些软,脑后还生生疼,显然是被人砸昏了,又下过什么药以便防止自己叫喊挣扎,所以一来她为了弄清楚处境,二来要弄清敌人的境况,便没立刻动弹,只是闭着眼听了会动静。
等明白自己还在蒙州城附近,但是很快便有可能被送出海,便有些着急,若是无法脱险一旦被带出去,不论是什么情况都于己不利。
自己一个人脱身她还有些把握,只是身边还有个顾鹊儿,便有些麻烦,若是撇了她回去自然省事,只是她需要顾鹊儿的爹顾城对薛氏日后的照顾,她要这份人情。
她默默等待了会,等那另一个人离开后,身上的不适也开始有所减轻,这才睁开眼去摸索顾鹊儿,探看了下她的脉搏,又看了看瞳孔,确定了下她只是昏睡,并无大碍,这才有些放心。
正在忙碌,那男子突然走近声来问了句,看着她的表情如同草芥,很显然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你要把我们怎么样?”沉香微微仰着头,又垂下眼帘,言语有些轻颤,似乎很是惧怕的样子,被遮掩起来的眼神却如同一把刀子,细腻的打量着对方身形高矮,步履轻重,借此来判断这个人武功如何,根基深浅。
一个人走路的样子,习惯,气息,都是习以为常的本能,也是最能够暴露本能的地方。
这个人体格非常强壮,以今日几次见面行事和如今说话气息脚步轻重来判断,有些功夫,非为高手,但是外家功夫很足,铜头铁臂的,蛮横而且狠辣。
“小姑娘,一会老老实实待着别乱动,乖乖听话,就有你好处,不然要你小命懂不懂?”对方冷冷道,带着狠毒的语气,心里头却有些诧然,这丫头看着青涩的很,比起另外一个明显不够看的,本打算到了空阔处直接扔了算了,那个桃红衣衫的小姑娘有些姿色带回去享受享受,不曾想这会便醒过来一个,却又没哭闹,也不见惊慌。
倒省了他发火,却又不得不提醒,要是她敢哭一声,立马毙了这丫头。
“我,我的朋友怎么了?她还好么?”
“不过是喂了点药,你要是敢闹,也喂你点,然后扔进海里头喂鱼!”虽然身边并没剩下药了,只是这威胁么还是要的,一个小丫头自然不懂辨别,唬得住便行。
沉香闻声瑟缩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又道:“能给点水喝么,我,我口渴的很!”
男人嗤一声笑,一拍身边的酒坛子道:“没有,就是有酒而已,要喝不?”
面对男人略带嘲讽的话,沉香却只是小小默然了一会便道:“行,也行啊,我渴死了,求你让我喝点吧!”
刀疤男子沉吟了下,想想无妨,便捞着酒坛子咚一声砸在沉香面前地上,道:“有本事就喝吧,嘿嘿!”
沉香并不理睬对方那猥琐的狞笑,探出身子伸出手费力的拉过酒坛子,挪近了身子举起来张口喝了下,啧啧咋了咋嘴巴,一下子抱起来咕咚咕咚几口,那嘴巴小坛子口大,酒顺着她口边流淌下来,大半滴在了外头,浸湿了她的袍子。
等她几口囫囵吞下再放下酒,便发出一阵颇为满足的叹息来,眼波轻转,一眨一眨的盯着男子,舔了舔唇角,怯怯羞涩又带着有些个满足的道:“谢谢!”
轻巧青春的身子带着一股子酒香猛然显现在许久不曾接触过女子的男人身前,带着三分懵懂,三分怅然,三分畏惧,又有一份狡猾,那不经意的舔舐深处的小粉舌像是一只带着诱惑的蛇,极具诱惑和危险的刺激。
湿漉漉的身子被紧贴的衣裳隐约透出那刚开始发育的身躯,青涩,却又极具诱惑力,屋子里头扬溢着一股子酒香又如同上好的□,昏暗的灯火下那不经意扭动的身躯更是一剂添加剂,融合成一股子火苗,骤然点燃了男人胸中的□。
这个女孩子哪里还是刚才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全然比那窑子里最火辣的女人还要诱人。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不经意间的变化,眼珠子瞪住了对方,深深被那双朦胧的,莫测的,似水柔然又冷淡莫测的眼神给吸引了去,他要这个女娃子,此时此刻便要。
他本就是个凭本能生活的家伙,被欲望燃烧的他立刻伸出手去拉扯沉香,可是他一伸手,对方却一下子将酒坛子挡住彼此,那男子不耐烦的一挥手,酒坛子哗啦一声便砸了开去,四散分裂,一股子更加浓郁的酒味散播到整个舱房,沉香顺势身子一歪朝一边滑去,男人跟着追了上来。
一个逃,一个追,一个又躲,一个再追,堪堪就要追到,小丫头身子滑腻一下子又溜开去,仿佛一出猫戏老鼠的游戏,只是不知道何为猫,何为鼠。
男人的耐性不过几分,尤其是这个莽汉,那男子被挑逗了一会气息粗狂起来,眼中□如炽,到底没了耐性,一巴掌挥过来揪住了沉香的衣襟便往自己身前拉。
沉香似乎无力挣扎,一下子便往他身前撞过来,她忙用手一抵,无奈身子偏低,那抵抗连人带手压在了对方肚子上,又顺手一滑,有意无意擦过了对方的那一处最热的地方。
男子这一下子更是受了刺激,呼吸如同一只亟待捕食的猛兽一般呼哧作响,双眼发红,鼻翼煽动,整个人烧起来般兴奋,从来没有过这般刺激,满屋子的酒香更是让他不可抑止,他一定要得到这个挑逗人的女娃娃!
他再一次将手伸向了沉香探向她的胸前,整个人都压向了对方!
第三十五回
沉香就着那人扑过来的猛势往后栽去,连人带对方一起被扑在了地上,噗通一声闷响,对方压在了沉香身上,也不待说话,急火火便去亲吻面前诱人的那个芬芳。
曲沉香却似是而非的哼了一声,似嗔似恼,眼神轻巧的一瞥,那欲语还休的一瞥直把人心都要挠死一般的痒痒,那人急不可耐,一下子又拗起身来就要去解裤腰带,沉香却就势一顶,膝盖利落的狠狠顶了下对方要命的地方。
此刻那一处正是一柱擎天,沉香这么一撞可把男人给疼得够呛,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弓背而起,头一低抱住自己下身丝丝作响,整个后背便都暴露在了沉香面前,就在这个刹那,沉香眼中杀机顿显,左手一伸一拍一下子压住对方脑袋,右手五指一撮,指尖冒出一截刚才碎裂在地面上的酒瓮瓦片来,尖锐的瓦尖如同一把上好的利刃在一举一压之间,迅速而又无声的切进了对方拱起的颈椎骨上致命的一点!
那是人类最脆弱最基本的生命中枢,一点扎入,就好像拧断脖子一样,呼吸和心跳便告终结。
那汉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一命呜呼,沉重的尸体还保持着弓背如虾的姿势一头往前栽倒,沉香身子一错,闪躲开来,呼哧呼哧喘了口气,这才发觉脊梁骨一阵发冷,后背湿透了。
不仅是酒,还有身上出来的汗液,到底这个身子从未接受过训练,头前还被人下过药,身子发软,几乎用尽心力才得以保持那股子诱惑,那眼神,那肢体语言,几乎耗尽了她的身体潜能。
此时浑身发虚,眼前一阵阵黑朦,只得闭起眼来令自己休憩一番才好继续办事。
这个世上有人强势,便也有人弱势,然而强弱的对峙,并非永远的绝对,有时候看似的柔弱,却可以化为最刚硬的强悍。
她不止一次证明过这一点,如今不过是再一次重复这个真理而已。
这前后不过数分钟,从开眼,聊聊数语的问答,纠缠,身体接触,无声的较量如同一幕精彩绝伦的哑剧,在这个空旷无人的黑夜船舱中上演,然而谁也没注意到,在船舱顶,一只黑影如同蝙蝠般匍匐在上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虽然看不清沉香和那男子纠缠时的眼神,可是沉香干净利落杀人的手法让来人惊叹,如此华丽而完美的绝杀,真是一场令人震撼的盛宴。
无声的夜里,那人咧了一下嘴角,弯起一道优雅的弧线,轻轻站起身,如同一只巨大的纸鸢,足尖一点,悄无声息的飘落下来,伸手推开舱门。
门一开,里头的小丫头便应声而动,机警敏锐的看向舱门口,一双眼在门开的一瞬间让他捕捉到一抹刚冷,漠然,和杀机。
总以为不过是一只有些利爪的小猫,却原来是一头华丽隐逸在丛林里的猛兽,优雅,危险,带着一点点神秘,一点点拨动他心中的好奇。
他看到对方一双手迅捷的握住一枚瓦片,瞥见是他,却又松了松手,最终将那一身的刺又悄然隐藏了起来。
如此识时务,如此训练有素,绝非等闲,可是无论他如何查,到底只是查到一点她父母的故事,与她这身本事并无联系。
沉香在凌风铎出现的刹那便收敛起本能的杀意,知道在这个人面前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并不够看,虽然意外在这里看到他,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不会如同那个刀疤男人一般愚蠢的和她为难。
她只是沉默的在黑夜里头和他对峙了一会,便转身去看顾鹊儿,小丫头被下的药似乎有些重,至今没醒,翻了翻眼皮子看瞳孔,并无异样,心中暗暗思量,如何回去和大人们交代。
这时候被她翻看的顾鹊儿突然呻吟了下,眼皮翻动似乎要醒过来,就在这时,后头嗤一声响,一股子劲力擦着她身侧激射了过来,啪一声打在顾鹊儿身上,她身子一震,又没了声息。
“别担心,不过是不想让她醒过来乱叫嚷!”黑暗中凌风铎突然道。
沉香没动身,只是侧头看了看对方,垂下眼帘压住里头的情感,道:“公子有何吩咐?”既然不想让她醒过来,自然是要有话说,不然也不必如此费周折。
凌风铎无声的笑了笑,果然是头敏锐的小兽,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道:“谁教你杀人的?”
“…”
“如此专业的手法,如此周到的计算,若非有人教导,我真不信,你这么个小丫头杀只鸡都有些难,何况是个人,你可知道这家伙是谁么?”
“…”
凌风铎似乎并不在意曲沉香的沉默,继续道:“此人乃是东洋海寇之一,杀人无数,官府悬赏百金,可惜却丧命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他顿了顿,又看向沉香,却看到沉香探出手来,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冷漠,令他有些愕然:“大人可是要给钱么,小女子并不贪心,百金太多,半数便可,在村子里头够我母亲过大半年之数了。”她不知要离开母亲多久,预先存些钱也好无后顾之忧。
凌风铎这回真是愣了许久,突然呵呵一笑,豆大的灯油被他身子抖动的力量一颤噗一声灭了,只听得到他那清朗中带着慵懒的笑意,突然令原本随着他出现而带来的一股子诡冷的气氛为之一暖。
又是嗤的一声后,灭了的灯火重新又亮了起来,凌风铎慢条斯理的走近桌旁,坐下来伸展开他颀长优雅的身子,星眸里透出一抹昝亮,到底是一副令人怦然心动的漂亮外壳,举手投足间均是气度。
这个人有着贵族的优雅和令人胆寒的危险,但是此刻倒没什么危险,一只手托着脑袋斜看着沉香,一只手无意识的弹动着桌面,笃笃笃的声息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头格外明显,借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敲打的动作,他似乎思考了一会。
“若是你能够把我吩咐的事办好咯,不要说百金,金山银山都是不成问题的!可要是办不好,你那条小命未必能如这个一般死的这么爽快。”
沉香不出声,她已经问过凌风铎,对方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自然她也没必要再问,自己这条命握在对方手里,办好办不好其实都不过是一句话而已,金山银山她也不稀罕,她要的,是可以照顾好薛氏,维持家的平安。
仅仅如此而已。
沉香漠然的表情里有对生命的漠视,甚至也许有对自身的冷漠,这种漠然透着一种无声的反抗,她并不惧怕他,这一点,在看到这一幕杀人戏曲后他已经很肯定了。
毒药威胁不了她,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大无畏,总有她所忌惮的事情,比如说她的母亲。
“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小丫头,世界上有些事情比死亡可怕,不一定是对你,有些别的,也许比杀了你更能让你痛苦,我想你不想试一试吧?”凌风铎敛了笑容突然又冷冷道,乍然一显的温和如同泡沫,一撮既破。
沉香动了动身子,终于现出些不安来,道:“我会尽力做好您吩咐的事,请不要伤害我娘!”
凌风铎满意的看到曲沉香的顺服,他喜欢带有挑战性的事物,包括驯服野兽,他也懂得拿捏七寸,他不在乎野兽闹腾,曲沉香的来历也许带了不少问题,不过他更懂得利用,从来他看中的猎物都是到最后乖乖顺服,然后乖乖被他拿来使用。
这是个不错的猛兽,稍许拔去些太过锋利的犬牙,为己所用,便也足够了。
“你只要做好该做的,你娘和你哥,你嫂子还有村子里的人我都不会动!这你大可放心。”
沉香闻言略皱了下眉,抬头看了眼凌风铎,凌风铎明白她想什么,又道:“杀人放火的事我不会让你做,做得好,事办成了自然会让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