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少航似是完全没有感受到楼上的幽幽眼神,冲葛薇淡淡一笑,继续下楼:“走吧,愣在这做什么。”
葛薇抬头看一眼三楼猜不透的目光,一愣,一时间,竟不知是走是留,ADA适时转身,葛薇便只得忐忑随钟少航下楼,来到公司的第二天,葛薇第二次坐上了高层的凯迪拉克。
车动起来之后,钟少航淡淡地说:“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头一次自己找工作么?“
——葛薇因为凌欢的指导,在简历上写了三个月的广告工作经验,显然,没有工作经验的事实已被钟少航看穿。
葛薇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抬头端详着钟少航。橘色的路灯下,钟少航的五官分明如雕像。
钟少航见葛薇不言,便望着前方的路驱车,一面轻轻笑道:“小妹妹,你知道你刚才在公司犯了多少错误么?”
葛薇一愣,咬唇,回想起来,ADA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
途径一个红灯,钟少航缓缓刹车,侧过脸来,款款道:
“第一,你应该出去接自己的私人电话,将公事私事分明成不相干的平行线;第二,当ADA问你只有那两种形式的时候,你可以告诉她文案的形式还有投票,但是不要告诉她马上就可以做出来;第三,当她问你会不会PS的时候,你应该告诉她,我不太会,不过可以碰碰运气;第四,“钟少航顿了顿,平静地望着前方:”在我诚邀送你们一程的时候,ADA拒绝被载并让你走,她不是体恤你,而是在表达对你的不满,那时候,你应该和她一起,继续加班。“说完,钟少航又圆滑地笑着补充:“当然,能载你,我非常荣幸。”
绿灯一闪,车行往前方。
葛薇听毕,开始闷声啃手指头。整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屁股下针扎一般,要下车也不是,继续坐在钟少航的车上,亦是觉得通身难安。羞恼地耷下脑袋,不再说话。
“我看过你的面试题,你资质很好,千万不要因为美貌和太过单纯的性格而伤害到自己。”钟少航一面继续开车,一面淳淳教诲着。
葛薇啃着手指头,轻轻嘟哝:“都二十七岁了。哪里还漂亮。“
钟少航扭头端详了葛薇一眼,缓缓道:“漂亮。像只有二十四五岁。”
淮海路的太平洋百货处依旧灯火绚烂,花里胡哨地照在钟少航英俊的脸上,葛薇受宠若惊,心下一震。
正在这时候,葛薇的电话应景地响起。
葛薇急忙摸出电话,接通了,只听一声冷言:“到家了吗。”
葛薇自然知道是哪座冰山,误以为他在继续催任务,便说:“反正已经帮你们写好了博客文章、BBS贴和投票贴,照片的LOGO都PS上了。。。。。。“
“我问你到没到家。“凌欢冷冷打断道。
“我可是做完工作才走的。”葛薇不服气道。
“我说第三遍,到没到家,回答我。”凌欢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葛薇想破脑袋也料不到这座冰山已将自己作为目标,被质问一番,抵御不住这强大的冰压,败下阵来:“没有。。。。。。“,回答完毕,却火从中烧,提高一度嗓门道:”可是,你干嘛这样说话?甲方了不起么?”
“笨蛋。”
葛薇听到电话那头,轻轻浅骂。
浅骂过后,电话那头的冰山男刀子眼轻轻一亮:“告诉钟少航,我谢谢他送你回家。”
(下)
葛薇一愕,狠狠地握住手机,手机屏幕上迅速被她的手捂出一层汗。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葛薇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一口道。
“你说呢?“凌欢显然高估了葛薇的情商。
“你。。。。。。。“葛薇此刻的理智已化作负数:“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惹不起你躲得起,大不了我不干了!拜拜。”
钟少航不动声色地开车,车道驶入金光外滩,深夜十一点多,外滩对岸的林立大厦闪着各色的光,花旗银行的动画广告变幻着。黄浦江上,油轮却早已沉睡,江边稀稀拉拉着几个照相的游客,连那座铜牛亦寂寞了。
“小妹妹,别生气。”钟少航轻笑,递上一片绿箭口香糖。
葛薇接过来,道一声谢,送入口中的时候,只听钟少航沉吟道:“二十七岁的女孩子还那么单纯,难怪长得那么年轻。“
当时,葛薇并未听出其深意。
此时,被挂掉电话的凌欢一阵迷茫。
长那么大,还没有人挂过他的电话,包括自己的母亲,唯一爱过的女人,像是一只活泼的小白兔一样顺从而小巧,这个女人,怎么就像是鸵鸟一样。
想着想着,一阵往事又像一阵挥之不去的香茗一般,悠悠飘入凌欢的心间。
“喂,我给你制定了三个计划。”那天,她穿着一件白色帽衫,手里挥舞着一张大白纸就冲进他的病房,她的马尾辫在风中轻摆,带着秋的高爽和一路绿叶的味道。她干净的小脸因为骑自行车速度太快,热的两颊粉红:“两个月内学会用拐杖灵活走路,再用两个月学会用一条拐杖,那时候,我们就又可以一起放学了,到时候我载你回家好不好?不过,自行车要借我啊,你的自行车蛮帅的,而且比我的大一些!”
当然帅。忘记是哪个奸商送给老爸的了。
“不好。”
凌欢吃力地从白色的病床上直起身,避开前来扶持自己的白皙手臂,用那恢复了少许的虚弱身体支撑起两根白晃晃的长拐杖。
“什么不好?”她有些着急,睫毛扬起,未经修饰过的眉毛一拧。
“三个月之后,我载你。”凌欢居高临下地缈了她一眼,匀出一只手,轻轻将她箍在自己的胸前,下一刻,他支撑不住自己的高大身躯,两个人一同倒在地上。。。。。。
他开始用她的方法进行物理治疗:一面抓住双杠,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乔丹、斯科特皮蓬、罗德曼,约翰斯塔克斯、大卫罗宾逊,马克普莱斯、伊塞亚托马斯、韦伯、奥尼尔。。。。。。李嘉欣、周慧敏、赵雅芝,林青霞、王祖贤、温碧霞,李丽珍、翁虹、叶玉卿、饭岛爱、武藤兰。。。。。。“
三个月之后,他终究没有完成他的承诺,板着脸,驾着1只拐杖出现在校园里,偶尔,他会扔掉拐杖扶着墙慢慢走,傍晚放学时,待大批人流走尽,她挽着他的胳膊,在夕阳下,两人忘情接吻。
想到这里,凌欢突然发现了两个女孩子除了健康活力之外,竟完全是两种性格:一个顺从,一个火爆。
该怎么面对这个鸵鸟妹呢?
凌欢躺在床上,双目微闭。
却说另一边,钟少航的车刚开到外白渡桥时,外白渡桥的颜色由红变蓝。
葛薇的手机再度响起。
摸出来,看一眼号码,不是别人的,却是自己家中的电话。
葛薇一阵心慌。父母通常在11点左右已准备休息,这么晚来电,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正文 第二十一章(全)
第二十一章
(上)
葛薇顿觉一阵心慌。父母通常在11点左右已准备休息,这么晚来电,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
急忙接起电话,是老妈的声音。
“薇薇,睡了没?”
刚下班,当然没睡。
葛薇径直进入正题:“没睡,有什么事么?”
老妈直言道:“有。”
“什么事?”葛薇急忙问。
是家里刚买的房子出问题了?是奶奶的糖尿病严重了?还是家里又缺钱了!
老妈似乎犹豫了一下:“你这是在哪?租的房子里?”
葛薇显然没理会老妈的意思:“是的,妈你快说吧!”
老妈却卖起了关子:“这样吧,让你爸给你说。”
葛薇便耐着性子,等到那阵拖鞋声越来越近,父亲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只听父亲用威严的嗓音商量道:“薇薇,家这边有个机会,你可以进安城的银行,你回来么?“
是夜,手机的对话声清晰干脆,一个音节不落地飘入钟少航的耳朵,葛薇看看一眼专注驾车的人,虽是面色没有半丝变化,可是,他听得到,葛薇感觉得到。
“爸,我等会打给你,好么?”葛薇急忙挂掉电话。
葛薇终于明澈通透地理解,为什么钟少航会教导自己私人电话一定要远离同事。
“akira。”葛薇鼓起勇气道:“可以。。。。。当做没听见那个电话么?我会考虑下,如果我做出决定,第一时间通知公司好么,坚决不给公司填麻烦。”
说完之后,葛薇眼圈一热,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不知是委屈,还是一种别的什么情愫。
四年的小事业单位生涯像一场陈旧的电影一般,在她的眼前一幕幕飞驰而过,飞过时,带着腐朽的灰尘,夹杂着腐朽的棺材木味道,扑啦啦落入她的眼中。
低矮的一排老平房,爬山虎布满了上世纪70年代的簌簌落灰的墙。进入长长、深深的、被一排家属楼挡住的、暗无天日的、微微潮湿的平房里,有一六七间办公室,每个办公室有1个或者两个所谓事业单位工作者,正在悠然地喝茶水,如果是男人,那茶中往往还多了几枚枸杞子,以补充他们夜晚在廉价夜总会中消耗掉的精力,这些人,或者敲着二郎腿悠哉地看报纸,或者目不转睛地盯着股票大盘,或边聊天边玩纸牌,或者肆无忌惮地煲着电话粥,或放低了电脑的声音看电影一边窃笑,或专注地聊QQ,抑或心无旁贷地逛淘宝店,如果是下午,或者早已找不到人踪。。。。。。那里的工作者们,岁数多在四十岁以上,甚至四十五岁以上。虽说是文化单位,可是,即便是本科文凭,在这群人中,便也是罕见的。
葛薇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第一个主任是初中文凭,以前是在某机关当水电工,因为他姐夫成了这个单位的一把手,他鸡犬升天先,先做办公室主任,挤走了一个博士,自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单位最有实权部门的主任宝座,从此,“水电工”主任便成了这里的九千岁,一手遮天。
九千岁是典型的媚上欺下的单位中层。
九千岁喜欢一天到晚泡在单位大领导的办公室里,对自己的裙带关系点头哈腰,涎水横流,一张肥硕的方脸上,肥肉也由于总在点头而不断地颤晃;九千岁最喜欢听女下属对他撒娇,葛薇不懂这个,每次他斜着眼盯着她的胸前的时候,她急忙后退几步,死死抱住双臂将女性的特征掩饰地天衣无缝,所以,办公室虽不乏七尺男儿,每次搬部门所有重物的,总是葛薇一人。每次葛薇亦曾在同学聚会上诉苦,遭到众人的不解:葛薇你不难看啊,他是瞎子还是GAY啊?你那么优秀,他看不到么?
他无须看到。那个苟延残喘的小事业单位根本不需要你做出成绩。葛薇亦曾满怀着重振这个单位雄风的信念,交上一个又一个本职工作内的业务计划,水电九千岁直接当水电单扔进了垃圾箱,局长都没听到一个响儿,葛薇每天的工作则是,上网聊天,帮九千岁打扫卫生,帮九千岁偶尔跑腿印盒名片,帮九千岁去邮局寄个东西、交水电费、莫名其妙地天天挨九千岁的骂。。。。。。就这样,葛薇工作的前两年,便草草辜负了。
要不是第三年第四年的重大变故,也许,父亲会一直强迫葛薇呆着这个单位,眼看着这个单位的人由中午的棋牌聚走向夜晚的廉价夜总会,由浑浊的眼珠,沦为餐桌上的鱼目......
“银行,对么?”钟少航思忖了一下,注视着前方,淡淡地道。
“也就是说,要回你的家乡了么?”说完,钟少航补充了一下。
(下)
葛薇挽起滑落于耳前的鬓发,紧了紧已松散的发辫,无言。
好不容易挣脱父亲的束缚,就这样回去了么?明明自己一个人辛苦艰难地来到上海,在烈日下徘徊,在种种刁难下挺直着自己的腰板,已找到一个外企工作了啊!虽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行业,可是,起点总是好的啊!
葛薇清楚记得,几个月前,自己是怎样被逼入绝境的。正是因为被逼上绝路,才不得不用了一年来摸索出路,最终闯入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如今,突然有了退路,葛薇只觉得,自己像是踯躅在风雨飘摇的独木桥上,忽然,江上便出现了一条小木船。这木船不大,只能容下葛薇强健但不壮硕的身子,但是,也许,在独木桥上再走一程,就可以登上撑着帆的大轮船了。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快做决定的!”葛薇望着钟少航那挺越的鼻梁道。
钟少航略微思索了片刻,将车内的音乐打开,暖暖的午夜天籁就像喷涌的蚕丝一般缠绕于葛薇的耳畔。
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能拍下
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
才走得到远方
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
千钧一发
又怎会晓得执着的人
有隐形翅牓
把眼泪装在心上
会开出勇敢的花
可以在疲惫的时光
闭上眼睛闻到一种芬芳
歌声到此为止,钟少航将音乐调弱,缓缓道:“一个二十七岁就出过好几本书的女孩子,又漂亮又有才华,你的前途是光明的,葛薇,也许,我们公司不是你的终点,但绝对是你好的起点,我不支持你回家。”
葛薇的心忽地在胸腔一战。
钟少航说完之后,将音乐声音调高了些许,嘹亮的歌声充斥在葛薇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
怎么能在半路就放
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
实现了真的渴望
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
歌罢,激越的尾曲还在鸣奏,葛薇的小区却已在眼前。
“不用送了,小区我自己进去。AKIRA你也早点回家吧。“葛薇体恤地道。
车慢慢停下,钟少航笑说:“也好,穿过小区,你可以清醒地想一下自己的事情,另外,如果不在公司的话,我更希望你叫我钟大哥。”
葛薇一骇。
路过传达室,穿越小区茂密阔叶林植物的花园,葛薇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北京时的免费宿舍。
老事业单位的宿舍和那排办公平房都在一个即将拆迁的小区里,单位存在的了二十年,由荒远偏僻的四环外,变成正在发展中的四环外。
四环外先后盖起了不少楼房,建起了超市、健身房、专卖店、四星级酒店、商务娱乐中心,老事业单位的老楼房便成了这个大环境下的败笔一抹。沿着老楼,修起了一个硕大的高架桥,无论白天黑夜,葛薇的宿舍外一直是烽烟滚滚,大车的轰隆声响无时无刻不在雷鸣一般,即便睡觉的时候,床也是在动的。周围的房子施工不断,最后的两年,葛薇便在四面楚歌中度过。面临拆迁的压力的时候,整个楼层,搬得只剩下加葛薇在内,四家钉子户。每每上六楼,脚下的烟尘起舞,到最后,连下水道也堵了,每天上厕所,都是不便利的。最后的一年,几个月前,葛薇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度过。最后一个月,葛薇的住处连电都被断掉,夜晚,漆黑一片,。。。。。。。
不是不想换环境住,最后的两年,葛薇的薪水降得连蓝领也不如,她付不起房租。至于她省吃俭用攒下的不少积蓄,早已给父母去做更大的事业,不是不想换工作,父亲固执地认为,事业单位,安慰,有保障,为此,葛薇曾大把一把抹着眼泪:“爸,我现在就是出去卖一个晚上,都能顶我两个月工资了!就是去端盘子,一个月也不过那么多!“
父亲却淡然道:“你不是还有写书的收入么?“
葛薇记得自己当时在冷笑。
“每本书的一万多块收入是怎么来的,是我日夜不眠不休,连聚会都不参加,连逛街、谈对象的时间都省下来赚下的!我都二十七了,要我依旧当写字的机器吗?我要去上海,那里的商业氛围更浓,我要重新开始!远离这个被关系圈包围的地方!“
葛薇记得,自己那次回家和父亲商量,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父亲冷冷道:“我不支持。”说完,离开沙发,换好运动装,晚饭后散步。
“不支持就给我找个一劳永逸的工作,不然,我只有靠自己奋斗!”葛薇决绝地说。
“四年前,你干什么去了!”父亲冷冷反驳道。
——四年前,葛薇放弃家中要给自己办入安城法院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发誓要到北京闯荡,只是,还没到达北京之前,身为公务员的父亲早已托人打点好葛薇的一切工作事项。就这样,葛薇在北京安稳地“闯荡”了四年,经历了自己的单位由事业单位变成企业,降薪的全过程。
蹉跎了四年,此时 ,做公务员的父亲已退居二线,大有日薄西山之态。
葛薇义无反顾地来到上海。
可是,以后真的要每晚加班到11点半么?
如果只是工作的机器,自己的人生意义还是什么!
正文 第二十二章(全)修改
第二十二章
(上)
葛薇走进小区的时候,抬望不远处,东方明珠的灯光已熄,黄浦江对岸的金色楼、粉色楼、蓝楼、灰楼一律灯熄了,雾气沉沉地染了一层灰,整个上海沉睡了。
然而,葛薇租住却是依旧有灯光,进门,段峰正站在闪着橘光的共用老式微波炉前,微波炉轰轰响着。
见自己回来,段峰憨厚地笑说:“喂,我今天吃方便面,不招呼你了啊。“
葛薇勉强挤出一个笑,低头摸出钥匙打开自己的门,一进门,凌乱的屋子就张牙舞爪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被子,乱得像是被抢劫过十八次了一样,东倒西歪,满地的鞋,桌上的方便面调料和调料袋子,吃完的八宝粥铁罐,面包小包装、油腻腻的一次性盒饭盒子,书柜上没有盖上盖子的护肤品盒子。。。。。。
葛薇不想收拾,更无力收拾,拱进乱成一团的被窝,扭做一个肉球,蒙上浑浑噩噩的脑袋,黑甜乡将至,一觉到天亮,又是一阵匆忙的洗漱、穿鞋、找钥匙,找门牌卡。
和一群嘴里叼着豆浆、啃着煎饼果子的上班族们等公交的时候,葛薇是心怀感激的。感激上苍,让自己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才自立,第一份工资就有五千的月薪,可是——想起自己加班的时限,葛薇又打了一个寒颤。
如葛薇所料,机器一般不停歇的运转,从上午十点开始,博籁公司的女魔头,下了通牒勒令葛薇今天必须赶出三个BBS文章,10个VIKI(网站的问答,如百度的“知道”,搜狗的“问答”)。
整整一天,葛薇连蹲厕所的事情都无暇顾及,可是,周翎不停地要求变动内容:“图选得好差,我们可不可以选LOGO(商标)更明显的?” “对产品的宣传好少,这样能起到作用么?”“为什么不选更有代表性的人?这个男明星不够知名”“可以加上李玟的比基尼照片吗?她可是性感女神哦!”“既然是泳装的宣传,怎么可以没有韩国著名的运动员朴XX,他在韩国可是相当受欢迎哦。。。。。。。
其实,LOGO太明显容易被网站删掉帖子;宣传产品太多,网民根本不会去看;被称为不知名的男明星似乎只有周翎自己不认识;李玟早已过气;至于韩国的体育明星,相信除了周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感兴趣的人。。。。。。。
葛薇觉得自己像只猴子,一只被主人强迫耍猴戏的猴子一般,先要求翻跟头,再要求骑自行车、然后是翻单杠、跳舞、举重,然后,一次次挨鞭子,精疲力尽的时候,拿起一顶小帽子,帮主人收到一堆堆的铜板,自己得到几颗栗子和一身伤痕。
然而,即便如此,周翎依旧将整个部门指挥的热锅蚂蚁似的,电话更是催得像一级警报:“你们能不能快一点?我们等着给客户看!”“不是说这个时间要给我么?”
可是,周翎没急着将今天的作品给客户看,倒是拿着昨日葛薇熬夜加班的作品大得客户赞扬,今天更是穿了昨晚新购的雪纺裙,娉娉婷婷地来到凌欢的办公桌前,红唇闪耀:“船长啊,S看了咱们昨天的作品相当满意,尤其是比基尼投票的文案,S已决定和我们再签两个月的合同了!”
凌欢淡淡地抬头:“哦。”
“不愧是船长找的文化传播公司,很专业,短短一下午就将一个月的传播策略交给了我们,并在今天早上交给了我们1个BBS、一个BLOG,一个SNS,S公司说,博籁是我见过最有效率的广告公司!”周翎涂得一丝不苟的长睫黑而浓密,像是两片时而展翅的黑蝴蝶一般。
一下午,一晚上,整个月的传播策略,1个BBS,一个BLOG,一个SNS。
难怪傻丫头昨晚加班到11点半。
难怪那个傻丫头那么大的情绪。
可是,有多少人,即便一夜不眠,甚至三天不眠,能做出这种业绩么?
凌欢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块坚冰,咯吱一声,崩催入海,在蔚蓝的海水中悄然融化。
融化时,伴着微微的疼痛。
可怜的姑娘,刚开始工作,就要面临这么大的压力么!
“船长,我已让雅多公司今天将本周的BBS全部写完,项目的开始,S那么大的公司,我会让他们看到我们的专业。。。。。。“周翎道。
“但是,你不觉得你不近人情了么?“凌欢一双漆黑的刀子眼狠狠斜飞一记,周翎打了个寒战,心中却是疑惑的:船长什么时候开始怜惜乙方?
然而,周翎走出凌欢的办公室,当坐到座位上,打开新的邮件扫一眼之后,又开始了自己的鸡蛋挑骨头功”:“CICI呀,我发现韩国的XXX穿得也是这款泳装,为什么我们的文案里没有他?要加上哦!”
就这样,不觉便已中午,不觉便已下午,不觉便已天黑,其他的同事已有离开公司的,可是,ADA正在加班,葛薇亦是在修改第三个BBS的文案。
葛薇正在用PS工具为图片加LOGO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看一眼屏幕,是凌欢。
葛薇犹豫了一下,再想起周翎的地狱魔鬼式皮鞭,一股业火怒从中烧。
想起昨晚钟少航的教诲,葛薇抱起电话便往外跑,接起来,便听一声似是要号令天下的冰凉命令:“到楼下。”
葛薇一怔,刚才设计好的骂人话全部咽回了腹中,心,却是不甘的:“我承认,你是甲方,我的工作是为你们做,但是,我的人没有卖给你!凭什么你让我下楼我就下楼!”
凌欢一愣,顿了顿道:“你不怕同事看到,我就上去。“
葛薇发现,自己面对这个恶魔,只能再次丢盔弃甲。
公司在三楼,葛薇迟疑的时候,一个电话再打过来:“快点下来。”
“不下。”葛薇别扭道。
“那我上来。”凌欢冷冷道。
葛薇只得晃一下沉甸甸的脑袋,拖着疲敝的步子继续下楼,刚走到楼下,一个有模特身材的恶魔胃病男已鹤立鸡群地“陈列”在不远处,胃病的白脸恶魔今天穿了一件优雅的黑色的风衣,一只大手斜插入做工精细的风衣口袋中,另一只手里正拎着一包东西,高挑的身子微微斜倚在他的宝马X系车前。
葛薇站在离凌欢三米开外的距离,耳朵,却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傍晚的红光照得那本来吸血鬼似的男人满面红光,照在那黑风衣的肩头。
“我是老虎么?”凌欢因着运动员的身高,俯瞰葛薇时,大有居高临下之态。
“你是周扒皮。”葛薇仰望一眼凌欢,垂下头喃喃道。
凌欢已无耐性,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包装袋塞到葛薇的手中,未等葛薇拒绝,已从自己的左手揭下一块手表,抓起葛薇的右手,便要给她戴上。
葛薇刷地抽出手臂,后退一步:“干什么!打赏你的下人么?凌大少爷?”
(下)
凌欢一愣,方才想起,这个可怜的姑娘怕是又被周翎折磨了一整天。
打量一眼葛薇,白皮肤和大眼睛的眼皮似乎肿了一圈,包子脸却似乎给那大眼睛填了几分可爱和俏皮。
“你明知道不是!”凌欢意识到,自己再不解释清楚,还会被这个傻丫头误会下去,便直截了当地俯视着葛薇道:“我要追你。”
葛薇一听,手上的食物袋子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