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急忙去找纱布和止血药,不知什么时候,她这里几乎成了急诊室。
妈妈准备的药箱果然一应俱全,纱布,有,云南白药,有,布胶带,有。
凌查理顺手脱下自己的上衣,胜男急忙给他在背后缠绷带,一双大手绕过他的胸前时,于是发现,这个看似清瘦的年轻男子原来有几分精瘦,胸肌结实,线条顺眼。
“痒。“
凌查理忍不住叫道。
在他印象中,这些事彷佛是妻子给丈夫做的,譬如孙二娘要给张青,潘金莲要给西门庆。。。。。
粉色的灯光下,凌查理发现自己的思维又出问题了。
胜男的鼻息轻轻的,一下下扫过他的肩头,胜男并不娇小也不纤细的大手在他背后忙碌。
凌查理屏住呼吸。
胜男开始给他包扎手臂。
凌查理一把夺过来:“我自己来!“
胜男一把夺回来:“干嘛那么凶?我是学医的!你要相信我!“
凌查理不语,任那双比自己小不多少的手热乎乎地抓着自己的手腕,任细致的纱布在自己的手臂间缠绕。
凌查理的身体开始发热。
那双大手开始仔细地给他缠胶布。
凌查理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那只绑胶带的大手。
手指并不细,又粗又长,还不如自己好看,可是,为什么那么想抓住她呢,凌查理十分不解地望着胜男,眼神如片片锋利的竹叶。竹叶般冷而俊逸,竹叶般超尘而硬朗如铁。
胜男使劲抽手,凌查理固执地加大了力度,牵动手臂的伤口,手臂的力度却有曾无减。
“凌查理!“胜男忍不住发出警报,最后一声却底气为零。
凌查理沉默着,目光如炬。
胜男放弃挣扎。
凌查理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按住胜男湿漉漉的短发,用力,按在自己的肩头,胜男早已失去思想,滚烫的脸蛋紧紧贴在这个人滚烫的肩。
大脑一片空白。
粉红色的草莓台灯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更暗了。
这样持续了不知多久,凌查理将胜男从自己的肩膀挪开,捧着那张完全懵懂的脸,对准那张微张的唇。
胜男盯着那头黑发,有些奇怪,唇上的温度让她有些好奇,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一分钟之后,凌查理怒了:“把舌头伸出来。”
胜男有些奇怪:“为什么?“
凌查理冷着那张冰川脸,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胳膊和后背传来一阵又一阵疼痛,凌查理松开胜男,忍不住骂道:“笨蛋!”
胜男依旧不解:“为什么你说清楚啊!”
凌查理气得狠狠剜了胜男一眼:“我累了,要睡了。“
说完,推开胜男,便要在沙发上躺下。
胜男带着一百个问号去卧室的橱柜里找棉被。自己的被子是妈妈新做的,橱里的却是美琳和姐夫的,刚抽出一条,胜男将脸埋在棉被里,呼吸,有美琳的气息,也有姐夫的味道。
胜男眨巴眨巴眼睛,刚要将带有姐夫味道的被子扔到自己床上,一霎间,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自己,这算是和凌查理相爱么?那么,姐夫算什么?
(中)
如雷的鼾声均匀地在客厅响起,胜男犹豫了一下,抱起梁少游遗留下的被子跑进客厅,只见凌查理俯卧在沙发上,哈喇子正往地板上滴答滴答淌。
悄悄地将被子展开,刚覆在他身上,忽然便有奇怪的声音警报似的不停地响。
凌查理的一双细眼如闪电般睁开,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怎么了?”胜男十分纳罕。
“有事。”
凌氏的干脆利落。
凌查理刚走到门口。忽然脚步停住了:“你也去。”
胜男便跟着凌查理火速赶赴卢队长的召唤赶往案发现场,才知道,暗地跟踪陈牧的警察被枪杀了,一枪命中心脏。
目击证人,无。
远程射杀。
联系陈牧时,陈牧正在一休闲中心做足疗。
凌查理戴上手套,一面检查着同队警员的伤口,一双细眼又迸发出狼一样的光芒。
回到局里之后,开会时,凌查理依旧一言不发,陈牧和梁少游的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荡:“这件事你最好别管。”“小朋友,这个案子我建议你不要插手。”
最初,凌查理第一个怀疑的便是陈牧。陈牧是怎么样一个人?如果说他是一个有手段的人,那么,说对了。凌查理查到,陈牧对员工的苛刻程度让人发指,晚来一分钟,扣一百大元,不必要的请假,扣200元,图书出一个差错,扣100元。。。。。。在凌查理看来,他是一个魔鬼式的领导;陈牧还是段正淳式的风流人物,身边美女如走马灯;陈牧也曾经抢梁少游签到的稿子,这倒是无可厚非,还印过一批梁少游文化公司的盗版书大量投入市场,也曾做大批跟风书打压自己的徒弟梁少游,总得来说,这不是一个好人。凌查理以为他让自己不要管是为了激励自己去努力查案,结果,在别人指控是他杀人时,他却以不卑不亢的坦率态度认罪,让凌查理完全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凌查理第二怀疑的便是梁少游。一个奉行怀柔政策的文化公司年轻老总,一个白手起家的才华横溢的作书人。一个于百花丛中飞舞而花粉都不沾身的自爱者。凌查理试图从胜男口中捕捉到梁少游死去的妻子和沈青斌的过往,试图从中找到一点合理的梁少游杀人的理由,结果失败。
更让凌查理疑惑着便是为什么陈牧在得知沈青斌死后,却第一时间告诉梁少游。这件事让两人看上去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保护胜男的凌查理被围攻,跟踪陈牧的警察被杀,似乎,还是与这两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卢队长也是这样认为。
卢队长将沈青斌遇害时的心脏受伤部位和殉职的警察心脏图对比一下,再将子弹的型号和口径对比一下,发现大约是同一人所为。
凌查理依旧是一言不发。
后背靠一下座位,牵动了伤口,凌查理闭上眼睛,一遍遍回忆晚上的那场围攻。
锯齿刀,长刀。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凌查理的丹凤眼:“队长,我怀疑,这件事和黑社会有关!”
(下)
当然,这里,咱们先得说,凌查理的说法是简略的说法——中国的港澳台和国外所谓的黑社会,中国的刑法上说,那叫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
队友面面相觑。
卢队长一听,双目凝神,不动声色地说:“说说你的理由。”
凌查理刷地脱下上衣,露出两处绷带包裹的伤处。
“晚上九点多被一群人砍的。”凌查理说:“这种方式显然是团伙的做法。”
卢队长摇头:“也许是有人花钱雇的。”
凌查理面无表情地说:“梁少游和陈牧都分别含蓄说过让我们别管。“
卢队长一双肿眼泡的小眼睛瞪得老大:“怎么说的!“
凌查理如实说了一遍,整组人陷入沉思中。
北京那么大,不好惹的又何止一家两家。
“散会,案子还得继续。”卢队长说。
凌查理丝毫未动。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卢队长指着凌查理一挥手。
“那个女孩子还要保护。”凌查理看一眼队长,坚定地说。
卢队长点头。
凌查理便跟着卢队长走出会议室,未等带着胜男离开,便得到了另一个骇人听闻的死讯。
死者不是别人,正是陈牧。
第二十二章
(上)
陈家琪今天没有穿迷彩服,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西装,黑皮鞋,一尘不染的白袜。
陈家琪今天的走路姿势不是踩着类似于来自酒吧慢摇节奏的节拍,而是一板一眼,满面与自己的年龄不相符的持重。
陈家琪的脸有些肿,眼皮也有些肿,有点像发酵到好处的面食,说了几句话,就带上了宽大的黑色墨镜。
凌查理看第一眼时,几乎认不出自己眼前的这个白衬衣的西装男,心下忍不住有些沉重起来,多久之前,这还是个不知死活的孩子,他才只有二十一岁。
陈家琪从自己的公文皮包里掏出一本精装的书,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名著《洛丽塔》,凌查理在大学的上英文课的嗜好看过英文原版的电影,中途睡着了,只记得一句话:“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凌查理带着手套,翻开书的100多页,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并未浓妆,却大眼睛闪烁,站在一棵金黄的梧桐树下,秋风将她的长发吹起,一袭黑发像最动人的秋之晚词。
凌查理想起一个人。
“她是谁,你知道么?”凌查理问道。
“卓美琳。”陈家琪深呼吸一口,认真回答。
凌查理看一眼陈家琪的墨镜,等待陈家琪道出下文。
陈家琪扶一下遮了大半个脸的墨镜:“梁少游的车上有卓美琳的照片,而且她和胜男长得像,我断定是她。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这公开这张照片是为了你们能给我爸爸报仇。”
凌查理小心地问:“你爸得罪过什么人么?”
陈家琪摇头:“你知道么,他年轻时候在一家小出版社干过,他痛恨事业单位的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恶习,这让他难以发挥实力,也让单位每年的效益很差,所以才那样苛刻地要求员工,他给员工的工资的工资是业内最高的,他给员工的福利也是最好的!他整天出去玩女人,但是,他从来不和我妈吵架,他是梁少游的师父你们知道吗!”
陈家琪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站起来:“我爸爸根本和别人没有什么大仇!”
凌查理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难道没有你怀疑什么的人?”
陈家琪摇头:“没有。我怀疑是我爸爸意外知道沈青斌什么事被灭口了!“
凌查理沉默着,打心眼里同意。
“我就知道这些,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走了。“陈家琪拎着自己的皮包,凌查理送他出警局,陈家琪今天没有开吉普,而是开了一辆极普通的爱丽舍。他什么时候便得那么低调了?
凌查理叹息一声。
此时,卢队长正苦着一张烦躁的脸,几十页几十页的翻沈青斌的小说。因为他知道,很多作家写东西都融入了他自己的经历,或许能找到许多案情的线索,只可惜他当年连完整的一个短篇小说都懒得读,于是交给组里的部下高美欣。
美欣胡乱翻了一阵,开始打呵欠:“队长,我还是看电视剧吧,不是已经改编电视剧了么?“
卢队长一拍桌子:“胡说!改编的哪是原汁原味!“
原汁原味。
凌查理心下一阵激动:“队长,沈青斌的书我知道谁看最合适!“
“谁?“卢队长问。
“卓胜男!“凌查理说。
此时,卓胜男正坐在局里接待室的沙发上,抱着凌查理的外套刚刚睡着。
凌查理拍拍胜男的小脸:“起来。”
胜男本就睡得不沉,经他一拍,立刻睁开眼睛:“怎么样!”
“起来看小说!”凌查理将沈青斌的2本小说塞到胜男手中。
胜男挠挠自己的短发:“看小说?”
“我们怀疑这一系列的杀人案都有牵连,你姐姐,沈青斌,陈牧,所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和你姐姐有关联的故事。”
胜男点头:“好!我看书最快了!”
胜男的确看书很快,只要不是课本,一目十行而且过目不忘,金庸的十几本,古龙的近70本(还有她没在市面上找到的),外加温瑞安、黄易,每一部作品,她如数家珍,金庸每本小说都是上中下三本或者四本,她一天就能看完。
凌查理依旧没有忘记将梁少游那边。
梁少游今天身体稍微好了些,打起精神,正在公司里处理如山的选题报告,凌查理向他宣布陈牧的死亡时,他一双大眼睛瞪圆,显得相当吃惊,然后,冷笑。
“下一个,差不多就是我了吧。”梁少游点起一支烟,一支烟燃尽时,他十分讽刺地笑说。
凌查理冷冷地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梁少游再点起一支烟。
凌查理一声不吭地打量着梁少游贴着胶布的手腕。
“又病了?”
梁少游一脸处乱不惊的轻描淡写:“有点发烧,昨晚去医院挂水了。”
“谁和你一起?”凌查理继续追问。
“一个同行业朋友。”梁少游简单地回答。
“你的病救了你。”凌查理狠狠地下了一个定义。
梁少游苦笑,笑着笑着,便猛烈咳嗽起来。
“我不知道你和陈牧在维护什么,可是,你们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凌查理站起来,敲着梁少游的办公桌。
“而且,还有更多的人会死在这件事上!”凌查理绕过办公桌,一把揪起梁少游的衣襟:“胜男也可能搭进去!那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子!”
梁少游试图摘下凌查理青筋暴起的手,未果。
梁少游任凌查理抓着自己的衣襟,又点起一支烟。
凌查理放下他的衣襟:“我等你。”
半小时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
在凌查理等到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凌查理等到了胜男的电话。
“凌查理,我怀疑。。。。。。”胜男的语气里满是犹豫。
“怀疑什么!快说,你和你姐夫的命悬在这里!”凌查理觉得这样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我怀疑。。。。。。我怀疑沈青斌是因为我姐姐而得罪黑社会的。。。。。”胜男说。
“怎么回事!”凌查理有些激动,事情似乎终于有了点进展。
“这个。。。。。。”胜男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竟说不上来了。
“婆婆妈妈干什么!”凌查理有些着急。
梁少游那边,将只燃了三分之一的香烟狠狠掐灭在透明的水晶烟灰缸中。那只水晶烟灰缸是当年美琳买的,想不到,七年之后,剔透如昨。
梁少游望着那只水晶烟灰缸,插言道:“别怪她,我来告诉你。“
(下)
凌查理不语,一双竹叶眼盯着梁少游,开始等下文。
梁少游示意凌查理坐到沙发上去,凌查理照办。
直挺挺地坐下之后,梁少游从茶几下端上一套古韵盎然的茶具,木质,酒红色。
“喝红袍么?”梁少游问,并没有习惯性的微笑。
他很少喝红茶,不过医生说他身体虚寒,不再让他每天清晨喝绿茶,他才换了口味。据说这是小红袍,比较养胃,养人。
凌查理打量着他的神情,见他神色凝重,仿佛是在下一个巨大的决心似的。
“不懂茶,随便。”凌查理不眨眼地盯着梁少游,等待他道出真相。
梁少游从一个精致的小圆筒里倒出一些茶叶在茶壶里,第一水洗茶,倒于一个长而透明的玻璃杯之后,将第一杯茶倒入凌查理眼前白酒盅一样的小杯子里,再给自己倒一杯。
凌查理于是知道,这是茶道。
喝一口,有点淡。
梁少游也自饮一杯。
梁少游再给凌查理倒一小杯,凌查理再一饮而尽,之后,盯着梁少游,目光如星,如炬。
梁少游的嘴唇紧抿,越抿越紧。
凌查理盯着他的唇,一遍遍思考他的唇语。
梁少游再给凌查理倒一杯,凌查理不再喝。
看一眼自己的电子表,凌查理指指门口:“上次你请,这次我请。”
梁少游吃力一笑:“好。”
结果,凌查理带梁少游去吃马兰拉面。
中午的人比较多,属于工薪族的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地方,让梁少游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当年未功成名就时。
当年的马兰拉面是八块钱一碗,现在才涨到十块啊。
梁少游站在点餐台前,冲着服务员微笑,惹得服务员双颊多了两团绯红。
十三年前,梁少游和胜男一样,都是中午带饭去工作岗位,边吃边继续工作,与胜男不同的是,梁少游的带去的可口饭菜不是他亲自动手,而是美琳头一天晚上精心烹制。
有时候,美琳或是例假,或是工作特别忙时,梁少游拒绝让美琳准备第二天的饭菜,便会来这里吃。
抬头看一眼多了几个品种的马兰拉面,想到美琳,梁少游心中又是一顿唏嘘。
凌查理站在梁少游身后,听到一声叹息,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一笑。
梁少游点了两碗拉面的两个小菜付款之后,和凌查理开始了艰难的找位置过程,人比较多,只得端着餐盘等。
梁少游冲凌查理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们公务员外出时都会去环境优雅的地方吃午餐呢。”
凌查理冷着脸:“我还以为你们有钱人不来这种地方。”
终于等到两个餐位,凌查理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面条,吃完之后,端起面碗就开始喝下的面汤,梁少游却没有吃完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工薪族不容易。”凌查理喝完了整碗的汤,擦擦嘴说。
梁少游点头。
凌查理继续说:“胜男刚来北京,比他们都不容易。”
梁少游看了凌查理一眼。
“你自己不怕死,不要连累她。”凌查理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梁少游深呼吸一口。
“我知道你很不想说,我没带录音笔和记录册,与案情无关的,会尽最大限度保密,也不和胜男说。”凌查理趁热打铁道。
他知道,她是她的软肋。
梁少游点头,终于,在如此噪杂的环境下,将事情大致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凌查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梁少游也不再说话,点起一支烟,将整个人埋进深不可测的烟雾中。
“难怪你和陈牧一直都不说。”凌查理的眉毛抽紧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知道这件事之后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要回去了,公司还有很多事。”梁少游起身,凌查理跟上去,“我觉得你和胜男都很危险。”
梁少游淡淡一笑:“躲不过的东西,就不要躲。”
“固执!”凌查理气得大骂。
梁少游一脸的无谓。
两人走出拉面馆,望梁少游公司的写字楼走去,莫名中,凌查理就感觉到空气中涌动着诡异的气氛。
此时是下午两点零五分,上班的人早已上班,人流高峰期已过。
今天是阴天,人的心情也分外沉重。
凌查理走着走着,似乎觉得前方一片杀气。
凌查理看到一颗微小的东西正冲着梁少游的心脏,如梭而来。
“小心!“
凌查理大叫一声,飞扑到梁少游身上。
第二十二章
(上)
沈冰心理咨询师拿着手里的咨询档案,给自己泡了一杯玫瑰花茶,望着窗外越来越黄的杨树叶,等待着这位需要心理辅导的男士的到来。
这位男士迟到了二十分钟。
因为出现了一些状况。
这位男士推开门的时候,一脸不自然的笑容。
那是惊魂甫定的笑。
沈冰冲着这位左眼角有一条小刀疤的三十六七岁的男士微笑。
该男士剃着近乎光头的平头,肤色煞白。
“请坐,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叫我沈冰吧。”
沈冰的一张瓜子脸上绽开一个让人舒心的微笑,一双柔韧的手。
那个男子听到这个名字,却浑身一颤。
“你怎么了,这位先生?请坐吧,要一杯咖啡,还是一杯茶?”沈冰依旧是微笑,但心下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名字似乎和一个让这个人发生心理问题的事产生了碰撞。
那个男子有些僵硬的坐在沈冰的对面,蹦出一个字:“热水。“
沈冰便从饮水机倒一杯水给他,他将暖融融的一次性杯子握在手中,轻轻闭上眼睛。
沈冰盯着这张脸看了几分钟,提醒道:“我们开始吧。”
那个男士捂住自己脸,由上往下,使劲抹了一把:“你们是不是能给咨询者保密啊?”
沈冰用力点头:“这是职业道德。”
那个男士再用粗糙而生满老茧的手抹一把脸,猛喝一杯水,吐了出来。
“好烫。”男士自嘲地笑笑。
“那我开始了。”那个男士说:“我叫阿翰,职业和陈浩南一样。”
沈冰一愣。
沈冰今年二十八岁,香港电影《古惑仔》系列红遍中国时候,她正好读初中,买的那些影视书中处处是这类的介绍,老实说,她并不讨厌黑帮,可是,有这样的咨询者,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请继续。你可以把这当成一次聊天。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讲讲你的故事。”沈冰起身,给阿翰加了水。
热气腾腾,湿漉漉地打在阿翰的脸上,他微微喝一口热水,开始自我介绍:“我从小没有爸,和我妈一起过活,初中的时候,我个子小,学校总有一帮小王八蛋欺负我,峰哥帮我出头,带我入了行。”
沈冰继续微笑:“请继续。”
阿翰从黑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介意抽烟么?”
沈冰摇头。
阿翰点起一支烟,燃起来,继续说道:“我胆子大,枪法准,很快就收到老大的赏识,你知道吗,我们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们不是整天打打杀杀,出来混,我们混的是义!“
沈冰依旧笑着:“不要激动,慢慢说。放松心情。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直难以放下,是么?“
阿翰点头:“七年前的一天,我正在看电视,手下送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长得真漂亮啊,比明星都他妈的漂亮。很多明星都是一脸的贱相,可她不是,她像古代的女人一样美,头发很长,腿也很长很白,而且,我进去的时候,她挣扎的不行,真是个好女人啊,完事之后,我就想放了她,我想追求她,想送她回家,但是,那群小弟们围在那边,那帮禽兽们问我,老大啊,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冰一双杏眼睁得老大。
“所以,你就同意了?“沈冰有些笑不出来了。
阿翰捂脸,无力地垂下头。
她的哭叫声像一把刀子,一刀刀捅在我心上,那个时候,我几次想把那帮禽兽们拽起来,一刀捅死,奶奶的,想起他们和我出生入死,我都他们的忍住了。我告诉他们,’你们给老子轻一点!’他们也尽量少用力气,可是,那么好的女人,他们谁见过?完事之后,她已经被折磨的不省人事,我就抱着她,一夜没有睡着觉,她的手机不停地在响,我挂掉了,打一个给自己的手机,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第二天刚要睡着的时候,被一个耳光打醒,我要开车送她回家,她让我送她到商场,我停在商场,偷偷跟踪她,发现她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邂逅之后,眼神很不寻常,我气得发了疯,他出来之后,就把他抓到胡同里揍了一顿。没想到那么巧,有个穿着人模狗样的人出来拦住我,我告诉他,你女人已经被我上了,他十分吃惊,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发了狂,找来一帮弟兄,把他俩抓回去狠打一顿,那个美丽的女孩子十分生气地抓起桌上的一把刀,说你杀了我好了。我只得把他们放了。那个西装男想报警,女孩子说:’算了,你想这事让大家都知道吗!’西装男只得罢休。“
。。。。。。
(中)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那么介意?”
沈冰轻啜一口粉色的茶液。
“她看我的时候,全都是怨恨,我突然就心疼了。我放他们走。让我的手下去查,我才查到,她早已经结婚了,她的丈夫和她很配,他丈夫是个少见的美男子,所有女人见了都喜欢的那种,而且,他有学历,还开了一家文化公司!”
阿翰说到这里时,一挥手,整个杯子都打翻了,透明的液体撒在透明的玻璃桌子上。
滴落在素雅蓝花的地板砖上,一滴,一滴,阿翰突然就想起了那红色的液体。
“你恨他?”沈冰小心翼翼地问。
“不,我恨我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她丈夫的程度,所以,我把她毁了。”阿翰有些内疚地说。
沈冰拍拍自己的胸口:“天啊,那么好的女孩子,她那么美好的生命就毁在你的手中,这是你心理烦闷的根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