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蓁的胃里一阵阵翻腾。
天牢。
她在心中默念。
她慢慢走回冰凉的石床边,盘膝坐下,打量着自己的一身囚衣,自嘲地笑笑,想起那旷世的佳人被皇帝打横抱入皇帝寝殿不停挣扎的场景,却又眼圈一红。
他的妻岂能受这种侮辱。
她恨恨地从石床上跳起,却发现剑早已不在身边。腹中却不断地长鸣,饿,饿得她头晕眼花。大脑早已停止了思想。
正在这时候,顺着小洞里扔进一个粗劣的盘,盘中有两只冰凉的窝头,她一把抓起,刚要送入口中时,却又扔回原处。
她抓起一只老鼠,掰了一小块送入它的口中。
老鼠竟吐了出来。
陶蓁忽觉心惊肉跳。
腹中的饥饿感像是猛浪打来,她心慌,头脑一抽一抽得,饿得几乎癫狂了。
一只颜色稍浅的窝头抛过来。
陶蓁刚抓在手上,窝头从手上滑脱,掉在肮脏的地面,沾了污秽。
“问隔壁的牢房要吃的去。”温文敦厚的声音传来,陶蓁这才发现,自己牢房的角落里竟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一脸胡茬,依旧不掩其五官的娟秀。
陶蓁眼泪汪汪地去敲隔壁的牢房铁栏。
“大哥,我好饿啊,你们能不能一人给我点吃的。”陶蓁哭得梨花烂漫,海棠残红。
隔壁牢房的犯人竟一人省下一口掰给她。陶蓁笑着抹掉眼泪,狼吞虎咽地一口口吞下去,因为昨夜打斗得太辛苦,消耗太盛,那些粗糙主食竟如塞牙缝,肚中依旧空空如也,脑中也想不住半点计策。
周围的牢房里开始不停地议论。
“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被关入天牢?”
“那姑娘是谁家的人?看她相貌气度不像是丫鬟,又比娇嫩的大家小姐多了几分飒爽,难不成是武官家的女儿?”
“不成是哪个公侯王孙家的侧妃或者妾室?”
“我看也不像,你看她像个处子。”
陶蓁一听,忽地眼前一亮。
“救命啊!!“陶蓁开始用极尽清甜的嗓音大喊。
那掌管天牢的副将见惯不怪,也不理她。
陶蓁继续喊,甜如蜜。
那副将心下禁不住,像是被鹅毛挠过似的,却大吼一声:“吵什么吵!这里的哪个不是以前的大臣王侯带官职的!”
“我乃殷王妃!”陶蓁大叫。
此话一出,牢房里所有人都探着脑袋看过来。
那副将也禁不住走过来,见这女子雪皮花貌,虽是身穿囚衣,却水灵得蜜桃一般,禁不住心下一疼,仔细端详着,却冷冷地道:“一派胡言,有几分姿色就说自己是殷王妃?是不是能带兵就自称元帅了!”
陶蓁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心下阵钝痛,却笑道:“你们都知道锦瑟,难不成殷王只有一个妃子吗?她怀孕好几个月了,我虽是新宠,你们同样惹不起!“那副将只得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人在牢房,我也不要山珍海味,可我怀了殷王的孩子,还请将军让小女子吃个饱饭。”陶蓁道。
同一牢笼里的男子瞥她一眼。
那副将只得命人弄了些简单鱼肉米饭送来,陶蓁终于狼吞虎咽的吃饱,饱饭之后,发现自己手无寸铁。
硬拼,想必是逃不出去了。
装死,装病,亦不知道有无人问津,想起受侮的锦瑟,陶蓁通身是汗,胃里一阵痉挛,将那一肚子的饭食全吐了出来。
同一间牢房里的男子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看得她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升到头顶。
莫非,他是来暗杀自己的?
陶蓁捏紧双拳,时刻注意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半刻也放松不得。
那人却问:“你真是殷王的侧妃?”
陶蓁略一思忖,问:“你呢?敢问阁下又是什么人?”
那人冷笑一声:“大内侍卫,常衡。”
陶蓁浑身一机灵。
另一处,锦瑟已身着宫纱罗裙,被送回殷王府上。
穿过一重门,她足踩青石板,生生觉得被自己的脚踩脏了,玉兰花凋零,琉璃瓦似乎是黯然失了色。她只得往青草地上走去,绿汁沾得她满绣鞋都是。再过一重门,一对冰凉的石狮怒目圆瞪,锦瑟浑身汗毛倒竖。那一池的金鱼,不知为何,也死沉沉的,睡着了一般,似是不再把她当主人。
再过一重门,杜仲苦香,黄耆花刺鼻,她竟不知这些精心栽植的药材能否治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入那寝殿的。
药香扑鼻,凉意料峭,似是昨夜有人沐浴过,琼脂香胰蘅气犹在。
床榻之上,她的良人煞白着一张冰凛凛的脸,长睫垂下,似是沉睡了。她将他清瘦的手臂轻轻掖入被中,开始打量那张净瓷似的脸。
锦瑟以为自己会落泪,泪已干。
凌宛天特意给她灌了安胎药,然她五个月的身孕让她疲惫不已,她望着那洁净的床上洁净的夫,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远。
冰凉的手从衾中伸出,锦瑟的手往后一缩。
冰凉的人睁开眼睛,问:“皇后病情无碍了么?”
锦瑟一怔,点头。
“快休息。”
慕辰说着,挣扎着坐起来,要帮她宽衣,宫纱罩衫握在手中时,锦瑟浑身一抖。
霎时,窗外的天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云压城欲催。
寝殿的灯火被大风一吹,闪闪欲灭。
“皇后的眼光很差。不如我妻。”慕辰道。
锦瑟惊惶地点头。
这是慕辰第一次拥她而眠时未对她的**进发。慕辰伸出自己的瘦臂,由她枕着,另一只手臂紧紧箍着她无骨似的身子,像是怕她飞走或是潜逃一般,锦瑟蜷缩在他的怀中,揽着他清瘦的腰,未敢有一丝惊动他,两人彼此呼吸着对方湿热的鼻息,不知对方是否入眠。
轰隆一声惊雷,窗外亮了大片,慕辰忽地想起那个纤巧的丫头,锦瑟亦是。
轰。
锦瑟觉得,那雷是来劈她的。
她怕将实情道出,尚在病中的夫君怕是承受不得,又怕小陶在狱中受苦,窗外雨声哗哗,竟落在她心上。
“呜呜呜呜!”
一只小东西惊恐地叫着,**地闯入慕辰的寝殿。”呜呜呜!呜呜!“那小东西直奔两人的床榻,不知为何,那满身白蓉蓉的毛湿透了,竟泛着红。
“茕茕?”慕辰睁开双目,由锦瑟服侍着坐起来,只见那小家伙歪歪扭扭地弯曲着两条肥腿,竟在他床头跪拜下去。
慕辰伸出瘦削的白手,小家伙顺手爬上床,站在锦寝上,歪歪扭扭地再拜,黑溜溜的大眼睛眼泪汪汪。
锦瑟从床上爬起,跪倒在地。
此时,陶蓁也急得坐不得,站不得。
她觉得,这常衡是来杀自己的。
“常大哥,你们为什么被关进来呢?”陶蓁不动声色地笑问。
“犯事了。”同牢房的男子常衡道。
陶蓁问:“犯了什么事呢?”
“哈哈哈哈!”那常衡冷笑:“我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他凌宛天的妃子,他就以调戏后妃的罪名把我关了进来,说是三日后问斩,这种侍卫,不做也罢!”
陶蓁的心咚咚狂跳。凌宛天虽是好色,却一向赏罚分明,莫非,他看到的不是妃子,而是不该看到的人?
不该看到的人,自己也看到了。
“啊!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是动用了火烙铁,皮肉被烫焦糊的刺鼻肉味阵阵传来。”不要啊!呃!呃!啊!“另一处正在动用皮鞭。
陶蓁只觉得这牢房不像是牢房,而像是地狱,外面风大,雷声紧,窗内,则是像一个未知的修罗禁地。
那男子却凑近她,悄声道:“想不想逃?”
窗外哗啦啦一阵雨声,轰隆一声雷鸣,陶蓁晕倒在地。
那三十多岁的清秀犯人急忙大喊:“有人晕倒啦!死人啦!“那副将忙赶过去,打开牢房,将手指弹入陶蓁的鼻下,手上一寒,原来这姑娘竟没有呼吸了!
第二十二章
那副将忙赶过去,打开牢房,将手指弹入陶蓁的鼻下,手上一寒,原来这姑娘竟没有呼吸了!
副将急忙去把陶蓁的手腕,亦无脉搏。他先是一惊,思忖片刻之后,却冷笑道:“想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看来得想法子让她吐出来。来人,去茅厕舀一勺新粪!““是!”那下等衙役道。
同一牢房的清秀男子常衡不语,巴掌大的牢房高墙外,风鸣雨动。
陶蓁依旧是面色如土,双目紧闭。
不消一刻钟,慢慢的一勺新粪带着恶臭气慢慢逼近,那衙役刚进了牢房,战战兢兢道;“大人,这要那么做么?这可是殷王的人啊!“那副将冷笑:“没事,咱们救人一命,殷王要谢咱。“说着,便要将那一大勺污秽物持过来。
刚一走近,未能反映过来之时,腰间的长刀便被夺了去。
陶蓁自是不比寻常的狱官,过招三两式即不在下风。
常衡同时拔了下等兵的刀,反过刀背一下将其击晕。
两人几下将这副将砍倒,一排天牢的兵士涌将上来。
砍,杀,刺,抹,挑。
飞身。
昏黄的烛火忽明忽灭,背后中刀。
胳膊遇刺。
陶蓁与那常衡一路冲杀出一条血路。
天牢的灯烛红了。
两人终于顺着天牢的阶梯杀将出去,重见天日,牢房外,大雨滂沱,因后有追兵,两人只得于雨中夜奔。
踉跄奔过一阵树林。
荆棘丛生,灌木带齿,扎了陶蓁两人满腿是血。常衡道:“我背你。”
陶蓁摇头:“背着走不快,咱们快逃!”
两人于雨中穿越荆棘丛林,带着满腿满身的鲜血继续逃,终于见到一处幽弱灯光,两人忙冲进去,只见是一户小夫妻,女的大约二十岁光景,男的不超过三十。
陶蓁微笑,刚要开口,常衡便挥着血淋淋的刀,指向那男的道:“都给我脱衣服!只脱外衣!”
这对普通人家的夫妻吓得双双跪地,忙不迭的脱衣。
两人将那一身血的囚衣迅速换下,陶蓁刚打算在这小屋中找地方躲起来,却见常衡继续用刀指着两人:“把这两件衣服穿上!”
陶蓁一惊,急忙去抽他的刀:“别这样!”
常衡也不理会,赤红的大刀已在那男子的脖剑划出一道口子。
“我们穿就是!”
小夫妻强逼之下,只得哆哆嗦嗦地穿上那染红的湿衣。
常衡竟给这两人点了穴,小夫妻两人身穿血腥淋漓的囚衣站小屋的正中,十分扎眼。
陶蓁耳朵一动,卧倒在地,听得那帮天牢的追兵已逼近这屋子。
“快走!”常衡拽着陶蓁的胳膊就往后门拖。
“他们是无辜的!”陶蓁把住一面墙,眼圈一红。
“求大侠饶命啊!”
“求侠女饶命啊!”
青年夫妻开始哀号。
陶蓁便要冲上前,常衡挥刀,刀锋在她的脖颈下血腥淋漓。
常衡怒道:“亏你还是将军,没杀过人吗!”
“我没杀过好人!”陶蓁使劲挣扎着,忽而想到什么,手上停止了反抗,噤声。
“鞑子的士兵难道都是坏人!”常衡将她死拽出小屋,两人未跑出多远,就听到一男一女两声惨叫,在雨中凄厉如鹤吠,像要把这雨声也穿破似的,陶蓁的眼泪簌簌落下。
追兵终于越来越远。雨打在两人的身上,伤口上,雨流,也是血流。腿,手臂,后背,都被大雨冲刷得钻心疼。陶蓁想起那个时常心痛的男子,痛得她银牙紧咬。
雨声渐弱,一场暴风雨宣告结束。
陶蓁为自己草草包扎了,头脑里,尽是慕辰寒光凛然的双目和锦瑟绝望的挣扎。
常衡也一路随着:“为什么不休息下再出发,你这姑娘还真是痴心耿耿。”
陶蓁瞪他一眼:“我的兔子该喂食了,我怕它饿死。”于是,继续前行。每一步,背上,胳膊,腿上都闷痛阵阵。
许是血流过多,许是昨天和今日的苦战让她疲敝不已,她竟脚下忽然越来越软,头脑越来越飘,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梦中,先是那对无辜的男女满脸的鲜血。她痛叫一声,紧接着,是又一副肉垫的毛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她想去抓那丝滑的小毛手,怎么抓也抓不住。
慕辰将自己的丝滑的白袖一抽,陶蓁再抓,慕辰狠心猛一抽,睡梦中的陶蓁死死抓住。
慕辰便由她的汗手紧抓着自己的袖口,将轮椅往前摇一步,打量着那张睡梦中天真安详的脸:面色惨白却光洁鲜嫩,挺秀的小鼻梁,小嘴紧抿,唇红。
“纵有天下女子景仰王爷的人才和英雄气,只有她和锦瑟才是最爱您的人。”锦瑟在床边写道。
慕辰顺着那花瓣似的小手望上去,那雪云似的酥胸,那张百看不厌的绝色面容,果然将所有女子都比得黯然失色。
他一把将袖子抽出,牵动了陶蓁胳膊上的刀伤,睡梦中的陶蓁黑眉毛一拧。
慕辰轻轻将那湿漉漉的手塞入锦被之中,调转轮椅,缓缓往外驶去,留下一句:“吩咐厨房,熬血燕粥时,给她一份。”铜雀忙推上轮椅。
锦瑟点头,抓住慕辰的手写道:“不再照看她一下吗?”
慕辰道:“我累了。”
锦瑟只得由着铜雀服侍慕辰回床榻上休息下,自己守着,猫兔子在陶蓁的床上先是爬来爬去,后来,呜呜叫着轻轻抓她的头发。
“茕茕!”陶蓁终究醒来,揉着隐隐作痛的脑门爬起来时,一张白皙的脸越来越清晰,果然人在身旁,整间屋子都沐了春光。
“王妃!”陶蓁急忙爬起来拜,腿上,背后,胳膊,无一处不疼。腿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更是如千万蚂蚁噬咬。
“对不起。”锦瑟写道:“要不是为了我…”
陶蓁急忙摇头,勉力从床上跳起来,嘻嘻一笑:“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就是腿划破了有点疼。我眼睛有点瘸,皇上的事情我没看见。”说着,腿上的伤口一紧,她忍不住痛得一咧嘴。
锦瑟低头,脸刷地一白。
陶蓁忽然想起那晚,忙抓住锦瑟的双臂:“王妃,王爷知道了么?”
锦瑟瑟瑟地低头,写道:“他故做不知。”
陶蓁咬唇,忽然想起那常衡,便问:“王妃,送我回来的人呢?”
锦瑟写道:“因为他送你回来,所以我让他在客房休息了。”
陶蓁急忙抓住锦瑟柔滑的手:“王爷在休息吗?我要见王爷!”
锦瑟写道:“他本来精密部署了救你的计划,结果你被送回来了,他刚照顾了你一阵子,稍微有些累,不过没有入睡。”
陶蓁急忙穿了衣裳,飞奔出去。腿依旧隐隐作痛,后背也刀刮了似的,她抹一把汗,跑到慕辰的寝殿,其时,殿上灯影昏昏,虽是入夏,然殿内沁着透心的凉意,陶蓁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铜雀正在喂慕辰服药,慕辰双目微闭,见陶蓁走到床榻旁边时,却由铜雀扶着,倚着靠垫坐起,凤目一瞪,整个殿上都如冰雪通彻。
“回来了?”慕辰声声冰玉击冷泉。
“回来了,王爷。可是出大的事情了。”陶蓁道。
铜雀的药碗送上,慕辰启唇,小缀一口。
“坐下说。”慕辰道。
“皇上想安插眼线到殷王府。”陶蓁道:“同我一起逃出天牢,送我回来的常衡正是这眼线。”
慕辰再服下一口药,摆手,铜雀将药碗收起,自己连同几个侍女一同回避下去。
陶蓁便凑近慕辰,小声道:“我告诉他我是你的…侧妃,他却在我们逃走的时候,说我身为将军为什么会怕杀人,显然是知道我的底细。后来,我急匆匆地回殷王府,他又下了无色无味的药让我晕了过去。显然是找机会来殷王府。”
“你确定是他下药?”慕辰问。
“回王爷,小陶当时担心王爷王妃,猫兔子也不知去向,我哪有那闲情去晕厥?而且小陶从小练武,也打了好几回仗,体力哪有那么差。”陶蓁道:“他确实是皇上的眼线。”
慕辰道:“很好。”
陶蓁眼珠子一转:“王爷该不是想留下他吧?”
慕辰道:“你刚才说谁是眼线?”
陶蓁嘻嘻一笑:“我有说过眼线这事吗?”
太阳不知何已耀入寝殿,和着陶蓁的笑,灿烂得有些晃眼。
慕辰冷道:“来人,撤座。”
陶蓁一愣,座位就被撤了去。
“孤降你三级,你可服?”
陶蓁冰雪聪明,知自己大闹皇帝寝宫,大闹天牢,莽撞不已,只得拜道:“王爷,末将行事莽撞,不计后果,害王爷担心,末将错了。请允许末将戴罪立功!”
几日之后,从西域来了几个贩马的商人,带来上百匹高头大马,其中不乏西域的名马,从汤王府经过时,管家迅速报到汤王慕珣那处,慕珣大喜,一身便服跑出王府,竟将所有的良马都买下,中间竟有一匹汗血宝马,淡金色的皮毛顺滑如缎,步伐轻灵优雅,四肢修长,轩昂如天马,那马主人死活不卖。
“本王用挚爱的三尺红珊来换,怎么样?”慕珣竟以这无价之宝来易,马贩终于答应。
慕珣将所有的马都送入宫中献给了父皇,凌宛天龙颜大悦,将百匹良马都赠了军队,随着运送粮草的部队送入抗击鞑子的前线,留下那匹几千年罕见的汗血宝马,赐名“血臻”每日下朝,与众大臣商议国事军事之余,便频频与慕珣骑马狩猎,更是用那汗血宝马打马球,所向披靡。
于是,朝野之上有了那么一个传闻:太子失宠,位子怕是坐不久了。
太子依旧在装病,父亲刚去世的太子妃却再也吃不香、坐不住,将太子从床上拖起来,摇晃着哭道:“殿下,您做点什么吧!来东宫的朝臣们越来越少了!外面都说东宫咱们坐不久了!”
过了几日,京城里盛传汤王慕珣霸占京畿外千倾良田,导致民怨沸腾,一帮失去家园的百姓竟在皇帝出巡时拦路哭喊,凌宛天大怒,勒令汤王归还所有霸占的财产,并让汤王捐出万金资助前线。
汤王慕珣竟捐出两万金,凌宛天居然转怒为喜。
朝野之上,又出现了那么一个传闻:太子妒忌汤王受宠,不断落井下石。
再过了几日,汤王慕珣竟在府上遭人夜袭,伤及肺叶,奄奄一息。众人都说,这是太子妒忌汤王,派人暗杀以保国储之位。
凌宛天终于坐不住,满脸怒容地来到东宫,太子正坐在屏风前吹箫,眉目淡漠,箫声肃杀。
凌宛天笑道:“瑄儿还真有闲情。”
太子拜道:“儿臣病体未愈,心中虽有出征杀敌之意,无奈力不从心。”
凌宛天冷笑:“病体未愈?老六前一阵子病得差点要了小命,因为有的人装病,只得带病去打仗,你有他病得厉害?”
太子沉默。
凌宛天道:“你打仗力不从心,害自己的亲弟弟却花招不穷,你三弟差点被你害死!”
太子冷笑:“父皇,儿臣已是国储,背后动作的,怕是另有其人。”
凌宛天却怒道:“除了你还有谁,你休得给朕赖账!”
说完之后,心下却不安生,转身便摆架至御书房,便见那常衡早已在外面候着。
原来,凌宛天派去殷王府的常衡时常来报,竟事无巨细:殷王一日三餐吃的什么,殷王会见过什么人,殷王看什么书,身体状况如何,甚至王妃的胎儿如何。
第二十三章
原来,凌宛天派去殷王府的常衡时常来报,竟事无巨细:殷王一日三餐吃的什么,殷王会见过什么人,殷王看什么书,身体状况如何,甚至王妃的胎儿如何。
这日,凌宛天忍不住问常衡:“殷王和王妃相处得如何?”
常衡道:“王妃悉心照料王爷,王爷也十分疼惜她。”
凌宛天问:“你送陶蓁回去的当日,王爷在做什么?”
常衡道:“王爷最初几天身体很差,一直卧床,时常昏睡。这些日子才能下床。似乎完全不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也从来没见过不该见的人,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
宫里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竟有官员在早朝时候参了殷王一本:“启奏万岁,传闻北征大将军、殷王慕辰点将之后便抗旨在京,临阵脱逃,望万岁明察。殷王之举实在是有违圣威恩,恳请万岁及时撤换大将军,草日击溃草原的蛮军。“凌宛天怒道:”混账!殷王带病赶赴前线,你胆敢因为党派之争污蔑他!来人,拖出去廷杖五十!”
此时不了了之。
大臣们深知皇帝体恤殷王体弱,便不再提及此事。
慕辰却依旧在府上赏花,赏鱼,抚琴,读兵书,其余的时间都卧床静养。前线的战事也不问,只是一心扑在娇妻身上,似乎是要把亏欠的身体全补回来。自称是侧妃的小陶似乎是一厢情愿,时不时地为慕辰做一只义脚,或者做一双鞋给慕辰送去,或带一只宠物,骑马。
这一日,常衡见那殷王妃挺着已想当明显的小腹去找小陶。
“拜见王妃!不能劳您总来送补品了,小陶还有师傅送的药,已经完全好了!”小陶撩起自己的裙袍,露出一截粉嫩的白腿,可惜伤重的地方已落了疤。
锦瑟嫣然一笑,写道:“都是漂亮的大姑娘了,要出嫁的新媳妇,怎能轻易露腿呢。”
“出嫁?”小陶打量着锦瑟,努力从那双水眸中探寻着。
“小陶我问你,你可愿与我做姐妹?”锦瑟在她的手上写道。
小陶眨巴眨巴大眼睛:”王妃您说什么呢!小陶找王爷是有公事!”
锦瑟笑着写道:“好吧,王爷有公事找你。”
小陶只道真是公事,急忙奔往慕辰的寝殿,待一干侍者都回避之后,陶蓁忙凑到慕辰耳边,小声道:“王爷,京城这边都像咱们想象的那样,可是,前线那边不好啦!安义阿忠他们先是打了几个败仗,后面又打个几个胜仗,可是,这几天竟然连连失利,乌米尔好不容易退回一阵子,又要打到羊河了!”
慕辰放下手中的兵书,一双丹凤眼悠远得像已到了天边。
“咱们回来多久了?”慕辰问。
“一个月了。”陶蓁道。
“准备好了吗?”慕辰问。
“好了!”陶蓁道。
陶蓁从来没有见到慕辰俊美的五官如此硬朗轩昂。如刀琢,如剑削,双目浩瀚,比草原还要广袤,如冰燃雪烧,蓝芒烧到云霄之上,渺然,云蔼缭绕。暖风吹入寝殿,他通身的玉兰清香阵阵飘入她的鼻间,如仙气。
陶蓁打量着这轩昂优雅的人儿,脸不自抑的一红,愣了神。
那比草原还广袤的目光,忽而,就近了回来,转移至陶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小陶。”慕辰冰玉似的声音不知为何,竟稍稍暖了些。
陶蓁竟没有反映过来,水捏的小脸洋溢着笑,眼也是清水玲珑,唇也是玲珑。
“小陶。”慕辰又唤了一声。
陶蓁这才反映过来,收了笑脸,心虚地道:“叫末将何事?对了王爷,这次您的辰风鬼骑可要大展身手了!小陶经过一阵历练,也得大展身手了…”
慕辰撑着身子,在床榻上坐端坐开来,打断道:“走近些。”
陶蓁望着那床榻上仙人似的王爷,想起锦瑟刚才说媒,忽又想起当日被拒,低头道:“末将不敢。”
慕辰面色冷冽:“敢自称王妃,倒不敢走近?”
陶蓁挠挠头皮:“王爷,小陶当时不那么说,在狱中就吃不了饱饭,也就没有体力逃回来了。”
事值盛夏,慕辰今日只着一身薄缎白袍倚坐在床榻上,一双雪白袜的细致双足也隐隐露于袍下,他低望一眼自己的义足:与自己的真足尺寸完全吻合,连那形状也似自己失去的真足,再抬眼望着制作义足的姑娘,双目微微泛起一层柔意:“你既敢说,可敢做我殷王的王妃?”
陶蓁一听,只觉得当头一声棒喝,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
慕辰依旧望着他,冰眸如料峭初春。
陶蓁凝住着那双眸子,意外,意外得她竟无法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