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米尔细细琢磨了一阵,深邃的绿眼珠迸射出阵阵炫目之芒,扬起大刀,道:“明早天未亮时,开始攻城!”
阿忠那头料到乌米尔攻城就在这几日,晚上将抢夺来的猪羊全部宰杀着吃了,命全军和衣而备,三面城墙全面警戒,果不其然,天色稍稍泛着幽蓝时,乌米尔便命人兵分三路,将城三面包围,开始架云梯攻城。
草原人都有百步穿杨之技,千万只火箭带着摄人的力道射入城墙,硝烟滚滚。
昭曜军昨日终于吃上饱饭,精神百倍,亦不相让,云梯上,不断有人被石头砸落,爬上云梯的人亦是络绎不绝,上城墙挥刀一路浴血,阿忠命人烧云梯,乌米尔令人登城者重赏。
阿忠阿信亲手斩杀无数攻上城墙的莫崖勇士,然双方僵持了一上午,昭耀军终于占了下风,乌米尔命人开始撞门,更有数万骑兵步兵往正门冲杀,正在这时候,天空忽然阴黑下来。
忽一只巨鹰凄厉长鸣,不绝于耳,天空中忽然飘忽起阵阵幽蓝的云彩,遮天蔽日,连那攻城的鞑子们亦忍不住抬眼相望。
却见天空中,千万只蓝蝶齐齐飞舞,旖旎如蓝虹。
空中更是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彩凤,绕上空盘旋不绝。
乌米尔的大对人马竟纷纷仰头望天,神态迷醉,竟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弓。
乌米尔挥舞着大刀,长吼一声,惊天动地:“都给我上!丢弃刀弓者斩!”
众兵士们却丝毫没有反映,甚至有人竟下马望天,更有甚者已倒在地上。
阿忠等人先是惊异,阿信反映快,便道:“大哥,王爷回来了!快命人趁乱攻出去啊!“昭耀军便开城门攻杀,阿忠第一个冲在前面,斩杀无数,空中巨鹰的翅膀竟调转了方向,蓝蝶彩凤亦是缓缓飞走。
面对丧失战斗力的鞑子兵,昭耀军一路斩杀,削泥似的,乌米尔只得速速命剩余的兵统统撤走,一共派出两万人马,损失了大半。
阿忠深知穷寇末追的道理,带领将士们回城,却见慕辰白袍飘飞,早已坐于城楼正中,风烟之上,三军将士们齐声欢呼时,慕辰悠远的双目正眺望远方。
“大将军,你回来了!”阿忠头一次敬称如是。
清点死尸时,却有一昭曜兵尸活了过来,趁众人欢呼雀跃之时,拔出匕首。

第三十一章

“呜呜!”
蹲在陶蓁肩头的猫兔子忽然一惊,挥起白爪子,声音惊慌而尖利。
阿信顺着那毛爪,挥剑一挡。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阿信刚要劈剑处决这假死之人,慕辰白袖一挥,软剑如灵蛇,将阿信的长剑缠绕。
“押下去,待本帅亲自审问。”慕辰丹凤眼一挑。
被昭曜军铁臂押解的刺客禁不住心下一栗。
城之上空,浓烟滚滚,云彩也被染黑,城门之下,百里之内,旌旗、大刀、马尸,人头遍布。
城门上伫立着一座座钢铁之躯,中间那白衣翻飞的人物舔舔干裂的淡白嘴唇,一个牛皮水袋送上,送水的不是别人,却是孔春萍。
慕辰略一思忖,接过水袋,却并未饮水,放眼满目猩红河山,低声道:“粮草可否入城?”
阿忠探□子,压低嗓门在慕辰耳畔道:“昨天就到了。”
慕辰不动声色道:“听说昨日我军抢夺民畜。”
阿忠道:“这不是为了迷惑乌米尔嘛,造成咱们慌乱的假象。”
慕辰丹凤眸子如静水:“那你可知,民心不可违?”
阿忠笑道:“我说瘫子,你规定过不许践踏良田,不许奸X宿民女,可从来没说过不准抢东西,不就是为了防备太子运粮的时候做手脚么。是,打仗最重要的还是王道。乌米尔强占咱们昭耀的地方,王道在咱们这儿,着急时候吃他们点东西,再由大将军亲自去道歉还银,百姓们反而更死心塌地。”
慕辰略一思忖,道:“一个时辰之后,随本帅亲自去道歉。”
正说着,却见阿信不断地做鬼脸,逗猫兔子玩:“叫爹!”
猫兔子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不张粉红的三瓣嘴。
却说慕辰离开城头,由两个侍女服侍着沐浴之后,被香汤一熏,头脑愈加昏沉,喉咙如炙,饮下草药之后,竟高烧阵阵,头晕目眩得眼前阵阵发黑,双目双颊都飞红上片片胭脂色。
两个侍女便扶他躺下,喂水喂药,敷了凉帕其在额头慕辰上依旧高烧不退,凌厉的丹凤眸子也沉了淡淡的影。
阿忠便在他床头边骂道:“活该。”
慕辰吃力地抬头,又是一阵天晕地旋,唇边送过一杯参茶,轰隆的大嗓门在他头顶震颤:“死心眼的臭瘫子,你的身子比处子还金贵吗?怕解手几天不吃不喝,病了吧?”
慕辰就着茶杯一饮而尽,撤下额头的凉帕:“更衣。”
“真的没事?”
阿忠粗糙的大手刚扶上慕辰几近烧熟的额头,却听他毅然道:“失去王道,好比三军诛心!”
侍女只得替慕辰换上一身布衣青衫,由阿忠、常衡等十来人陪同着,来到一处富户时,这家人连忙将大门紧闭,后门也关严,方圆五里内,更是家家闭户,有户人家连刚跑出门口的老母鸡都抓了回去。
慕辰冲阿忠使了个眼色,阿忠便扯开大嗓门道:“昭曜北征军今天来送钱了!昨天抢了牲畜对不住,因为饿着打不了仗,大将军亲自来道歉了!所有抢夺的猪羊三倍价格奉还!”
院子里依旧没有动静,仅有西北民居的黄土墙掉下几块灰土。
战后的天依旧灰云氤氲不散,忽地一声响。
众人皆手持刀剑候着,却见一只黄鼠狼飞似的从墙头蹿下,钻入草丛不见。
阿忠继续扯着嗓门大吼:“大将军调粮刚到,打完仗还发着高烧就来安抚你们,请你们开门。”
慕辰便吃力地摇着轮椅上前,道:“罢了。”说着,用绵软的手掌轻轻叩门:“凌慕辰特来请罪,并将物资搁置于门前,叨扰之处,还请原谅。”
说着,亲手将布帛,金珠搁置于门前,起身时,又是一阵眩晕,摇牙撑着,阿忠帮着掉转轮椅,便要至下一家,十来人刚走出不远,大门稍稍露了一道缝,见是上好的布帛,正中端正摆放着一条红绳,穿入镌凤的小金珠,金色纯良,忙出门跪拜:“多谢大将军!”
周围几户关了门的人家纷纷开门,探出半截头来。
来到下一家户时,依旧大门紧闭,慕辰只得亲自叩门,终于将大门敲开。
“大将军,这些牛羊就算小人捐助给军队的,我们不要钱了!”说着,三十多岁的商人躬身而拜,见那大将军一身布衣端坐在轮椅上,虽足不能行,却见他双目漆黑如星,眉宇间气度直冲云霄,似有天龙缭绕盘旋,饶是他见多识广,却禁不住脚下一软,跪在地上。门外开始有百姓聚集。
商人七八岁的儿子手里捏着一串爆竹而来。
“是借的,必须还。”
慕辰刚示意侍卫送上绢帛,却听“噼噼啪啪”一阵爆竹鸣响,夹杂着一匹雪骦“恢”一声嘶鸣,那受惊的马竟仰脖飞跳起来,眼看铁蹄就要踏上逗马的小儿。
慕辰一拍轮椅,勉力飞身而起,双手抓住那小儿翻身一闪,阿忠抓住那惊马,挥剑削了马首,慕辰怀中的小儿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他:“大将军,你不能走路吗?你长得像神仙。”
慕辰低首那马尸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帮小儿拍打了衣裳上的灰土,抚摸着孩子的头,说:“没事了。”
那商人急忙跪地磕头:“大将军,钱我们真的不要了,马我们赔!”
说着,将慕辰怀中的孩子按倒:“快,向大将军磕头!”
慕辰忙扶住这孩子:“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本想自己攀上轮椅,却没有半丝气力,只得示意阿忠扶他,却听到这小孩响亮地道:“多谢大将军!长大之后我要做你的兵!”
慕辰解下一只玉佩,抛给那小孩儿道:“长大之后,凭此物找本帅。”
门外的百姓围得越来越多,纷纷接受慕辰的偿还钱银,街道上登时热闹成一片。
到最后一家时,一个十八岁的健硕少年竟穿越层层人群,冲到慕辰面前,大声道:“报告大将军,我年轻力气大,要参军!”
慕辰打量着这强壮少年,道:“不准。”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气恼地问:“为什么?我看您的有些侍卫都没有我高壮!”
慕辰道:“本帅的兵都受过严格训练。”
那少年道:“我也要受严格训练,我要和你们一起保护自己的家!”
慕辰道:“现在是昭曜军誓死守护你们,你要参军征兵时再来。”
那少年想了想,终于道:“好,不过,我被莫崖人抓去过,很了解他们的习性,他们最强,有时候为了争个胜负,都不怕翻脸…”慕辰在心下细细品咂着,与阿忠对视一眼。
慕辰的体力却再也支持不下去,高烧已将他烧至双目通红,他头脑飘忽如魂魄疏离,手掌似是有千万把干柴烧着,双颊已犹如醉酒,反为那素来冰霜的俊颜填了几分妖娆。
他支持了许久的上身再也没有气力,精神也涣散开来,身子一软,竟从轮椅上软软滑下,阿忠不动声色地扶持着。
卯足最后一丝力量,慕辰道:“将他带至营中。”说完,便倒了下去,再次醒来时,身体悬空,竟是被阿忠抱回床上,便问:“本王睡了多久?”
阿忠道:“刚送回你来。”
慕辰疲敝地道:“一个时辰之后,让所有将军在大营集合。”说完,双目一沉盹了过去,嫣红的面色醉如醉酒。
阿忠吩咐了两名侍女好生照顾着,刚出营帐,却见陶蓁手里拿着一本书,在帐外徘徊。
“王爷心疾又犯了么,一个高人曾经给他一本针灸书,犯病时候给他扎针。”说完,转身跳上树,给猫兔子摘洋槐花。阿忠叹息一声,怀揣了书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慕辰端坐于大营正中,勉力撑得精神抖擞,双目凌厉,将军们纷纷入座之后,直入正题。
“兵贵神速,十五万大军不宜久驻,谁给本帅个速战之法?”慕辰扫视一眼众人,直截道。
“大将军不是派辰风鬼骑去草原拜会了一阵子,现在已经快到他们身后骚扰了吗?依我看,现在大将军回来了,他们时候不多了,我们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就行。”阿信道:“末将申请打头阵!”说完,趁饮茶的功夫瞟了陶蓁一眼。
孔春萍则是冥思苦想,一言不发。
老头儿门下最擅旁门的张逢道:“子曰,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小人认为,咱们不是不能硬碰硬,但是损失会很大,不如诛其心。”
慕辰颔首。
张逢道:“依我看,那鞑子最逞强,离间他们最合适不过,骁义可汗父亲不过才四十多岁,如果他的世子乌米尔打败我昭曜,建立不世之功的话,他父汗往哪儿搁?可以以这个理由让人去草原游说可汗,说如果不想儿子乌米尔功绩大过他而丧失可汗的地位,就让儿子回草原吧!”
众人认真思索了一番,马毅道:“依我看,他们父子之间未必能挑拨得动,但是乌米尔这边倒不是不能尝试。乌米尔的好几个主力将军都是其他部落的,可挑拨他们,说将来他们征服了昭曜,怕是要鸟尽弓藏。让他们收手。”
老头的另一个擅用兵法的徒弟李肃却连声否决:“离间计只是一方面,依我看,咱们得出奇兵,制胜千里,乘这次的胜利一举拿下他们。”
慕辰道:“继续。”
李肃道:“一、乱其心。让他们感觉已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他们这次不是被千万蓝蝶迷惑么,我们故意派人放蝶和凤凰,让他们不断想到自己的失败,让他们先败了心。二。乱其志。我记得大将军有一只骑兵,先前是在草原挠饶,现在已赶到乌米尔的后方了,现在他们前有乱蝶,后有辰风鬼骑干扰,已经够乱套了,这时候,我们只消在前头重创,再在中间夹击,派人离间他们为辅,何愁不胜?”
众人竟纷纷鼓掌。
“大将军,末将愿率兵五千,从他们中间夹击!”阿信道。
慕辰沉思了片刻之后,道:“准了。“张逢道:“大将军,小人愿出使草原。”
慕辰道:“准。”
众人纷纷请樱,最后,竟落下一个离间乌米尔各部将的差使,闲置下来。
张逢道:“鞑子逞强好胜,乌米尔和几个部将年纪轻轻,尤其气盛,更宜派美人来完成。”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陶蓁身上。
慕辰却缄口不语。
阿忠道:“张逢说得对,而且,咱们有现成的美人使者,陶将军的美貌,纵使宫里的妃子都比不上。”
陶蓁急忙道:“不行!上次我劝说安义已经劝砸了!”
阿忠却道:“要不是你巧舌如簧,他更不肯来。”
慕辰一双水琉璃似的眸子黑白分明,黑瞳却幽深至极,探不出究竟。
李肃也道:“千金定能融化于绕指柔,陶将军既美貌又冰雪聪明,是不二人选。”
慕辰沉思许久,方才道:“陶将军。”
会议结束之后,慕辰便寒着脸将阿忠叫入自己的营帐,阿忠开口便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陶。上次我就看出来乌米尔喜欢小陶,所以,她说话更管用!”
慕辰板着脸一言不发。
阿忠却道:“我只知道,你心动了,所以,你宁可三天不吃不喝也不愿意让她看到你的残废身子,是不是?可是,阿信也喜欢她,他是你的得力助手,我担心耽误她你的霸业,更担心你和阿信反目!”
慕辰粉红绯绯的脸已气至煞白:“所以你就牺牲她?”
阿忠道:“瘫子!除了我和阿信,还有谁功夫比她好?你就那么不信任她,还让当她当个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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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慕辰抬起凌厉的丹凤眼,只见阿忠太阳穴处青筋凸起,双目也染了道道红丝。
慕辰清晰记得这炽热的眼神。十几岁时,他与阿忠一起学武,锦瑟怕两人饿着,每每从府上带来亲手做的板栗糕、枣糕分食,却永远是替他凌慕辰擦汗,揉漫有知觉的双腿,阿忠则是用健硕的手臂拣着满头的大汗,边吃边巴巴地相望。那时,他只道阿忠的红瞳子是羡慕两人情深。
后来,慕辰的母妃去世,他犯了重疾,躺在病榻上近半年,锦瑟总是与御医探病,照料,慕辰似乎从身边的阿忠眼中读懂了什么。慕辰病体方愈,稍能下床之后,年少的阿忠竟去御膳房捡了一堆坏弃的食物,吃到腹泻,锦瑟喂水喂药时他竟乐得笑傻了,装病装了三天,被锦瑟揭穿之后,他羞得到处钻,之后,便主动申请去肆魆山学艺。
“我要保护你们。”十四岁的阿忠铮铮立誓,唇边的绒毛似乎颜色深了些许。
直到他练就一身功夫归来,长成魁伟青年,看锦瑟时也不再双瞳泛潮时,他本以为阿忠已然释然。
“你不过是为了锦瑟,可本王从未想过负她。”慕辰冷冷道。
“那最好了!你知道锦瑟为什么要你纳侧妃?因为她不想你受半点委屈,更不想别人笑你不
行!可你知道她为你受了多少委屈?她放着妃子、冒顿不做,非要跟着你这个瘫子,”阿忠咽一
口唾沫:“你知道吗?你成亲的当晚,京城有多少男子抱着锦瑟的画像痛哭?你享受着天下男子都渴望的温柔乡,可你呢?你能给她一儿半女,还是能尽一半丈夫的责任?”
慕辰一听,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放肆!”说着,他胸口激起一阵钻心的抽疼,疼得他浑身打颤,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哗哗落下,他吃力地伸手摸向怀中,苍白的手指抖个不停,无法打弯。
阿忠只得从他怀中摸出瓷瓶,按入他口中,一面帮他抚胸,喂水了扶他躺下,刚将他搀扶到床上,只听“当”一声响,慕辰的左腿磕了床沿,竟从其右腿下脱落掉一只穿了鞋袜的脚,捡起来,是逼真的义足。
阿忠紫涨着脸皮,骂道:“真是冤孽!”说着,刚要将这义足毁掉,终究不忍,探下身,在慕辰空荡荡的右腿下轻悄仔细按装上。
慕辰先是双目紧闭,长睫细细密密地铺在眼睑上犹如蝉翼,待胸口稍微舒缓了些,他微微睁开眼睛时,见阿忠正手持老头儿的针灸书揣摩,闭目养了片刻,吃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道: “随我审刺客去。”
阿忠抚上他的额头,恨恨地道:“你个臭瘸子再歇歇吧!缓过来再去。”
慕辰道:“刻不容缓。”
阿忠琢磨了一下,道:“确实,他既然敢穿昭曜铠甲,我军中又岂止这一个奸细。你带阿信去吧,以后咱们不能事必躬亲。”
慕辰寒着一张脸,话到唇边,凝滞了一阵,终于道:“让他和…她好好聚聚。”
阿忠品咂了片刻,吃吃一笑,随慕辰来到押刺客的营中,只见那被铁链子绑了四肢的刺客已被打得遍体嶙伤,胸前血痕道道绛红,皮开肉绽。
慕辰黑瞳一聚,摇着轮椅走上前去,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刺客的伤痕,手指竟沾了一簇血色的油音。
慕辰打量着他身上逼真的伤痕,一甩袖,两个看守刺客的士兵喉咙一痛,倒于软剑之下,血花四溅,阿忠也以闪电的速度将营内的两名士兵斩了首,长剑霎时回鞘,阿忠惊道:“果然,他们竟然还有同党!”
“稍后统统将首级挂于城头。”慕辰冷冽地道。
于此同时,亦有刺客悄悄盯上了陶蓁,此时,陶蓁正在帐中画图思忖反间计,猫兔子正在啃路上摘的蜜桃。
“嗖”一声,飞刀从帐外飞入,陶蓁信手一夹,摆在桌上,那刺客飞入帐中,挥刀便砍,陶蓁刚要出剑,阿信竟不知从哪儿冒出,三两下割去了那人的头颅,从袖中摸出一张绢,道:“对了,反间计我有了新的想法。”
说着,阿信展开书绢,道:“我认为,反间也不能是空穴来风,我的想法是,让你出使时候,故意对乌米尔彬彬有礼,却做出十分瞧不起其他部落首领的样子,先让部落首领们对乌米尔产生怨恨,接着,咱们再派别人去游说其他部落首领,让他们不帮乌米尔,你则去对乌米尔讲述他父汗和他的厉害关系,劝他停战,这个主意怎么样?”
小陶思忖了一阵,一拍桌子道:“好主意啊!果然是王爷的骄做!”
阿信憨憨地一笑,英俊的脸上竟笑出一对酒窝:“没什么,我也怕你见那些脏男人出事,你就对王爷说是你的主意吧!”
陶蓁摇头:“不行,谁的主意就是谁的,不过,我也想到一个新的办法。”
说着,阿信提了刺客的首级,便与陶蓁一起去找慕辰和阿忠,老远走着,就听关押刺客的营帐中传出一阵凄厉的大笑,夹杂着浓浓的哭腔,忙循音赶至营帐,只见慕辰正慵懒地坐在轮椅上,小口抿一杯参茶,阿忠一手抱臂,一手挖耳。
两个士兵则是一个在用火烛烧刺客的脚心,另一个则用小刀在刺客身上慢慢割口子,割一个口子,撒一处痒粉。
阿忠见阿信提了一只血迹淋淋的首级,戳戳慕辰,慕辰轻启淡色的唇,道:“一起挂在城墙上。”
阿忠也笑道:“你就招了吧,饶你死个痛快,不然,你会比他们死得难过一千倍。”说着竟掏出一把匕首,指着刺客的裤裆道:“你不想你的尸体连这个都没有吧?”
那刺客依旧哈哈大笑,绿眼珠瞪着慕辰道: “是不是有人就算有那活儿不好使,自己的老婆只能和别人睡,戴了绿帽子没地方搁,就拿我们威武的莫崖人出气啊!哈哈哈哈!”
阿忠气得挥刀捅了下去,那刺客一声惨叫,骂道:“你杀得了我,杀不了我们千千万万法撤尔草原的铁汉!世子会替我们报仇!所有的昭曜娘们儿都将是我们莫崖人的胯下的马,哈哈哈!”
“那咱们怎么能给这个机会啊”阿忠一脸无辜,冲那肥裤裆里捅了一刀,刺客难以抑制地大吼一声。
阿忠再捅一刀,刺客惨叫声震撤方圆十里。
陶蓁眉心一紧,扭过头去。
那刺客竟然长叫之后,晕了过去,然而,营帐之外,那惨叫声更不绝于耳。
营帐之外,不知不觉已密集了一群紧握长槊的士兵。
天空不知不觉已阴云密布,欲雨,罡风怒号,胡杨树沙沙,杀气铺天盖地笼罩了四野。
惨叫声还在继续,那杀气更盛了,轰隆一声惊雷,似是将玉宇也震碎,天宫也砸塌下来。
这一声惨叫似乎热别的漫长,痛彻骨髓,伴随着长吼,阿信挥着明晃晃的长剑冲出营帐,惊影如鸿,如一股旋风,如一滚近身不得沸水,剑落,二十几个人头滚落。
几十只依旧鲜亮的怒目,尚且在地上圆瞪着。
鲜血喷了阿信满头满身,黑凛凛的铠甲红光烁烁,轰隆一声雷响,下了一阵急雨,满地鲜血顺着凹地流淌。
又一股人流冲上,陶蓁与阿信齐齐使剑,老头儿的徒弟张逢,李肃、孔春萍亦冲将上来,常衡亦带了侍卫冲上,与法撤尔草原上的彪悍勇将夺了头颅,取了喉咙,砍了牛腱子似的结实长腿,然这一群人却不耆是普通将兵,中有一人虽无过人体格,然却手持九尺金钢利刺牙鞭,一鞭下去,竟连铠甲和人皮人肉都拆了去,无人敢近身。这鞑子仰天大笑,闪电将那张狰狞的脸耀得犹如夜叉,他鞭笞了几个昭曜兵将,那牙鞭上竟有剧毒,见血封喉,十来个昭耀士兵破了皮肉便一命呜呼。
孔春萍后退至营中,仗剑道:“小人来迟了,前来保护大将军!”一面说着,却一剑刺向慕辰的小腹。
营外,张逢、李肃、阿信、陶蓁、马毅全身警戒着,竟不得进攻,这鞑子又一鞭横扫,众人只得飞身躲闪,刷刷刷挥鞭如舞长袖般随意,昭曜一众将军竞躲闪得气喘吁吁。
鞑子再舞九尺金钢利刺牙鞭,舞得电光流火,众人飞夺得开始体力不支,一众普通士兵惨遭毒噬,毙命。张逢累得倒在地上,李肃、阿信、陶蓁均已至底线,气喘得像犯了病似的,鞑子再要挥鞭,众人心道命休,却见一道白影飞出,一个小东西扑上那鞑子的头颅,劈口便咬,鞑子惨叫一声,阿信借势砍掉那鞑子挥鞭的手臂,陶蓁一剑刺穿鞑子的心脏,鞑子倒下,却见猫兔子从那鞑子的脑门上扑下,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龇着白晃晃的大门牙。
“茕茕!”陶蓁惊喜地大叫着挥臂,猫兔子迈着四条肥肥的小腿,爬上陶蓁的肩膀,沾了灰红泥水的脚爪子迅速在陶蓁浅黄衣衫的肩膀上踩了睬脚印。
“好样的,儿子!”阿信说着,只见猫兔子一屁股坐在陶蓁的肩头,便气道:“喂!你的脏屁股!”
常衡却环视了一圈,神情忽地严肃起来:“孔春萍呢?”
陶蓁亦是一惊。

第三十三章

又是一阵滂沱大雨。
闪电雷鸣轰然一响,地动山摇,雨打地上没了头的头盔,笃笃,笃笃,笃笃笃。
常衡与陶蓁相视一望,挥剑便往营帐里冲。
阿信似乎意识到什么,也滑坡营帐冲了进去,马毅、李肃、张逢等人跟着围了进来。
却见慕辰端坐在地上,胸前血迹斑斑,营帐破了,风雨吹动他青色的衣袂,翻飞,再翻飞。
慕辰双手抱着孔春萍鲜血染红的尸体,神情如石佛。阿忠仗剑站在一旁,红光一片的营帐中人头满地。
“王爷!”阿信叫道,声音沙哑。
“大将军?你没事吧?”常衡道。
慕辰沉默了片刻,抬起漆黑的丹凤美目:“孔将军已牺牲,此战结束后,厚葬之。”
阿忠吃惊地低头望着慕辰澹静的俊颜。
李肃和张逢先是望着慕辰怀中的孔春萍,之后意识到什么,两人皆双手抱剑,满眼泪花。
常衡双手抱臂,一脸掩饰不住的钦佩。
阿信沙哑着嗓子道:“看来混入我军的鞑子已基本肃清,王爷以惩治一个刺客激怒他们,然后聚众围歼,真的是妙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