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寒着脸道:“那您老就试试。”
陶蓁吃惊地望着慕辰。只见那张俊朗的白面冰如冷山,却有如栖梧山的万凤之首,黑曜石似的眸子在晨曦下璀璨耀目,通身的威慑天下之气度,更如霄云上的真龙下凡。
无怪太子、汤王都如此惧怕。
当夜,慕辰命那夺天公的巧匠之手连夜赶制成一只巨大的苍鹰,羽翅如百年老树般丰厚强劲,并命众人打制出一群稻草人。
第二日,果然樱桃树之下,老头儿又放出迷幻之药,那苍鹰扇动起巨大的翅膀,将药风扇回树丛。
老头儿大开机关,暴雨般的暗器不绝如罡风,慕辰命人放出一排排稻草人,草人们果然个个被扎成刺猬。
忽地,从平地中突然就冒出一个巨大的棋盘,高高竖起,形成一座高墙,将众人挡得严严实实,众人观那棋盘,似是黑白子形势不相上下。
慕辰自恃弈技精湛,手摇轮椅到那棋盘下,持黑字对弈了一上午,终于将那盘旗下成输局。
老头儿乐得捂着肚子大笑:“小瘸子娃娃,就你这三脚猫的下棋水平,还是找你的笨蛋父皇下去吧!”
慕辰锁眉望着那僵死之局,羞愤得梨花似的俊脸飞了一道又道绯霞。
“算你过了前两关,这棋局你可以重新走,赢不了的话,老头儿坚决不放人!“老头儿说着,咬着一根狗尾草蹦跳着离开,慕辰与懂弈的三人苦苦研究了一下午,竟走出三个无可挽回的败局,老头儿笑得满地打滚。
慕辰劳心太甚,竟累得犯了心绞痛,老头儿只得让人煎药下针之后,方才无事,那棋盘却再也不能解。
星辉漫天,萤火虫飞舞时,慕辰依旧借着萤灯之光,摇着轮椅在那巨大的棋盘前苦虑,识棋懂棋的常衡、孔春萍等人也不断琢磨着,足足研究了一夜,天明的时候,几人胡子拉碴地望着那棋盘,依旧无果。
“还有谁会弈?”慕辰铁青着长出胡茬的煞白脸面,冷冷地道。
“爷,铜雀那水平还是别丢人现眼了。”铜雀挠头笑道。
十个侍卫,老头儿的徒弟们都望着那棋盘直摇头,道是自己棋艺不精,唯独不会下棋的陶蓁倚着那假鹰的肚子打瞌睡,口水流在鹰脖子上,滴答着。
“小陶。“慕辰道。
“啊?什么事?王爷?”陶蓁惊醒,跳起来望着那棋盘,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我从小就不喜欢下棋,王爷我不会啊。”
慕辰道:“你来。”
陶蓁霎时惊醒,瞪大眼睛,抹一把扣税道:“王爷,您弈技了得,还有那么多高人都下不了这盘棋子,我根本不懂啊!”
慕辰的神色开始澹静如秋水。
微微泛了胡碴的脸,反为那俊美多了几分沧桑之色:“必要时,有本王。”慕辰道。
四目交汇,似火花阵阵。陶蓁犹豫着,走到那巨大的棋盘下,举棋,却不知该如何落下。
“随意走,犯规时候我们告诉你。”常衡道。
不想陶蓁瞎走,乱走,黑棋却越走越顺,几个高手指导之下,竟连吃白子。
“明白了!”铜雀拍手鼓掌道:“这个棋盘早就将弈棋高手的套路研究透了!就是要不懂下棋的人来下,才能乱了它的章法!王爷好厉害!”
陶蓁瞪大眼睛,疑惑道:“真的会赢吗?”
“一定会!”铜雀兴奋地道。
陶蓁便继续走棋,走着走着,竟见一帮人开始欢呼:“赢了!”
陶蓁正懵懂着,却见那棋盘慢慢下降:“真的赢了吗?”
话音未落时,却听刷刷一阵刀剑铁器鸣声,“吱呀”一声巨响过后,那一枚枚棋子变为一只只利箭,巨大的狼牙大门升起,遮天蔽日,充满尖刺,活活地将那樱桃树林挡了个天衣无缝。满是利器,爬不得,攀不得,轻功也达不到最高处。
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慕辰淡然道:“谁会做炸药?“
矮小的巧匠道:“我会!”
“做一枚大的,炸开它。”慕辰泰然道。
那矮小的男子果然做了一枚巨大的炸药。巨大的轰响之后,利器大门果然被炸得七零八碎,荡然无存,硝烟过后,樱桃树林里一片静谧。
一阵风吹来,樱桃香甜沁鼻。
“王爷,当心有诈!”常衡提醒道。
慕辰思忖了一阵,待硝烟退散之后,一帮人开始小心翼翼地仗剑前行。
“这次应该没事了吧?”孔春萍问。
常衡冷笑:“要是真的没事了,你师傅早跳出来闹了!”
话音未落,一张白色的天罗地网就从天而降,众人将慕辰围成一个中心,齐齐冲着那罗网挥剑挥刀,怎料刀剑挥起,那网竟画作白胶将所有人粘连到了一起,那罗网竟像蜘蛛吐了丝线捉蚊蝇,将众人结结实实地粘住在罗网里。
老头儿哈哈大笑,跪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小瘸子娃娃,你太好玩了,哈哈哈!好久都没玩那么痛快了!”老头笑着捶地,抹泪。
“不行,冲你那么好玩,我也不舍得放你走了,哈哈哈哈!”老头笑着笑着,竟笑岔了气。
众人粘在那不知是何材料的胶中,动弹不得,终于束手无策。
“卑鄙!”陶蓁骂道。
“什么卑鄙!这就叫用兵!兵不厌诈,诈不厌兵!”
老头儿躺在地上,敲着二郎腿,开始唱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蠢蛋。问君何能尔?腿瘸人自憨。山气日夕佳,败兵相与还。此中有真意,认输已忘言…”
正唱着,却听铜雀惊恐大叫:“王爷!王爷您怎么了!王爷您别吓我!”
“王爷!”陶蓁也开始张皇呼喊。
“药。”慕辰的声音开始颤抖。
老头儿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药粘住了啊!”铜雀竟拖着哭腔道:“王爷,别啊!”
老头儿将呼噜打得响雷似的。
“臭老头儿,快放我们出来啊!都怪你,就知道玩,王爷要是有事,我就杀了你!”陶蓁哭道。
“不许哭,本王…输了就是输了!”慕辰冰玉似的声音痛苦异常,压抑隐忍得像是绞痛得即将昏死过去似的。
“王爷!”常衡也痛道。
“这种身体,还打个屁仗!“老头儿终于忍不住,暴跳起来,从腰里拿出一个大葫芦,泼将上去,那粘连在众人身上粘稠无比的白色胶水,登时竟如牛奶般渐渐融化。
慕辰先是捂着胸口,待那白色的胶水散去之后,仰头道:“咱们这一关,过了。““啊!”老头儿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葫芦,开始暴跳如雷:“骗子!小骗子!”
慕辰淡淡地道:“兵不厌诈。”
“你你你…”老头儿气得面皮紫涨,继续跳。
“老人家,该放我们了。”慕辰恭敬抱拳道。
老头开始捋胡子:“哼哼,想得美!”
“你还想怎么样!”陶蓁气道。
老头儿从身后抽出一把长琴,道:“比琴艺!老头儿要和你比琴!”
慕辰略一思忖,道:“小王奉陪到底。”
老头儿便盘坐在地上,伸出一手黑指甲,开始奏琴。
风雨凄凄,神哭鬼嚎,凤啼龙吟,冰泉凝滞,天空中忽然就风云变色。
老头儿如鬼神附体,烟波大作,风起云腾,如十万天兵至,又如万鬼庆贺。
一曲罢,方才烟消云散,天气忽而转晴,艳阳高照。
慕辰脸色煞白,望着老头儿,久不能言。
许久之后,慕辰摸出白瓷瓶,将药按出,服下。
“小王输了。”慕辰面无表情地道,一面说着,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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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小王输了。”慕辰面无表情地道,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王爷!”众人连连呼喊。
老头儿将脖子一扭:“你个小瘸子又骗老头儿,说,这次是咬破舌头的血,还是画料?”
却见慕辰清瘦的身子如面条般瘫软,刷地从轮椅上滑下,老头儿急忙将他按躺在地上,把脉,扶起来施针,边下针边道:“给老头儿记住,打仗打的不只是兵和粮,也不只是计谋!”
众人噤若寒蝉,心道王爷怕是有个三长两短,大气不敢出。
老头儿开始左手抚琴,右手施针,举止倜傥至极,竟丝毫不输仙人般蕴藉的慕辰。
常衡仔细端量着老头儿,依稀从那白须白发中探入三分秀美,七分超脱。
下针,抚琴。
嘈嘈切切急雨,大大小小珍珠。黑云压城,旌旗如血。
铁骑刀枪,山河咆哮,浩浩汤汤似大军过境,缠缠绵绵如儿女柔情。
忽而,高山流水,温泉洗凝脂。
忽而,**。
忽而,风平,湖静。
慕辰的气血渐稳。
“老头儿,你真的是神医啊!”陶蓁笑着跑过去给老头儿捶背。
老头儿一脸严肃气消散,眉开眼笑道:“老头儿下多少针都不如吃了你的小狗!”
陶蓁气地锤他一记,献上几棵鲜红的大樱桃:“那是猫兔子!不是小狗!”
两人正说着,却见慕辰用苍白的手指抹掉唇边的血痕,勉力道:“老人家,你输了。”
正在吃樱桃的老头儿吐了慕辰一脸:“你说什么?”
慕辰淡然抹掉脸上的红樱桃肉,道:“你抚琴,天地变色;我抚琴,你变色。”
陶蓁眨巴眨巴大眼睛,水灵灵的樱桃全部掉在地上,染上一层层尘垢。
“妙!”常衡开始拍掌。
“妙!”孔春萍亦应和着拍掌。
铜雀先是嘴巴大张,然后,双目闪亮,抓着慕辰的手大叫:“王爷!也就是说咱们可以走了!咱们可以去对付鞑子,也不用被万岁爷砍头了!老头儿,你该放人啦!”
慕辰却道:“叫师爷。”
铜雀一怔。
“扶我跪下。”慕辰道。
铜雀一愣,将慕辰没有知觉的腿摆好,凤之翘楚般的王爷就白袍如雪,端正地跪在老头儿面前。
“师父。”慕辰唤道。
“你个小瘸子!跪着做什么!快起来!”老头子急忙去扶,慕辰端跪如佛。
“起来啊!谁是你师父!”老头子便要抱起慕辰来,他双腿瘫软,站立不得,刚扶起来,却又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徒儿恳请师父出山。”慕辰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道。
老头儿哈哈大笑,一改往日的痴傻,冷笑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以为只有请我出山,我才能放过你,我告诉你,没用!”
慕辰道:“还有谁配本王一拜。”
老头儿一愣,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安义的师父?”
慕辰扫一眼周围的男子,道:“当今还有谁能教出这般徒弟?”
老头儿抚须道:“名利老夫早已看淡。只想教几个徒弟。谁想最得意的徒弟竟被你的心腹斩杀,老夫本想杀你解恨,谁想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出彩的杰作,明日你就带他们走吧。”
慕辰道:“师父不出山,徒儿不起。”
老头儿先是一怔,又转为痴傻:“你敢不起来,我就不给你治病!”
慕辰道:“不是一直在治么?”
老头儿凑到慕辰耳边耳语了两句,慕辰登时羞得脸绯红到脖根。
老头儿乐得乱蹦直跳:“哈哈哈,等你打完仗回来找我,我给你治,老头儿虽不跟你出山,却送你一样宝贝。”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发黄的医书,书卷却图画明清,字迹飘逸。
陶蓁奇怪地问:“老头儿,你不是要他回来给他治病么?现在又改主意啦?”
“小陶姐姐,别问了!”
铜雀在一旁憋笑至脸紫,慕辰仰面,狠狠剜了他一眼。
慕辰手抚医术,“苏越河”三个大字赫然入眼,他吃惊地望着这老头儿。
他只道老头儿是安义的师父,竟不想此人竟是他凌家的不世功臣!
慕辰儿时曾听凌宛天讲过开国功臣苏越河的故事。
传说,凌家的一大半江山都是他从战马上拿下。传闻他博学多才,风流蕴藉,用兵又奇又险,却从未战败过,小时候的慕辰每每听他打仗的故事听得出神。他的爷爷开国时更是封苏越河为霄王,仅在一大之人,且他的封地雄踞整个北方地区,拥有整个国家大半的铜矿、三分之一铁矿,甚至慕辰的祖父连铸币权都给了他,他却在封王之后三个月猝亡。
“霄王。”慕辰道。
“你是想问,老夫为什么在最高位的时候假死是吗?”老头儿笑问。
“不错。”慕辰道。
老头儿仰头望天,碧空如洗,苍鹰恣意翱翔。
“你迟早会理解。”老头儿纵有千言,只在长叹之后化作这六字。
慕辰思忖着,他只道这昔日的霄王深知身为人臣,一怕功高盖主,二怕权倾朝野。当年,他祖父为了争天下,许了这老头太多,位极人臣则怕是身家性命都不保。直到几年之后,慕辰才知道此话其中的真滋味。可是,一切都晚了。
慕辰回那三层宅院喝了药,休息至入夜,忽觉心神不宁,铜雀推他至樱桃树林前,回想起这几日,忽觉恍如隔世。
忽想起老头儿新教的阵仗法,他热血贲涌,想起他学的武艺招数,他边挥袖苦练着,却听林中格格的一阵烂漫笑声,定睛一看,却遥遥是陶蓁提着萤灯,领着猫兔子在摘樱桃。
“慕辰哥哥,快来呀!”
依稀中,又回到十多年前是夏夜,垂髫的翠衣少女提着萤灯奔跑,少年开着轮椅追上去,少女坐在他没有知觉的腿上,通身的玉兰花清香他此生难忘。
后来,这少女长成娉婷女子,美貌惊天下,却在他病榻前日夜辗转,衣不解带,他身体好时,却无能保护她,一任她受尽欺辱。
想到这里,慕辰心割掉了般的疼。
“今日开始,再也不会了。”
慕辰在心中立誓,恍惚间,那绝美的女子嫣然一笑,云霁月隐,皓齿如雪,竟与那爬在树上摘樱桃的黄衫少女混混沌沌化作一人,慕辰只道是自己眼花,调转轮椅,在一天星斗中悄然离去。
“王爷,不在王府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小陶姐好看极了。”铜雀道。
慕辰不语。这世上又有哪个妙人敌得过锦瑟的红颜。
“王爷,铜雀是不是感冒了,头疼。”铜雀继续道。
“回屋你就歇息罢。”慕辰道。
铜雀却摇头:“今天还没给爷洗澡呢。”
他知慕辰洁癖甚重,但凡他身体条件允许时,每日必帮他濯去一身尘垢,今天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也只管烧了水,谁知,正帮慕辰搓后背的时候竟呕吐了,浑身亦是起了无数小红点,慕辰忙让老头儿帮忙诊治,老头儿横眉一竖,怒道:“你快出去!“慕辰一怔。
“这是天花!“老头儿说着,一把将慕辰抱上轮椅推出门外,砰一声,将门关严。
老头儿亲自给铜雀下针、煎药,然而,第二日清晨,铜雀竟高烧阵阵,脸上也出了红点。
此时,众人已经打点好行囊,只待出发。
铜雀踉跄下床,隔着老远对慕辰呜呜哭道:“怎么办,铜雀不能照顾王爷了!”
老头儿道:“天花的确不是一天两日能治,你留在这里吧!”
常衡却道:“可是,王爷就无人侍候了。”
孔春萍道:“我们那么多人,王爷还能没人照应不成?”
老头儿摇头:“你们这些粗汉怎么懂照顾瘫痪的人!还是小陶伶俐,让小陶来照顾他。”
陶蓁听得脸红脖赤,心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
她虽没照顾过瘫痪的病人,却见铜雀每日里帮他按摩废腿,扶上抱下,更重要的是,两人不可避免无间接触…
陶蓁紫涨着脸,道:“你个坏老头儿!我不干!”
老头儿笑道:“那让猫兔子照顾王爷?”
猫兔子茕茕正蹲在陶蓁的肩膀上,瞪着众人,不知所以然。
慕辰先是面色澹静如无澜之湖,后来,终究唇角一动:“本王能照顾自己。出发!”
那铜雀跪地告别:“王爷保重,小陶姐照顾好王爷!”
“我…”
“不是你还有谁?”
曾拔去小陶珠花的章佩笑道。
“本王谁也不用!”慕辰寒着一张脸道。
“呜呜!”
猫兔子蹲在小陶的肩头,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叫得亢奋之至。
此时,前线战事正在千钧一发之际。
本该七天内到的粮草,太子竟命人运了十七天,前方虽然趁戚风搅乱草原之际,占了乌米尔不少便宜,然而,这几日没了粮草,将士们除了问城中富户和百姓借贷,只得杀马充饥。
乌米尔不知什么时候得到了消息,竟又攻了回来。
恰遇安义叛变,阿忠更是不得不连连斩杀了好几位将军,军心大乱,好不容易攻下的几个城池竟又被乌米尔夺了回去。
阿忠命人攻其侧翼,谁料那竟是乌米尔故意卖的破绽,功亏一篑。
将士们的口粮一缩再缩,粮草最后竟被吃得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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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阿信,你们派人打探乌米尔粮草,结果怎么样了?”阿忠心急如焚,拍着桌子道:“看来不行的话,只有去百姓家抢了!”
阿信连连摆手:“乌米尔很了解王爷,知道咱们善于烧敌方粮草,这次把他们藏的跟宝贝似的!不过…”
阿忠忙问:“不过什么?”
阿信道:“不过,王爷从殷地秘密调集的粮草,最早明天就到了。”
阿忠道:“那瘫子果然思维缜密,可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阿信算了算,道:“应该快了。不然,这仗真的输了。”
慕辰一行人也的确是日赶夜赶,新加入的八个年轻人生平第一次下山,又身怀绝技,总想在慕辰面前表现一番,于是飞岭走山,身轻如燕,虽是肩舆比马车坐着舒服些,慕辰依旧有些消受不起,却又不肯示弱,只得一声不吭地忍着。
陶蓁先是不去理会那嘴硬之人,却在晚间起灶做饭时,隔着篝火见他只小抿了一口水,吃下一口肉,心下忍不住阵阵酸涩。
“呜呜呜!”猫兔子正大口啃着水蜜桃,似乎是味道不错,肥爪子伸向陶蓁,陶蓁小咬了一口,捡一只水分充足的,递给小东西,指指不远处的慕辰,道:“给他去。”
猫兔子边扛着蜜桃来到慕辰身边,慕辰接过桃子,望着大眼睛的小家伙,剥了桃子塞到它口中,猫兔子啃了整只蜜桃,乐呵呵地呲着大白牙回到陶蓁身边。
陶蓁忍不住轻轻拍了它的小脑袋一记,气呼呼地走到慕辰身边道:“王爷,您不吃不喝,要是身体坏了,咱们可赶不到前线了!”
慕辰抬头扫视了陶蓁一眼:“本王知道。”
陶蓁脸上忽地一烧:“王爷,您…可要解手么?”
慕辰漆黑的眸子在火光中凛凛一寒,涨红的脸色被那火光隐去了,冰意依旧在他周围漾溢开来。
“不要。”慕辰强忍着赧怒,声音有些变调。
陶蓁深呼吸一口,抹一把汗,揪着自己的发辫道:“那王爷,走了一天,您出汗了吧…可要擦擦身子…”
慕辰思忖了一阵,声音终于恢复常态:“你非王妃侍妾,又非侍女,退下。”
陶蓁气鼓鼓地掉头就走。
慕辰望着那咋咋呼呼的背影,舔舔干到起皮的嘴唇,将水袋犹豫着拧开,却又迅速拧紧。
白日里穿梭于山间,虫鸟飞土,他早已浑身不自在,却只管忍着,自己摸出一身干净的白绫衫,吃力地给自己换下,将旧袍投入篝火中。
随身携带的十个侍卫早知王爷的脾气,也只做不知,孔春萍却在暗处看了个仔细。
半夜时,陶蓁睡不着,悄悄爬起来,帮慕辰翻了个身,却将他翻醒,他只做不知,下半夜却再也睡不着。
远处,苍山绵延,黑压压地一直延伸至天边。
忽一阵黑影,慕辰忙紧闭双目,却听脚步声渐近。
慕辰听得一阵水花声之后,身上忽地冒起一阵冷汗。
呼吸声渐近,小手亦渐近,慕辰的心扑扑狂跳。
他想一把推开她,大发雷霆;他想接受了,像十几年习惯锦瑟的服侍那般,终究,却按捺不住,一把抓住陶蓁已伸向自己衣襟的手,牢牢钳住那手腕。
四目在漆黑的夜中对视,
不远处,不知是什么鸟儿正凄凄而鸣。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对视,陶蓁先是这样望着那暗夜中的亮瞳,然后,怒不可遏地抽手,泼了水,愤愤离开,慕辰撑着身子坐在原地,心下先热,再凉,最后竟隐痛开来。
过了伞骅山之后,因为靠近草原,气候凉爽了些,高空之上,云海翻涛,一绿无际,慕辰在马车中掀起帘子,不眨眼地望着那起伏凸凹的曲线,风起耳边,嗖嗖的,似是在向他诉说无边的臣服,慕辰的口中便更加干涩。忍耐不住,摸出水袋刚要小启裂唇,谁知这帮人连飞带跑,穿过一处险峭之地,水竟撒了慕辰满袍尽是。
慕辰气得放下帘子。
那帮人却依旧将马车赶得要去投胎似的,常衡便阻拦道:“我们虽然赶路,也不用太赶,不然到前线时一身疲惫,可怎么打仗?”
最善察言观色的孔春萍也道:“是啊,咱们稍微慢些。”
陶蓁骑马飞奔,猫兔子先是蹲在她肩头,后来就钻进慕辰的马车中,躺在慕辰腿上打盹。盹着盹着,就被颠醒了。
陶蓁知他吃不消,便道:“大哥们,咱们是不是该生火做饭了,你们看,马儿们腿都软了,该喂草料了!“众人停下,开始支灶做饭,孔春萍就扶慕辰到干净阴凉处坐着,捶腿,按摩。
可陶蓁知道,照顾瘫痪者远不止这些。
陶蓁虽当时拒绝了,却终究心里像有什么挠扰着似的,便借喂猫兔子吃果的机会,故作不经意地道:“王爷,你既然不愿意小陶伺候,就让他们帮您更衣吧。”
慕辰丹凤眼一瞥:“不必。”
“那让他们帮你擦擦身子,洗洗澡么?”陶蓁继续问。
慕辰黑眸中飞出几记冰刀子:“本王很脏么?”
陶蓁怒道:“你死了烂了再也和我无关。”
说着,退出几米开外,烤干粮,常衡递过一只野鸡腿,笑道:“用不着你,不是有个孝顺的么。”
陶蓁扭头一看,却见孔春萍已将王爷搀抱入马车,便撅嘴道:“小人!”
常衡不语,兀自啃另一只鸡翅膀。
陶蓁却总觉得不放心,冲那密闭的马车瞅瞅,再瞅瞅:“我真怕那孔春萍不地道。”
常衡冷笑:“无非是想升官加爵。”
两人正说着,却听马车内剑声飒飒,一帮人急忙冲过去,却见孔春萍被一掌打了出来,陶蓁情急之下,急忙掀开马车帘子,却见慕辰端坐如松,面寒如冰:“本王不用任何人侍候。”
陶蓁摇头:“真固执!”
常衡却淡笑吗,不语。
慕辰两日之内,除了喝药,几乎滴水未进,食物吃得竟不如猫兔子吃的多,然而,粮草的行程却算入他预料之中。
三军断粮的第二日,果然殷地的粮草大批运来。
阿忠先是眉目大展,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却命阿信、,马毅等人切勿走漏风声,竟让人去富户、甚至普通人家抢夺粮食猪羊,惹得城内哭声震天。
乌米尔的探子果然回去报告昭曜军无粮,乐得乌米尔中午足足吃下整只羔羊。
便有将军建议道:“大帅,现在他们都没有吃的了,城里又那么乱,咱们攻城吧!”
乌米尔却扬起浓黑的剑眉,笑着擦拭自己雪亮的大刀:“你急什么?他们既然抢了吃的,就证明还有吃的,我看他们明天吃什么!”
另一个部将却道:“万一再等下去,他们的粮草来了呢?而且,现在那个瘫子还没回来,我们一鼓作气,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