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氤氲散发着香气,不知是什么花瓣制的香。
赵隽,赵毓的双目粘在她身上了。
琼霄尽管知道栖霞落日民风开放,且处在四季都是炎炎夏日的地带,故女子习惯这样穿,却依旧皱起了鼻子,小声嘀咕道:“不穿内衣,不要脸。”
赵逸逸又流鼻血了。
公主的金色卷发垂在腰以下,蜿蜿蜒蜒地舞着,薄裙长长地拖着绿孔雀翎的花边,地上拖出两尺余,颀长的脖子,雪白的膀子,右腕上戴着了一串珍珠贝壳手链,左腕上缠了六七只金镯子。
琼霄听说过,栖霞落日国的公主,有几个丈夫,左腕上就戴几只镯子,一些甚至以公主以手腕上镯子的数量为荣。想到这里,她心中暗暗嗟叹:要是王爷真与她成亲该是多没地位。又想到王爷可能会爱上这公主,心下灼得又疼又热。
赵隽坐直了,牵动了钻心疼腰伤,清朗的脸上却依旧绽放着耀眼的笑容:“好多了,多谢公主的药。这本是公主的圣地,我们不便多打扰…”
依旧是栖霞语。
赵毓曾在玳瑁九华国生活多年,深谙栖霞语,先是一言不发地抱着琵琶,给赵逸逸拔下两根胡子,疼得赵逸逸咬了他一口。
赵毓的手指出血了。
琼霄仅仅到过同样属于猛犸人统治的另外三个盟国,固没有去过栖霞,听不懂,只能看着公主媚笑。
“王爷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如果不喜欢这里,我也不便挽留。不过,我还有一事想麻烦王爷。”公主继续用栖霞语道。
“什么事?”赵隽温润而笑。
“听说江南的茶非常好喝,我们自己也买了些上好的龙井,毛峰,铁观音,碧螺春,味道却没有王爷身上的茶余味闻着香,想请王爷走之前为我们制茶。”公主丰腴的身子又贴了上来。
赵隽及时躲过这温柔乡,牵扯了腰痛,勉强笑道:“公主可有茶具?”
公主道:“金杯、银杯,黄铜杯,青铜杯,夜光杯,琉璃盏,犀牛杯,我这里都有。”
赵隽笑道:“制茶不用这些。紫砂壶,水晶杯,瓷杯,白玉杯,翡翠杯倒是需要些,他日赵某茶具齐备时再为公主备一道茶宴吧。”
琼霄忙捅捅赵毓:“他们在说什么?”
赵逸逸正蹭上公主的胸,被公主提着短腿拽了下来。
赵毓道:“说把这小畜生做围脖。”
赵逸逸吓得毛都竖起来了。
琼霄道:“才不是。”
赵毓没好气地拍了赵逸逸的脑袋一计,道:“说骆驼该几日不喝水才能渴死。”
公主的一双碧蓝的瞳子依旧幽幽望着赵隽,一脸的眷恋不舍:“王爷说的茶宴,可有个期限?你别让我久等了。”
赵毓打断道:“公主听说过明前龙井吗?茶宴只要茶具齐备,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许多上等茶,尤其是绿茶,像是西湖龙井,碧螺春,毛尖,毛峰,却是清明前的春茶味道最佳。现在已经是夏季,今年已经过了最好的时节。”
公主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们既然不愿留下,允许我招待你们午宴罢。我先去沐浴了。”说完转身,留下一个鹅黄纱裙的长长的孔雀裙裾的影,拖了不散。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眸一笑。
赵逸逸晕倒了。
琼霄气得快晕倒了:“欲擒故纵,这是欲擒故纵!”
赵毓扬眉挑衅道:“你有本事用骆驼缰绳纵一个。”
琼霄气得渴了,饿了。
侍女送来甘甜的石榴汁、葡萄汁、西瓜汁和红茶,用银具盛着红茶,旁边还用银碟子盛了几块糖。
琼霄端起石榴汁的时候,赵隽道:“咿,小叶子,你的手怎么肿了?”
琼霄方才发现手背已鼓得馒头一般。
赵毓强忍着笑,抓起琼霄的手:“骆驼,你是不是偷了公主的东西?”
琼霄嘴硬道:“没有啊。”
赵毓道:“栖霞落日国的宫廷中有种妇女用的香膏,叫“蜜桃开放节”,是人家用来涂抹胸的。谁让你涂骆驼蹄子了?”
琼霄羞得满脸通红。
正在此时,几个侍女来请午宴,待赵毓背了赵隽来到宴客厅时,孔雀公主已坐在大厅的孔雀椅上端坐,换了一身碧绿的纱衣,越发显得肌肤胜雪,右腕换上一串黑珍珠,左腕的七只金镯子统统不见了。
琼霄将琉璃杯中的甜酒一口饮尽。
开胃菜端上来:核桃玫瑰花酱凉拌橄榄,鲟鱼鱼子酱奶油烤甜虾,酸奶酪鲟鱼片,花蛤青栗子,落日海扇贝凉拌酸黄瓜。
琼霄将每种吃了些,赵毓只夹了点奶油鱼子酱烤甜虾吃了。
赵隽的面前,则有特意为他熬的灵芝野兔肉粥。
公主道:“可惜我们远道而来,不能带太多栖霞罗日国的特产,招待不周了。”
琼霄剥下一只虾壳,道:“虾肉好鲜美甘甜,公主能不能告诉我们烹制方法?”
公主笑道:“我们是用番红花煮的。”
赵毓端甜酒的手指微微一动。
正餐端上来:烤羊头,烤嫩红鸡、红炖羊蹄、炖鸳鸯、香酪黄雀、红烩獐肉、甜酒炸兔头。
赵逸逸瞪着兔肉,黑溜溜的大眼睛充盈了一汪泪水。
琼霄摩挲着它柔软的灰毛脑袋。道:“你比这些兔子值钱,不吃你。”
话音刚落,陡听外面轰隆几声响,冲进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好香!好久没吃这些东西了!”
一帮侍女侍从挥动刀剑,他一甩衣袖,不仅这些侍从们纷纷倒下,连坚实的石头墙壁,都有一面化成了粉末。
纵然孔雀公主、赵毓深谙玳瑁九华国的功夫,纵然赵隽、琼霄一身中原武功,都被这内力惊呆了。
这汉子却两眼直瞅着泪汪汪的赵逸逸:“啊!有猫兔子!还是活的!生着烤最好吃了!”
赵逸逸咧开嘴哭了,一头拱在琼霄的腰上。
汉子这才发现猫兔子偎依的人类:“有吃的,还有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似乎不如肉有吸引力。
只见他左手已抓起一块红烩獐肉,右手抓几片红嫩鸡肉,大啃大嚼起来。他手指轻轻一拨,羊头骨成了泥,他将羊脑揪出来两口吞下,盘里的两只鸳鸯,一口吞下一个。
“还有鱼子酱?鲟鱼的吧?”
这汉子倒也识货。
连同鲟鱼肉也吃掉,这汉子这才转身抹了油嘴,对孔雀公主道:“这位姑娘,我是闻着味道来的,实在太好吃…”话音未落,他口里的一半鱼片已经掉在地上。
“好美的姑娘。”汉子失声道,怔怔地走向孔雀公主。他身后的玄色剑鞘双剑随着人轻晃。
孔雀公主自然知道这人既然能隔着重重竹海闻到肉香,又能参透她的竹林阵,且能攻进这机关重重的小行宫,武功有多高深,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打量着双剑,大致已知道这人是谁。
好色好吃的双剑奇人,侯枫,人称“花猴疯子。”
“姑娘,你太美了。”花猴疯子抹一把鼻血和嘴上的油,瞬间已到孔雀公主的身边,将她压倒在地,撕了青纱薄衣。
孔雀公主刚要赏他一个耳光,却被捉了手,按住了双臂。枉她一身武功,纹丝动不得。
“好大的胆子,放开我!”孔雀公主一声怒喝,使劲了气力,却是螳臂当车,傲气的蓝瞳再也掩饰不住恐慌。
“就不放!你越挣扎我越喜欢!”花猴疯子搓搓手,倏地脱了上衣,随手一扬。
孔雀公主饶是骄傲,眼角却滚出泪珠来:“救救我!”
赵毓将一个琉璃杯掷向他,他一挥手,几尺外杯子已成为香灰沫子。
琼霄刚抽出“今日此时”剑,剑已被一股罡力甩出老远。
“我不毁别人的剑。你们都打不过我。放弃吧。”花猴疯子已经开始解腰带。
“且慢。”
花猴疯子听到如明前西湖龙井一般清幽明朗的声音。
花猴疯子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这声音意味着对方是何种人品。
回过头去,果然是这辈子见过最清秀儒雅好模样,且那潇洒的气度,让人忘俗,一身白衣,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上仙。
这样的人,身后却有个靠垫支撑着。
“你受伤了,还是个瘫子,老子不为难你,别捣乱。”花猴疯子道。心中有些不快,似乎有点疼。
赵隽一脸的鄙夷:“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会打算盘呀。”
花猴疯子指着赵隽的鼻子道:“别逼我啊,神仙瘸子。我收拾完她再来收拾你。”说完,已将腰带解下。

第十八章

神仙瘸子?
赵隽苦笑一声,抓起一只鸡翅轻轻摇晃,长长叹息:“唉。”
花猴疯子的舌已疯狂扫噬上孔雀公主的锁骨。
酸黄瓜樱桃焗鸡翅扔了出去。
“你既喜欢美食,亵渎了公主,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去他们宫中大快朵颐了,汉人厨子有几个擅长这种做法的?你既喜欢美色,公主国中美女无数,让她多赐你几个就是。为了一个美人,拒绝整座皇宫的美食,美女,你是不是亏了…”
“闭嘴!”花猴疯子打断道。
似乎有些道理,可是,他已经停不下来抚摸香软躯体的手,腰腹热得快熟了爆了。
“而且,陵都的名妓,并不是有钱就能见的,你得罪了我的朋友,我可不带你去。”
赵隽开始拿美食掷他:羊头,鱼子酱烤虾,兔头,獐肉,黄雀肉…
赵逸逸已拱到赵隽的腿上,战战兢兢地抓起一块鸡腿,不敢扔。
赵隽口中念念有词:“好吃的鲟鱼肉,雪白鲜嫩,兔头酥脆,红嫩鸡用的新摘的樱桃肉,…”
花猴疯子气得快疯了:“残废,你是不是也想我一起来?”
赵隽笑道:“不是,我只是想,你能不能把她抱得近一点,面向我们,我早就想看她了!”
“我也想看!”赵毓和琼霄异口同声道。
花猴疯子有心无力了。
“放弃吧,候大虾,不对,大侠。”赵隽举着一只烤得焦黄的羊蹄,道:“公主要送两个蓝眼睛美人给你,感谢你放过她。”
花猴疯子终于放下公主。
赵毓忙脱了外衣,给公主裹住了。
可惜这栖霞罗日国的美人惊魂甫定,金黄的卷发凌乱,手上的珍珠链子也散了,头脑还是清醒的:“这位大侠,你喜欢我的哪个侍女,就挑两个吧。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御厨赶紧准备。”
花猴疯子把赵隽手中的羊蹄夺了过来,指着一个刚端来海豚脯的女孩道:“我要她!”
说完,一把夺了赵隽手中的粥碗,抱了那美人去了。
公主也忙回屋换了一身紫色缎衣归来,宴会方才进行下去。
午宴结束后,赵隽精神恹恹的,小憩了一会儿之后,三人一兔将行时,孔雀公主命人送来一个竹编的轮椅,赵毓扶赵隽坐上去,果然极其轻巧灵活。
琼霄道:“真奇怪啊王爷,我以为她有那么多丈夫,应该不怕被侮辱,没想到她那么害怕。”
赵隽道:“当时在欣赏她的身材,没留意。”
琼霄气得抡起大巴掌,舍不得动手,落下手掌捏了赵逸逸的毛屁股,赵逸逸疼得蹦了起来。
“你那么想看吗?”
孔雀公主又换了一身梨花白的汉人绫子衣裳袅娜而来。
“王爷不想看。”
琼霄捂住赵隽的眼道:“公主如果要感谢王爷,就多赠几粒疗伤药丸吧。”
公主爽快地摸出金色的小漆盒道,用汉话道:“还有五粒,他身体虚弱,不能吃太多,一天吃一粒。赵隽,记得你答应我的茶宴。既然你们要走,我送你们。”
刚说着,却见花猴疯子手里握着一只烤牛踺子,跑了进来:“残废!你不是说带我去京城的妓院吗?怎么自己跑了!对了,你可是赵隽?”
赵隽道:“正是在下。”
花猴疯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惋惜:“看你长得那么有学问,也不像叛徒,为什么要帮猛犸人做事!?你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赵隽笑得一脸无辜:“我没有羞耻之心?我可没当场想亵渎女子吧?”
花猴疯子骂道:“亵渎个屁,你的腿都残废了,那活儿好不好使都不知道!”
赵毓强压着火气,不语。
赵隽苦笑:“不劳候大侠提醒。你既已知道本王是谁,以后去京城找本王…”
“本王个屁!”
花猴疯子打断道:“你现在是猛犸人的异姓亡国封王,很了不起啊?我□妇女不假,可我没有你这样的软骨头!”
赵隽收起笑容,拄着下巴,认真地思忖着:“奇怪,你骨头那么硬,当年为什么不去打仗?”
花猴疯子竟还有警觉,迅速点了孔雀公主的睡穴,将石门大关,回来卡腰骂道:“奶奶的,说起来我就生气!我当时参加你的军队才半年多,刚升了牙将,你他奶奶的就残废了!军队被赵琨这个废物接手之后,几仗就打散了!我听说襄城还有仗打,赶紧往那边跑,没想到走到半路时候,就被猛犸猪们占领了!紧接着朝廷就逃出陵都,后来连新立的小皇帝都被他们投了海死了,我往哪儿打仗去!”
赵毓面色阴沉,将手中的琵琶轻拢。
“弹个屁啊!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花猴疯子道。
赵隽道:“所以,候大侠就苦练武功,终于成为一代采花大盗了么?”
花猴疯子面色一红,指着赵隽鼻子大骂:“我一直在等,等你的伤好了就领着我们打仗,把猛犸狗们打跑,结果先听说你的伤好不了啦,再听说你当了猛犸驴们的官!全国有一大半的人说你是个卖国贼!”
赵隽释然一笑。这种话,他听了千遍万遍。
“侯大侠,你告诉我,这几年,百姓们过的怎么样?”赵隽问。
花猴疯子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好像好了一些。这几年比打仗前还要好,说起来我就生气,南葑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提出那么多让经济好起来的好法子?你到底是脑子残废了还是腿残废啦?”
赵隽愧疚笑道:“那时候你年少,我又何尝不年少?我幼时只知道学兵法,学武功,学用人之术,打仗攻城。后来残废了,全国的青壮年也有大半在战乱中战死。我只能学习经济。如果不发展农桑和经济,还会有粮食支持我们复国否?还会有年轻的男子出生长大否?”
花猴疯子道:“放屁!江湖上还是有很多武功好的人,难道你号召打仗,他们不会响应吗?”
琼霄打断道:“你才放屁!中原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大都除了收弟子赚钱之外,根本不管现在是秦是汉!江南所谓的侠客,大都只知道发牢骚,明哲保身,他们好不容易从猛犸人手里夺回来的北葑皇帝字画,才不到两个月,就又献给了猛犸王子!还有你这样的人,就知道吃喝女人,难怪亡国了!”
花猴疯子道:“放屁放屁!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说完,冲着赵隽道:“我说,你,还打算不打算打仗了!你要有打算,我就跟着你!”
赵隽无辜道:“我残废了,不能打仗。”
花猴疯子挥起拳头,落下时,狠狠弹了赵隽一个脑镚儿:“你别以为我没念过书!战国时候不是有个叫孙膑的,坐在轮椅上指挥打仗吗?”
赵隽抬头,望了赵毓一眼。
四目交汇。
好相似的两双俊秀的眉眼。
一个眼神清朗,光风霁月一般。
一个眼神忧郁,烟胧迷雾。
“侯大侠,你当真想打仗?”赵毓问。
“想!像喜欢女人喜欢吃一样想!”花猴疯子满脸的虔诚。
“可惜现在依旧不是时机。”赵隽道。
“我才三十三,我能等!”花猴疯子拍拍自己石头一样结实的胸膛。
“那你还不跪吾皇?”赵毓俊秀的瞳子忽然就凌如厉鬼。
花猴疯子仗着自己身材雄伟,俯视着赵毓,道:“现在什么都能冒充,更何况皇帝,你怎么证明自己是赵毓?别骗我啊,国玺早被猛犸人抢走了!“
赵毓笑道:“赵隽是我七皇叔,难道我们长得不相似吗?”
花猴疯子道:“帝王家自古就乱糟糟的,如果赵隽睡了你娘,你不是皇帝也可以像…”
琼霄向前抽了花猴疯子两个嘴巴:“放屁!”
花猴疯子自知失言,揉揉被打得猴屁股一样红的双颊,道:“我不管!陵川王,你只要管我女人,管我吃,我就跟着你了!不过,我可要在这里吃够了再挑一个女人,就去找你!”
赵隽道:“此话当真?”
花猴疯子咬了一口烤牛腱,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孔雀公主与花猴疯子送赵隽一干人离开竹海之后,赵隽道:“毓儿,你是打算带我们去姑苏的什么地方?”
赵毓道:“京城是没法子唱戏了,我就想回姑苏,一边照顾你,一边唱戏。”
赵隽道:“我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还是回京城吧。你忙你的就是,但别冲动捣乱了。”
赵毓道:“可是,火炼太子的人被我们杀了太多,他应该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赵隽道:“他早在十年前就知道我的心思,他父皇却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不让他动我。七叔没事。”
赵毓道:“那我送你回陵都,信不过这头骆驼。”
琼霄刚要反驳,却见赵逸逸又蹦又跳,只见两匹小马拉着一辆紫色的小厢车从竹林中奔了出来,驾车的人,正是孔雀公主。
小马是栖霞落日国的矮脚马,一棕一白,毛色纯而油亮,蹄子都是白色的,像穿了两条白色的袜子,跑起来小短腿憨态可掬。
“赵隽,我送你们一程吧!”公主挥舞着小马鞭,双目漾了一汪涟漪的秋水,一水的桃花瓣,向着赵隽流淌不断。
赵隽笑道:“不劳烦公主。”
孔雀公主道:“不麻烦,快上来吧。当心我改了主意,不让你们走,摆阵把你们困在里面。”
三人一畜只得上车。
然这小马车只能坐两人,由赵毓和琼霄驾了小矮脚马,赵隽和公主在车舆中。
知了开始长鸣。
炎热的午后,竹林虽清凉成荫,人却未免心猿意马。
公主欲将自己柔滑的小手搭在赵隽修长的手上,赵隽及时将手抽离。
公主穿着南葑的贵族衣裳,抹胸半露着雪一样的胸脯,赵隽只是掀帘看那片碧绿的竹林。
走出这片竹林,比想象中用的时间漫长太多,直到夕阳已近落山,几人方看到这竹海的尽头。
终于看到小溪和石桥,孔雀公主望着赵隽,双眼已充溢着眼泪:‘这辆小马车送你们吧。“
赵隽道:“公主莫要客气。”
孔雀公主竟解了上衣,抓住赵隽的手在那温香软玉间按了上去,用柔滑的耳语悄声道:“王爷说想看,给,你,看。”

第十九章

赵隽的手却在接触那温热肌肤之前,强运出一股阻力。
孔雀公主亦运掌使出一股邪力,两人僵持着。
“赵隽!不要用力,当心伤口破裂。”孔雀公主蓝色的瞳子黯淡成深蓝,温柔的涟漪不停地起伏,晶亮的泪珠也在眶中徘徊。
“不要…拒绝我。”
公主的泪顺着羊脂般白净的脸颊慢慢滚落,滴落至她的锁骨,顺着滑至她的胸前。
这是她的奇耻大辱,二十四年来,她从未经历过拒绝。她是栖霞罗日国帝君的第三女,在鲜花中长大,她热爱勇士,七个丈夫中,有三位威武将军,一位渊博史官,一位议会大臣,一位牧师,还有一个年轻的宫廷画师。
“抱歉了,公主…”
赵隽扭过头去,掌上却依旧固执使着这股气力,直到一股艳红从他的唇间流下,这力也未曾休止。
孔雀公主冷笑一声,收了力,反手抽了赵隽一耳光。
“你的心已经死了?”
孔雀公主的蓝瞳更加黯淡,晴空下的海,转瞬间降下苍茫大雨,灰突突的海面,怒浪翻滚。
赵隽抹一把唇角的艳红,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笑道:“打得好。”
言毕,又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口中涌出。
孔雀公主的蓝瞳已如死灰:“赵隽,你还忘不了郭修容吗?
赵隽苦笑。
“咿?王母娘娘开蟠桃会了吗?”
正在这时,琼霄掀开车帘,盯着珠泪涟涟的公主,一脸好奇。
“啊!王爷!”琼霄抽出长剑,却见赵隽轻轻摆手。
“小叶子,我没事。”赵隽捂着剧痛的胸口,勉力扯着唇角微笑。
孔雀公主迅速穿上外衣,笑道:“我本可以帮你复国,拥立你为帝的。”
这次,孔雀公主说的是汉话。
琼霄愕然地望着这蓝眼的女子。
“蒙公主错爱。子昂既无此心,更无此力。”赵隽笑得无谓。
“车送你们了。”孔雀公主从车上跳下,袅袅而去。
“呜呜呜呜!”
赵逸逸跟着公主跑了几步,见她不理睬,委屈地蹦回车上。见琼霄喂赵隽吃一粒百兽香髓丸,伸手去要,被琼霄轻轻打了一下爪子。
琼霄有些不解地问:“王爷为什么要养这只小畜生呢?像王爷这样的人,该养仙鹤才是呀。”
赵隽道:“这是乌米尔回草原时带来的,他觉得自己身长九尺,不带一只成年的狼,领着只巴掌大的宠物有损男儿气概,就送来陵川府,说是眼泪可以当药引子。”
琼霄揪着赵逸逸的耳朵,把它抓到怀里,把那柔软如缎的皮毛抚摸着,挠着,顺手拔了赵逸逸一根胡子:“可是经常见王爷喝药,也没见用它的眼泪。王爷真是个温柔仁慈的人。”
“呜呜呜!”赵逸逸疼了,咬了琼霄一口。
赵隽微微一笑,胸口又是一疼,忍住了,笑道:“仁慈吗?王爷可是个好叔叔,你小时候…”
“你才不是我叔叔!”琼霄纠正着。
车舆外,赵毓一手挥舞着小马鞭,口中衔着一管长烟袋,猛吸一口,吐出长长的烟圈将他自己缭绕起来,一圈,又一圈。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山间。
烟散了,缓缓进车舆,对琼霄道:“骆驼,出去驾车。”
琼霄见赵毓面色铁青,只得离开车舆。
夕阳已近半沉入山间,赵毓的脸色阴沉的骇人:“七叔,跟我回姑苏吧,这个孔雀公主迟早要把京城甚至天下搅和得更乱。”
赵隽道:“图比热(猛犸皇帝)近年来热衷征战,天下迟早大乱。就算没有孔雀公主,也会有乌鸡、百灵、麻雀公主,我们只管回去就是。”
忽听两匹小矮马清脆地鸣叫,琼霄发现,野外的天空已是繁星满天,一群萤火虫萦萦在小矮马身边绕舞。
久居大漠的琼霄忍不住叫道:“好漂亮!“
赵毓从车舆内走出,亦是望着群星烁烁的天空,先是怅然望着银河,之后,盯着远离星群的一颗孤星,双目悠远。
那颗孤星也似有意与他,不断向他眨眼,光芒却越来越弱。
“骆驼。”赵毓道。
“什么?”琼霄望着晴朗的夜空,深呼吸一口。
溪水淙淙流淌,蟋蟀叫得亢奋,不远处的草坪上,一群群的萤火虫飞舞,似是小星降落了凡间,从此,生死有命,再也回不到天上。
“你说,那些在角落里,星光昏暗的星,会不会有一天占据天空最显眼的地方?”赵毓问。
琼霄认真思考了一下:“也许会吧。有道是花无百日红,月无百日圆。再亮的星星,也有油枯灯尽的时候。再大的树,也是从一颗树苗长成的。”
赵毓苦笑:“如果不是树苗呢?如果只是一株牡丹,或是一颗虞美人的种子?“
琼霄道:“强大如栖霞落日国,打了败仗,也要求和,甚至要公主出卖色相来挽救国家。彪悍如猛犸,最鼎盛的时候已过,分裂成了四部分,却在这种情形下吞了南葑。你有你的魔神兵团,有用兵如神的王爷,还有高挑美貌、武功高强的七婶婶…”
赵毓拧着琼霄的耳朵,歪嘴笑道:“你是谁的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