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炼满脸的冰凝雪砌:“你杀我的那刻,他们的人头也要落地!”
花猴疯子大叫道:“我不杀你,难道他们就会活着吗?你们当年占领我们汉地,你这死狐狸难道没屠过城!”
火炼道:“那时年少,后来我们猛犸军队路过之处秋毫无犯。”
花猴疯子道:“放屁!你不是到陵都还屠杀百姓要挟赵隽的吗!“
一句话,十年前的血腥屠杀再次如在眼前。
火炼一挥手,十来条人命。再挥手,又是十来条。
天牢里人头如草芥,血流如溪湍。
赵隽通身都是冷汗:“火炼,你想怎么样?”
火炼道:“两件。”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粒紫色的丸药:“第一,这粒丸药乃沉梦香酣散,吃完要睡一月,让他吃。”指着花猴疯子道。
“你敢保证这不是毒药么?”衡山的一名弟子道。
火炼把玩着那枚紫色的药丸道:“孤也懂江湖规矩。”
赵隽望着花猴疯子,不知如何开口,那花猴疯子倒也不拘小节:“老子吃!”吃完果然倒地就睡,鼾声如雷。
火炼道:“第二件,两命换一命,赵隽你来换他们!随我回京。”
赵隽笑道:“回京认罪是吧?好。先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火炼道:“你先来!孤不食言!”
赵隽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未动。
琼霄道:“王爷我背你!”
赵隽道:“不必。”
又有几个武林人士道:“赵王爷,我们抬你过去。”
火炼冷冷道:“让他自己爬!不准使轻功!谁敢抬他背他,你们的末帝人头落地!”
“火炼你个王八蛋!“琼霄大骂。
“火炼你个狗娘养的!”泰山派的弟子大骂。
郭采萍的泪纷纷零如雨,赵毓吃惊地望着赵隽,奋力挣扎,被猛犸兵按到在地,木屐也从脚上落下。
火炼只道未闻,小酌了一口竹叶青,凝望着赵隽。
他既不能违背父命,要他性命,那就要销毁那个人所有的骄傲,所有的。,
赵隽淡淡一笑。
“比起这十年侮辱,爬算什么。”
赵隽收起白扇,匍匐于地上。
“王爷!”琼霄亦是双眼通红。
“没事,不就是爬嘛。不爬别人就不知道你是残废了么。”
赵隽笑道,用修长的手指攀住一块大石,勾住了,用指间的力道前移。然那五指削葱似的手指,又怎能驱动一尊修长的身子。只得另一只手攀住另一块石头,十指使力。
山上石头却不比青石板路,艰涩、锋利、粗糙。
那十指被粗砂摸破了皮,一股鲜红的血沾染在石头上。
用力。
再用力。
往前挪一点。
绫子春衫袖被磨得斑斑驳驳。
用力。
再用力。
手指发抖了。
腰间的痛楚感愈发强烈,万剑齐戳一般。
才出去几步。
一些武林中人都不忍看,别过头去,本是夜市一般的品酒场地,忽然死一般的静寂。
紧有花猴疯子的鼾声,伴着赵隽身体的摩擦声。
火炼太子又端起一杯大曲,饮下半杯,半杯泼向赵隽的手指。
破碎的手指被酒精一激,又滑又疼。
石头攀不住了。
琼霄捂着脸,泪早成了一道珍珠幌子:“火炼,你不要太过分了!”
火炼也不理会,自斟一杯杏花村,慢慢品咂:“太淡。“
说完,又将半杯泼在赵隽手上。
(下)
“火炼,杀人不过点头地!”
发话的恒山的掌门石尚雪眉清目秀,年纪约二十五六岁,本是旁观着的,此时,却已怒发冲冠,将一计飞镖抛于火炼的手掌,火炼一反手,将飞镖挡回。
他接住那飞镖,高声道:“各位英雄豪杰,小人本来对赵王爷是旁观态度,他说这十年是忍辱负重,就是忍辱负重,而不是贪恋荣华富贵了?他是太傅啊!就是太子的老师,可是这火炼太子却这样对待他,你们就是做了官,这心狠手辣的人想把自己怎么着,还不容易吗?当年我们北葑国还不是招安了水泊梁山!好汉们的结局,难道你们自己不知吗?”
风不知何时冷下来,飘来大片乌云,将石尚雪的衣袂翻起,使得这壮烈词说时,更多了几分俱怀逸兴壮思飞之感。
说到这里,这年轻人一脸的痛心,满腔的激越,干脆跃然伫立于一块大石上,道:“大家都别太天真了!我们不团结,迟早要被这火炼太子个个击破!今天各路的武林高手在此,还愁打杀不了两个鞑子王子?凭什么我们的末帝和我们昔日的大将军要他们这般侮辱!”
这一慷慨陈词,似乎说到许多人的心坎里,众人有思领点头的,又手持兵器的,有怒目相向的。
挨近火炼的走狗们似是动摇了,再瞅瞅火炼太子冻煞人于千里之前外的冰寒冷瞳,不觉向大部队挪移。
火炼依旧面色如冰雕雪刻般岿然,又端了一个绿玉斗,斟上一杯梨花酒,小酌一口,冷冷道:“你们敢动一步,你们的末帝和王爷,他日怕成为江中一景。”
“火炼你太过分了!你是畜生!”峨眉派一个美貌的小尼姑嘤嘤哭了起来。
赵隽只管伏在地上,听刚才那慷慨陈词,正打量那个年轻人,火炼却道:“陵川王,倒是爬呀?”
赵隽淡然一笑,对众人道:“诸位莫激动,待他将咱们的末帝还于我们,就还有希望。”
说着,又吃力地往前爬。
十指全部都被石头割碎了,血肉模糊,间那酒精直往皮肉里钻,疼得他双手瑟瑟。
火炼的心下亦如刀割,自己那冰玉似的手指,仿佛亦是碎得模糊了,出血,他紧紧捏着绿玉斗,捏碎,白手指终于见了红。他反倒觉得痛快了。
嗜琴,嗜画,谙熟武艺,懂布兵打仗,两人本应是伯牙子期。却生了两个民族。
与他打仗的三年,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两人旗鼓相当,互有输赢,你来我往。莫不是…
他想起两人在战场上挥舞长戟,金戈相向,再见地上那人凭被那草石玷污,冰瞳登时布满血丝。
被绑缚着的郭采萍已哭成泪人,赵毓却强忍着,脸色煞白,双瞳的戾气愈足,瞳中迸射的光,恍似地狱里的修罗,忽然间,天空飘过大团的乌云,轰一声闪电,他身边的猛犸兵被他这骇人的神情惊得浑身一抖。
却没人注意到赵毓。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皆倾注在赵隽一人身上。
雨水将那模糊破烂的手指打湿,疼得他脸色煞白。
乌米尔望着地上忍不住道:“够了大哥!杀人不过点头地!我来背他!”
火炼剜了他一眼:“你敢!”
乌米尔说着,探下身将赵隽背起,直至看守赵毓和郭采萍的那处,又轻轻放于地上,火炼自始至终,未加阻拦。
赵毓和郭采萍被推到众人之间。木屐不知那里去了,赤脚的他显得分外瘦弱,单薄,看得赵隽心下一阵忧愁。
赵隽被火炼亲自用“飞鱼天藻”缚了,押上囚车,火炼拿大刀指着他的头颅,面对早已怨怒的众人,道:“你们敢过来,他便没命了!”
众人亦不敢轻举妄动。
琼霄站在雨中,大声道:“火炼,你把我也一道押走吧!”
满脸咸涩。
赵隽的手依旧被雨水冲泡着,流下艳色,一抹,又一抹,顺着水流,将他的衫子亦打出红得一道一道的晕染。
琼霄冲过去,一刀砍向火炼,火炼躲了,一刀砍来,众猛犸兵齐齐拿到指着她的头颅,从上头看,她的人倒像个刺猬。她的
人,被湿热强壮魁梧的躯体抱住,声若洪钟,带着三分憨气,七分虔诚:“别哭了,跟我回去吧!”
众人皆惊了,心道怎么这猛犸王子还有龙阳之癖?
石尚雪的眼梢处却微微一动。
琼霄使劲挣脱开,道:“我也是反贼!死狐狸你这个狗娘养的、狼心狗肺的、你们抓我吧!”
火炼自然不肯抓她——有她在,那个傻老三不知真傻假傻,做出什么傻事,就前功尽弃了。
“抓你?你不配。”火炼道。
“王爷需要人照顾。你们抓了他,他怎么办!”琼霄觉得口中咸涩难耐,虽然雨越下越大,口中却干渴得紧。
赵隽忽觉心头一灼,五腑六脏疼烧得痛痒难耐。
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雷霆轰身。
纵他铁石心肠,又怎能亵渎这份真情。
“本王…自己能照顾自己。”赵隽的声音涨了潮一般:“听话,帮我照顾毓儿!”
那石尚雪亦飞身而来,拍拍琼霄的肩膀,道:“公子莫激动,快跟在下回去吧。”
琼霄道:“火炼太子,我求你,王爷的手坏了,须包扎下!不然,这手要废掉,他已经没有腿了,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火炼亦是双瞳微微一溶。
琼霄把自己尚且干爽蓬松的里衣撕下,将赵隽血肉模糊的手指一只只用自己的舌吸干了泥石和酒液,一只只仔细包扎,心细如发,像绣花似的细致,赵隽觉得雨水打在脸上,腥的,咸的,涩的,入唇时,苦而难咽。
乌米尔将那摆了酒的桌子两下砍断,撑在她的头顶,当伞。
“小叶子…叔叔,谢谢你。”赵隽道。
他本想说小叶子,谢谢你,说出的,却又是另一样。
琼霄用牙齿将布条咬碎,小心包好,道:“王爷不用谢我,您把我这孤苦孤儿收养,抚养,也尽了…叔叔的心了。”
这话听得赵隽心下更如针扎。
不远处,赵毓正强行拽着自己的母亲,面无表情。
又一道闪电袭来,天空中轰隆隆长吼,乌云将整个天空铺了一道黑幕,他从中间穿破。
他的双瞳灼灼耀着绿芒。
变天了。
不知下一刻,天会是什么样子,更黑?更暗?还是雨过天晴?
赵毓不知道,他只知道,天必须变。
哪怕,变得他再也不认识了。

第三十章


(上)
火炼回头扫了赵毓一眼。
四只狼一般的幽幽双瞳视线相撞,碰撞出慑人的冰花火芒。
蔑视。
赵毓感觉到对方的眼神中鄙夷至极。
赵毓只觉得自己的双目被那目光灼伤,一时间眩晕难耐,只是,瞳中的乖戾有增无减。
“火炼,朕要杀了你。”
赵毓低声道。
郭采萍的哭声虽在耳畔,他却什么隔了一层天地,全然不闻了。
火炼依旧是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继而,一拍马腹,往山下去了,身边拥着一群猛犸兵,自己则亲自守着那辆囚车旁,寸步不离。
雨越下越大,滴滴如豆。
砸得铠甲叮叮咚咚,马带的
乌米尔道:“大哥,下那么大的雨,咱们找地方躲雨吧,赵大人又不是健全人,还有内伤,你把他淋个三长两短的,就不用父皇治罪,直接找个地方埋掉烧掉吧!“
火炼冷冷哼了一声,只管策马前行。
“阿嚏——阿嚏——阿嚏——”
赵隽连打三个喷嚏。
“他是瘸子,不是病夫。”
火炼头不抬,眼不睁道。
一行人行至山下,见有一农人打了把玄色油纸伞,用马鞭一把从人手中夺过,扔下一大块金子,将伞扔到乌米尔身上:“给他绑上。”
乌米尔惊诧地瞄了雨中的火炼一眼,下马将这伞为赵隽的囚车绑了挡雨,找不到绳索,火炼道:“不是有箭吗?”
乌米尔一喜,将士兵身上的箭拿来,仗着好内力将箭掰弯成泥,绑牢了伞,跨上马,笑嘻嘻道:“大哥,我真不明白,你那么赏识他,为什么就那么和他过不去?”
火炼冷冷瞪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你想让他帮你夺天下?妄想。天下马上就是他们的了!”
乌米尔只得赌气闭了嘴。
火炼却拔了刀,往乌米尔身后一抛,数人倒下。
孽龙甘蠖刀收回,运气再抛出去,又一干人胳膊腿齐飞。其中尚有美貌女尼的纤纤玉臂,飞往空中,火炼不忍地斜了眼角扫视别处。
原是那山上的人为救赵隽追上来了。
又是一阵琵琶鸣,如折了孔雀的脖子,似拔了山鸡的尾翎,如牦牛哭,犀牛唱。如流水凝滞,如山峰震颤。
火炼顺着了鸣乐的方向,直用“天南地北双飞掌”将琵琶镇去,那琵琶纹丝未动,弦子却皆断。
一干武林中人被那掌力迸出几米外。
“放箭!”
火炼一声令下。
万箭与那武林中人齐发。
听得一声清朗的“撤!”,那武林中人们退散了。
又是一阵赶路,雨却越下越细,时值傍晚,天放晴了,一拱彩虹在天边铺陈开。
翻了一座山,猿猴聒噪而鸣。
素日喜静的火炼好不烦心,眼前亦有些发黑,猛犸兵们亦已疲敝,只得让众人在溪畔歇了。
火炼双手抱了刀,一言不发地下马坐在一块石头上,守着赵隽的囚车边。
乌米尔取了山泉,欢喜地道递到他煞白的唇边:“大哥喝水吗?很甜!”
火炼摇头。
乌米尔又转身向赵隽,憨憨地笑问:“赵王爷,你喝水吗?“
赵隽笑容如晚霞般明鲜:“多谢乌米尔王子。”
乌米尔忙喂赵隽喝了,喝完水,果然出问题了。
只见赵隽对火炼十分羞愧地仰头道:“火炼太子。”
火炼知他没有好事,只道是一阵风吹过。
赵隽又唤道:“火炼太子,可否让小人解手呢?”
声音和煦如春江水。
火炼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就地解决。”
赵隽略一思忖,十分为难地笑道:“太子殿下,我已经被你折磨成这般,倒也无所谓了。只是,你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怕是有什么闻不得的味道,玷污了太子的嗅觉。”
火炼道:“孤闻不到。”
赵隽打量着他腰间洁白无瑕的一块白狐腰带,笑道:“好吧,那我要解决了啊。”
火炼寒瞳中纵有万记冰刀子直抛向赵隽,却起身亲自将他扶出囚车,将他扔在地上。
不远处,猿猴瓜瓜的吵叫,近处青蛙呱呱地鸣。
赵隽面上如染了胭脂,伸出一双五花大绑的手,为难道:“太子殿下,好人做到底呀,能…扶小人到远处解决么,像小人这样寸步难行的可怜残废,实在是不好当着众士兵面前解决,这是亵渎军威呀。”说完,还捂了小腹。
乌米尔只管望着天边一弯浅月,忍笑道:“大哥,要我扶着赵大人去吗?”
火炼冷哼一声,把那人从地上捞起,拖了去前方,避开众人。
“快些。”
火炼冷冷道。
两人终于平视对方。
类似的修长身段。
“太子殿下,您得扶着我呀。”赵隽道。
火炼剑眉一敛,强压了火气,双手从他肩窝处搀扶了,扭过头去。
赵隽正欲解腰带,手一转,运了十二分的力道,一掌向火炼袭来。
火炼忙弃了他,躲了这一掌。
赵隽失去重心,刚要跌倒在鹅卵石上,却被一个玉石色衫子的影抱住,使了轻功翻飞至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火炼刚欲飞身去了,却见赵毓抱了琵琶,一脚飞到他脸上。
这边躲了,身后石尚雪亦挥剑攻上。
火炼忙出刀去挡。
大批武林中人涌上。
火炼忙道:“赵隽跑了,快追!”
乌米尔仗了过人轻功,便往火炼指的方向去了。
此时,琼霄正抱了赵隽一刻也不喘息地往寻涧镇上疯跑。
(下)
足涅太清,翻了山顶的高树,踩了一片水地。
乌米尔一身好轻功,本已随了琼霄,眼见要追上,却被两个嵩山派的弟子就缠上,好在这两人功夫与他相差甚远,几招之内乌米尔取了两人的头颅,刚要再追,又被两个美貌的小尼姑拦截下。
那小尼姑本是武功平平,乌米尔三两下给点了穴,自己再往前追,眼看左边一大片竹林,右边山石清溪,就往竹林里去了。
琼霄依旧半刻也不能歇,那身形当真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自月下山岗,略过一片树林,山溪,胜轻云闭月。
——果真有赵隽当年七八分的相象。
赵隽心中暗赞琼霄的轻功练得精髓,又忆起自己少年时曾于闽南山水间游历畅玩,后在沙场上浩骋,再一想,自己竟这样被抱着,心里黯黯的,全身绷紧。
又是那片草地溪水,萤火虫依旧在飞舞。本是风花雪月的场景,两人却心无旁骛。
琼霄故意不去看他,使了全力,终于气喘吁吁,通身汗气蒸腾。
“小叶子,歇会吧。”赵隽抬眼,愧疚道:“怪我是个残废,害你辛苦了。”
琼霄低头望一眼赵隽,面上一红,道:“没关系,万一他们追上来,跑那么多路就白费了。”
一面说着,又加快了步子,往寻涧镇奔去,赵隽道:“小叶子,咱们去法华寺,找无尘和尚吧。”
琼霄气喘吁吁地问:“无尘和尚是谁?”
赵隽道:“一个高人。”
两人忙往法华寺奔去,离着老远,却闻到一阵血腥,无形的杀气笼罩在上空。
赵隽道:“看来法华寺已经不妙,咱们别进镇了。“
琼霄粗喘道:“好…“
说着,刚欲再跑,又绕行了一段小道,跑到一处山上,见又一个黑漆漆的洞,两人忙进了洞,琼霄再也没有力气,小心地将赵隽放下,自己四仰八叉地躺下歇息。
歇息时仍不忘挨着赵隽,似是怕出什么意外似的,赵隽心下又是一软。心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小孩呢。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此刻只能听到琼霄的粗喘声,倒有些像男女房事时的声音,为这洞里徒增了几分暧昧。
琼霄拍拍自己的脑袋,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忽然间,却闻到一股畜类的体味。
呼哧呼哧。
身边幽幽泛了绿芒。
一双眼,两双眼,三双眼!
寒森森的,清晰辨识得,竟是活生生的狼的眼珠!
“小叶子小心!”赵隽话音未落,一只狼嗷一声往他身上扑上来。
琼霄抽剑将那狼劈了,毫无惧色。
赵隽拿扇将另外两只厄断了喉咙,两人方才松一口气。
赵隽叹息一声道:“小叶子小时候最怕狼,王爷每次给你讲狼吃小孩的故事,你就吓得直眨眼睛,有一次还吓哭了,我怎么哄都哄不住。”
琼霄将剑利索地入了鞘,撇撇嘴道:“是啊,然后就往你怀里钻。“、
赵隽道:“都是王爷不好,本该抚养你长大,教你怎样做个妩媚的姑娘,怕你在叛国贼的骂声中受委屈,只得将你送走。我腰腿都不好,去中原又太远,不能去看你…”
琼霄想起自己在学艺时被师姐师妹欺负,被人嘲笑是孤儿,忽然鼻子一酸:“王爷别说了!你不就是想说,你是我的长辈,是我的叔叔吗?我从现在叫你王爷叔叔好吧!”
赵隽被这话噎得一怔,笑道:“随你吧。”
“王爷叔叔!”琼霄张口便叫,躺下时,身边忽然滚过一只狼头,吓得她钻入赵隽的怀中,轻轻呜咽。
“谁说我不怕狼的!”
琼霄哭道:“我的师兄师弟们只知道巴结那些有钱的师姐师妹,山上有狼,谁帮我打!我后来去大漠,怕别人劫色,一直是男装,谁帮我杀狼!”
边哭边搂着赵隽道脖子,不住哭道:“我知道你嫌小叶子像男人,可是,小叶子扮成男人还有姑娘爱,打扮成姑娘,平时除了被轻薄,被调戏,谁管我!大葑国亡了,死掉了太多血性汉子和赤胆的男人,现在的男人们不阴不阳,不男不女,又有几个人疼女孩家!你们都嫌弃我像男人,我就不嫁了就是!你要做我叔叔,那你就当是侄女,疼疼我吧!”
赵隽一听,心中涩苦辣统统涌上,只得任由她搂着,拍拍她的后背,道:“小叶子乖,你还有…叔叔。”
两人正说着,却听一大嗓门儿在洞口道:“哪有他奶奶的这样的叔叔和侄女!”
说着,提了火把冲进洞来,不是别人,却是乌米尔。

第三十一章

愤怒,琼霄感觉他握着火把的手在抖。
他石头一样的胸肌一起一伏,他粗壮的胳膊,将火把的木头捏得碎了一半,摇摇颤颤,勉强能擎着。
琼霄拔剑亮出“冷月葬花剑法”的一式,却不是赵隽所授,而是在中原时所学。剑气如飞花,却又转顺化了烟尘袭来。
“唱戏姑娘,你会的不少嘛!可是你打不过我!”
乌米尔的瞳子闪出她前所未见过的狡黠之芒,熟稔地挥舞着大刀,“快意乘鸾”刀法从那刚劲的手臂下游刃而出。
单手入刀,却气势刚猛异常,招招逼人,力道如能御龙,如能驾鸾,身法如羽翼纵生,似比他平时打起来胜十倍,亦潇洒十倍,连憨态的目光也变得锐利机敏,像是一只年轻的豹子追逐猎物时的姿态。
琼霄忙将中原所学一尽倾囊而出,中原剑法雄浑,江南的剑法旖旎。
“露馅儿了吧,怎么不继续装憨了!”琼霄道。
乌米尔自是只用他的“快意乘鸾”里的招式,一招威力胜过一招,招招轻松给琼霄拆了,笑道:“唱戏姑娘,武功不是学的多就高,你大漠的,中原的,江南的乱学一气,一般人是打不过你,你却不专!不专就不精细!”
说着,将他的刀法发挥到极致,眼见琼霄被乌米尔刀吻上脖颈,乌米尔却收了招,单手抓了洞中的一个石钟乳的岩石柱子,双目亮晶晶地看着琼霄道:“唱戏姑娘啊,你刚才发现王爷是不想伤害你,在变着法拒绝你吗?”
琼霄羞得再出一招,微弱的火光中,面绯红如春晓之花:“说得我死乞白赖的一样,都说认他当…叔叔了吗?少废话!”
乌米尔也不拔剑,从柱子上猿猴般敏捷滚下,听了这话,擎着火把左躲右闪,反而乐得嘴跟开花石榴似的,笑出一口白牙,在黑洞中闪亮异常:“怎么是废话!本王子还缺个王妃!唱戏姑娘,你既然不喜欢你叔叔了,嫁给我吧!”
——似乎不是场合。
琼霄只道他是逞口舌之快,又气又羞,再猛力杀出一招道:“少废话,你不是来抓我们回去的吗?出招吧!”
乌米尔惊异道:“咿?哪个王八蛋说我是来拿你们的!”
琼霄微微一怔,借着火光,但见乌米尔满脸的虔诚,却仍旧不安道:“你就不怕我们真的叛乱吗?”
乌米尔举着火把大笑,笑声爽朗,震得洞直摇晃:“哈哈哈,就那些乌合之众,能成什么事?除了那个花猴疯子,他们给本王子磨刀都不够的!你不如嫁了我。王爷也当我的客人,我们猛犸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还不到灭亡的时候,你们还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坐在一旁的赵隽笑道:“乌米尔王子,你们要是情投意合的话,我倒是能当主婚人,可是你要有别的目的,我这做叔叔的可不准。”
琼霄又舞出一道桃花瓣似的剑气。
乌米尔忙用刀柄挡了,笑嘻嘻地回头望了赵隽一眼,回来盯着琼霄,黑瞳如黑曜石:“赵王爷,她越这样我越喜欢,你不如给我俩做媒吧!”
琼霄气得道:“放屁!”
这边琼霄招数咄咄逼人,乌米尔举着火把东窜西逃:“救命啊,老丈人!”
琼霄气得又出一招道:“少胡说八道,看我不杀了你!”
乌米尔忽然收了油腔滑调,道:“唱戏姑娘,你是要把我狐狸大哥的人都吵过来,才安心吗?”
琼霄又出一招,道:“那不然,你能放过我们吗?”
乌米尔回答的十分干脆:“好,你们快走吧!”
琼霄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长剑挥在空中:“此话当真?”
乌米尔道:“我喜欢唱戏姑娘,就要做你喜欢的事。有什么假的。另外,我还是建议你们不要和猛犸作对。有时候,做梦做久了,醒不来,就连一辈子都葬送了!你们快走吧!”
琼霄只得架了赵隽,从山洞中走出,只听得乌米尔道:“唱戏姑娘,记得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