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霄笑道:“我明白了,像刚才的姐姐那样的美人,才配得上你,像楼下的美妇人,才衬得上神仙一样的王爷。小叶子就算是和你们成双对,也是陪衬,是卑微的。”
青石瓦上又几滴湿润的珠子滴落。
“孔雀公主说得对,琼霄配不上王爷。”琼霄继续笑道:“琼霄也不会当卑微的妾室,琼霄这辈子不嫁了!”
“笨骆驼,你胡说什么!”
赵毓气得双目一瞪,将香菇扔到琼霄身上,道:“朕是说,你是朕的女人!”
赵毓一把抱住琼霄,踮起脚要吻她的泪痕,被琼霄兀地推开。
“朕朕朕!老子不稀罕。你高兴的时候说老子是骆驼,不高兴的时候除了冷嘲热讽,就只有冷嘲热讽,你去找太监当你的才人吧,最好连妃子皇后也找太监去!”
琼霄喃喃骂着,将那“今日此时”剑割去了一段乌墨似的长发,黑线就随着风吹散了,一丝不剩。
将那云似的头发粗糙地扎起来,俨然又恢复到她这些年以来的打扮。她为了保护自己而扮得忘记自己的打扮。
八岁时,她只道不要别人欺负了,扮成男孩子,学他们的一举一动。十二岁时,她已经打得过许多人,怎奈师傅派她下山去镇上买东西,都有恶少苍蝇般围着她,有时候,还不乏比她武功高强的,她依旧打扮成男儿。十五岁时,她要扮成男人,方才容易与大漠的商人打交道。
她自知女儿如何妩媚,却改不得了。
索性,做个男人罢!
路上走过一个行人,似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长身高挑,琼霄飞身下去,拿长剑指着他的喉咙,道:“脱衣服!“
用剑梢指着他的下巴,意在让他看到她。
那公子惊惶中却不敢看她的脸,哆哆嗦嗦跪地道:“别啊,大侠饶了小的,有辱斯文啊!”
琼霄更觉挫败,骂道:“老子只要你的衣服!还不脱就扒了你的皮!“
那公子这才脱了外衣,连滚带爬地抱头鼠窜了。
琼霄披上男装,沧桑地笑笑。
撕碎了一地的绫子红衣。
忍了泪,去客栈大灌了一坛女儿红,又要了两坛花雕,一手抱一坛,窜上屋檐,借着月光,却见赵毓双目通红。
“为什么还要回来?“赵毓道。
琼霄扔给赵毓一坛花雕,道:“万一那个什么教主再派人来杀王爷,怎么办。我得保护他。顺便,刚才的玩笑再也不要开了!”
赵毓道:“说起来我就来气,六十个我的手下全被你杀了?”
琼霄一口气灌下半坛,道:“不是,王爷杀了十来个,我杀了二十多个,其他的后是花猴疯子杀的。”
赵毓拧着琼霄的耳朵,道:“当我是瞎子?我不会看剑痕吗?”
琼霄道:“活该你要依附魆魔教,你倒不如征集汉人义兵!看,现在他要削减你的势力了吧!”
赵毓笑声依旧神经质而诡异:“哼哼,那又怎么样?魔神兵还不是要为我杀猛犸人?”说完,又想起自己的心事,抱着酒坛,咕嘟咕嘟,几口将那花雕酒全喝光,打着酒嗝,醉了。
赵毓的嘴顿失了重锁,摇摇晃晃地躺在青石瓦上,道:“骆驼啊,和父母乐享天伦,又有娇妻美妾,是不是最好的事?
琼霄亦是醉酒醺醺,饮下剩余的半坛,指着赵毓道:“如果妻妾都是你喜欢的,就是。“
赵毓道:“如果为了自己肩上的重担,连爹都不能认,还是一辈子,算他妈的幸福吗?“
琼霄刚喝下的酒喷了赵毓一身。
“你说什么?“琼霄的酒稍微醒了些,头依旧晕。
心情差时,人总是易醉的。
“我是说,我是…”
“咿?有酒喝?干嘛不叫我!!”忽一阵褐色的旋风旋到这屋檐下,却见是花猴疯子使了轻功而来。
只见花猴疯子身上背了一只大烧猪,自己满脸是油,像是油猴。
面对两坛空酒,花猴子失望地打了个饱嗝,一股素菜伪装成的荤菜味道。
“你们都习惯在玳瑁九华和大漠,吃不饱吧?本大侠本着侠义心肠,和你们一起灭了这畜生吧!哈哈哈!”
说着,花猴疯子掰下一只猪腿,递与琼霄,另一只递给赵毓,本想自己独得两只,那赵毓却接都不接:“你自己吃吧。”
“害羞个屁啊,不信你不饿!”花猴疯子说着,已将一块猪腿肉塞到嘴里大嚼起来:“香!太他娘的香了!“
琼霄竟也大吃大嚼着,撕咬。
赵毓半信半疑道:“给我。”
放在口中那么一尝,果然香得粗鄙。
赵毓冷笑:“花猴,你可吃过宫廷的小炒肉吗?“
花猴疯子道:“废话,我怎么进皇宫?”
赵毓指着花猴疯子刚塞入口中的,猪腿上最后一块红嫩的肉,醉醺醺地道:“宫里炒小炒肉,每头猪只取那一块。“
花猴疯子道:“浪费不浪费!怪不得亡国了!你现在不是皇帝了,凑合着吃吧!“
赵毓笑着,将猪腿塞进嘴里,完全是粗俗的香,苦笑。他自七岁跟娘被从海里救起,魆魔教主一直将母子俩按宫中的排场供应。可他知道,这排场终究不全是他的。
赵毓又问琼霄:“骆驼,你吃过宫廷的香焙猪脚吗?“
琼霄摇摇晃晃地道:“吃过!王爷的府上吃过的,王爷不要我了…“
花猴疯子有些头疼:“你俩脑子坏了?喝那么醉!“
正在这时候,远远的看到一个和尚正飞速靠近:“偷猪贼!抢药贼,哪里跑!“
花猴疯子也不跑,大笑道:“哈哈哈,来啊!咱们打一架!打过我算我偷,打不过算你偷,好不好!”
那和尚窜至屋顶,揪着自己长及下巴的长眉毛,道:“好!打过贫僧算你偷,打不过贫僧算我偷!”
花猴疯子道:“放屁!”
那和尚道:“放屁不用跟出家人请示,放完了将药和木偶人给我!猪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花猴疯子道:“药已经被吃掉了!”
和尚道:“谁吃了谁赔。”
花猴疯子并不知赵隽和郭采萍正在里屋,指着那屋子道:“就在里面,你要去吧。”
结果和尚真的冲进去了。
第二十五章
却见一个美貌的中年妇人正探下身,认真给一个神仙般的男子揉腿,按摩。
那神仙般的男子道:“不用了。”
和尚刚要说的那句“还我木偶”生生咽了回去,一双奕奕的小眼睛盯着这两人,却觉得男的好生眼熟。
“对不住两位施主,贫僧走错地方了,可是,我们好像似曾相识吧?”这和尚倒也不怯,吹吹自己垂到唇边的眉毛,双手合十。然那合十是场面上的姿势,并无半点虔诚。
那神仙似的男子虽精力疲惫,却也双唇堆笑:“这位大师,再下也有似曾相识之感,能给提个醒么?”
那和尚吹着长眉毛,慢慢道来:“好像是见过吧。你曾经请我出山,帮你造一些你研究的稀奇古怪兵器。我对你说,咱们大片国土都沦陷了,就凭你一只螳螂,难以螳臂当车。你说试试看吧,所以你连续收复了许多城池,弄得皇帝都害怕了,怕你盖过了他的功绩,也怕你兵权太大,把你的一半兵力拨给了一头没打过仗的蠢猪,你那边倒也有以少胜多的胜仗,结果,你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再也不能打仗了,后来就亡国了。赵王爷,我没记错吧?”
那神仙似的男子笑道:“大师倒是说得心安理得。要是当年你巧显神通,亡国倒也没那么迅捷。可惜大师宁可造些女木偶,都不我们都是罪人啊。”
那和尚道:“错。我们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颗小石子。顺水,逆水,都阻止不了。南葑国打心儿里坏了,又摊上一个又一个不知长远算计,只知享乐的白痴皇帝,白痴贵族,一颗大树,两颗大树,站在沙漠戈壁上,都是一样。我们还不是胡杨,是香樟树,须站在水乡的土壤里,方能福泽众人,苟活自己。而且草原的风太大太猛,刮不够一定的时日,停不下来,风是挡不住的。你又何必难为个出家人。”
神仙似的男子若有所思:“大师可是法华寺的高僧?为何刚才寺庙里的法式,未见大师的真颜?”
和尚道:“我在和那女木偶玩耍呢。”说着,忽想起来道:“赵隽,你还我木偶!”
赵隽笑道:“木偶不在我这里。她自己弃你而去了。你能做经天纬地的事,却一心只想安心享受几个香火钱,她不屑与你日枕夜眠,说要找个当世的英雄。”
和尚揪着眉毛咂舌:“你说外面那只高大的活猴儿?可惜他早出生了二十年。至于你,我今天是来劝你的,你怎么倒是劝贫僧了?赵王爷,凡事不可强求,众人都知道你是投靠了猛犸的那些蠢猪,可也有少数明眼人看出你已经为日后的大战忍辱负重了十年,且在朝中已经建立起一系。可是,这条路太难。”
和尚叹息一声道:“你本是俗世中十万里也挑不出一个的好人物,就该享受风花雪月本是丹青妙手,就该寓情山水;你却不死心,做一些你擅长却无力回天的事。劝你及时回头吧!”
赵隽道:“大师这是为自己的懒惰而寻的借口么?”
和尚道:“罢了,你这般聪敏有灵性的人,尚且不悟,也是心切加有些苦衷的。我只劝你苦海是岸,及时回头吧!我知道你这次来,明天必是要再找我,贫僧明天不在,后天也不在,就算在,这也是我的答案。你珍重吧!既然木偶在那活猴那里,送他了!”
说着,这和尚大笑,扬长而去。
郭采萍偎依在赵隽的肩头,小凉手牵着赵隽的大凉手,两人对这些佛话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采萍贴在赵隽清瘦的身子上,挽着他的胳膊,柔声道:“大师是要我随着你隐居山林吗?可是走到哪里,魆魔教能放过我们?大师让你放弃救国,可是,有一线希望,像你这样的才华本事,放弃了也是一辈子的遗憾。阿隽,我们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说着,边轻轻为赵隽捶背。
“咱们这样像老夫老妻似的。我都想唤你一声老太婆了。“赵隽将她的手握紧,本想温暖她湿凉的手,谁知自己的手更凉。
“那我叫你一声老头子,老伴好不好?”采萍的眼圈一热,想到这些年自己要为赵毓而费尽心力讨好莫里提,又想到战战兢兢侍奉皇帝的后宫生涯,越发觉得这可贵。
然而,她已不敢追忆当年如何与赵隽如何相爱时光,只记得最初十五六岁时的嬉闹。
“唱的好啊!”
记得头一次盂兰节,她唱《目连救母》,他包了好些银子给她,唱完之后,他请她吃毛豆,喝甜蜜的杏仁茶,摆了一桌的素菜。
“一个人吃螃蟹太闷了,你和我一起吧。”
第二次看她唱戏之后,已是中秋过后,他请她吃蟹膏厚,蟹黄晶莹的螃蟹宴,那晚的点心是紫菜海蛎饼,蟹肉包,还有蟹粉小笼。闽南多蛏,两人都爱吃蛏抱蛋,蛏溜奇,酸笋丝滑蛏汤,都喜欢吃荸荠糕,喝仙草冻。她惊奇他虽是贵族,却能接受各种民间的小东西。
后来,她上山送可口的樱桃,送桂花糕,却被一众师兄弟们抢了,她气得用樱桃叶子摔他,叶子却盈盈风前落。
“这是摘给你吃的,你就这样大方吗?“十五岁的她跺脚道。
十五岁的他却笑道:“这些樱桃都是死的,我要活的。”
她羞得得不理他,他却从怀中掏出一只雪白的手帕,包着虾米须般纤细金丝织的金镯子,中间镶嵌了一颗珍珠,道:“这叫”龙卷雨落“镯,显然是从宫廷中带来的。”
她说:“蛮好听的,可是出自苏轼的《连江雨涨》的’龙卷鱼虾并雨落’么?”
赵隽道:“不是,是后主李煜的《一斛珠》:
晓妆初过,
沉檀轻注些儿个。
向人微露丁香颗,
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
杯深旋被香醪涴。
绣床斜凭娇无那,
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
两人居然在山野中聊起了诗词,后来,她唱,他弹琴,在瀑布渐渐流淌入清溪的山边。
那一晚的星光分外的明,她去唱戏,他带头叫好,人散之后,他给她捉萤火虫…
还有漫长的生离。
想起来,分别时的场景,比任何一次栀子花树下的相伴,都深刻些。
只是,她不愿再回忆了。
“阿隽。”
三十四岁的郭彩萍抚摸着三十四岁的赵隽额前的白发,“我们走吧,去栖霞落日,乘船去东瀛都好,这些都不要了。”
赵隽凄然地望着自己的双腿,笑道:“明知已是不可能。”他想再开玩笑,已没有力气。只是望着她眼角的伤痕,细细地望。
十多年不见,两人已不再复当年的缱绻,倒更像是夫妻了。
采萍道:“你通身是汗,让小二送来热水,帮你擦擦身上吧。”
赵隽双目柔波如春潮:“别对我太好。不然你一走,我们念想的事更多,也更难过。不如,你给我唱吧。唱会真。”
采萍离开木床,将衣裳整理了下,亮了一个柔靡的相,端了桌上的瓷杯,开唱。
这身段,纵使赵隽看了千万人的扮相,都恐不及。
小叶子太高挑单薄,妩媚足,但太欠丰腴,似飞燕更多于玉环;赵毓太消瘦凄冷,十二分似梅妃的孤高,少了那份堂皇。其他人的扮相,更不值得一提。
唱腔飘渺地往上空飞,飞过屋檐,少男少女跟着唱。
花猴疯子已吃下半头烤猪。
他自莲花山脚下来,那边的唱腔底气足,怒喝,控诉,都是淋漓酣畅,他觉得这腔只挠得心痒,不荡气回肠。
赵毓和琼霄唱着唱着,已然全醉,琼霄口中还念道:“花猴疯子,帮忙守着,魔神兵当心来。”
赵毓道:“莫里提自负,早以为你们死了,今天怎么还会派兵!”
花猴疯子只得将这两人一边一个扛在肩上,送去楼下客房,一边愤愤然道:“早知道不来吃这素菜,碰到你们这些蠢货!你们明天去不去“煮酒论英雄”大会啊?“
“去!”琼霄吐着酒气道。
“不去看那些沽名钓誉的畜生!”赵毓道:“我还得送我…”
话音刚落,忽酒醒了一半:“早了,赶紧送她回去!”
说着,狠狠咬了一下唇,本想从窗而入,终究是从客栈里缓缓绕行至那间上房,手指在空中许久,终于道:“娘,送你回去。”
郭采萍自然是一百一千个不情愿,紧紧搂着赵隽的腰,不语。
赵隽亦是抚摸着她的乌发。
“娘…再不走,我怕你这辈子都不想走了。”赵毓道。
“我…不走了。”采萍道:“从此,我就跟着他了!”
第二十六章
(上)
赵毓怒道:“你疯了吗?等莫里提发现,你和…七叔到时候性命难保!你以为他还是以前吗?他现在的身体…保护不了你了。而且,你不管妹妹了吗?她才八岁!”
郭采萍牵着赵隽的手道:“十年只为了几个时辰,都不如死了好。”
赵隽先是将她的手握紧,却又慢慢松开,面无表情:“采萍,跟他走。”
郭采萍投入赵隽的怀抱,将他的胸前闷湿热了。
“我俩死不足惜,可这事要断送了毓儿,他可是复国的希望。”赵隽拍着昔日恋人的肩膀,鼻子一酸:“去吧,我们又不是七老八十…还会再见的。”
赵毓急的踢开门,冲进来,见母亲小鸟依人的拥在赵隽的怀中,不习惯地扭过头去道:“走吧…你以为我想吗?”
这郭采萍终究不是平凡女子,她又落了一阵眼泪,方抬起头道:“走吧。“
赵毓一言不发地前面走着,忽被采萍牵了胳膊:“慢着,毓儿,你能不能当着我的面,叫我们一声…“
“叫什么!走吧!“赵毓没好气地道。
“你这孩子…“采萍将眼泪抹了,复又回头望着自己年少时的恋人,定了步子。
赵毓吐出一个长长的、迷蒙的烟圈,道:“等我们打下江山,把他还给你。”说完之后,补充道:“娘,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法子。“
郭采萍这才忍了泪,冲出房间。
赵毓本想回头顾一眼赵隽的神情,终究不忍看,头也不回地随着母亲走了。
“驾!”
门外响起熟悉的策马声时,赵隽瘫坐在床上,哭不出来。
一时间,只觉得膝盖痛,腰脊痛,胳膊上的剑伤痛,连咬破的嘴唇也痛得连着牙仁,痛到喉咙根。
尤其是膝盖,疼得他汗如雨下。
疼得他想苦笑一声,都已没有力气。
却又睡不着。
天边已蓝得浅了许多,一如许多陈年的事,虽是淡了,终究是抹不掉,化不开,想起来,似乎心已然不疼,除了心之外,哪里都疼。
忽又想起昨晚自己伤害过的那个孩子。
她六岁的时候,七岁的时候,他经常抱着她,哄她吃饭,讲故事,那明明是晚辈,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想着想着,便入了眠,依稀觉得一股酒气漾在四周,不知为何,脸上湿漉漉的,似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一滴又一滴。隔一阵子,又一滴。
他却乏得睁不开眼,不知琼霄抱了两坛酒,守着窗前饮了一夜。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
只见琼霄趴在桌上,睡得香甜,涎水流了半边脸,不敢惊扰她,自己吃力地坐起,腰脊痛得他唇角一扯,闷哼一声,琼霄居然睁开一双红肿的大眼睛,醒了。
“王爷,你没事了吧?”
琼霄的声音不再热切,如凉了的一碗茶,茶香气淡了,这泡了许久的茶叶,味道却浓郁的苦涩。
“没事了。”赵隽环顾一下四周,道:“小叶子,花猴也离开了吗?“
琼霄道:“一大早就去了天鉴山。说是有煮酒论英雄大会。怕是去讨好酒美食了。”
赵隽支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笑道:“小叶子,咱们也去看他一看?”
琼霄打量着赵隽惨白的面庞,道:“可是,你还有力气吗?”
赵隽笑道:“当年也是个将军。本王没有那么娇气。去吧,顺便看看花猴是偷桃还是盗丹。”
花猴疯子自然不只为喝酒而来,天鉴山四年一度的“煮酒论英雄“大会,说起来,切磋武艺虽然是一些所谓名门正派讨论武功的交流,其实是每个门派一年内招收生员的谈资。至于他花猴疯子,依旧也是个不死心的,每次都想寻到一同想救国的,每次失望而归。
这日的清晨,花猴赶至天鉴山,但见层峦叠嶂,飞瀑溅珠泻玉。天底有一处碧绿的湖,一望无边,俩接两座山的是湖水上房的一条长长的索道。
已有人在比武,索道上打斗,水面上论剑的。
仔细看了,却不是比试,争命一样。
已有人飞身至花猴疯子背后,欲要刺穿他心脏一般,花猴轻易侧身,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的面貌,只见这少年麦色皮肤,浓眉大眼,自是比猛犸人生的英俊些,长得却有七八分猛犸人的浑厚野性。
花猴疯子并不使出看家本领,两人斗了半个时辰之后,那少年道:“奶奶的,好功夫!可惜比爷爷差了些!”
花猴疯子怒道:“放屁!你要祖宗教训你了!”
两人终究使出看家本事,少年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手力道足的麒麟掌,劈刀使出“快意乘鸾”刀法,花猴疯子不知用哪儿的武功,几招给他拆了,他只得再使出下一招上乘的,少年只得再拿出一招,及至最妙的,一招招被花猴疯子学了来,返还给他。
然后,卖一个破绽,少年乘机取他的小腹,被花猴疯子侧身绕道背后,顺着那张麦色的脸左右啪啪两耳光。
“孙子!输了吧!”
花猴疯子大笑。
那少年却嘴硬道:“哪有爷爷舍得打孙子!不肖的孙子才打爷爷!”
花猴疯子孩子气道:“孙子骂我!”
少年道:“我骂孙子!”
两人鸡生蛋,蛋生鸡一般骂了一阵,少年终于停了嘴,直望着自己身后,魂儿了丢了一般,痴痴地道:“唱戏姑娘!”
(下)
唱戏姑娘一身男装,威风凛凛,英姿飒飒,风度翩翩。
唱戏姑娘怀里还抱一坛酒。似乎是花雕。更添了几分“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去换美酒的”的男儿豪情。
乌米尔笑得像小狗见了肉骨头一般:“唱戏姑娘!你男装也好看!哎呦!”
说着,眼睛直接略过花猴,迎着琼霄大步走过去了,一激动,险些跌倒,崴了脚踝。
琼霄自幼、以男装示人,这辈子除了被姑娘这样倾慕,少被男人这般盯着瞅,倒有十分不自在,脸羞得又如酡色戏装上脸,乌米尔顿入了戏。
“唱戏姑娘,给我唱一曲吧!奇怪怎么第一次见你,就没认出来呢!!”
乌米尔痴痴笑着着,目不转睛,也不顾伤了的脚踝,大步走到琼霄面前,花猴疯子干脆从背后戳了过去。
“孙子,你正在和我比武呢!”花猴疯子叫嚣道。
乌米尔也不转身,下意识地挥刀挡下花猴背后的一剑,走到跟前,方才发现琼霄身后由几个人抬着坐在竹椅上的赵隽。
“还是不唱了,今天是比武和喝酒的地方。”琼霄道。
“先生!你怎么也来了?”乌米尔想起这两人的关系,双瞳就有些黯黯的。
“这里有新酿的酒啊,乌米尔王子为何而来?”赵隽笑问。
“见识下你们汉人的武艺!”乌米尔道。
这些人自然明白,他是要广招汉人食客,来助他得天下了。
“见识到了吧?孙子?”花猴疯子叉腰大笑:“别被中原的好武功吓到!”
乌米尔不屑道:“这里至少来千人,有九百九十人都没有这样的武功,孙子,咱俩谁他奶奶的不明白?都跟你这样,我们还能打到你们陵都?”
花猴疯子道:“放屁!我们输了是因为皇帝是个废物!”说完,冲赵隽道:“赵王爷我说你别不乐意啊!这是实话!”
乌米尔满脸堆笑,转身对琼霄道:“没功夫和你瞎吵,唱戏姑娘,你们去哪儿?”
琼霄道:“哪里有新酿的美酒就去哪儿,好像是在那个山头陈展美酒吗?”
乌米尔失望道:“都来了,就不看看本王子的好身手吗?”
琼霄道:“喝酒那边也有人比武,你要去吗?”
乌米尔立刻挺起腰杆,石头似的坚硬胸肌一股一股的:“好!”
几个人就往陈酒处进发了,花猴疯子见这乌米尔年纪轻轻,身材魁伟高大竟不输自己,挡了自己的视线,不由骂道:“孙子,谁让你跟着我们的,好狗不挡道!”
乌米尔丝笑得白牙发亮:“狗祖宗,就挡你了!”
琼霄禁不住扑哧一声乐了。
江上的比试场面依旧热热闹闹,惊起了一丛丛水花如白练。
有内功深厚的武者,激荡起如小瀑布般的水气剑花,或有掌力超群者,一掌下去,山石飞泻。
亦有来走过场的,花拳绣腿,四肢不勤,惹得花猴疯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就这三脚猫功夫,老子真恨不得下去一脚踹死他!”
“恃强凌弱吧,孙子!刚才用雷音掌的那个,怎么不见你想去踹他?”
乌米尔不屑道,转身又对琼霄大笑道:“姑娘看这个,可是你们中原的崆峒派剑法?怎么被他使成这样了!哈哈哈!你看,这是华山派的剑宗派玉女剑吧?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练这个!”
琼霄见那女里女气的男子把剑比划得扭扭捏捏,忍不住也乐了,无奈道:“唉,我们中原的汉子越来越少了。”
花猴疯子接茬道:“还有我们琼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