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四十多岁的女同事照旧在她打招呼的时候轻蔑一笑,arron见了她依旧大呼小叫:“就你拽啊?你刚来公司的时候敢迟到么!”下午,忽然就艳阳高照,组长王建也满脸艳阳,对阮馨柔声道:“让arron带你去咱们的项目踩盘,了解项目才能写出好文案。”
——所谓踩盘,就是去了解楼盘的情况。
arron则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轻甩那头垂肩发,懒洋洋地叼着香烟,领着她去乘地铁,一边描述他曾经开过多么拉风的一辆越野车。面对美男计,阮馨但笑不语。
袁瀚此刻也在对付公司的笑面狐客户。他是早上七点时候被一个重要案子的甲方吵醒的。
其时,窗外的寒雨正打得玻璃窗啪啪作响。
“袁总,请你打开电脑。我觉得你们的雕塑造型不太美观,用的材料也不是我们想要的,还有,水池的形状也太难看,你们可以修一下吗?你们的大方向也有问题,我建议,你们…”
对方的对接人命令道。
袁瀚揉揉惺忪的双目,打个呵欠,努力从脑中搜寻是哪个项目的图纸。
是西部的重要项目。非常重要,可是,对方本不该越级直接找他。
窗外,正风雨漂泊。
“知道了。”
袁瀚淡淡地挂掉电话。
驱车到公司的时候,一阵又一阵浓烈的香烟味道和浓咖啡味道扑鼻而来,年轻的设计师助理们一个个面色暗黄,双目黯然地弯腰弓背或是趴着画图。
袁瀚打量着部下们脊背处凸起的一根根骨节,手肘上的大块大块黑斑,就想起自己刚毕业时候的峥嵘时光。那时候的那家公司,并不像现在这样免费提供零食、袋泡茶和咖啡,更不是二十四小时开空调,酷夏时分,每到晚上六点,空调被写字楼强行关闭,整个公司就成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微波炉。
一身汗臭的他就赤果着上身,在微波炉里熬一个又一个通宵,抽一支又一支的香烟,画图。
熬夜工作需要大量的体力,身高181公分的他往往半夜的时候就饿得腹中一阵又一阵摇滚乐翻腾,然而,那时候已没有外卖,他们不得不喊来高热量的薯条、炸鸡腿和冰可乐冰咖啡,快到月底的时候,囊中羞涩,没有钱叫外卖,便空腹大杯大杯喝水,金刚不坏的铁胃,就在一个个通宵中腐蚀成一口陈年的旧钟,振一下,金属屑纷纷落下。
袁瀚心下一酸,清清嗓子,道:“早饭我买单。吃完饭,会议室集合。”
却说一帮人熬夜熬了一身火气,又吃了热腾腾的粥饭,和甲方开会的时候将会议室的窗大开一番,袁瀚本就匆匆赶来,薄T恤在冷风中瑟瑟地抽走了体温,喝令关掉窗户时,他连打几个喷嚏,就头晕脑胀,流起了三千丈鼻涕。
会议之后,盯着孩子们一直忙到中午,袁瀚越发觉得头晕得像在半空中似的,午饭之后,胃里就翻江倒海,吐了一次。
离开洗手间时候,他扶额晕乎乎地骂着,倚墙出了门,便要关了电脑回去休息,刚走到门口,却听到手机发出“啊哦耶”的滑稽铃声,这是某部动漫中的白痴皇子出场时候的音乐,他专门设置给甲方的。
“袁总,我觉得你们图纸的方向有问题,为了我们的合作不受障碍,我建议你们明天最好来一下容州,我们开个正式的会。”甲方对接的女人口气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了豆腐上,豆腐粉身碎骨了,石头硬邦邦地落下。
要知道,容州并不在上海周边,甚至不在邻省,而是隔了五个省,远在西部。
袁瀚笑道:“美女,你知道什么叫事倍功半吗?”
对方一愣:“什么?”
袁瀚笑说:“我想问你,是风尘仆仆的浪费时间来回赶路,然后我们继续熬通宵的工作效率高,还是省了路途劳顿,让孩子们休息好了之后,以充沛的精力去创造园林规划艺术,达到的效果好?”
对方果然被问住了,只得道:“可是,可是我们方总说让你们来。”
袁瀚道:“那就请她直接与我对话。顺便说一句,我们是园林景观设计师,不是应召牛郎,无法随叫随到。”
“袁总,你…你们这是什么态度…”甲方女孩子被这话噎得回应不得,隔着电话,袁瀚听到一声急促而惶恐的深呼吸。
袁瀚脱力地倚在墙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健:“态度就是,这是住院半月的人,咳咳咳…在听说出现问题之后,就第一时间从病床上爬起来主持这个案子。”
他抹一把英拔的鼻梁,细密汗珠迅速染满冰凉的手掌。
“可是…”女孩理屈词穷,却不甘地继续搜肠刮肚地争辩着。
他咬牙继续强硬道:“可是,为了你们的工作效率,我希望尽快举行电话会议。”
袁瀚说完之后,更觉得周围氤氤氲氲了层层叠叠的云雾,晕得他感觉脚底踩不到一块实地.
“这个…好,我去问问我们陈总。”女孩说。
挂掉电话之后,袁瀚就像一团橡皮泥似的,慢慢从墙上滑下。
窗外,骤雨初歇,太阳先是探头探脑地从云层中冒出,继而,当仁不让地占据整个天空。袁瀚坐在地板上,木地板是凉的,身体是凉的,空气却又是热的。
“咳咳咳咳咳咳…”
喉咙的麻痒感,不知道何时忽然就加剧了。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们,乃们肿么不留言啊。。。。。。。5555555555555555555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阮馨的那边,也如晴天雷鸣一般,突然加剧。本着自保,去上海郊区踩盘之后,arron给王建介绍了女朋友,不再需要追求阮馨,腹中草莽的王建开始混淆黑白,王建开始当着所有公司人的面大声念阮馨的文案:
(伴奏:梁静茹的《宁夏》: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小女孩:“爷爷,我们回家吧,萤火虫要睡了。”
爷爷:“好好好。明天吃了早饭再带你来湖边钓鱼。”
小女孩:“不,我明天早上我想去森林里和小鸟一起吃早饭!XXX湖居英伦电梯洋房,XX湖核心,临湖,靠近森林,候鸟栖息的地方,赏游电话XXXXXXX!
“这是什么狗屁东西?小女孩是神经病吗?要和小鸟一起吃早饭?这他妈的是什么广告?你有说咱们的房子多么好吗?”王建狠狠地敲着桌子。
王建横着眉毛继续大声念道:“于千万楼之中遇到你,于微带海味的空气之中,我所能及的六十万总价内…”
念完之后,王建戳着电脑屏幕,第一次劈头盖脸地开骂:“就你是个文艺青年,就你是个淑女吗?你怎么不去搞话剧创作…”
都是难得的好稿子,王建骂足一个半小时,走廊上的回声一浪又一层的旋转荡漾。
巧克力肤色的型男薛冰中途出来上了一次厕所,不屑地望了两人一眼,旁若无人地吹着叫不上曲子的口哨,回到他的办公室时,将音响放得震天响:“音乐,他就是放屁!”
王建开始刁难她:“不能文艺,不能没有逻辑,不能卡通,不能用时尚电影,不能用时尚歌曲,不能太直接,不能不给力,不能太平…”将所有能够发挥的角度一一阻断。为了冲破这重重的防线,阮馨一直思考到深夜,公司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整个走廊都黑得看不到任何色彩,她的电脑在嗡嗡作响,响得刺耳,像是电脑里要莫名其妙地蹦出一个女巫,或者屏幕里爬出一个贞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馨听到了唧唧的叫声,似乎是从角落里传来,叫声又似乎是在流窜。
阮馨知道,这是老鼠。
小老鼠探头探脑地窜到了她脚下。
小老鼠开始啃饼干。
阮馨吃吃地笑着,她发现,脚下已经聚集了五只老鼠,每个都比巴掌还大。
正在这时候,她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夜空中震响着,划破了公司的僵尸一样僵硬的气氛。
“喂——”
电话那头,暧昧的语气像是夜晚的月色,隐隐的,暖暖得,暖得她发毛。
阮馨努力保持着平和的语调:“嗯。”
“怎么还不睡,咳咳咳…”电话那头的男人语调泰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然而,那压抑的咳嗽声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泰然,像是撕掉了美女的画皮一样,他压制不住了,便咳得一发不可收拾。
阮馨轻描淡写道:“加班而已,对了,你怎么咳嗽了?”
咳嗽的人咳声忽然就刹车似的止住了,几秒钟之后,又一发不可收拾:“咳咳咳…没事。他们欺负你了吗?”
“想赶我走而已。”阮馨道。
“坚持住。”袁瀚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凤凰,就要经得起浴火!”
说完,袁瀚就将电话挂掉,此刻,他的车子在高架桥之上,看得见高架桥之下的那座写字楼21楼的孤灯。他想驱车下桥,送一些夜宵给这个可怜的姑娘,想法却在下一刻迅速抹杀。
“努力吧,姑娘。”袁瀚苍白的面庞在高架桥的路灯映耀之下,灼灼其华。
阮馨则断断续续地敲着键盘,和公司里的老鼠们大眼瞪小眼。
老鼠们窸窸窣窣地啃着,小眼睛聚光,胡胡子一翘一翘的,阮馨看得出神,看到几只老鼠围在饼干前,所占的位置分布均匀,心酸地笑笑,冲一咖啡,继续在键盘上敲一个又一个无效的字符。
不知何时,老鼠们已将饼干啃成一堆渣滓,不甘而贪婪地继续在公司的各处流窜,阮馨伴着老鼠的鸣叫节奏,拧着眉心苦想了一夜。
当天边的颜色变成青花瓷的颜色时候,她的电脑屏幕依旧是完全的空白。
她将自己的杯子、茶盒、参考书统统收拾进帆布包里。
老子不伺候了。
可是,这时候,灵感却像一袭闪电似的,刷地击在她的脑门上,她大笔一挥,将“阿姨郁闷带大刀”曲子扯了过来——不能文艺,不能没有逻辑,不能卡通,不能用时尚电影,不能用时尚歌曲,不能太直接,不能不给力,不能太平,那么,我就恶搞吧!
甲:“啊~~房价贵那个贵那么贵一个带一个带一个刀…”
乙:别唱了,我给你推荐不贵的房子。水岸世家,50-90平精装迷你海景公寓,近高尔夫球场、马术俱乐部,低总价60万起,VIP会员火热招募中,最高可省4万元!
甲:真的吗?电话是多少?
乙:XXXXXX.
写完之后,阮馨不顾后果地将文案离线传给arron,下电梯走到门口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平时走的大门被管得严严实实。
门卫正站在不远处吸烟。
阮馨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师傅,麻烦给开个门好么?”
门卫一脸严肃地操着本地话:“侬走后门!”
阮馨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可爱起来:“后门很远,能不能通融下?”
门卫鼻子里哼出几个字:“不行!”
阮馨冷笑一声,抓着冰凉的铁栏杆便要爬上镂花的铁门,门卫大吼:“唉唉唉,你干什么!”
阮馨三下爬到门顶,拍拍手掌,骂道:“用不着你这个狗仗人势的劣等人管!”
说完,刷地从门顶跳下去,迎面却见公司另一个部门的黝黑型男正扛着鱼竿,哼着歌迈着大步走迎面走来。
不愧是型男薛冰,阮馨尚且穿着一件厚帽衫,他则是只身穿一件紧身T恤,裹出八块腹肌的倒三角身材。
“一大早就看到一只绿杏跳墙来。”
型男冷峻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隔着大老远,阮馨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酒气。
阮馨恭敬地打招呼:“好早啊。”
“嗯,钓鱼去了,回来喝了两杯。”薛冰说着,走到关得严严实实地铁大门前,用黝黑的铁拳梆梆地砸门。
只见大铁门内,五十多岁的老门卫板着脸一擎头:“敲什么敲?走后门!”
“走你MB后门!都天亮了,你这TMD是失职!,信不信我一会儿进去让跪着给我开门!”薛冰似乎是努力,狠狠地冲着大门的铁锁踹下去。
轰隆一声,铁锁纹丝不动,铁门却被一脚踹地凹进去一块。
门卫急忙屁颠屁颠地去开门,薛冰挺着健壮的胸膛,泰然进门。
阮馨浑身刷地冒出一股冷汗,正巧一辆出租车经过,挥手刚上车,头脑一沉,便入了梦。
一觉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已在浦东区。东方明珠更近了,夜晚大放其彩的高楼们更近了,可是,出租车足足多走了一个区域。
本来只需要二十块的打车费,已翻了两番。
公司对晚十点半之后的交通费是予以报销的,可是,自己留的住址近得只有几站公交,怕是只得自掏腰包。
出租车司机见她醒来,便开始抱怨:“你说的金鱼路到底在哪儿?“
阮馨冷笑一声:“那么近的路,你出隧道就能看到,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地址,你多出的打车费,我拒付,从现在开始,我指路。下隧道!”
那出租车司机被这小丫头的气场镇住了,乖乖下隧道,原路返回。阮馨回到自己的小区,也不洗漱,一头扎进被窝里,恶魔便一个又一个地袭入她的梦乡。
她梦见,自己在高考的时候,被一帮强盗抓走了,她奋力挣扎,彪悍的强盗们软硬不吃,她被关进一个山洞,绳索将她的手臂绑得紧紧的…
她梦见,自己的梦中侵入了面目狰狞的巫师,巫师将她樱花颜色的梦,变成了墨绿色,巫师再一施魔法,她的梦变成了完全的黑色。满面疮痍的巫师,看到自己的成果,笑得震天响,口腔里的黑色牙齿,嶙峋而奇怪,张牙舞爪的牙齿,像是魔鬼的洞穴的岩溶…
醒来了,便得继续去公司挨骂,不知是arron故意向小陆指使错了内容,还是小陆并不明白甲方的意图,arron说,让阮馨写新闻稿,阮馨写成网络软文了。Arron大叫一声,甩着玉米须抬腿就冲进王建的办公室,王建再次冲出来,径直走到阮馨的座位上,开骂,唾沫星子溅在他的电脑屏幕上,键盘上。
阮馨狠狠地抠着指甲,抠着手指的死皮。她觉得心里的有一片海,就像梦中一样,正由樱花的颜色迅速变成了墨绿色,她在墨绿、墨黑的海洋中挣扎,溺水,以光速被墨黑色的海吞噬。
新来的女同事申婕说:“加油,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她加不上一毫升油。
晚八点五十分,阮馨一口喝着咖啡,忽然听到滴滴声,她忽然发现,自己忘记锁手机,手机竟在呼叫袁瀚,急忙挂断,其时,袁瀚正晕乎乎地在医院吊点滴。
听到铃声,他以为还是甲方骚扰,慢腾腾地坐起来,用那只没有点滴的右手接过电话时,拨入已取消。
拨回去,就听阮小二说:“对不起,我拨错了。”
袁瀚努力压制着咳嗽,淡淡道:“你拨对了。咳咳咳…”
阮馨道:“你感冒了么?”
袁瀚勉力沉吟道:“小感冒。”
阮馨早已听出他声音的倦意,便问:“你在哪?我要去找你!”
袁瀚晕晕地打了个哈欠:“找我干什么,咳咳咳…?”
他的声音又如莲藕地的丝絮,黏黏连连着喉咙深处的浓烈淤积。
阮馨的心有点慌:“你现在在哪儿!”
袁瀚虚弱地笑笑:“你不是拨错了么。不劳你阮小二费心。”
阮馨只得到:“你现在在家么?如果在家,我送你去医院,如果在医院,我去看你。”
袁瀚吃力地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身边就有三个活生生一家三口:邻床正在点滴的中年男子,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儿在一旁剥浅黄色的柚子,柚子的皮厚得像有些人的脸皮,他的妻子长并不貌美,手却是温柔的,温柔地帮他盛鸡汤,温柔地将汤汁的味道漾满整个大厅,鸡肉的香气,姜片的暖息,他甚至闻到了枸杞子的甜味。
“咳咳咳…”
“喂,你说话啊,袁瀚,你在做什么?”阮馨那边急切地背起帆布包,往电梯口大步走着。
袁瀚双目紧闭:“我在,XXX号房间。咳咳咳…”
阮馨一遍又一遍地按着电梯按钮:“在哪个医院?”
袁瀚虚弱地道出地址,忽然,就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困倦感浸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伴着一阵手腕的微痛。
眼前迷迷朦朦的,先是手腕处惨白色的胶带,然后是白大褂,再然后,他看到白大褂身后站着一个白T恤的女孩子,扎着高马尾辫,低头,看到她红格子的帆布鞋。
“咳咳咳…”
他勉力支撑着胳膊,猛一起身,惹得喉咙难以抑制的麻痒起来,伴着天旋地转的阵阵眩晕。
忽然,太阳穴处传来一阵湿漉漉的凉意,渗透着,沁着丝丝甜腻。
他猛地睁开眼睛,抬起灌了铅似的纤瘦手臂,摸一把,牛奶的香滑粘在他的手指上。
“我小时经常发烧,我奶奶就用冰棍给我降温。”阮小二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牛奶雪糕渐渐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融化开来,甜丝丝地渗入他的头发,渗入他的眉心,他就觉得自己好了大半。
“回家吧,咳咳咳…”
袁瀚吃力地坐起来,牛奶雪糕滑落他的额头,阮馨一把接住雪糕。
袁瀚抓过来,咬了一口。
两人刚上车时,窗外就飘起了阵阵小雨。
橘红灯火下,阵阵金丝雨纷纷扬扬,袁瀚指着车窗说:“看,金蝉丝雨。”
金蝉丝雨遍就布他们的周围,滴滴答答,写字楼是雨,小区是雨,小区内的鸡蛋花、石梅上,也是雨。
阮馨挽着袁瀚上楼,回到他的家中,袁瀚捂着胃,换了鞋,就径直走进自己的游戏室。
阮馨跟着进入他黑洞洞的房间时,只听他袁瀚说一声关灯,就见漆黑的房间忽然间繁星遍布,仿佛自己进入了一个神秘而飘渺的太空幻境。
闪烁的金黄的星光在四面八方流淌。
旋转金的眼泪着晃耀。
人骨模型拼成的手枪、坦克、十字架、匕首、船舵点染着金碧辉煌的星光,西藏的牛头,摩洛哥的巫师灰炮,威尼斯的镶钻面具,埃及的法老人偶,罗马的仗剑持盾的骑士,都点染着缤纷的金色星光。
袁瀚拽一只驯鹿娃娃的靠垫,平躺下,他的全身也都是星辉。
铺了一身星辉的男人闭目,沉吟道:“ 万一我就这样死去了,也死得很辉煌灿烂呢。”
阮馨忙安慰着:“你死不了,久病缠身的人野都很长寿!”
袁瀚起身,赏了她一个爆栗。
阮馨挥拳头给他捶背,他摆手制止着,抬起头来,凝住着满脸金黄星光的阮馨:“刚才在加班吗?”
阮馨苦笑道:“是啊,每天被AM陷害,被组长骂一两个小时,而且骂的都是莫须有的罪名,不如辞了。”
袁瀚把嘴一咧:“呐,做文案呢,最要紧的就是开心。准点下班这种事呢,咳咳咳…是不能强求的。呐,组长骂你AM陷害你,是他们不懂得珍惜。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咳咳咳…呐,家庭影院我打开了,要不要再看一眼?”
阮馨噗嗤一乐:“干嘛这种口气,你以为你是TVB的欧阳胖子吗?哈哈哈哈哈!”
袁瀚拍一记阮馨的脑袋:“我不管,我把你逗笑了,你必须找一个影片把我逗笑,咳咳咳咳咳咳…”
两人坐在散发着幽幽白光的太空椅上,阮馨就觉得自己真的在太空中了。
阮馨找出《灌篮高手》。
袁瀚没有提出抗议。他是属于八零的最前奏,第一次接触这部热血满时,正读六年级,唇边的茸毛刚刚发芽。
“大白痴!”
“我是天才!”
“教练,我想打篮球!”
“彩子~~~”
“称霸全国!”
“真伤脑筋啊!”

几十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几十双虔诚而热情的眼,长得像狐狸的,像猩猩的,像猴子的,像中年人的…都是一样的情春酣畅。如果说,后来的《银魂》是一种嗜好,《死神》是一种荷尔蒙爆发的偏爱,《火影忍者》《海贼王》是大学时候保持的一种习惯,那么,《灌篮高手》就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挚爱。
两年前,他去日本时特意去了一次神奈川县,在陵南高校附的宁静海边静静的坐着,钓鱼。那天,他穿着红色的T恤,白色的长裤,丫字的拖鞋,一如陵南的仙道。那是一个能把周围所有的关系都处理得圆满的十五岁孩子。那是一个担负整个球队命运的少年。他用自己帅气无敌的微笑,将所有的队友拒绝,却对自己未来的对手樱木和流川饶有兴趣;他用自己所有的坚强和热情,赢得了和最强的海南的比赛,却因为教练的错误指挥,失去了去全国大赛的机会,而他的实力,是神奈川最好的。他是一个悲壮的英雄…
袁瀚正回忆着,阮《灌篮高手》的某一集已在播放,画面上,黑壮的赤木刚宪气势汹汹地要和门外汉樱木花道比赛,结果,被樱木花道不小心扒了裤子。
“哈哈哈哈哈哈!”阮馨对着屏幕上赤木刚宪的黑屁股大笑。
袁瀚白了她一眼:“你就对猩猩的屁股那么感兴趣?给你找一集精彩的!”
他熟练地将视频调到了第七十集,这集讲的是湘北VS陵南大战。屏幕上,樱木花道积极抢球,结果,结果,用力太猛,直接把球抛入对方的篮筐里。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星辉中,大笑声乱颤,金色的星星被震得一颤一颤的。
袁瀚和阮馨足足看了十几集,片尾也看,也听。
看到樱木花道因为受伤而躺在地上的时候,袁瀚突然扭头,凝住着阮馨星光闪闪的小脸,目光如炬。
阮馨先是故作不知,却终于被那绿幽幽的眼神瞪得忍不住了,扭头问:“你看我干什么!”
袁瀚沉吟道:“我也想躺着看。”
阮馨指着那只驯鹿:“嗯。”一面继续看画面。画面上,彩子蹲在樱木的面前。
袁瀚戳戳阮馨:“喂,咳咳咳…”
阮馨问:“怎么了?肺难受?”
袁瀚摇头。
阮馨疑惑道:“那你到底怎么了?”
袁瀚指着阮馨的大腿:“我想躺在,咳咳咳…你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满屋的星光流动如萤。
电脑屏幕上的樱木花道满头流血,瑟瑟发抖。
屏幕之下,阮馨打量着着满脸星光的袁瀚:“樱木是躺在木地板上,他有躺在彩子腿上吗?”
袁瀚开始猛咳。
阮馨心头一紧,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不要紧吧?”
袁瀚一把推开她的手,“时候不早了,咳咳咳…你去客房休息吧。”
阮馨心下一慌,站起来,道:“我…还是回家吧。”
袁瀚白了她一眼,扶额道:“呐,做怪叔叔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咳咳咳…萝莉愿意被雨淋,是不能强求的;拿下雨天挽留她被误会,咳咳咳,咳咳咳…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你已经尽力了;呐,萝莉喜欢湿身喜欢路上被小阿飞调戏,让她随便好了,咳咳咳…呐,你有伞么,要不要我借你一把?”
正咳着,他的喉咙里涌起一阵腥甜,他一手捂住唇,一手抓起驯鹿布偶,便冲着那三瓣嘴吻了下去。
阮馨急忙去洗手间取了纸巾递给他:“驯鹿得罪你了吗?饶了它吧!”
袁瀚急忙接过来,将下巴上的艳红拭了去:“没事。”
阮馨盯着那艳痕,双臂一抖。
“外面雨太大,我,我不走了。”阮馨说。
袁瀚刚要开口,喉咙里又一阵腥甜涌上,他急忙捂住唇,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滴滴落下。
阮馨抽出大把纸巾,递到他的唇边,心慌,慌得她舌头结成一团:“去,去医院吧!”
袁瀚摆手:“没事,你睡去吧。”一面说着,从黑暗中的一个抽屉里摸出一瓶止咳露,猛灌下去。
阮馨盯着剩余的小半瓶,心里针扎了一般,先是学着电视中人物的样子,搥击着他刀背似的脊梁,咳嗽声渐弱的时候,被他牵起来,送进客房时候,心里忍不住揪成一个千结的中国结,红色,是他咳出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