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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包是绵羊的。
天华在心里涩涩地嘀咕着。
天华只觉得心里有个小男孩在不住地抽抽噎噎哭泣,直至不停地嚎啕大哭,委屈,是活了十七年前所未有的。
天华没有眼泪,鼻涕,却不觉流了下来。
吸鼻子。
再吸。
其实,眼睛不是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人吗?
刘恒又如何感受不到背后灼烫的目光?烤得他周身几乎要化掉,恨不能揪过天华恨踹几脚。越想那梦,脸越发烫,胃里的烈焰更是熊熊不息,始终像是有滚水在翻腾冒泡,脸烧得似是一直被蒸汽笼罩着,头脑打了糨糊,思维也停顿了下来。骑马,行进,僵硬地像一个木头人。
顺着小道行军,颠簸是少不了的。三颠四簸,刘恒便觉胃里有东西上涌,恶心到直想吐。强咽下喉头涌上的酸水,胸口疼得犯堵亦是腾不出第三只手来捶锤。眼睛被周遭的皮肤烤得热辣辣的,太阳一晒,眼前一黑,不由双手一松,身子一软,歪下马来。
“病包!”
后排的天华一看刘恒歪下,忙飞身跃起,冲向前去,眼见刘恒身子即将坠地,便直接将自己的钢铁之躯往地上一横,刘恒便结结实实地跌在天华身上,不巧的是,被天华拽到身上时,正好不偏不倚地坐上了天华的关键部位。
。。。。。。
天华疼得一脸麦色皮肤当时就泛了惨白。
瞬间失语,天华呲牙咧嘴,左看右看,一脸吞了囫囵鹅蛋的表情。
“恢——”
岑寿看天华满脸的异样,偷笑几声,将天华的马拦住,立即让刘恒的亲兵宣令全军停止前行。
突地一声鸡鸣,只见一只长尾巴褐马鸡蹦跶蹦跶,大摇大摆、一跳跳地从天华身边跳过,天华狠不得当时就宰了他。
“咯咯咯。。。。。。”褐马鸡滑稽地叫着,乐呵呵地踩着天华的胳膊蹦到对面的灌木丛里。
“啪!”
岑寿下马,拾起一颗石子,将褐羽毛白尾巴的褐马鸡砸地咯咯哒哒乱叫一通,扑棱着大翅膀一扭扭逃走了。
“殿下!殿下醒醒!”几个距离刘恒最近的亲兵凑到跟前来。
半天没缓过来,天华眼珠凸起,好不容易身上的气力恢复了些,环顾众人,无奈地将迷迷糊糊的刘恒慢慢地挪到自己大腿上。
“鬼叫什么!你他妈的是木头吗?赶紧找火头军给他煮粥!”天华勉强缓了过来,扯着大嗓门将气全泄在了刘恒亲兵刘延身上,一边除掉刘恒的头盔,用自己猿猴样的大手掌贴上这妙人的额头,嘴里自言道:“真烫。”
——这一声怒吼,却震了刘恒一机灵,刘恒耳朵嗡嗡的,人却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刘恒见自己坐在天华腿上,急忙甩开天华在自己额头上的大手,一骨碌站了起来。
“病包你醒了?”天华见刘恒步子跌跌撞撞,急忙去托他的肩膀,被刘恒用肩膀使劲一顶,挣脱开来。
“谁下令休息的?本副帅没事!统统上马,全军继续赶路!”
刘恒果断地下令道。
“病包你头很烫,赶紧给我歇会儿!”天华猛一扯刘恒手臂。
“我没事。”刘恒打了个趔趄,直起身道。
“病包!你!”天华气得鼓鼓的,指着刘恒没等说完,便听刘恒厉声道:“穆将军,你刚才口中叫的,可是本副帅?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刘恒声音虽厉,却并不很大,只一句话,却噎得天华满脸通红,差点拔出青锷剑抹了脖子。
病包,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天华涩涩地想着,呆呆地望着眼前自己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直挺挺地站着,像被在风中遗忘了似的,一动不动。
心,刹那间,如四面八方死灰色的山石,静止,静止,似已矗立千年。
忘记一个人,难道,真的需要一千年吗?
四下的山,不再蓝的天,黯然一片。
穆将军。
病包喊我穆将军。
天华咬咬不知何时已干得裂开皮的嘴唇,用牙将唇上的皴皮狠狠往下一撕,只觉得牙间腥咸,血的味道,真过瘾。
几个亲兵从来没见自己的主子发过这么大的威,也便不敢上前劝阻。再说着刘恒,不知是如何想得,又加了这么一句:
“穆将军,看什么看,还不上马?”刘恒的声音降下几分严厉,不去看天华的眼睛,转身留给天华一个背影。
天华神经质地笑笑,双手抱拳,一抬眼睛,抛出一个十分奇怪的声音:“是,副帅,嗯,代王殿下,末将,这就上马。”
天华头一次笑得如此讽刺。末将二字出口,心已然淌血。
——原来,心可以碎得这么彻底呢,就像被扔下万丈深渊,摔得粉碎粉碎,继而被摔碎那颗心的人狠狠地踩了两脚,又撒了一把白花花的盐。
天华慢慢地,慢慢地,牵绳,迈腿,爬上马,强壮的身躯扯得马打了个响鼻,恢地痛叫一声。
天华狠狠地一吸溜鼻子。奇怪,为什么又有鼻涕了?明明没有眼泪的。
大队人马再度踏上征程,只不过,马上又多了两个失心人。
“没什么了不起。即便怀抱美人,臣下也能骑射!”
刘恒想起八年前,十三岁的萧洋神采飞扬地如是说。
刘恒记得,自己当初并不明白这话其中的深意,后来终于晓得其中深意,便只是不语,如今想来,或许,自己当初更多的是拒绝,却有几分纵容于默许?
昨天今天,两次抱拥自己的,却是天华。
另一个失心人,自然便是瞧一眼刘恒的背影,在心中默念一遍“病包从此我是我,你是你"的可怜人。
——“穆将军,你刚才口中叫的,可是本副帅?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看什么看,还不上马?”
刚才,病包竟然训斥自己了。
天华脑里充斥着这两句比剑更伤人的话,却忍不住仔细端详着病包手臂的力度:他真的扛得住?死病包就知道胡闹!
天华只顾一路的心思,却未察觉山路已转险。
全军减速行进着,直至下马,牵马而行,只见此地山势巍峨陡峭,怪石嶙峋。
对面,一片绿茫茫的林海,前方,却是仅仅用绳索结成的栈道。
万丈悬崖在此,黑乎乎的悬棺赫然于悬崖之上。
八千零五十人马。
绳索结成飞栈道。
上前捏捏绳索,完全没有上次经过时那么结实,仿佛年岁久了些,又像是被人破坏过。
刘恒单手顶着胸口,到吸一口冷气。
过了今夜,五原郡便可到达,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突袭匈奴,这里是必经之途。难道,真的要放弃么?
第20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报——前方发现,绳结栈道。”
刘恒记得当初探子来报时,自己只道是之前的栈道,更何况,凭着几年前的记忆,军队已经按照所需,临行时了早就备好了足够粗长的绳子,即便栈道发生过什么,也是有备而来的。可是,八千五十人马真的能安然度过吗?这栈道的麻绳,比想象中脆弱的多。
当初携带一大堆麻绳,刘恒记得天华曾问过:“病包你准备那么多绳子该不会是装成蛇来吓唬匈奴的吧?他们肯定不会怕!“
刘恒当时的回答是:“到时候自有用处。”
想到这里,刘恒便要吩咐亲兵取绳子,只是,这么危险的任务,派谁是好?
刘恒不想派天华。他是萧洋的好兄弟,这么艰巨的任务,单独派给天华,万一有点闪失,对不起萧兄。刘恒更不想派岑寿。岑寿的手下个个武功高强,万一他有三长两短,怕是引起的是非更多。可是,除了他俩人,又有谁,更能胜任呢?
不是没考虑过派岑寿的部下,显然这个想法更不合理,这么危险的事,自己家的兵是兵,人家的部下就不是兵?
——扫视四周,刘恒竟没有更合适人选,却见天华拘谨地走到自己跟前,躬身抱拳,僵硬地道:“殿下,末将过去打探下。”
刘恒单手顶着胸口,莫名其妙地心下一抽,连着火辣辣的胃,和着自己发烫的呼吸,烧得脑子越发麻木起来。
从今后,他真的就要与自己行主卑之礼,以硬邦邦、冷冰冰的的“殿下”与自己相称了吗?
刘恒顾望四周,万仞绝壁挡住了所有的日光,山间阴郁得略显凄凉。
再说天华,飞身跃上一踩便摇晃得像摇篮的绳索上,右手仗剑,左手腾空,为试结绳的牢固程度,还特意跳起来,脚底下用力将绳子拧了几拧,本来就软得一摇四曳的栈道绳子整个都颤悠起来,颤得天华禁不住胳膊一翻,高大魁梧的身子往后一仰。
“天华小心!”刘恒大声提醒道。
刘恒不知道,这四个字,在另一个人听来却有多大的分量。
凭着一身好轻功和平衡的好本事,天华蓦地挺直了身板。
四周的悬崖峭壁上黑乎乎的悬棺东倒西歪、参差不齐地排列着,下有万丈深渊,一声“天华小心”,穆天华顿觉心中所有的阴霾化为清风,顷刻间全部都被驱散开得无影无踪。
胸中豁然亮堂了起来,仿佛下午的日光全部都照了在心上,天华的所有行为停顿了下来,包括呼吸。竭力遏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怔怔地把住绳索,良久,眼前尽是自己幻想中病包提醒自己时的紧张神情。
天高,瓦蓝一片。
对面的松林如海澎湃,沉沉的绿意在天华看来,竟是如此盎然。
病包,是关心我的,不是吗?
天华掉头,见刘恒紧紧抓着栈道头上的绳索,忍不住感动地想手舞足蹈,却是第一次内敛而豪气启口一笑,将之前的不快统统丢到云霄外了。
“放心,没事!”天华转身,跃起,只觉得周身热力奔放,释放得畅快。
脚踩软绳,天华像一阵旋风,又像是锐不可当的天神,飞身直奔对面,待只剩下约莫一丈距离时,忽觉脚下一空。
天华身子下坠,知这栈道曾被隐秘地切断过了。
“天华小心!”
对面的病包,的声音那么远,却带着颤音。他又胃疼了么?
天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继续下坠。
眼前,尽是病包无数个笑颜一一闪过。
“天华!”
病包在高呼自己的名字,他不再说什么狗屁穆将军了吗?
天华的眼皮猛地一热,一提气,翻个跟头,抓住对面的麻绳,命,暂时算是保住了。可是,栈道怎么办?
“穆天华!快上来!你的轻功怎么那么差!”
天华依稀辨出,说这话的是岑寿。
天华右手抓着林海那侧的麻绳,奋力往深渊一跳,试图去抓即将坠向深渊的栈道麻绳。
刘恒显然被这壮举吓了一跳,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亲兵刘延扶住。
天华,为了栈道,你不要命了吗!
刘恒只觉得,心中有一座耸入云霄的冰山,正被轰隆隆一声惊雷,劈地摇摇震撼着,冰块哗啦啦飞下,大石不断从山峰处砸下,小石飞滚,草木树叶倾山而堕,霎时,高山却沦为一堆瓦砾。一堆堆坚冰,在灼热的日光炙烤下,正滴滴渗着汗珠子,慢慢消融,消融,化成水,化成水,化成青烟。。。。。。。
不见了。
“天华。。。。。。”
刘恒喃喃道。
“病包!”
病包,病包,病包,病包。。。。。。
病包,病包,病包,病包。。。。。。
低处一声咆哮如雷入天庭。
壁立千仞,皆是回声。
无声处,难道,只有那颗心吗?
这穆天华两手一手握一栈道的麻绳,扯下自己的腰带两边断开使劲打了个结,跳到对面着了地。
刘恒目睹完这全过程,松一口气,浑身大汗如雨,几乎要虚脱了。
天华着了地,望一眼对面的刘恒,一言不发,转身便踏入苍苍林海。
四周尽是苍翠的参天之松,单调得紧,天华走了几步,竟是一阵惊喜——数不清的大树身上,居然萦绕着一圈圈的软藤蔓!
摘了大堆藤蔓,把自己绕得跟粽子似的回到栈道旁,飞身,以藤蔓为绳,将麻绳缠绕,缠绕,打结,打结,一会功夫,这栈绳的断除,却也比往常更坚固了。
神风也似的速度返回,降至刘恒眼前,神气地说:“病包,现在这样,一次过三个人都不在话下!我再去拿绳子把栈道绑得牢固点,让一部分人到对面,砍些木板铺上,这样人和马就都能顺利通过了!”
刘恒微笑:“幸亏有你,天华。”
这一笑,似是笑回到初见,笑回到从前。
苍白的笑脸在四周墨色的千仞苍山映衬下,分外明如绿波,淡如蓝天。
——今生,莫非是为这笑而生,为这笑而亡吗?
天华呆望着这绝代的容颜,有些看痴了。
“穆天华,你当我是死的是不是?”
岑寿手持毒萧,嘴角的笑掩饰不住自信非凡。
刘恒点头,拍拍岑寿肩膀:“岑将军,一切全靠你们二位了。”
“论轻功,你比我可差得多呢,自己抢什么风头?走,我指导你怎么加固栈道!”说罢,岑寿一手挥起刚送来的麻绳,飞身立于绳索栈一侧,转头冲天华便是一个挑衅的笑。
“你个死禽兽,谁轻功比你差了!”
天华扯起另一根粗麻绳,飞身上阵。
两个高人像是比试轻功和手脚速度似的,风驰云掣般,绕绳,结绳,飞身前去下一处,
再绕绳,结绳,观望的众人无不眼花缭乱,叫好、咂舌声一片。
“真快啊!”
“穆将军厉害!”
“岑将军好功夫!”
一会儿功夫,岑寿和天华便将栈道加固完毕,飞身归来。
刘恒一阵惊喜,示意扶着自己的刘延松手退下,转身面向众人,号召道:“我英勇的将士们,我军果然是无往不胜的!栈道已被神兵加固,本副帅这就率先过桥!”
众人齐声欢呼。
“病包,你行吗?”
天华拍拍刘恒的肩膀。
刘恒微微一笑,“过个绳索栈道而已。”
天华便紧跟在他身后,也上了栈道。刚才这病包还被别人扶着,现在,真的能安然过去吗?
只见病包迈上绳索,绳索晃了几下,天华急忙紧跟在后头,病包再迈一步,天华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病包迈第三步时,忽然向左边倾斜,天华感到自己的心几乎蹦了出来,可他重新调整姿势,继续攀着扶绳向前迈步,天华实在忍不住,在身后按住刘恒的肩膀说:“病包我驼你过去。”
刘恒一听,男人的虚荣心发作,一皱眉头说:“不用。”
刘恒说罢,继续跨步,又一阵摇晃,天华感到自己的心在翻滚,他把牙一咬,心一横,暗自运用轻功,飞身到刘恒身边,拦腰抱起刘恒。
“放下我!”
刘恒羞得满脸通红,使劲挣扎着怒斥道。
“别乱动!”天华抱得更紧了,猿臂如牢笼,让刘恒动弹不得:“你想掉下去吗!”
天华飞身向前,刘恒被动地被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却比自己强壮得多的男人抱着,
耳畔,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在马背上有什么了不起!他朝我就是怀抱美人,也能骑射!”
七年前,萧洋如是说。
第21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都道人愁愁似我
天华飞身向前,刘恒羞愤地被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却比自己精壮得多的男人双手抱着,耳畔,又响起另一个清脆灵锐的声音。
“在马背上有什么了不起!他朝我就是怀抱美人,也能骑射!”
七年前,萧洋如是说。
犹记萧洋那一脸的势在必得,兼眉飞色舞。如今,萧兄望着自己的眼神,总是似有迷惘、有带些谜,那时候,两人却是两小无猜的快乐呵。
悠悠记得当天笑。
伯溢。
刘恒的眼前尽是萧洋成人后凄楚而内敛的双眸。
倘若,与他。。。。。。飞驰于悬崖绝壁间,仰头恣意望长天,四目赏悬棺、松涛林海,该有多怡然。
如今,更宽阔的钢铁胸膛,在绝壁栈道间贴紧自己的躯体,这算是用生命来守护么?不!以他的武功,这明明是能轻松办到的!
刘恒刹那间涌上的这个温念,却被耻辱之潮一浪打翻——当着八千多骑兵面前,你穆天华凭什么像抱女人一样抱一个九尺大男人!就你的力气大吗!军威何在!本帅,本王,本副主将,还没有断手断脚!
完全没有当初悟到萧洋良苦用心时的阵喜,刘恒俊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待到与天华双双移身至栈道对面时,猛一把推向天华胸前的铠甲,天华急忙小心地放下他,再看他的脸色,已转至铁青色。
刘恒挥臂,卯足力气对准天华的脸便要狠狠砸上一拳,天华一愣,没有躲。
拳头距天华的鼻梁间只差一指头的时,刘恒却及时收力,停住了。
“病包,我。。。。。。”
天华口一张,胸口却一堵,什么也说不出。
天华本想说,病包我不是故意占你的便宜,下面是万丈深渊我不想你掉下去,又想说病包你不要总拿自己的身体逞能。。。。。。却见刘恒掉头,冷冷地用比寒霜还冷几分的余光睥睨了他一眼,只得噤声。
病包的背影怎么那么凉呢,为什么铠甲上不像是精致的铁片,更像是冰片?
天华听得,刘恒对正在栈绳上龟速前行的两个士兵高喊:“大家小心!”
听刘恒的声音,说话时嘴角依旧带着微笑,顿时,一股莫名其妙的业火涌上天华的大脑,天华猛地飞身,冲上栈道绳索,几步飞至两个正在学螃蟹爬的亲兵跟前,一手拎一个兵的盘领处,再使出那身好轻功跃起,几步跃至栈道对面,把那两个亲兵往地上一扔,两个亲兵支持不住,栽倒在地,当场表演了一把狗啃泥。
刘恒急忙一手一个,扶起那两个亲兵。
“你们没事吧?穆将军是个做事从来不经大脑的市井之徒,你们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刘恒用抚恤而又嘲笑的语气拍拍刘延和另一个亲兵的肩膀。
“病包,你…”
天华刚发泄出的一腔火尚且未熄,经刘恒那话,活像火上浇了油,烈火尚未熄灭,又被熊熊燃烧起来。
刘恒还没等说完,只见天华又奔身至栈道,满腔的怨愤,似乎都发在了正在缓行的亲兵身上,见又是以刚才的姿势一手扔一个,刘恒忙接住其中一个。
“啊!殿下您没事吧!奴才有罪!”
天华的力道显然不在刘恒的承受范围内,亲兵仰面垫着刘恒,两人一齐摔倒在泥土地上。让自己的主子当了肉垫的亲兵吓得急忙连滚带爬开,跪地求饶。
刘恒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喜怒,漠然抛出两个字:“没事。”
“病包!”
天华急忙上前伸手要扶起刘恒,只见刘恒伸手向业已凑上前的刘延,刘延赶忙双手搀起多病的主子。刘恒站起身,拍拍铠甲,径直走到栈道前挥手示意岑寿过桥。
天华的手停在半空中,傻傻地呆望着前方漠视自己的无情人,怔了片刻,便像烧了尾巴的火牛一样直之地冲向松林。
“轰!”
霎时,松林间传来了山崩地裂的巨响,震耳欲聋。
树疼,还是心疼?
天华分不清是树还是剑抑或是手臂挡住了视线,天华不知道。
四个亲兵都已到栈道对面,岑寿便按刘恒刚才的指令,开始携手下们过栈道,刘恒一面观望着,但听身后的松林里轰响不绝于耳,便冲刘延使了个眼色,刘延往松林里打探过之后,回来禀报说:“穆大人。。。。。。正在劈木头呢。”
刘恒嘴角一阵抽动,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天华,你是想劈我吧?只是,你又把本王当什么了。
刘恒在心下,沉沉地叹息一声。
刘恒涩涩一笑,往身后一望,便有不远处一个健硕高大的背影陷入眼帘。
这人发疯似的狂宝剑,削木如削泥,宽阔一跳一跳的肩膀抽动着,好似受了人间最大的委屈似的。
“噼啪!轰!”
“砰!”
“噼啪!轰!”
。。。。。。
天华不知道自己在短短一刻的时间劈了多少树,满地的木板,堆得横七竖八,恰似那颗乱得失了原本状貌的心。
岑寿像一片轻云似的飘过栈道,冲刘恒一点头,往松林一瞧,只见杂七杂八地堆了一地木板,不由得乐了:“我看这铺栈道的木板,差不多够了吧?殿下也让那头牛休息下,我带手下去铺了栈道,让大队人马过来。”
刘恒冲岑寿一笑,十分动容地道:“全靠岑将军和你的部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华已凑到两人身旁。
“全?”
天华眼内光滑顿时愈加黯然。
“哈哈哈!!”天华大笑,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敞开口笑过之后,天华方才发觉,原来今天,自己一直都是不正常的。天华自知自己是个说话做事并不经过大脑的人,却不知自己竟然可以如此敏感。病包的一笑一动,为什么自己都会心痛或发狂呢?目光追随着那妙人的一举一动,天华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昨天没有强行要了他?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
想到这里,天华心下又稍稍暖和了些。病包的薄唇,柔软而香甜,病包胸前的两朵小花,也很美味,甚至。。。。。。
“呵呵呵。”
天华不知望着哪里,一脸天真地咧嘴憨笑出声来。
够了。
真的足够了。
除了绵羊,还有谁配拥有这样的绝世珍宝?
拥有这么多,足矣。
天华自认为爱的是温柔美丽的女子 ,如今才知道,病包那个俏小可人的贴身侍女晚晴,只 不过是自己接近病包的一个心里暗示。
病包。病包。一口咬碎你好了。
为什么认识他那么久,他的身体一天没有一天真正好过。先是真病,去了自己姐夫家,再是装病,再是胃病发作,自己吃饱了没事心疼什么呢?管自己什么事?疼死他算了。从今之后,不再管他。他掉下悬崖又不是我掉下去是吧?抱着他过栈道,他身上硬邦邦的铠甲裹着,抱着一点也不舒服是吧?细皮嫩肉的,来打什么仗呢!我要是匈奴人我头一个俘虏了他,抓回去发泄自己的欲望多美啊是吧!
天华想到这,又回味起昨晚,水色江边。。。。。。
“喂!穆天华!你别像个傻子似的笑得这么难看行吗?虽然比我差得多,你这张脸也好歹算不赖,可惜,全都被你糟蹋了!”
岑寿用萧恶作剧地敲打着天华的头盔,被天华一手打掉:“把你的破竹筒子拿一边去!是不是嫌里面的毒没把你自己毒死你难受啊!”
天华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我懒得管你,你累了一边凉快着歇会去,别挡路。”
岑寿挥手示意天华闪开,只见岑寿的部下们正搬了些木板过来,天华便懒洋洋地闪开,一打眼,瞥见病包正亲自上阵搬木板,刚要上前阻拦,却又愤愤地想,死不了的,我管他呢。只是那双脚却没有一只听使唤的,已经没有骨气地随即便抬了起来,追随着今日屡次伤他怨他恼他的那人去了。
第22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这天,长安城里回来了几个手牵战马、身着战甲的青年。几个人战袍的血迹已成暗红到泛黑,满脸黑红的血污和烟尘,嘴唇上的疮包泛着白。
一脸凝重的几个人没有去未央宫里见吕后,也没有去找主管兵权的太尉周勃,而是拖着沉重的步子,牵马径直去了鲁元公主的府上。
两个骑兵缓缓地,缓缓地,将黑得让人浑身发冷的马革抬下,小心翼翼地平放于府内大厅的地面上,一脸的呆滞与无奈。
鲁元冲上前去,一把掀开马革,一张牵挂了多日的面孔登时白森森地地呈现于眼前。
抖得停不下的双手,轻轻抚上那冰凉的嘴角,爬上那英挺秀气的鼻梁,鲁元公主的泪,便铺开来一张雨帘。
萧洋,萧洋,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苍白了?比恒儿都苍白得多?萧洋,萧洋,你嘴角的笑呢?为什么你的眉毛都那么凉?
萧洋!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鲁元!你未来的妻子!你给我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