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一双修眉轻扬。
稽粥立,你也不过尔尔。想看我自杀?做梦!伯溢定会在主战场上大胜而来,至于天华他们,我即在此,哀兵必胜,何乐而不为?
释然一笑,刘恒刚启齿,笑容却僵住了,坐了那么久,腿上已胀得被水泡过似的。
慢慢地,将极致的痛楚减小到最小,吃力地扶着担架躺下,刘恒闭眼,自是睡不着。
“咳咳。”
不是强迫自己不去闻这腥臭味了吗?
疼。
真的很疼啊。
而且。。。。。。
刘恒企图用那条未伤的腿站起来,屈腿,抬腰,却支持不起沉重的身体,一使劲,身子一失衡,跌下担架来,重重地歪倒在干草上。
痛。
痛到他许久都无法正常呼吸。
终于,听觉渐渐恢复,痛感稍稍缓和,刘恒自嘲地笑笑——幸亏没摔在牛身上。
罢了。
刘恒干脆歪倒在稻草上不动,刚要闭眼,却见一黑影,腿短,粗壮的身形似曾相识。
莫非是那个白天伤了天华的,叱干罗提?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采采这几天工作上遇到了些麻烦,所以更文比较迟缓,采采一鞠躬~~~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危樯独夜舟
恒殿下,被俘虏了。。。。。。
探子退下,萧洋仗剑的手骨关节嘎嘣做响,再看他手中的玥鹜剑,已有半截被他死死地按压着,剩下的皆埋于地面之下了。
至于那灌婴,早已千里有耳,见不远处探见探子刚退下,再看萧洋怔已成了石头人,便忍不住过来问个究竟:“陆将军,大将军身体不适吗?”
陆离还没等答话,便见萧洋“嗖”地将自己刚深深按压进土里的长剑拔出。
陆离清晰地听到,萧洋的牙齿在嘎嘣嘎嘣作响。
“大将军?”
陆离紧盯着萧洋的眼睛,故作关切地问。
——别人不知道萧洋和刘恒的关系,他陆离又怎么能揣不到、猜不出?
暗夜里,陆离定睛,不眨眼地捕捉着萧洋那双黑棋子似的眸子里不小心遗漏下的一切蛛丝马迹,再被萧洋拔出剑时的泥土差点迷了眼睛,终于知道,萧洋的心,已乱得他自己都掩饰不住了。
前方,便是云中,抗击匈奴的主战场。
前方,便是我引来我大批大汉将士与匈奴决一死战的地方。
抛头颅、撒鲜血、甚至赚得生前身后名的热土,就在前方。
陆离揉着眼睛,心下暗忖:“萧洋若是真的放弃带大军出去主战场,而是去五原救刘恒,这次北征,还有什么意义?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想说服这个痴汉,怕也是火上浇油吧?倒不如——
“大将军!”陆离咣当跪地,双臂抱着萧洋的腿十分凄切地道:“殿下贵为金枝玉叶,岂能受得住那帮胡贼的铁蹄?什么北征,什么主战场,还是救人要紧啊!”
萧洋冷着脸不答。
灌婴一捋胡子,拱手,语重心长地道:“大将军,前将军说的极是!殿下本来身子骨就弱,身为人质,胡贼短时间内虽不能奈他如何,时间一久,怕是他自己也吃不消了!”
萧洋冷笑。
一个在强调不能放弃主战场,一个在强调胡贼暂时不能把恒殿下怎么样。本大将军有说过放弃主战场了吗?可是。。。。。。
萧洋想下令“全军速速前行,开往云中”,嗓子里却像被千万团棉花堵住了一般,埂地他喉咙生疼。
萧洋想想发令“掉转方向,往五原进军”却又如何不知,这么做,毫无疑问是拿整个战事开玩笑?
恒殿下,我为你而出征,果然连这样也做不到么?
萧洋右手仗剑,左手的五指掐得手掌黏忽忽的。手出血了么?心呢?
心下,狂风暴戾,九曲黄河万里沙。
龙卷风阵阵,似是一会儿将自己卷到死亡的边缘,一会儿将自己卷到泥泞的沼泽前,一会儿,又将自己卷到一堆森森白骨旁。
“大将军,那个穆天华看上去多关心殿下似的,根本就是个败事有余的莽夫!现在果然出事了。您快点下令咱们调转马头去五原吧!待咱们救了殿下再回主战场就是!”陆离继续抱住萧洋的腿煽风点火。
“你说什么!”
不愧是吕后的心腹,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可以说出那么深那么多层次的含义。黑夜里,陆离不知道,萧洋的脸色已是铁青。
萧洋心里仿佛有一根弦,正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陆离却突然间猛一抽,弦梆当一声响,断了。
一把抓住陆离的盘领拽起,盘领当场被萧洋解松开,陆离只觉得脖颈突地一热。
“前方是主战场,是我大汉雄狮与鞑子交锋的地方,此大战,鞑子已恭候我们多时,匈奴大军就是在前方,临阵而逃,云中再失,我大汉江山危在旦夕!你知道不知道!”
萧洋手持陆离的盘领,怒斥一顿,说罢,拔剑便冲着陆离的脖颈而去:“陆将军你这可是要临阵逃脱吗?逃阵者,斩!”
玥鹜剑,今日就用这斩杀了你这扰乱军心之人!
——那个穆天华看上去多关心殿下似的。
——根本就是个败事有余的莽夫。
除了陆离,谁也不知这话在萧洋听后,心志已芜杂到了何种地步。
“大将军息怒!”灌婴此时已死死地挡在陆离面前。
“我大汉的王族身在敌营,自是我们军人的耻辱!所以,陆将军救人心切,请原谅他吧!”灌婴身材高大,把陆离倒也挡得严严实实。
灌婴自是和那陆离八竿子打不出一点关系,军中且有灌婴一派和陆离一伙,然而,此时又岂是萧洋错斩大将的时机!而且,这个萧洋究竟是怎么了?
灌婴这话,倒是将萧洋一语惊醒。没错, 我是军人,王族被俘是耻辱,身为大汉军人,不为国效力,更是耻辱!
对不起,恒殿下,等我打了胜仗,立刻去救你,等我,哪怕要我萧洋的命,也在所不辞!
“我英勇的将士们,前方便是我们杀敌报国的地方!为了我们军人的尊严,更为了我大汉的荣耀,我们出发!”
打定主意之后,萧洋将宝剑往空中一挥,对着将士们高呼道。
再说五原那头,刘恒被弃在牛棚里,直挺挺躺倒在稻草上,刚要闭眼,却见一黑影,粗壮的身形似曾相识。
莫非是那个白天伤了天华的,叱干罗提?
刘恒想起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便觉喉咙里一阵翻滚,胃里的抽痛感与腿上的撕痛感交织,此时,他却顾不得。
这个叱干罗提,到底来做什么!
刘恒故作没有发觉,双目紧闭,耳朵里,却闻一阵粗喘声步步逼近,心下,也知,这黑影,正慢慢游移与自己跟前。
脚下的干草,已在沙沙作响。
呼哧。
呼哧。
一阵阵急促的牛喘声,听得刘恒面红耳赤,一顿羞赧。莫非你们这些只知茹毛饮血鞑子分不清男女么?想到这,又触起了那段记忆。那晚,那人,那梦,刘恒心下更是愧愤交加。
不远处的火把,让叱干罗提依稀辨得清这汉人贵胄的容颜。
长得真干净啊,眼毛茸茸的。
一双惯于舞刀的粗短手指就这样不假思索地爬上了那细腻的肤质上,触弄上了蝴蝶翅膀样的睫毛上。
“哞——”
一声牛叫,吓得叱干罗提浑身一哆嗦,将手收了回来。
顾望四周,不见稽粥立王子的身形,好色之徒拍拍胸口,吐了一口气。
再看刘恒,依旧双目紧闭。奇怪,这个中原美人儿睡着了吗?
叱干罗提舔着嘴唇,搓搓手,窃喜。
伸脖子打探了四下,没有厉害人物的出现,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闭上那双大牛眼,撅起嘴就想吻那微翘的薄唇。
嗖地,脖子上先是冰凉,再是火辣。
终究是身经百战,猛地将身子往后一倒,睁开眼睛,叱干罗提便见一把亮铮铮的匕首,沾着自己的血冲着自己的喉咙而来。
叱干罗提一闪,再一躲,拧住那美人儿的胳膊,带入自己一身毽子肉的胸膛上,不费力气地一拍,刘恒手中的匕首登时落入干草堆上。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本章节已锁定]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本章节已锁定]
第31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天上宫阙,今夕何年
真的要慰军?
刘恒强忍着腿上的剧痛,打起精神来,心下暗自忖度着稽粥立王子话里的虚实:首先,这匈奴王子既然肯让军医替自己治腿伤,证明他尚且有些人性,再者,他阻拦自己的爱将侮辱自己,分明是一个视军纪同军威的严厉将军,照这样说来,莫非他口中所谓的慰军,只是试探我胆识一番,且让我尊严扫地而已?
可是,这年少的王子脾气烈性又乖张,万一哪句话得不对他的性子,怕也。。。。。。
刘恒兀自想着,嘴角习惯性地保持了微弯的弧度,苦笑开来。
“你笑什么?”
稽粥立王子盯着刘恒,冷冷地质问道。
刘恒慢慢地答道:“王子殿下,我忘记不准笑了。可是,我若是哭,难不成尊敬的王子殿下还能改变主意么?”
暗夜里,远处的火光依稀如豆,看不清刘恒的神情,稽粥立王子便用听不出强调的声音吩咐道:“慕达,施力。”
“世子有何吩咐?”
“世子有何吩咐?”
立刻有两个匈奴兵执刀凑上前来。
“速取火把。”
被称作慕达和施力的两个大兵便赶急忙去取了两个火把过来,利索地绑在牛棚的木头柱子上,牛棚里登时红光微微,刘恒便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两个匈奴士兵顺着火光,便寻到一对黑夜里依然比蓝天还明朗的眉毛,眉下那双恰似湖水里波光闪耀的眸子,祥和淡静得像天神一般。
咣当两声,两个匈奴兵皆是厚手掌一松,两把弯刀坠地。
王子被刘恒的泰然惹得刀子眼一瞪,将自己的手臂摆在刘恒面前,一把捉过刘恒的手,将其的触到自己的手腕上问:“告诉我,这是什么?”
两个匈奴兵连同叱干罗提见自己的王子这般,一个呲牙,一个咧嘴,。
刘恒摸到了一道疤痕。
“是什么?”
刘恒明知故问道,隐隐感觉,似乎自己有什么事已直逼这匈奴王子的底限。
“我告诉你,是疤!他叱干四兄弟乃跟我取腕血结拜的兄长,如今被你们取了三人的性命,我却留你性命和尊严,这,是我们匈奴人的风度!”
原来白日里英勇奋战的四大高手,乃是王子的结义兄长们。只是,你所谓的风度——
刘恒咬牙支撑着身子,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做为一名白统帅,王子殿下既想以我为人质,却还因为这个感觉委屈了不成?”
稽粥立王子身为冒顿单于的长子,自幼便得其溺爱,也算是天底少有的任性乖张之人了,只听他任性地答道:“当然!那是兄长!所以,慕达,施力!”
无人回答。
稽粥立细眼一瞥,见慕达、施力二人正盯着刘恒端详着,好似三月不知肉味儿一般沉醉。
“慕、达,施、力!”
稽粥立王子只得将声音放高了些。
慕达,施力两人猛地一机灵,忙诚惶诚恐地哈腰拱手齐道:“世子!”
稽粥立王子挥手指着坐在草上的刘恒,对白天作战英勇的战士道:“他,是对勇士的奖赏!”
弯月,不知什么时候已躲入了云后。忽一阵阴风刮过,钻入刘恒的薄绸衣,爬过刘恒已冰凉的身子,催得刘恒毛孔倒立。
慕达和施力正痴叹着这神仙人儿,一时间似是在梦里。脑子里,活像掺和了大团大团的乳酪,怕是用大火烤过,烤化了,混沌,依旧还是混沌。
不是没尝过抓过来的汉人男女的滋味儿,可这次犒赏的礼物,也太贵重了些吧?
“还不领赏?”
世子的语气让人不敢拒绝。
身体更肥硕些的施力偷偷看一眼稽粥立王子,细细的冷眼里尽是容许,方才壮着胆拱手道:“多,多谢世子!”
慕达见施力领了赏,也壮着胆跟着颤着声谢恩道:“多,谢,多谢世子!”
“世,世子!”
叱干罗提见普通士兵领了赏,可就急了眼。
稽粥立却像没听到这位干哥哥的话一样,掉头就走。
“世子!”叱干罗提站在原地不动,一跺脚,一脚踩上一块软忽忽的东西,借着火光抬起脚来,果然是一大坨牛粪。
“走!”
稽粥立王子脚步丝毫未有放慢,叱干罗提顾不得脚上,赶紧跟了上去。
再说这两个匈奴兵慕达,施力,依旧是神游一般,凝望着这画里走下的人物,早已痴倒。
刘恒不得不死撑着早就痛到脱力的身躯,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怒目相向。
两个匈奴兵啧啧惊叹,一时间也忘乎所以。
不愧是养尊处优的贵族,通身的华贵之气,优雅得像羽毛闪着金光的美丽神鸟;
不愧是突袭兵的统帅,满眼尽是深不见底的智慧,像是圣湖里闪烁的波光。
不愧是汉朝的贵胄,虽是坐在草堆之上,却有君临天下之态。
臭乎乎的牛棚里,竟是蓬荜生辉了。
这里,莫不是金殿么?
不是没见过威风八面的冒顿单于,有雄霸天下之豪迈,却没有苍生父母的平易;
不是没见过貌美如花的阏氏,有姣好的容貌,却没有神仙般的胎骨。
慕达为那君临天下的威仪倾倒,膝盖一软,若不是刘恒身上的汉服,差点要跪地叩拜尊神了。
沉默。
沉默。
依旧是僵持着的沉默。
终于,有人打破这沉默,不是别人,却是眼瞅着即将羊入虎口的刘恒。
慕达和施力看到,淡静的“天神”,嘴角弯出一个波澜不惊的笑,“天神”用温和滑糯的声音说:“两位军爷可否回避片刻,容我小解一下?”
今夕,是何年?
这笑,星星也可沉入大海。
这笑,月亮也可载牛羊马儿去银河酣饮仙湾。
偷看过单于的阏氏,跟随着秀美的王子,怎么不见草原上有什么人的样貌可敌得过这一笑?
慕达和施力脑子嗡嗡作响,刘恒这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在他们耳朵里,却成了神语。
“恩恩,我们这就出去。”
施力连忙拽起慕达的胳膊便撤出牛棚,两个人竟在牛棚外给这汉人俘虏放哨开来。
刘恒便将身子缓缓向身后的木头柱子挪移,挪移,好容易挪到木头柱子跟前,使了全力,艰难地把着木头柱子一条腿站起来,便行那轮回之事。
解开小衣,刘恒不由得回忆起那夜的镜花水月一场。身体的那处,好似依旧还残余着他手指的热度,甚至连他的指纹,也遗留在那里了,只是,那人,是萧兄还是天华,刘恒分辨不清楚。
伯溢。
刘恒嘴角淡淡勾勒出一抹苦笑,沉沉地唤道。
牛棚外,两个匈奴大兵正痴呆呆地傻笑,却见一个来看热闹的匈奴兵一面打量着他们,一面往里探看,疑惑地问道:“嗨,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慕达心安理得地用宽厚的肩膀挡住来人的视线,虔诚地笑着指指里面:“汉人王子正在小解,咱们回避下。”
“是啊,我们回避,回避。”施力也未发现问题所在,也一边挡住来人的视线,憨笑着答道。
看热闹的匈奴兵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一乐:“我说你们到底是来领赏的,还是来站岗的?”
听这么一提示,慕达和施力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恍惚间,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
施力便轰苍蝇一样冲着看热闹的人挥挥手:“咱,咱是怜香惜玉的汉子,怎么也得等美人儿方便完了吧?走走,这里没你的事!”
“别啊,有福同享。。。。。。”
看热闹的匈奴兵涎笑着,还没说完,慕达便拿出了杀手锏:“你是皮痒痒还是想尝尝世子的铁鞭了?”
“真他娘的小气!”
看热闹的匈奴兵讨了个没趣,小声骂了一句,悻悻地走了。这边,慕达可就开了窍:“有福同享?享福?”
“对啊!”施力搓搓手,大笑几声:“哈哈哈,有福同享,爷来享福喽!”
刘恒已小解完毕,牢牢地将腰带系了个死结,卯足的力气终于全部殆尽,再听那声浪笑,心里一紧,手下一脱力,眼见便要摔倒,这施力急急地冲上前去,将刘恒的肩膀往自己怀中一靠,刘恒身子一失衡,突兀的锁骨便展露于人前,施力再见怀中人那般的眉眼,不由得心神荡漾,一时间骨头飘忽酥软,似是化入了悠悠云层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更文了 T T
采采以后还是不要说哪天更文的好。因为有时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第32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
夜澜,人静,北风。
将士们都已入梦,冒顿单于却依旧兴奋地在帐中手抚羊皮地图,难以入眠。
派人去劫汉军的粮草,倘若截获成功,今夜,便可得到消息了。汉人不擅长打快仗,又没了粮食,等汉军主力抵达云中,熬他们一段时间,二十万大军又如何?一旦消灭了汉军的主力,麾军南下长安就指日可待了!
忽地一阵北风卷地,扑入营帐,羊油灯晃晃欲灭,飞出大滴羊油,溅在地图上,恰恰便是云中这处。
“哈哈哈哈!”
冒顿单于拔出腰间的镶金牛皮酒袋,仰脖饮上一大口马奶酒,脸色微红。
冒顿单于也算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汉子了,不用说一大口,便是二十袋、三十袋马奶酒,又能奈他何?饮酒,也不过是解渴暖身罢了,甚至酒后的兴奋,也仅是稍纵即逝的感觉,然而今日,这位马上枭雄的心脏,却跳动如脱兔一般,扑腾腾,扑腾腾,热烈地狂跳着,亢奋了许久。
云中。
冒顿单于望着被油渍浸染过的地图,双目熠熠生辉:迟早有一天,这滴油,便是汉军的鲜血!
拔开酒袋的堵头,冒顿单于再饮一口,牛皮酒袋便是一空。
冒顿单于抹一把额头上的热汗,额上被刀锋刻过般的抬头纹,让他想到了阴山峭拔的山脊。
“我已不再青春年少。幸得,一腔热血依旧滚烫,幸得,我的天下之志没有老却,终于让我等到了今天!哈哈哈!”
冒顿单于沉吟着,举头北望,思绪万千。
当初,那是怎样的一段少年时光啊!
“英明的单于,求您将冒顿送走吧,您瞧他虎视眈眈地冲着我们母子,臣妾害怕呀!” 汉人妖女哭诉着,媚眼如花。
冒顿单于忘不了,父亲头曼单于当年是如何宠爱那个妖女的,他偷偷地在帐外听到,狠心的父亲好生哄着妖女说:“阏氏不必过滤,我这就送他去月氏国,让他不再回来!”
冒顿当年就是这样被送去了月氏国。送他去的使者素来是谦谦有礼的,这次,对月氏国的大臣,却是何等的傲慢:“我匈奴王子来到你们月氏国,你们还不跪下!”
匈奴使者笑地阴森,被激怒的月氏人举刀便砍。
“想害死我?你们做梦吧!”
少年冒顿只得放出豪语,拔了月氏人的弯刀,一口气连杀数十人,偷了月氏国王的好马,驾马便飞驰回了匈奴部落。
“英勇的王儿,我赐你一万精骑,做为对你的奖赏!”
回到匈奴部落,父王的暂时安抚,没有让冒顿放松警惕,他将箭头装上响铃,称为“鸣镝”。冒顿下令:“从今之后,我的鸣镝射向哪里,你们的箭,也要射向哪里!不听令者斩!”
一次狩猎,冒顿毫不犹豫地将鸣镝射向自己最爱的骏马。
嗖!
嗖!
嗖!
。。。。。。
一万人中,仅五千人随其齐射,冒顿王子一怒,斩杀不听令者五千。
再一次,冒顿的鸣镝竟射向自己最宠的美貌爱姬。
霎时,美人的胸前盛开了一朵血花。
再一眨眼,美人遍身羽箭。
“不听令者,斩!”
这一次,冒顿王子再斩一千精骑,连人带马。
下一次,冒顿王子的鸣镝,是射向头曼单于帐外的爱驹。
“恢”一声惨痛的嘶鸣,良驹倒地,状如刺猬。
“怎么回事?”
头曼单于闻声,出帐探看,掀开帐帘,未等赶至倒下的刺猬马身边,却听一声鸣镝响。
“滴!”
“嗖!”
“嗖!”
“嗖!”
几千只箭穿心,头曼单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呈现出一堵无边的黑墙。。。。。。
“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们的单于!”
冒顿王子振臂高呼,众人齐拜。
。。。。。。
二十五年了。
忆往昔,岁月峥嵘染血,男人的霸业,要从今夜开始了么?
冒顿单于面色因亢奋而通红,眼睛明亮,胜过少年时。
闭眼,畅想。
“报——”
忽听有报,冒顿单于睁眼道:“讲!”
“ 报单于,单于命图里大人去截汉军的粮草,已经抢来了,一个时辰后便能运到!”
冒顿单于起身一拍桌案:“抢得好!”
“报单于!汉军队伍散漫,原本的二十万大军,今天只剩下七万不到了!”
“哈哈哈哈哈!”
冒顿单于仰天,再度长笑。
再说萧洋这边,大军刚踏上云中的土地,便有探子送来情报。
萧洋接过上呈的情报,脸色铁青,拳头捏得格格响。
长安来的一批粮草被劫?该死的胡贼!
如此以来,只得打闪电战了,可是,论闪站汉军又怎么比得上匈奴!汉军的□□手,单是射击,射程便比他们少五十里!恒殿下,我若吃了败仗,又怎么去救你!
看来——
萧洋寻思了半晌,终于,抿嘴一淡淡笑,冲探子摆摆手:“知道了。”
萧洋叫过灌婴来,悄悄吩咐了些什么,又引五千□□手给灌婴。
陆离一面盯着萧洋面色慢慢缓和下来,心可就提到了嗓子眼:居然派出经验十足的灌婴率领人马先行,究竟什么事这么重要?莫非,萧洋想到了什么破敌的法子了?看他一志在必得的样子,万一战术失策,这十万大军,可是毁于旦夕间!
回头说五原那边,刘恒卯足的力气终于全部殆尽,但听匈奴兵一声浪笑,心里一紧,手下一脱力,眼见便要摔倒,施力急急地冲上前去,将刘恒的肩膀往自己怀中一靠,刘恒身子一失衡,突兀的锁骨便展露于人前,施力再见怀中人那般的眉眼,不由得心神荡漾,一时间骨头飘忽酥软,似是化入了悠悠云层之间。
“呃!”
刘恒被施力拽进怀里,骨折的右腿一着地,疼地浑身一颤,虽努力压抑着自己,却还是叫出声来。
慕达见状,心里一紧,急忙双手捧起刘恒的右腿对施力道:“快先扶他坐下!”
两人失失慌慌地急忙将刘恒扶到草垛上,刘恒坐定了,鼻尖的汗珠闪着亮,这在两个匈奴兵眼里却是十二分的动人。刘恒但见两个匈奴兵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刚要动弹,却被腿上的伤降得直不起腰来,只得勉强一笑道:“谢谢你们,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倘若世间还有什么称得上无价宝,在这两个匈奴兵眼里,便是这一笑了。
慕达见刘恒又是一笑,不觉失了魂,早将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连忙点头到:“哎,呵呵,您好好休息。”说罢,便冲施力道:“王爷要休息了,咱们回去吧!”
施力也便道:“走,回去,这还用你说么?”
施力呆笑着一抱拳:“王爷好好休息!”
两个刚要迈出牛棚,施力的步子却停下来:“不对!”
“你个猪脑子!”施力拍了慕达带了小皮帽的脑袋一记:“又忘了咱们是干什么来的了?咱们是领赏的!”
慕达方才停了脚步,醒悟过来。
刘恒心一惊,只见施力松了松腰带,嬉笑着慢慢走了过来。
“汉人王爷,您是世子赏给我们的,所以,我们兄弟会让您满意的,嘿嘿。”施力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强壮的胸膛,胸毛黑压压的一片,肚子上的肥肉一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