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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刘恒被这力道振地喉咙发麻,胸口憋闷异常,只觉喉咙里一阵腥甜。
再说天华,他怎么也想不到匈奴人里还有这等高手。
这马上阵战自然不如那些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天华并不熟悉匈奴人的作战法,况又一面迎战一边担心刘恒那头,被叫做叱干罗提见他东张西望,一面仗着弯刀如游鱼,一面道:“哈哈哈,你还担心什么?我们王子的武功和力气都在我们之上,这次你们的王算是完蛋了!”

天华顿觉手心发汗,再次瞟向刘恒,见他招架得有心无力,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不禁大声呼喊:“病包!不要逞强!到这里来!”
再说刘恒,此时已招架得十分勉强,加上本来就体虚乏力,忽听天华呼喊,一分神,紫袍少年的长矛正好磕于刘恒的戟柄之上,刘恒感到手掌被震裂了,“咣当!”一声,长戟猛然脱手。
趁刘恒尚未反应过来之计,紫袍少年将长矛一反手,矛柄对准刘恒后被就是一记。
“啪!”

刘恒身子一倾,应声结结实实地摔下马来。胃里本就火烧火燎,上涌的污物让他恶心地想吐“咣当”这一摔,摔得他顿感气血逆流,在喉头盘旋,喉咙忽一阵痉挛,一口酸水带着甜腥气涌上来,夹杂着血红的颜色,铺沾在那张白瓷般的脸上。
眼前,是一片空白,厮杀声,马鸣声,似乎离刘恒越来越远。
天华闻声,只觉五腑六藏像是同时被放到火上烤一样,大喊一声:“病包!”用尽全力向刘恒方向冲去,嗖一声刀来,当一声矛枪响,夹击他的两个匈奴却似膏药一样缠得他一时找不出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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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连旗大旆黄尘没

刘恒身子一倾,应声结结实实地摔下马来。胃里本就火烧火燎,上涌的污物让他恶心地想吐,“咣当”这一摔,摔得他顿感气血逆流,在喉头盘旋着怎么也下不去,喉咙忽一阵痉挛,一口酸水带着甜腥气涌上来,夹杂着血红的颜色,铺沾在那张白瓷般的脸上。
眼前,是一片空白,厮杀声,马鸣声,似乎离刘恒越来越远。
天华闻声,只觉五腑六藏像是同时被放到火上烤一样,大喊一声:“病包!”用尽全力向刘恒方向冲去,嗖一声刀来,当一声矛枪响,夹击他的两个匈奴却似膏药一样贴得他一时找不出空隙。
最是凶悍那叱干罗提,操一口大弯刀,却挥舞如灵蛇,加上同伴的长矛配合,只熟悉中原招数的天华非但短时间内不能制服他们,甚至一时半会儿之间奈何他们不得。
“都给我上!”
紫袍少年丹凤眼一斜,手指冲着天华和岑寿狠狠一挥,数十个鞑子又饿狼一般扑上来,数十个鞑子饿虎般冲着岑寿咬上去。
“啊——”
天华龙吟一声,吼声直冲九天,震得山都为之一颤,地都为之一抖。云,也为之轻轻吹散了。
刘恒闻声,豁然间清醒过来。
那是天神的长吼么?吼得被云遮得太阳霎时探出头来,吼得空中大雕凄厉惨叫,堕下云层,心中的那份无望而沉甸甸的爱,果然比什么都重要吗?
病包。
病包吐血了。
病包被打下马了。

只见天华大吼着,一把撕扯下自己的头盔,右手对准自己的天灵便是一拍,霎时,鲜血直喷几丈之外,溅了叱干罗提和黑面神一脸。
两个匈奴高手本就圆瞪的双目,已直愣愣地看傻了,冷汗从头到脚,湿淋淋了一大片又一大片,天华的鲜血顺着他们的脸一颗颗淌下。
两个匈奴人虽身在塞外,同是武功高手,又岂不知天华这是在做什么?此招他们不知名曰“杜宇苍风”,又怎能不知天华吐血之后,功力能瞬间增至百倍,所向披靡?只是,这代价也太沉重了,使用此法后,则元气损耗五成,而且,即便天华这样健硕的男子,不昏迷个五天五夜也是醒不过来。。。。。。
两个匈奴高手见天华如此,皆是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马头去,震撼到几欲窒息。
数十个匈奴兵纵使惯于同周边征战,却从来未见过这等场景。
“当。”
“当。”
只听两声弯刀落地之响,两个年轻的匈奴骑兵头一次见这无比骇人的场面,霍然间兵器脱手。
再见另外几人,早已呆若木鸡,一时间头脑仿佛僵住了,一切行为,皆已无能。
依照天华的功夫,怕是再多他几个人,却也奈何他不得,他为什么要使出最伤元气的功夫!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他那么干的!
护主心切?
手足情深!
匈奴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穆天华心中的情愫有多复杂。
明里,他为的是自己的主子,实则,为的是兄弟的情人?抑或是为了自己爱到死心塌地却又求之不得的爱人?他不知道,他只要豁出一切保护他的病包。
一切。
天华披散的头发在罡风中飞舞,痛挥长剑,使一招至阳至纯的“君子掣天”,双股剑气浩瀚如海之咆哮奔腾,剑起,且不说匈奴骑兵纷纷马栽人堕,便是汉军,也倒下一大片。
“病包!”天华挥剑,大吼。
再说汉军骑兵,少不得跟善骑善战的凶悍鞑子们苦苦厮杀。最是突如其来的鞑子兵,宛若天降,一鼓作气,莫不是弯刀抹了汉军的脖子,便是长矛刺穿汉军的腹部,汉骑虽不敌他们凶悍,回过神来,也不是好惹的善茬,杀声呼啸声一片,岑寿带的五十人大显身手,刀起人头落。
“快去救殿下!”
岑寿已将赶来的一群饿虎三五下砍了脑袋刺了喉咙,却被两个大块头困得好似上了箍的铁桶,只得大呼自己的手下前去救主,便有十几个岑寿部下催马而来。
紫袍少年煞白着一张脸,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寒气,不慌不忙地从腰间解下一副刚刚一直围在腰间的九尺铁鞭。
“啪!”
“啪!”
“啪!”
。。。。。。
铁鞭一挥,登时横扫十二骑,十二人惨叫一声,跌马下来。
再说刘恒,趁紫袍少年挥鞭之时,已一抹下巴上的血迹,拾起长戟,冲着紫袍少年的肩膀便是一记。紫袍少年躲闪不及,长戟来时,便用闲着的左手速地一拧,只听一声脆响,再闻咚一声砸地声,戟柄便折成两节,枪尖和月牙刀那头坠地。
紫袍少年左手一反,刘恒被那冲力一甩,再次墩坐在地上。
这刘恒也算是顽强,倒地之时,抄起断落的长戟枪头便往紫袍少年的马腿上一掷,一咬牙,按着断了的戟柄撑着兀地站了起来。
此时,天华又是如何?
天华仗着“杜宇苍风”的力外之力,非但凑上来的十几个鞑子已纷纷毙命,即便两大高手,也力渐不支,硬着头皮继续缠磨,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 病包!别逞能!快过来!”
天华趁此机会冲着刘恒大声召唤道。
刘恒心下忽生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感,迈开腿冲着天华那边便急跑。
天华这一走神,肩膀吃了黑面神一刀,刀落哧一声,红刃灿烂,血花飞溅。
天华哪还有时间去想疼不疼?情急之下,剑便更是快得如闪如梭,挥起青锷剑将那弯刀一旋,一回手,黑面神的腹间便多了把刀柄,直直地从马上栽下来。
天华急急地催马,换上左手辩声出剑对付那叱干罗提,右手长长地伸向不远处的刘恒。
“病包!过来!”
披散着头发的天华吼得满脸通红。
刘恒伸臂,撒腿便向天华奔去,嘴角不自觉地一弯。
天华和他的马越来越近。
刘恒知道,自己在暖笑。
天华腿上催马,左手一面反击着强悍的匈奴高手,兼冲开血路,另一只手则伸向自己。
近了,便看清了天华一脸的虔诚与激切。
“病包!快点!”
刘恒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腿会如此的轻快有力。
一双眼里,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那马,那人。
这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可是自己眼里那个想哭就哭,想怒就怒的孩子么?
眼里,那双大手是那么安全,那么可靠。
四目相望。
就差那么几步了。
就差一点了。
天华探身。
病包全力挥臂,微笑。
刘恒白皙修长的手指已近在眼前,天华看得清他手指上最细致的纹路。
尽在咫尺的美好手指,可是病包的吗?
手指碰手指。
仿佛,那一瞬间,天地都在融化。
执子之手。

“啪!”
天华扑开手掌,刚要去抓病包的手臂,却见病包手簌地滑下。
一声铁鞭的闷响,将刘恒心中所有的想法,统统砸得无影无踪。
原来,刘恒抄起断落的长戟枪头便往紫袍少年的马腿上一掷,紫袍少年急忙使劲把马往后带了几步,一鞭将飞起的枪头甩出,然后操起长鞭,狠狠地冲着刘恒的右腿就是一记。
“病包小心!”
天华想拦住那一记铁鞭,天华想一把带自己的病包上马,想抱起他来躲避这一记铁鞭,只是,一声闷响,他听到了碎骨的声音。
“不!!!!!!!!”
天华使劲去抓,抓到手里的,却只有风。
病包在微笑,病包跪倒时,手依旧十分信赖地伸向自己。
天华刚要跳下马,正是那一刹那,随着那实在是压抑不住的吃痛闷哼,刘恒已被那铁鞭一鞭卷至——紫袍少年的马上。
“撤!”
紫袍少年一挥鞭,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刘恒被逮到敌人的马上那刻,顿感腿撕裂般的疼痛,胸口的血再也压抑不住,哇的吐了出来,紫袍少年的战袍上迅速蔓延开了大滩的黑红。
刚刚探出头来的太阳,再次躲进云里,云密了,罩得如血山河透不过一丝清气,血腥味,尘土风,刀柄,枪头,马鬃,甚至血花四溅的人头、断臂,皆在空气中漫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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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塞上胭脂凝夜紫
刘恒应声倒下,随着那声抑不住的闷哼,被那铁鞭一鞭卷至——紫袍少年的白马之上。
“撤!”
紫袍少年一挥鞭,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刘恒被猛逮到敌人的马上,顿感腿撕裂般的疼痛,胸口的憋闷再也压抑不住,哇的吐了出来,紫袍少年的战袍上迅速蔓延开了大滩的黑红。
“狗日的!我宰了你!”
天华扯着脖子一边大骂着,发疯一样狠蹬马腹,只听那□□的大黑马吃痛地惨叫一声,身子一倾,差点前蹄栽倒在地,却又不得拼了命地往前冲,再见那紫袍少年,已然疾速策马掉头后撤。

“放了他!”
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地动山摇。
天华吼音未落,一个前来阻拦的匈奴兵手中的弯刀一松,咣当落地。
后退,后退,再是凶悍无比的匈奴兵,也带马靠后,却依旧形成一个包围圈。
天华挥剑横扫,一干匈奴的头颅飞抛于空中,降下一阵血雨。
“哧!“
一声弯刀刺入之响。
天华抓住缰绳的左胳膊一抖。
“嘣!”
天华使劲一用力,刚刚从背后刺入胳膊的刀飞迸出来。
原来是那叱干罗提在天华背后死粘不松,趁天华集中精力追紫袍少年之时,操起弯刀便用力一掷。
天华这一停顿,紫袍少年的人马已离了一段距离。
“岑寿,快救病包!”天华冲着刚削下两个肥匈奴人头的岑寿大声召唤。
“啊!”
岑寿听天华一吼,方发觉刘恒已被擒,也催马奔向紫袍少年。
再说那汉军,见素日待他们极好的主将被俘,情绪更像钱塘江涨了的潮水,红着眼汹涌反扑过来,杀地匈奴兵竟也呼喊声越来越弱,跟着紫袍少年后退开来。
“休得恋战!统统给我撤!”
紫袍少年再次发号施令。
此时,被紫袍少年死死逮住肩膀的刘恒已痛的浑身发抖冷汗直淌,一滴滴连成线打湿了马腹,头脑也僵硬,视线也模糊起来,一听紫袍少年那句“休得恋战,统统给我撤”,猛地清醒过来,粗声喘息着,使出最后的力气大喊道:“都,别过来!以大局为重!我刘恒替大汉谢谢…”

话音未落,腿负重伤的虚弱妙人已恹恹地闭上双目,身子一软,一头栽在紫袍少年手臂上,昏厥过去了。
“病包!”
天华的声音已嘶哑得被浓烟呛过一般,磁性尽失。
“统统不准追!”
天华自然是催马不休,马痛嘶不已,硬着头皮往前冲,却被岑寿一抓马头栏住了。
“死禽兽你给我滚开!”
天华劈起青锷剑冲着岑寿便砍。
“殿下不让我们追!你他娘的耳朵聋了!”
岑寿坚定一手地牢牢握着马头,施以真气阻挡着马步,另一手握住天华劈来的剑刃,一脸郑重与忧怆。
刚与两大高手兼数十个匈奴兵苦战过却毫发无伤的人,如今已手上鲜血化成一股,顺着天华的青锷之剑刃流下。
一滴一滴,像是青锷之泪,坠地,岑寿几乎听得到声音。
岑寿也算个读过兵书的人,听刘恒那话,又岂能不知其用意?穷寇莫追这常识,他懂。
万一后面还有伏兵,这八千余骑,怕不是得全军覆没,还能剩下几骑?
“你他娘的耳朵聋了!我说我要去救病包!”天华踢马不止,马腹被踢穿,肠子软塌塌地流出,如此一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前蹄一抬,惨啾一声,“扑通”跪倒在地,断气了。
天华顾不得马,拾腿便往前冲,任紫袍少年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轰一声雷鸣。
天边黑压压的乌云乌拉拉涌上这山头。
闪电如一把利剑,活生生地把天华的心都一劈两半了。
雷滚不断,撕扯着天空,肆虐地□□着天空,整个天空霎时全黑了下来。
“哗--------哗------“
斗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落下来,砸得岑寿隔着头盔都觉得头皮生疼。脸上冲刷着的,是雨,还是泪?
岑寿只知道,自己和一群手下此刻正死死地抱住穆天华的肩膀,拖住穆天华的大腿,拦着穆天华的腰,按着穆天华的胳膊,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张箭,为什么!为什么会背叛我!为什么要演那么多好戏给我看!老子也是你能骗的!殿下,你曾以煌瑁珠救我性命,我又岂能顾大局而弃你不救?
“禽兽我他奶奶的求你放开我,否则病包一定会被他们折磨死的!你听到了没有。。。。。。”
穆天华眼全是血丝,眼珠子都已血红,被众人抱的抱,按的按,拖的拖,一动也动不了,说到这里,嗓子已沙哑到干张口而无声。
骤雨冷得像清凉殿里的冰块来袭,穆天华胸腔却火焰不止,烧了心,烧了肺,烧了肝、脾,整个胸腔于烈火中耗干了,披散着滴水的一绺绺头发,眼看紫袍少年的战马在视线里、在雨幕中消失不见,加之刚刚使用过“杜宇苍风”,功力损耗了一半,“噗”地吐出一口急火攻心之血,往后一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塞下秋来风景异
“报——”
“报大将军,代王殿下偷袭失利,反被稽粥立王子擒了!”
探子前来报信时,九万大军已马不停蹄了大半夜,刚暂歇下。
萧洋听后,良久没有发话。
夜,深沉地无边无际。乌云黑压压的,憋闷的空气让人窒息,让人望而生畏。
今夜,无月。
已是深夜,前的路,再有几步即到达云中。
探子单腿跪地,抬起头来,看不清萧洋的表情。
“大将军?”终于,探子忍不住问道。
萧洋还是坐在一块大石上,一言不发,手中的玥鹜剑剑柄的寒光微微颤抖着。
萧洋第一次觉得,嘴唇的味道竟是如此腥咸。
“大将军累了吗?”陆离一听探子的话,凑上来,故作不经意地捣了下萧洋的胳膊,萧洋依旧没有出声,深吸一口气,吐出,再吸一口,再吐出,然后,平静地道:“那,穆将军呢?敌我伤亡情况又是如何?”
探子便说:“回大将军,穆将军杀敌无数,后来敌军退兵之后便晕了过去,我军八千余骑现存四千余骑,匈奴兵人马一万二剩六千余。”
萧洋依旧用听不出一丝悲忧的语调说:“本大将军知道了,你下去吧。”
探子退下,萧洋仗剑的手骨关节嘎嘣做响,再看他手中的玥鹜剑,已有半截被他死死地按压着,已埋于地面之下。
再说灌婴,早已千里有耳,见不远处探见探子刚退下,再看萧洋怔已成了石头人,便忍不住过来问个究竟:“陆将军,大将军身体不舒服吗?”
陆离还没等答话,便见萧洋“嗖”地将自己刚深深按压进土里的长剑拔出。
陆离清晰地听到,萧洋的牙齿在嘎嘣嘎嘣作响。
前方,便是云中,抗击匈奴的主战场。
前方,便是我引来我大批大汉将士与匈奴决一死战的地方。
可是,恒殿下。。。。。。
如果失去你,我打这场仗还有什么意义?
大汉江山,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真的要置大汉江山于不顾吗?
再说刘恒。
疼。
当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刘恒当下所有的知觉,便是右腿剧烈的疼痛。
天华,天华我口渴。。。。。。
刘恒喃喃地在心中低唤。
隐约中,刘恒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我英勇的王子,这个汉人首领的腿骨头严重折断,我已给他固定好,再给他涂些止疼的草药…”
“多事,退下。”
刘恒听到,老人还未等说完,便闻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干脆利落地打断了。
刘恒抬抬沉重的眼皮,缓慢的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一张羊毛毯床上,四周都是束身铠甲的匈奴兵持刀站立两旁,不远处那个身着紫袍、皮肤在油灯下依旧稍显淡白的年轻人冷冷的盯着自己。
活动下手臂,居然没有被绑缚。刘恒咬咬牙,皱着眉头勉强支撑起上身,牵动了受伤的右腿,痛得他差点没叫出声来。使劲咬咬嘴唇,忍住了彻骨之痛,固定住姿势,一抬眼,便迎上了那双藐视一切世间物的眼睛。
不屑。
倨傲。
刘恒没有躲,嘴角一勾,嘲弄地一笑以回应。
紫袍少年手上依旧持那股长鞭,慢慢走近,斜一眼刘恒的固定住夹板的伤腿,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大汉王族,果然是废物。”
刘恒本想站起来,平视这双目空一切的狼眼,一伸腿,却发现自己连站的力气都已丧失殆尽,只得强迫自己保持坐姿,抚着自己的伤腿,微微一笑道:“劳烦阁下费心了,就起你们与野狼为友,处烧杀抢略,草菅人命而论,我们的确都是些废物了。”
紫袍少年的眼睛里好像飘过一丝波纹,回击道:“枉你们自称天邦大国,派一个废物首领也就罢了,居然使出偷袭手段。。。。。。”
“敢情我如今有幸坐在这里,不是王子殿下偷袭俘获,而是你们请我来喝茶的?真的很荣幸,也要感谢王子把自己的亲信送至汉军效力,麻烦转告军响隔日散发。”刘恒不慌不忙地打断紫袍少年,一边轻笑着。
“你说什么!”紫袍少年一听,挥起九尺铁鞭便欲教训这嘴硬的俘虏。
刘恒祥和地闭眼,等待。
不知这一鞭,会落到哪里呢?
脸上?男人要这相貌也无非是祸根,罢了。
腿上?已经断了一条,还差另一条么?
“在马背上有什么了不起!他朝我就是怀抱美人,也能骑射!”旧时,小萧洋一扬清秀英挺的小眉毛,自信地说。
伯溢,莫非,多年前你便已预见了么?我这一被擒,定会成为你必胜的动力吧?
天华,你受了伤,不要冒冒失失来救我。。。。。。。
帐内,安静得出奇。
帐外,夜晚的风声呼呼作响。
刘恒光洁的额头沁着让人心疼的汗珠,眉宇间,尽是王胄才拥有的那派翩翩之气,一排浓密的睫毛在羊脂油灯的映衬下,宛若草原上栖息在扁桃花上的蝴蝶翼。他十分勉强地坐在那里,虽有一条腿已被夹板固定住,腿部线条,依然是说不出的优雅。。。。。。
“娘的,真好看。”
紫袍少年身后的叱干罗提痴望着那睫毛,忍不住下巴一松,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等了那么久,为什么铁鞭还是没有落下?
刘恒睁开眼睛,只见紫袍少年眼皮一动,嗖地一圈圈将鞭子卷于手上,轻哼一声:“我只鞭打英雄,从不鞭挞病残废疾者。”
刘恒苦笑,再见紫袍少年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敬赏,眼前灵光一闪。
刘恒撑着身子,不失风度地答道:“所以,王子殿下直接将我这病残废疾者一刀解决了就是。”
“不杀病残废疾,是匈奴人的风度!”
紫袍少年说完,转身对帐内的士兵吩咐道:“送贵客去牛棚。”说罢,还特意瞪了叱干罗提一眼。
“牛棚!”
叱干罗提有些吃惊。
真的,要将这比神人还美妙的明珠关进满是牛粪味的牛棚?
刘恒一听牛棚,依旧是撑着身体微笑:“王子果然有风度,今日一见,果然长了见识。很抱歉,孤已寸步难行,劳烦王子让人抬我过去也罢,拖我过去也罢,孤谢谢了。”
“我抱他过去!” 叱干罗提接着刘恒的话不假思索便答。
“嗯?”王子面色严峻,冲着帐门一拧头,拾脚便往帐外走。
接到王子的目示,叱干罗提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走出软禁刘恒的营帐,眼睛却扎在那细皮嫩肉的中原美人脸上,一出营帐,一脚踩在王子的牛皮靴上,一转头,撞上王子满是警戒的刀子眼。
紫袍的王子狠狠剜了这素日惯于欺男霸女的家伙瞳孔已放大的眼珠子,剜得叱干罗提浑身肉痒痒,却忍不住舔着嘴唇问紫袍少年:“我说世子,咱们,真的要这么干吗?你不是刚才还说咱们有风度吗?”
紫袍王子不答,望着前方,似是在考虑部下的意见,叱干罗提见王子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动,却听到了两个字:“闪开。”
王子说完,便把这战场上威八面,如今却一脸猥琐的部下往旁边一扒,面无表情地目送两个匈奴兵用担架抬着断腿的俘虏前往牛棚的方向。
抬担架尾部的,是一个嘴边尚且毛茸茸的匈奴少年,路经王子身边,脚步顿了一下。真的要把这个虚弱的汉人抬到牛堆里让牛踩吗?王子没有阻拦,那么,送他去吧。
刘恒一双早已湿滑得黏糊糊的冰冷双手,固执地把着担架,努力让自己不是软弱地卧倒在担架上,倔强而颀长的脖颈不屈地挺立着,嘴角,甚至还保留了一抹无谓的微笑。
穿过匈奴的营帐,刘恒心里暗自估摸着一路上瞥见伤病的数量。
“哞——”
一声响亮的牛叫声,将他带回现实中。
“咳咳。”
不堪入鼻的牛体气味直、牛粪味戳鼻间和嗓子,刘恒忍 不住呛地咳起来,身子一动,却牵连着伤腿,本已彻骨的疼痛如今已骨髓也已被猛地抽出来一般。
咣当一声响。
担架落地时,更剧烈的疼痛感猛地袭来,疼得刘恒身子猛地一打挺。
今夜无月。
忽一阵冷风钻进他单薄的绸衣,爬上他本已冰凉的身躯,刘恒只听自己上下牙碰撞不止,忽然间,一股强烈的小解念头涌上心来。
抬自己来的匈奴兵皆已行至远处看守自己,咬紧牙关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手滑,力乏,身子刚一离开担架,便粘上了一样跌下来。
“哞——”又一声牛鸣,黑夜间,但见牛毛黑幽幽地透着亮色,草原上养得肥壮黑牛牛蹄一撂,咣地冲着刘恒仅着绸单衣的胳膊便是一脚。绸衣上立马落上一朵黑乎乎的虞美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