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绍禹笑望着这对母子,挑一张钢琴曲CD,《蓝色多瑙河》便在三人中缓缓流淌,河里畅游着一只高大挺拔的优雅野鸭,野鸭骄傲地游过一只只美丽的母鸭面前,向每只母鸭拍着自己羽翼丰厚的翅膀,野鸭无数次停下,狎近着美丽的母鸭们,这次,停留在一只带着可爱小鸭的母鸭面前。。。。。。。

车驶入高速,手机里的爵士乐与畅快的钢琴曲混杂,梁绍禹接起电话,果然是昨天他给买过单的刘长青。

“刘总您好。”梁绍禹唇角挑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梁总啊,我昨天晚上看了另一家广告公司的创意,他们家把游戏广告做得绚丽奢华,五彩缤纷的,看上去十分好看,而且,也比你们要价便宜,你看,你们的广告也很好,只不过,比人家贵太多了,能不能便宜一点呀?”电话那头,刘长青说。

当然是砍价。

梁绍禹的脑子飞速运转。

“刘总,我们是广告多一分则嫌贵,少一分则嫌廉,我已说过。”梁绍禹微笑。

“那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是留美回来的,他们的广告头脑很灵光,但是,我和梁总不是熟悉么,可是,如果价格真的下不来的话,我们可得节省成本了。。。。。。”刘长青在电话那头继续砍价。

梁绍禹略一思索:“首先,论节省,模特费用敝公司会给你省下两成以上,多少模特以为我们公司拍摄广告为荣,其次,我在巴黎带了那么多年(三年),如果刘总需要这种风格,您觉得谁更能把握奢华的尺度?第三,这个广告的群体是在校学生和刚毕业的年轻人们,显然,你所谓的奢华风和这一干受众群体有一定距离。”

刘长青在电话那头开始沉默。

“那你们要拍多久?我们这个广告很急。”刘长青终于妥协。

放下电话,梁绍禹面不改色,侧脸冲胜男微笑:“不好意思,约你们度假,路上却谈生意了。”

胜男怔怔地望着他,眼前人与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形象又重叠了些。

“幸亏你不是生在战国时代,不然张仪肯定被秦惠王炒鱿鱼了。”胜男说。

梁绍禹刚要说什么,却听延延说:“妈妈,你说今天会不会在路上遇见家琪呀?”

胜男不语,昨晚的那张hello Kitty卡让她泪如雨下,她正打算哪天将卡还给他,还没想好时机。

《菊花台》的手机伤感地奏起:菊花残,满地伤,你的影子已泛黄。。。。。。

胜男接起来,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胜男,我看见你和延延了。”

电话那头,陈家琪声音压抑着,低沉着。

胜男扭头一看,果然家琪在右侧的吉普车上。

“你喜欢成熟的男人,是吗?我不阻止你幸福,当然,你没结婚前,我也不会放弃,可是,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带着两个孩子,别人爱你是什么?因为你漂亮?又不只是你长得漂亮,现在满大街都是美女,你善良坚强?很多男人都喜欢小鸟依人的,现在的男人太坏了,不是想骗你上床,就是看你有房子,你给我小心着点。“

胜男的心像是被什么割开了似的,汩汩冒着的,却是苦水,隔着车窗,盯着家琪失落的眼,她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然而,未等她开口,电话便已挂断,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吉普车已疾驰而去。

家琪不会说谎的。那个被他拒绝了仍旧要帮她渡过经济危机的男人的话,她有足够的理由去考虑。

小心着点。

梁绍禹包里的那样东西忽然就像幽灵似的,在胜男的眼前晃来晃去。加上他哄死人不偿命的口才。。。。。。

胜男忍不住认真端详了梁绍禹一眼:事业有成,多金,优雅,英俊得像北欧的王储,这样的男人,自己一生中已经遇到了一次,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

胜男的心狂跳,跳入深渊,跌得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下)

“停车。”胜男忍不住喊到。一边说着,用风衣也掩饰不住纤细的双臂将延延严密地笼罩起来。

延延似乎感觉到了胜男的恐惧,将脑袋贴在胜男的怀中,小大人似的沉默着。

梁绍禹端望一眼胜男,只见她满眼漾满不安,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里扑朔着无边的无助,像是迷路的小鹿遇见了猎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做最后的反抗。

真是个傻女人,想什么怎么可以让旁人从眼睛里看得一清二楚。

梁绍禹在心下着急着,突然就对这个单纯的女人萌生了一股强烈的保护欲,竟忘记了让她产生无助的原由。

“怎么了?胜男?”梁绍禹将车速由90降至80,70,随即,不急不缓地将车道慢慢右移。

“我。。。。。。不想去温泉了,我想。。。。。。让延延回去休息一天,养足精神明天去幼儿园。”胜男的脸瞬间便涨得绯红。

梁绍禹沉默,将车稳当地停至最右边的车道,用修长的手拧开一瓶纯净水,从自己的包里取出药瓶,按出几粒药片入口中,仰面饮下一口水。熟练的手法,看得胜男一阵心疼:他每天都要吃药么?

“哦。忽然想起来,早餐之后忘记吃药了。”梁绍禹淡淡地回答,说完,再饮一口水。

“我小时候也和延延一样,喜欢呆着和生病,不喜欢运动,所以你看我,才这种年纪,身体就出了毛病。”梁绍禹依旧是淡淡的。

梁绍禹抬眼,洞悉出胜男眼里平添的一丝挂牵,不动声色地淡淡说道:“所以,我才要带延延泡温泉,打保龄球,这个孩子的模样和我小时候有几分相像,我喜欢这个孩子,不希望他像我这样,年纪轻轻就身体不好。更不希望,我的所作所为让人误会。”

梁绍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加重了几分。正说着,忽然,只听“乒”一声,整个车突地往前行进了一步。
“吱呀——刷——”
他听到一声强烈的轮胎与高速公路摩擦的声音。

这下糟了。

梁绍禹心下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说采采前几章有的地方写得比较仓促,宝贝们有这种感觉么?
采采正在回头修改~~会加一些细节^_^

 


第十章

第十章

(上)

“哧——刷——”

梁绍禹听到一声强烈的轮胎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发动车子,手脚早已跟不上速度。

梁绍禹的太阳穴处大滴汗珠扑扑滚下,滴落时,透着亮,滴滴化作一个个记忆中的碎片。一个个或闪耀,或艰难的场景像电影镜头一般在他眼前历历浮现:母亲抱着自己时的泪眼,姨妈的严厉的眉眼,拿到平面广告创意大赛金奖时候金杯的耀眼,在巴黎时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海归之后,各种女人向自己抛洒的流波媚眼。。。。。。

想自己,总算是不枉此生。

只是。。。。。。冥冥中,梁绍禹忽然感觉到一种浮华下的空旷,像是黑洞中遮住的苍白,又像是海水淹没的那抹不易差觉的淡蓝,他知道,这辈子似乎少了些什么,是什么?于这危机存亡的瞬间,他的思维有些混沌,那东西更是难以言状和捉摸,究竟是什么!

“别怕!“梁绍禹听到一声责任感十足的女声。

此时,胜男本能地将延延牢牢扣在怀中,什么也不想,将自己的身体将延延严密护住,梁绍禹情急之下,挥起双臂扑上去,将这母子两人护得钢铁墙似的。

隔着层层衣服,胜男感觉得到梁绍禹的体温,化作一股强大的支持力,可是,她的身体依旧在颤抖。新婚时的草莓灯光,亡夫命悬一线时牵手自己时依依不舍的坚持,襁褓时的延延第一次冲自己微笑时的样子。。。。。。种种难忘,幻化成她生命中最危机时最坚强的力量。

千万不要有事。

胜男在内心大声呼喊,一定要留下少游哥的骨血,老天,求求你了!

紧接着,“啪”一声轰响。

“不要!”胜男本能地呼喊出声,带着几分企求,与绝望。

梁绍禹本以为之后将是一场惊天浩劫,可是,之后,车子停止了震动,身后的车子的碰撞与声响也消失了。

耳畔尽是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之声,听声音,有捷达,有北京现代,有马6,还有本田。。。。。。

梁绍禹深深吐一口虚惊之气,松开那颤抖的母子俩,抚摸一下胜男后背的白风衣,沉沉安慰道:“没事了。“

胜男松一口气,也放开刚才已被她包成粽子的延延,几缕黑发已贴在她湿透的前额。

“谢天谢地,我的宝贝幸好没事。”

胜男大口大口粗喘着。

梁绍禹抬头探看一眼反光镜,只见后面的一辆艳红色的保时捷中走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梁绍禹也开门下车,只见自己的后车灯被撞碎,车皮也凹进去一块,远远望去,像个猥琐至极的男人脸。所幸的是,车子并无大碍。

“还好。”梁绍禹洒脱一笑。

女人从后备箱取出红色的三角警示牌立在路边,迈着小高跟鞋的步子蹭蹭跑过来,十分歉意地对梁绍禹绽放出盛夏玫瑰般的笑容:“对不起,不小心追尾,让您和您的家人受惊了,一切损失由我。。。。。。负责。“

女人巧笑倩兮,媚眼如丝,遭逢梁绍禹视线时,却忽如晴天霹雳一般,杏眼一瞪,嘴角一抖。

梁绍禹打量一眼这个女人:该女子大约三十五岁,身段保持得一流,一副office lady的装束,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精干的眼神。

梁绍禹礼貌相视:“是我没有立警示牌造成的,不关你的事。”梁绍禹宽和一笑。

车上,延延刚被松开,便从胜男身上跳下,小男子汉似的拍拍单薄孱弱的小胸膛:“妈妈,有我在,别怕!”

胜男低头,用脑袋顶一下延延的脑袋。

真的虚惊一场。

“妈妈,是个女人撞的我们。”

胜男顺着延延的手指头,透过后车窗望去,看到的那个女人,却让她那张涂了腮红的小脸瞬间失色,她手指颤抖着,一把将延延带进怀里,亲吻着延延柔滑的头发。延延的头发像极了她的亡夫,温柔,温暖。

梁绍禹几句话搞定,开车门时,见胜男一副失神之态,以为她尚未从惊险中走出,呵呵一笑,将纯净水瓶盖拧开,递给她,柔声安抚着:“没事了,继续向目的地前进.!”

胜男一把接过透明的水瓶,先是喂延延喝一口,紧接着,仰脖大口灌下去。

梁绍禹默默注视,颔首以示关切。

胜男如梦初醒,扭头探看一眼后窗,勉力掩饰着:“车还好么?”

梁绍禹拍拍方向盘,轻笑着反问:“有什么不好么?”说完,将车驱向行驶道,用余光瞟一眼那对母子,忽然,心中一种责任感萌生,梁绍禹一瞬间将那股责任感由男人对家庭的转化为男人对女人的了。

胜男勉强一笑,紧紧握住延延的小手,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语气,柔声道:“延延,妈妈教你背诗。”

延延点点头,梁绍禹一阵好奇。

只听胜男努力让自己的声调保持平稳,铿锵念道:
孩子,
如果在众人六神无主之时,
你能镇定自若而不是人云亦云;

如果在被众人猜忌怀疑之日,
你能自信如常而不去狂加辩论;

如果你有梦想,又能不迷失自我,
如果你有神思,又不致走火入魔;

如果在成功之中,能不忘形于色,
而在灾难之后,也勇于咀嚼苦果;

如果看到自己追求的美好受天灾,
破灭为一摊零碎的瓦砾,也不说放弃;

如果你辛苦劳作,已是功成名就,
还是冒险一搏,哪怕功名化为乌有,
即使惨遭失败,也仍要从头开始;

如果你跟村夫交谈,而不离谦恭之态,
与王侯散步而不露谄媚之颜,
如果你能与任何人为伍都能卓然独立;

如果昏惑的骚扰动摇不了你的意志,
你能等自己平心静气,再作答时,
那么你的修养就会如天地般博大,
而你就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我的儿子!

念完之后,胜男觉得自己的心境平复了许多。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像涨潮时的大浪,拍在她身上,她许久缓和不过来,延延的小手像个小热宝,暖得她手掌又热又疼,只是,心,却许久暖和不过来。

“读过不少书嘛。”梁绍禹注视着马路前方,淡淡夸赞。

胜男望一眼正在开车的男人英俊的侧脸,车驶出高速公路,行过一座高架桥,再行过一座,红色的保时捷一直跟在这辆病号车身头。

驶下高架桥,迎面便是一个红灯,梁绍禹慢慢刹车,车刚停在斑马线之前,只听“砰!”一声,温泉之旅再次多了一味浪漫调料。

梁绍禹发现,自己的视线慢慢降下去。

车祸之后,紧接着爆胎?!

梁绍禹英挺的鼻梁上迅速沁上一层薄汗。

(下)

人也三十好几了,在女人面前如此不风流倜傥,梁绍禹还是头一次。

不是没有备胎,也不是没有千斤顶,只是,难道——让他穿一身杰尼亚西装挽着纯白的袖子修油乎乎的车?

梁绍禹乐意为美丽的女士精心烹调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法国菜,可以心安理得地帮可人的姑娘提一堆缤纷的购物袋,修车这事,他却是打死也不会尝试。

梁绍禹一脸的温暖笑容:“爆胎而已,别怕。老天见车上有可爱的孩子和女士而眷顾我们,让我们躲过了车祸和大爆炸,我们是幸运的。”

延延一眼下降的视线,摇摇小脑袋,叹一口气:“唉,泡一次温泉,不容易啊!”

梁绍禹微微一笑,摸摸延延的小脸:“没关系,一会儿换一辆。”

“咱们的车怎么办?“延延仰头问。

梁绍禹轻描淡写道:“拖走就是。“说完,摸出手机,搜索出一个号码。

挂掉电话之后,梁绍禹将扁了一只胎的车发动起来,停在拐角的一侧,意外发现居然有一家上岛咖啡,梁绍禹停下车子,对胜男笑说:“给你们压压惊,去喝点东西。”

胜男点头:“好呀,不过这次我请。”

梁绍禹摊手:“我没有让女人请客的习惯,没有例外。”

延延也跟着说:“妈妈,这是我们男人该做的!”

梁绍禹忍俊不禁地一乐。

胜男想起自己的现状,却也无力推辞,只得垂下蝉翼似的睫毛,领着延延的小手下车,刚走几步,却听到后头一声娇滴甜美又不失干练的女声:“等一下!”

胜男下意识地迅速捏紧延延的小手,手心骤然间全是粘糊糊的汗液。

“刚才的女士?你好。”梁绍禹转过身,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你好。既然你不肯让我付修车费,我请你们一家三口喝东西怎么样?”女人绰约而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梁绍禹,像是在判断什么,又像是在找寻什么。

梁绍禹见过不少花痴女的眼神,以他的常识判断,这个女人的眼神,绝对有着超乎他想象的复杂。

梁绍禹发觉,胜男一直没有回头。

“我没有让女人买单的习惯。”梁绍禹依旧款款翩翩,从容淡定。

“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卓胜男小姐,”出于一股好奇心,更出于礼貌,梁绍禹不得不一如既往地表现出无上的绅士风度。

此时,女人已走近胜男,一听这个名字,女人当即站在原地,一秒钟之后,恢复常态:“呵呵,我们认识。”说着,走上前,十分亲热地拥住高她半个脑袋的胜男:“胜男,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胜男机械地被拥抱着,黯黯地应和着:“张颖,我很好。”

这个没有温度的拥抱,像是西方人的礼仪一般,迅速开始,又迅速结束,结束之后,被叫做张颖的女人探下身,看一眼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男孩子,用养护得少女般的羊脂纤手摸摸延延的小脸蛋,眸子里竟闪烁出几分慈爱之光:“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很可爱。”

胜男的胸膛微微起伏着,食指不停地抠着自己的大拇指:“延延,叫张,阿姨。”

延延抬头,用大眼睛不解地瞪着张颖:“张阿姨好。“招呼还没打完,整个人就被张颖欢喜地抱了起来:“延延好乖。延延,你也有四岁了吧,怎么那么瘦呀?好轻,妈妈没有照顾好你么?“

延延摇头:“延延苗条。“

梁绍禹也不禁一乐,默默窥一眼胜男,自始至终,她不是勉强微笑,就是抠自己已抠出血的手指,梁绍禹只作没看见,招呼道:“进去喝点东西吧,别站在路上啊。“

胜男被动地点头,几个人刚进店门,梁绍禹的手机却轻快响起,梁绍禹微笑致歉之后,接起电话:“喂?那么快?好的。”说完,挂掉电话,对两位女士说:“你们先找好位子,我去换车。“

张颖识相地笑说:“不必了。有机会再聚,正好我还有别的事。”一面往外走着,她手里却一直抱着延延,时不时用自己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脸蹭着延延的小脸蛋,每蹭一下,胜男的心就牵动一次,吃痛的心脏,像是秋千绳子一样被张颖拽着,荡来荡去。

“孩子大了,让他自己走。”胜男盯着张颖的手,狠心道。

张颖一愣,微笑,亲亲延延的小脸:“对对,延延都四岁了。”

几个人刚出店门,梁绍禹瞄一眼车行哥们带来的更换他宝马X5的替身车,一张原本潇洒至极的脸忽然就笑容僵滞,整个人石化。

“奥——拓——?”

梁绍禹看一眼车行的哥们送来的小白车,只觉得头晕脑涨,王储的风度在一刹间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几章正在努力修改中,宝贝们欢迎回去重温^_^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上)

驱车,开音乐,车里的音乐不再是明快的轻爵士乐,也不再是流畅如水的钢琴曲,一打开,便是刀郎沙哑沧桑的嗓音:“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地销魂。。。。。。”

梁绍禹以关掉音乐。

延延十分好奇地仰起小脑袋:“妈妈,什么是销魂?”

胜男抹一把汗,指鹿为马地解释着:“就是啊,延延不是看《死神》么,里面有只会哭的小狗熊,它不是叫魂么?”

“不对,妈妈,那是小狮子!”延延纠认真正着。

“对!狮子!”胜男乐得接受这个解释。

“魂是狮子,销魂呢?”延延将好奇宝宝的作风进行到底。

“削魂就是打那只小狮子。'削'就是东北话打的意思。”

梁绍禹勾起唇角,插话补充道,用余光扫一眼胜男,只见她将有些发青的脸贴在延延的头发上,轻吻那柔顺的小头发一遍又一遍。

奥拓驶出朝阳区,进入通州之后,车行变得通畅无阻,离温泉会馆也越来越近,他加速马力,微笑,坚信能开奥拓去高级休闲温泉会馆的,他是第一人。

奥拓驶入东方悉尼国际温泉会馆的停车处,身着红色制服带红色贝雷帽的车童瞥一眼车型,像是站军姿一般,“矗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梁绍禹摇下车窗冲车童摆手,笑得一脸灿烂:“劳驾过来下!”

车童竟像是失聪了一样,目不斜视。

“劳驾过来下!”梁绍禹笑说。

车童这才慢吞吞地将步子挪过来,打着呵欠,神情困盹得像是谁欠了他半年的工资似的。

“倒。(倒车)”车童一脸的不耐烦。
“倒。”车童的胳膊无力地抬起,最后只剩下口号。

倒车完毕,车童收完停车费,却依旧站在梁绍禹面前,再度表演了一次岿然不动。

“谢谢你。请问,还有别的事么?”梁绍禹笑得人畜无害。

车童用眼角俯视一下车上的梁绍禹。

“没事的话,我们进去了了。“梁绍禹故作不知。

“切。”

梁绍禹笑眯眯将车停好,冲车童笑眯眯地致谢,车童见他没有给小费的意思,只得悻悻离开。

胜男不知还有小费一事,有些好奇地问:“喂,他那种态度,你还要谢他?“

延延伸出白白的小指头指着车童的背影:“狗眼看人低。“

梁绍禹哈哈大笑:“记得那句经典的老话么?一个人越缺乏什么,越在意什么,这种尊重一文不值,你觉得值得去在意么?走,咱们进去。“

胜男瞅着梁绍禹下车时极度自如的神态,带着文文离开奥拓,举目,会所是简洁朴素的哥特式建筑群。

建筑群是尖顶,楼身高耸,咖啡色的楼面,块块砖头堆砌的纹路分明。椭圆形的窗框,花窗玻璃,走进会所大门口时,门上镌刻狮图浮雕,高贵中无不透露着低调,低调中却又隐约着威严。胜男不知道诸如巴黎圣母院之类的天主教堂用的都是这种建筑风格,可她清晰记得,她亡夫和她宝贝的老家青岛不乏此种建筑,洋气而不张扬,像她的亡夫。北京这类的建筑并不多见,尤其是上午又发生了让她难以预料后果的事,于是,这建筑看得她倍觉亲切。

鉴于一上午乌龙百出,耗掉了不少时间,三个人进入会所,更衣之后,已近中午,梁绍禹便径直带母子两人进了自助餐厅。

胜男打量着自助餐厅:如这个会馆的外表,没有矫情的奢华,尽是澳式的简约,在这里,几乎找不到什么夸张的东西,特色的,便是天花板上一排排贝壳灯,光洁的墙壁,晶亮的不锈钢餐盘,食物亦是色泽鲜亮,精美而稀罕。

胜男也曾因书稿的联系事宜而参加商务聚会,食物无非是贵的鲍鱼鱼翅、外加三文鱼、基围虾、螃蟹、红烧肉、乳鸽、肘子、猪蹄、排骨之类,然而,这家会所的菜肴却是不常见的。

“这些都是澳洲菜。“梁绍禹在胜男身后解释着。

“什么是澳洲?”延延好奇地问。

“就是澳大利亚。”胜男耐心解释着,从自选盘里取出几块标签上写着“钵酒烩袋鼠尾”的形似酱排骨的肉骨,延延指着另一个自选盘里的一道道花纹的大蚝说:“妈妈我要吃海蛎子!”

胜男便取出几颗“澳洲珍宝生蚝”放入餐盘。

梁绍禹是北京人,对延延的叫法饶有兴趣:“海栗子?”

忽然,就从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对呀,延延的父亲是青岛人,这孩子是在说青岛话。”

梁绍禹循声一看,果然是那个张颖,于是,心中的判断明朗起来,再打量一眼胜男,她果然狠掐一下手指头,然后,伪装出一派无谓的样子,指着一个盘笑问延延:“延延吃柠檬蟹肉汤么?”

延延点头:“吃!”

胜男再指着一盘兰花澳鲍问延延:“鲍鱼吃么?”

延延点头:“吃!”

刚说完,只见张颖走上前来,笑容掬了满脸:“孩子那么小,怎么能吃那么多生冷的东西?海鲜吃多了,他会身体发寒。”

(下)

胜男深呼吸一口,向前走一步,夹几块巧克力色酱汁的山葵烤牛排,再夹几块鲜橙色的薄荷香蒜纽西兰羊扒,强压着满心的火气转头笑问:“那你说该怎么吃?”

张颖微微一笑,夹一片鲜黄的香芒鸡柳到胜男的盘中:“胜男,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生气就全部表现在脸上了。”

胜男努力表挤出一个友好的笑:“你想多了。顺便告诉你,海鲜是凉性食物,但牛羊肉是暖的,冷暖自然会中和,总让孩子吃暖性食物,孩子会上火。”

张颖不再说话,躬下身子摸摸延延的小脸蛋:“延延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延延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张颖,一张小嘴轻抿着。

胜男几乎是屏住呼吸注目着张颖的动作。

只见张颖一脸疼惜地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延延说:“小宝贝,阿姨和你多有缘啊,”说完,十分亲昵而旁若无人地亲亲延延的小脸:“可是,阿姨中午还有事,延延小朋友,咱们下次再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