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儿,以后不许你再抛弃我。”
那一夜,无人的马车不知让多少人吓破了胆,朝都之城,百姓之间,都不由战战兢兢的谈论着那夜所见的诡异现象,一传十,十传百,事情也被传得更加的诡异。
一时之间,那些在夜里出门的宵小因为做贼心虚而不敢出门,朝都的夜变得更加的安宁和谐。
事后每每谈及此事,寂月总是毫不在意地轻哼一声,“愚蠢。”
正文 第28章 假传圣谕(1)
淡雅而干净的屋子中,阵阵花香淡淡的萦绕。
红软锦被之上,一头青丝散落枕间,红和黑交织,看起来格外的显眼。
一声嘤咛从被中溢出,下一刻,睡梦中的人便猛然清醒。
“这里是?”慕流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并不是身处在相府之中,而是在一处不知名的房间。
一阵熟悉的花香飘来,让她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紫流舞,是紫流舞的香气,她最喜欢的花。
紫流舞,唯有她拥有的花,因为那是寂月潜心栽培出来,并用她的名字命名的花。
世间仅有,独一无二。
慕流景起身,淡淡一笑,她知道定是寂月趁她熟睡之际,把她带到了这里。
刚思及此,寂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边。
一见慕流景,寂月便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跟前,灿烂的笑道:“流儿,你醒了。”
窗外,天色已然大白,她这一睡可真是睡过了头,此刻赶回去,定然赶不上早朝,事后又得解释一番。
寂月,他还真是任性。
慕流景的心中微微一叹,抬首望向了寂月,“寂月,送我回去。”
如果他同意,以他的轻功,必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送回相府。
寂月上前一把,抓住了慕流景的手,拒绝道:“我不要,流儿,不要做什么丞相了嘛,我带你去玩遍天下,你不是很想去大漠看看吗?你不是很想去海边瞧瞧吗?流儿,不要回去了,我不喜欢那里。”
闻言,慕流景本来清澈无波的眸中闪过一抹快得令人难以捕捉到的复杂,神色也微微一黯,出口的话少了刚才的无奈和纵容,多了几分淡淡的深沉。
“寂月,你明白的,我不得不留在那里。”
一句话,简单而明了,不知者不能解其深意,但知者如寂月一语便能明白,她心中的结。
那结,如果一日未解,她便永远都只能被过去所束缚住。
有时候寂月很恨,恨自己为何没有参与她过去十几年的岁月。
那一段岁月,他即便再怎么努力也触及不到,只能任由她如此的把自己挡在门外。
他,很想她不要过得那么辛苦。
可是,却无能为力。
彼此对视了良久,视线在空中纠缠,一个早已恢复平日里的淡定无波,一个却承载着满满的无奈,想看透,却无法深入。
只是,最后终究是寂月妥协了。
不满的轻哼,他毫不温柔的拉过她,手环上了她那纤细的腰,恶狠狠的说道:“慕流景,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寂月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铭记于心,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回报。”敛去了那令人窒息的深沉,慕流景灿然一笑,打趣之语脱口而出。
也唯有和寂月在一起,她以往的性格才会稍稍显露。
只是她欠寂月的岂只是一个人情…
本来生气的寂月也稍稍缓和了神情,手一紧,俯首暧昧的轻语,“不用做牛做马,只属于我一个人便好。”
此话,似假还真,令人听不真切。
他对她,是纯粹的霸道,抑或者还有另外的情感,谁也不明。
“好,那下辈子寂月大人就盖一座金屋把我藏起来吧。”笑,柔柔的,如沐春风,那一笑,不参合着任何的伪装,单纯得令人心动。
一刹那的恍惚之后,寂月便已施展轻功,下一刻,慕流景只感觉得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那一声戏谑的笑声,“金屋还不够,我还要拿根金绳子把你栓起来。”
寂月的身形快的令人看不真切,街上的行人只觉得一道白影闪过,再去看时,四周早已恢复了平静。
仅仅只是一会儿,慕流景已经身处在自己的房间,慢慢的梳洗起来。
正文 第29章 假传圣谕(2)
“相爷。”门口传来了侍女的叫唤声。
相府中的人都知道,未经相爷的允许是不能进入相爷的房间的,即便是贴身伺候的侍女也不行。
所以今儿个虽然敲门已经敲了数次而不见相爷回应,却不敢贸然的进去,只是每隔一定的时候来一次。
“什么事?”隔着紧闭的门,慕流景淡淡的问道。
看来她一个晚上不在府中之事并没有人知道。
门外的侍女云琉一听到慕流景的声音,提起的心不由的落了下来,平日里相爷总是按时起床,只是今日却迟了这么久,连早朝都没去,府上的人都认为相爷病了,但又没人敢贸然的进去,于是只有担心着,此刻听到相爷的声音,她想相爷应该只是睡过头。
“相爷,你没事就好,我们都担心着。”云琉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喜悦。
站在慕流景身边的寂月不由的撇了撇嘴,满是不屑。
慕流景轻声应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没事的话,你下去吧,我等下便出来。”
她的两个贴身侍女云琉和云璃,是一对姐妹,做事很是利索,只是她总觉得她们的眉宇间有一股不属于一个丫鬟该有的气质,于是对她们也多了几分防备。
又或者该说,除了寂月和夙沙逸轩,另外的人,她都是不能全然的信任。
她知道这样很累,但是她不能输。
“相爷,王上刚派人来说,让相爷进宫一趟。”云琉此刻才猛然记起正事,连忙禀上。
进宫?
就一天不去早朝,王上便来宣召吗?
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慕流景沉思了片刻,便对门外的侍女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一边的寂月不满的抱怨,“什么王上,一天不早朝就嚷嚷个什么劲,哼…”
慕流景绕到了屏风后面,一边换上官服,一边对屏风外的寂月道:“寂月,你先回去吧,我有时间便去看你。”
“我要跟你进宫。”又想把他一个人扔下,门都没有。
慕流景自然知道凭寂月的功夫,要进出皇宫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但是她还是不希望他跟去。
寂月既然是江湖中人,便不要和这官场扯上任何的关系,那只会磨去他的那一份单纯。
她不希望他再为她做些什么,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寂月。”慕流景只是重重的唤了一声,寂月便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闷闷的说道:“好,我不去行了吧。不过你不能阻止我来找你。”
这世间,能让妖尊寂月妥协的,除了他的师父,就只有她。
慕流景颔首,“好。”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掠过,只余下一室的空寂。
慕流景明白,他终究还是生气了,但是她也知道,他的气很快就会消。
寂月的生气从来不会超过一日,或许有时候转首便忘。
如果她能一转身便忘记所有的事,那该有多好,如果都忘了,就不用为以前的恩恩怨怨而挣扎着。
只是,她慕流景终究不是寂月,想忘的事情也还是清晰的留在她的心中,时刻叫嚣着。
等到一切穿戴好之后,慕流景便匆匆的往宫里赶去。
正文 第30章 假传圣谕(3)
一进清玄门,一个宫人便迎了上来,“相爷,王上在陌烟阁等你。”
慕流景上下打量了宫人一番,发觉她并未见过此人,而且王上每次传召她也不会派人来接她,总觉得一切有点异常。
“陌烟阁吗?”慕流景一副为难的样子,沉思了会,才望向宫人道:“是本相记错了吗?刚才来传话的时候,明明说是在芸笙阁。”
被她这么一试探,前来的宫人也有点懵了,还以为真的是自己记错了,情急之下,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了一块腰牌,“奴才是潜龙宫新来的,这是我的腰牌。”
慕流景接过来凝了几眼,的确是潜龙宫宫人的腰牌。
虽然心底还是有些疑惑,但是她却开口道:“带路吧。”
这皇宫之中,也不会有人如此的大胆,除非是这个宫殿的主人。
而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再怎么样,她都无话可说。
一路尾随着那宫人,兜兜转转之下,终是到了陌烟阁。
陌烟阁是琴阁,陌烟阁里面藏了很多琴,多半都是世人想得而得不到的宝物,只是这其中不包括她的离锦。
天下有四大名琴,离锦,墨鸣,苍鸾,吟殇。
离锦在她的手中,墨鸣和苍鸾在别国,而陌烟阁里最珍贵的琴便是吟殇。而其余一些,虽不及四大名琴那般的珍贵,但也是难得的好琴。
吟殇,她也见过一次。
琴身是月牙白,琴音偏低,比较适合弹奏哀怨之声。
天下之人,能弹吟殇者不多,能用吟殇弹奏而不会因为内心悲哀而倒地的更少。
吟殇,吟尽离殇。
吟殇所奏皆是伤痛之声,能让闻者心酸落泪,任是那驰骋沙场的铁汉,也会不由自主的流下两行清泪。
这多半只是传说,真正听过吟殇所奏之曲者,又有几人?
不知何时,宫人已然退下。
慕流景伸手推开了陌烟阁的门,缓缓的走了进去,沿途的席岸之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琴,皆有着不同的风情。
她也没有心思多看,只是快步地走了进去。
走到内屋的时候,靠在软榻之上,那个一脸笑意望着她的人显然不是尊贵的东王殿下,而是曾经纠缠过她的苏云溪。
慕流景望了苏云溪一眼,眉头微微的敛起,难道那一次她说得还不够明白了,为何眼前的人还要纠缠她?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伪装成那个云淡风轻的景相,她可以对任何人做到毫不在意,唯独她苏云溪就是不行。
虽不想承认,但终究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恨眼前这个女人。
那个在生死关头,利用她的死来成全自己的生的女人,她的姐姐苏云溪。
“梦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假传圣谕吗?”眼斜斜地凝着软榻上的人,话里却是全然的讽刺之意,因为怕自己见到她会泄露了什么,这三年来,慕流景已经极力地避开她了,只是到头来终究还是纠缠上了。
苏云溪不似那一日的咄咄逼人,反而多了一份淡定,她没有在意慕流景话里的嘲讽之意,只是淡淡的笑了开来,带着几分令人猜不透的深思。
此刻的她,和那一日的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此刻的她,比较像当初那个耀眼无比的夙沙第一才女。
只是她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
“景相,难道你真的如此讨厌我吗?”苏云溪起身,一个翩然,便已然到了慕流景的身前。
慕流景终是压抑下了内心的恨意,淡淡的笑道:“本相怎么会讨厌夫人,夫人之于本相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何来讨厌之说?”
笑,带着几分异样的妖娆,苏云溪伸手勾住了慕流景的身子,“不讨厌的话就是喜欢喽。”
慕流景的身形消瘦,但身高却教一般女子要高,这也是她女扮男装这么久而不被人看破的重要原因之一。
手不着痕迹的挥去了缠绕在他身上的手臂,慕流景略带着愠怒道:“夫人如果没事,恕本相不奉陪了。”
转身的刹那,一双素手牢牢环住了她的腰,一具软玉温香就如此贴上了她的背,阵阵浓郁的香气在她的鼻尖萦绕。
慕流景的身子猛然一僵,不是因为苏云溪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门口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身影,俨然是一脸笑意的骆宇非。
她,似乎中了骆宇非的奸计。
他,是想扳倒她而独霸朝纲吧。
只是苏云溪竟傻到和他去合作,他日他成功之际,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她。
因为骆宇非绝对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下一刻,慕流景只是淡淡的笑道:“镇国公,好巧。”
正文 第31章 吟殇之音(1)
今日的骆宇非没有穿官服,只着一件浅蓝绕银长袍,手中一把白玉扇,唇微扬,眸含笑,一如往日的儒雅,就如此斜斜的倚靠在门上,眼直直的望着房中的两人,不,抑或者可以说只是望着慕流景,眼中的笑意未变,但那唇角的弧度却不由自主的深了。
“景相。”淡淡的一声唤,没喜亦没悲,骆宇非对谁都是这副温柔而儒雅的样子,对谁都没有过多的情绪,似乎他的脸上只有这一种表情。
手不着痕迹的推开了身后的人,慕流景没有一丝的窘迫,她承接着他的眼神,亦回以同样淡柔的微笑,“镇国公如果要找我,也不必如此费力吧。”
高手过招,谁先显露慌乱便输了一着。
她慕流景也不是单纯之人,不然当初她何以以一篇文章便荣冠众人,而被夙沙曜赏识,甚至一举成为丞相,不然她何以在官场三年而屹立于不败之地。
该有的心计,她有。
该有的谋略,她亦有。
三年来,她总是避着苏云溪,但并不说明她就任之弃之,苏云溪身边的贴身侍女离儿便是她慕流景的人,所以对于苏云溪和骆宇非一事,她早已知道,只是不动声色,看他们如何而已。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选中宫中。
让苏云溪勾引她,然后给她冠个和后妃私通之罪,趁机除去她吗?
如果这样他不是该把王上也找上,然后那这一幕成为罪证?
只是他似乎并不想这么做,那么他让苏云溪纠缠她又是为了什么?
对于骆宇非,她也始终没有了解过。
两人实属两派,明争暗斗,但他却从未对她起过杀意,也没想过除去她,好像只不过是在享受着和她争斗的乐趣。
只是现在他是终于按捺不住要除去她了,还是另有着什么打算?
骆宇非手一挥,示意着苏云溪退下。
待苏云溪退下之后,骆宇非一身闲适的走到窗边的软榻之上,坐了下来,似乎他和她之间是多年的朋友一般,什么都不用在意。
抬首,他笑着望着慕流景,温和的话自他口中溢出,“景相,何必如此拘谨,坐下来聊聊可好?我和景相同朝为官也有三载,却没机会一同聊聊。”
只是聊聊的话,又何必费如此大的心思?
慕流景心底思绪万千,只是表面上却随了他的意,在离他不远处的桌边坐了下来,“镇国公想聊什么?”
“素闻景相琴艺了得,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一闻。”半眯的眼斜斜的睨了过来,骆宇非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只是…
她会弹琴之事,知者并不多,而他又何从得知?
慕流景疑惑的望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眸子里笑意依旧,一副闲散无辜的样子,就如此温和而儒雅的望着她。
“怕是镇国公听了误传。”笑,淡柔疏离,灿若寒星的眸中一片平静,对慕流景来说,要听她弹奏之人必是她的知音者,骆宇非又算哪种知音?
所以她并不会沦落成为他奏曲之人。
正文 第32章 吟殇之音(2)
“是吗?”薄唇之中轻溢出淡淡的疑问,他一脸惋惜的看着慕流景,“可惜了,我还想让景相试试吟殇…”
一语未尽,颇有几分蕴意。
初闻吟殇,慕流景是有过弹奏之心,既是爱琴者,又怎么会对那举世闻名的琴无动于衷,只是此刻却并不是时机。
“那的确是可惜了,看来我让镇国公失望了。”慕流景表面上应承着骆宇非,但心底却忍不住疑问,骆宇非绕了如此大的圈子,难道只是为了和她聊琴吗?
抬眸觑了一眼软榻上的人,只见他眉宇之间似乎真的有几分惋惜之色,温和之中并不见任何的情绪,令人琢磨不透。
她为相之时,他早已是镇国公,听闻他对王上有过救命之恩,但是对于他是何人,从何处来,却无人知道,就像她一样,在众人眼中,他亦是一个谜。
只是他那种气质以及那种博学足以说明他必定不是出生在寻常人家。
“无妨。”他突然起身,绕到了慕流景的身前,“那我为景相奏上一曲如何?”
神情有着一刹那的错愕,只不过仅仅只是一刹那。
下一刻,慕流景已然笑着道:“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看似谈笑,但每一句却似乎都在试探着彼此,看似平静而寻常,其实早已波涛暗涌。
慕流景清楚的明白,骆宇非这样做,只不过是要她心神不宁而已。
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而她不知,在这样的散漫的不着边际的对话之中,她显然比较吃亏,心底既要猜他的目的,又要装作毫不在意。
如此看来,他必定是想让她先沉不住气而问出口,只是越是这样,她便越要撑到最后,让他开始猜测她为何不问,那么那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彼此猜测揣摩,到时候谁胜谁负便不知了。
骆宇非真的取来了吟殇,那天下四大名琴之一的吟殇。
月牙白的琴身流溢着光彩,虽说不上流光四溢,却让端坐在那里的慕流景在一时之间恍了神。
吟殇之声哀恸,而她的离锦,真正见过它形态之人又有几个。
此刻,离锦便在她身上,那骆宇非又可否知道?
她的离锦,奇就奇在…
思绪未完,琴音已然响起。
回神之际,骆宇非已经认真的弹奏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拨动浓愁,忧伤而哀恸的琴声悠悠然地响起,如泣如诉,时而低鸣,时而高怅,深深的揪住了慕流景的心。
吟殇之声,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
慕流景却没有流泪,明明觉得很揪心,却哭不出来。
是否她的泪早已流尽?
骆宇非抬首,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彼此的眼中都有着探究,想一窥对方之内心。
琴音戛然而止,骆宇非起身,走到了慕流景的身边,“都说吟殇之声,闻者流泪。看来景相还真是铁石心肠。”
起身,迎上了他挑衅的视线,慕流景笑道:“都说要弹奏吟殇者,必定要无心,唯有无心才能不被琴声中的哀恸所打倒,看来镇国公亦是无心之人。”
两人对峙,谁也不想让。
气氛异样的静谧,甚至有些淡淡的诡异。
正文 第33章 吟殇之音(3)
骆宇非突然俯首,探到慕流景的耳边,“景相,知道吗?我很想看平淡无波的你如果被激怒,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低声一阵轻笑,温热的气息再度袭上她的耳畔,“而我也看见了,景相情绪波动的脸还真是格外的生动。”
身子猛然一震,脑中自是一片清明,他的目的原来竟是在这样…
他让苏云溪不断的纠缠她,然后在暗里仔细的观察,观察她那几乎可以说转眼即逝的情绪变化。
这么说,她的一切已然落入了他那双始终含笑的双眸中。
骆宇非温和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在她的耳畔响起,他的眼微微的合着,令人看不透他眼中的情绪,“景相,能引起你感情波动的人,必定是和你休戚相关的人吧…不知景相为官前又到底是怎样的人?”
慕流景的手紧紧的握紧,甚至连指关节处都微微泛白,然后又释然的放开,抬首之际,嘴角微微上扬,眸光如水,“镇国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慕流景的一句话,用轻的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传入了骆宇非的耳畔。
骆宇非含笑而向上弯的眸子在那一刻猛然睁大,里面终究有了几分起伏,只是下一刻,他却依然还是那个笑意满面,让人猜不透情绪的镇国公。
“景相,我们还是没有分出胜负。”笑声轻扬,淡淡的流溢在斗室之中。
阳光从南边的小窗中射入,洒落了点点金光,在他们的四周氤氲着一阵淡淡的光晕,似乎连慕流景那清冷无波的眸中也闪烁着令人看不真切的流光溢彩。
“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话落之际,她亦迈开了步伐,朝门口走去,只是在经过骆宇非身边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他握住,他猛地一拉,慕流景就如此落在了他的怀中。
暧昧,缠绕。
慕流景还未来得及反应,本来紧闭的门在那一刹那敞开,一身紫色华服的夙沙曜出现在了门口,未出口的话扼在了喉中,脸上的笑容亦如此的僵住。
这,又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三人就如此呆立着,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已然入不了他们的眼,只是骆宇非含笑的眸中闪过了一缕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得意。
“你们在干什么?”怒吼响起,惊扰了停在树上的鸟,亦喝醒了僵立在骆宇非怀中的慕流景。
慕流景猛然推开了依然是一脸笑意的骆宇非,有些艰难的开口,“王上,我们…”
这是巧合吗?
还是骆宇非刻意的安排。
他,到底在计划着些什么?
一眼,仅仅只是一眼,但这一眼中却包含着万千复杂的情感,让慕流景无法看清。
夙沙曜只是望了慕流景一眼,就突然转身离开,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紫色的衣角在风中翻滚,然后消失在了转角处,只余下一室的寂静,还有两个站在原地的人,一个依然笑意如昨,一个却眉头微敛。
慕流景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往门口走去。
身后,依然是那道温和的声音,幽然响起,“王上他远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慕流景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住脚步,头也不回了消失在了骆宇非的视线之中。
“爹爹啊,一切似乎比你预想的还要有趣。”骆宇非的唇角微微上扬,似嘲非嘲。
风卷过窗边的珠帘,珠帘翻飞,一阵清脆的珠玉相撞声在斗室之中淡淡的缠绕,又渐渐的消弭,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正文 第34章 十五之日(1)
潜龙殿,门大开,晚风吹拂而进,灌了一室的清凉。烛火因风摇曳,紫色的帘帐时起时落,偌大的厅室内,一片寂静。
门外几个宫人战战兢兢的跪着,满脸的恐慌。他们从未见过王上如此生气。
殿内,一身紫色流云裳的男子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那一片皎洁,地上满是玉器的碎片,以及满地的书籍,一片凌乱。
修长的手指握着琉璃玉的杯子,杯中自是那上好的佳酿,夙沙曜的薄唇边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自嘲,他不知他为何会如此生气?
是气自己看到了那一副情景,还是气自己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感情?
他本要他们两人相互牵制,不让一方独大,这才能让他不至于担心有人会谋反,但如果他们合作,他便要除去其中一个,而另外栽培一个足以抗衡他们的人。
只是两个人之中,他不知道选谁?
思绪突然一转,眼又微微眯起,那个女人这么做又是何因?
想到这里,他猛然起身,往映画柳榭走去。
他出门的时候,那跪了一地的宫人才稍稍缓了口气。
夙沙曜一进门,便看见他的梦夫人还坐着,似乎知道他会来一般。
“王上。”苏云溪盈盈跪拜,浅笑悠然。
她知道他今夜一定会来,所以她一直在等他,等他问起下午的事。
他一反常态的扶起了她,眸中竟溢出了点点温柔,让苏云溪不由的受宠若惊。
直觉告诉苏云溪,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但她还是忍不住沉溺在了他的温柔之中,谁叫她爱他。
手指轻柔的挽过她的发丝,然后轻轻的向下,描绘着她的眼,她的眉,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轻柔的划动。
苏云溪在他的指下微微颤抖,她不明,为何他突然会改变?
于是沉醉,无法自拔。
他的头缓缓的低下,吻上了她的唇,温柔的辗转。
眼眸猛然睁大,似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又安然的闭上的双眸,任由自己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