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伯显然也对叶氏极为防备,正色道:“姑娘放心,我们一直在加强庄子上的戒备,不敢放松过。我这就去同齐伯、莫忘他们再商量一下,以后庄子上的人出去也都要记录。”梅庄里现在已经没有佃户了,全都只用签了死契的人。原先那些佃户有想留下的,也是全家签了死契。
其实以前梅庄还是罗大有别庄的时候,就是只有奴仆没有佃农的,不过芊昕郡主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女儿的嫁妆庄子会变成常住的地方,还是像别家庄子一样雇了佃农。
知若笑道:“加强戒备是必要的,对出庄子的人分类筛查也可以,但秘密进行就行,不要弄出动静,以免人心惶惶。”现在莫忘带领的护卫已经在不断加强,但是毕竟才开始,总要有个过程,若是于大勇和李达他们到了可就能让他安心多了。
强伯点头应下:“是,我知道了。姑娘,您让喜槐那丫头开始打制弩弓了吗?”按照姑娘的描述,那是个好东西啊,早日造一些出来,大家都可以练习,无疑可以大大增强庄子上抵御突袭的能力。
知若点头:“已经将图纸给她了,但是我不内行,画的内部机关不详尽,她需要时间去琢磨。但是强伯你上次看到的暴雨梨花针镯子,她以前正好见过大半幅详尽的图,琢磨出了门道,所以会先将那镯子试着做出来。”
强伯两眼发光:“好好好,那东西听起来也是很好的,若能弄出来,也能救急。”庄子上机关重重,加上莫忘带领的护卫队、南生的蛇阵,如果再有暴雨梨花针和弩弓,哼,他还真不怕那些盗匪,除非是朝廷的军队来。
知若同强伯、如春一起出了议事房,却见如冬正在跟如秋争执。如秋见知若三人出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议事房里瞟,一边委屈道:“姑娘,奴婢只是想让如冬通报一声,她却不肯,奴婢现在还是尹家的…人呢。”如春关门的动作利索的很,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一间书房嘛,关这么紧做什么?
强伯皱紧了眉头,对着如秋冷哼一声,走了。
知若倒是和颜悦色:“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嫁衣都绣好了?那就在屋里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走,反正也就只有两日了。”
不要到处乱走?如秋愤愤地捏了捏拳,不过面上还是不敢冒犯,轻声道:“姑娘,奴婢侍候了姑娘十多年,早就将姑娘当作此生唯一的主子。现在奴婢要去秋家了,有些心里话相同姑娘说说,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第94章 最后一搏
知若点头:“好啊,我这会儿正好有点时间,可以满足你这个心愿。”她今天心情好,听听如秋的“心声”也无妨。如秋倒还真是个目的明确、能屈能伸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仍然试图抓住一切机会垂死挣扎。这样的人若穿越到现代职场,想必也会是个女强人。
如秋一听知若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正开心呢,却见知若已经向厅房走去,当下一愣:不是回到书房去谈吗?
如冬撇了撇嘴,赶紧跟上知若和如春。心里暗道:一个背主忘义的奴才,还想着进到议事房里“谈心”?存的什么心眼连她都看得出来,何况是姑娘?
进了厅房坐下,知若接过如春端进来的姜枣茶喝了一口,才悠悠道:“说吧,你有什么想说的?”
如秋瞥了瞥如春和如冬,欲言又止。
知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不相信她们二人?可她们刚好是我最信任的人呢。”
如秋生生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道:“没有没有,怎么会?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奴婢怎么会不相信如春和如冬呢?”她准备了好几日才信心满满地过来,可是,还没开口呢,底气似乎一下子都被抽空了。
突然,她有一种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感觉,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姑娘,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或者藏拙,眼神都是装不了藏不了的,她可是在姑娘身边侍候了十年,对姑娘的眼神、举手投足再熟悉不过。现在姑娘那犀利的眼神,活脱脱同芊昕郡主如出一辙,却绝对没有在前十年的姑娘身上出现过。难道大将军和郡主的死、还有成亲当日和离这两件事真的就可以让姑娘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连眼神都换了?
不得不说,如秋的感觉还是很锐利的,可惜,这太匪夷所思了,别说别人不会相信,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啊,也只敢偶尔暗自感慨一下。相对而言,还是突逢巨变带来的刺激让尹知若脱胎换骨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如秋就准备用这个答案回应秋家的质问、或者怀疑之类,为自己辩解。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她还是要拼这最后一搏的。即使不成,想必姑娘也不敢对她如何,否则两日之后拿什么向庆元侯府交代?
想定之后,如秋敛了心神,行了个礼,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娘,奴婢知道有些话您不爱听,但是忠言逆耳,奴婢六岁就到姑娘身边侍候,不能眼睁睁看您钻了牛角尖。姑娘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位少爷、还有二姑娘、三姑娘的将来考虑不是?”
知若一脸淡然地看着她,没有表情,但也没有制止她的意思。
这让如秋突然又充满了自信,语气也越发坚定:“姑娘,在这个世上,不是有银子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权势。没有人可以倚仗,银子越多,反而越危险。还有少爷、姑娘们的将来,现在您只是平民,没有倚仗,他们将来谈婚论嫁,也就只能与平民百姓结亲了,姑娘您忍心吗?再说了,郡主从来没有让姑娘您愁过银子的事,所以姑娘您现在是不知忧虑,但银子总有用完的一日,到时候您们怎么办?几位姑娘和少爷都是娇养惯了的,稍微拮据一点的生活,只怕你们都无法忍受。作为一向疼爱弟弟妹妹的嫡长姐,姑娘您不是要更难过?”
还真是苦口婆心呢!知若似笑非笑地深深看了如秋一眼,凉凉道:“你一直强调倚仗,那么你认为我要倚仗谁呢?谁才有能耐能让我不危险,让我的弟弟妹妹不用同平民百姓结亲呢?”
如秋正想张口,突然回味过来知若话中的含义,想起景王府送年礼过来的事,改口道:“本来景王府自然是最有权势、最可倚仗的,可是景王爷、王妃高高在上,看在与郡主的情份上偶尔关心一下还可以,怎么可能会长期顾及你们?毕竟无亲无故不是?不比庆元侯府。尹秋两家本来就交好,之前还有婚约,秋世子对您是有感情的,侯爷、候夫人也都是看着您长大,一心疼爱您的。”
好像生怕知若会阻止打断她继续说下去,如秋说得越发快起来:“姑娘,谁不怕被牵涉到谋逆大罪中?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钻牛角尖只会让姑娘将原本关心你、一心想帮你的人推开,害得还不是姑娘自己?就算姑娘不愿意为妾,秋家也没有逼你啊,为什么不能保持来往,让他们帮您呢?”
如春、如冬二人被如秋的厚颜无耻和大言不惭气得变了脸色,知若却是“噗哧”一笑:“我怎么觉得你对庆元侯府很了解,好像同他们交谈过似的,你约见过秋世子?…或者…秋家的其他人。真是好奇怪哦,我都没有同他们说过两句话呢。”
如秋的脸唰地白了:“奴…奴婢怎么可能…哪…哪里有资格约…约见秋世子和秋家的人?奴婢只是想…想出来的。秋世子不是特意来看望您和少爷们?秋老夫人还给您带…带了南方的特产干货?”
“就这些?呵呵,你就想出来他们的关心和好意了?”知若笑得愈发灿烂,却愈发让如秋胆战心惊。
“好了,”知若突然收起灿烂的笑容,正色道,“你的心里话我也都听完了。好意也好,居心叵测也罢,我同秋夫人都白纸黑字签了两家恩断义绝的共同声明。你还是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两日吧,以后要操心也是操心你们秋家的事了。对了,本来我是想在你出嫁之日将你的身契还给你的。无奈秋夫人特意向我要了你的身契,要求我在那日将身契给来接你的管事婆子,既已签了契约我自然要遵守承诺,不会管秋家的事,不过还是通知你一声才好,免得你以为我扣押了你的身契。
如秋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秋夫人要她的身契?虽然她是丫鬟出身,但不是秋家的丫鬟啊,放了她的身契进庆元侯府,她就是良妾,可是秋夫人握着她的身契,她就只能是个贱妾了!她的眼前突然闪现出那日季氏看她的眼神…

第95章 对弈
因为身契的事,如秋的好心情生生消去了一半,对侯府生活的期待和幻想自然也大打折扣。她不是不想求知若先放了她的身契,只是知若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你不是一直劝我莫要得罪庆元侯府么?我既已答应了秋夫人又怎好悔诺?再说了,如你所说,秋家重情重意,仁义宽厚,即使握着你的身契,还能苛待你不成?”
连着两日,如秋只觉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重情重意?就不会一知道尹家倒了就要贬妻为妾。仁义宽厚?又怎会和离了还一直打尹知若嫁妆的主意?她从来没有觉得秋家是好人,但这个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不是?只是她始终确信自己是强者,是能够踏着弱者,食弱肉而越来越强的强者。而尹知若,之前就一直是她眼里好命的弱肉而已。
直到现在,她才有一种“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的无力感,从前一直向往的“侯府半个主子”的荣耀如水中花,轻轻一搅就碎了。
就这样,如秋忐忑地上了秋家来的马车。来接人的婆子还是上次那个刘阿根家的,从强婶手上接过身契,看着如秋身上崭新的锦缎衣裙、发髻上足金的簪子绸缎的绢花、还有正被抬上马车的那个大大的楠木箱子、杏红色的大包袱,刘阿根家的顿时喜笑颜开:“哎哟哟,好标致的新姨娘!尹大姑娘可真是个大方的主子诶。亏得我们夫人说路远小轿不方便,特意派了马车过来,否则只怕拿不了了。”大方好啊!她跑这一趟岂不是也有厚厚的赏钱拿?说什么断绝往来,哼,不还是想着巴结他们侯府?
强婶“嗤”了一声:“这算什么?一个绣娘而已,又不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只不过让她带走了她们母女攒下的赏赐和积蓄罢了。我们尹家待下人一向宽厚。若是那得主子信任喜欢的大丫鬟出嫁,姑娘随便赏一份嫁妆,还不让你惊掉下巴?好了。人和身契都交给你了,你在这里摁个手印确认,就两讫了。”
刘阿根家的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在一张纸上看了看,摁了手印,然后对着转身离去的强婶和两个小厮的背影暗暗呸了一声。什么了不起?不就有点钱吗?不就是攀上景王府吗?不还是罪臣之女?
骂骂咧咧地上了马车。刘阿根家的看着一下子变得拥挤的车箱,以及如秋的穿戴,还是羡慕兼忿忿不平。那些关于尹家有钱和对下人宽厚大方的传言还真不是虚的。瞧瞧,一个绣娘的家当都如此丰裕。她女儿也在侯府嫡姑娘秋嫣然身边做大丫鬟呢,再做十年恐怕也攒不下这些东西吧?
如秋见刘阿根家的一脸锅底色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强婶没有给打赏,还好她有所准备,塞了一个精美的红色小荷包过去:“一点心意,辛苦妈妈过来接我了。”
刘阿根家的瞄了一眼,是极好的布料。绣的花栩栩如生,再暗暗捏了捏、掂了掂,脸上顿时好看了:“应该的,应该的。”荷包里虽然是铜钱,却估摸着有好几十个呢,还有这个荷包少说也值二十个铜钱。他们庆元侯府的月钱少得可怜。赏钱更是几乎没有。她一个月也只得八百个钱好吧?这尹家出来的人,啧啧。就是阔气!
“绣姨娘,”刘阿根家的一拍大腿,想起一件事,“对了,夫人说你原本的名字冲了侯府的姓氏,以后改成如绣了,正好你善绣,呵呵。”
如秀?如秋一愣,改名字她无所谓,可是名字跟善绣有什么关系?不对,难道不是如秀,是如绣?如同绣娘?她更郁闷了,想到那日季氏说讨要她的原因是秋老夫人喜欢她的女红绣技。
刘阿根家的却是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依然兴致勃勃:“绣姨娘,听说尹家大房下人的月钱都很高,是不是真的?”
如秋此刻完全没有了心情,却也不好得罪了她,恹恹道:“传言而已,我一个月是二两银子,哪里高了?”
“什么?”刘阿根家的直接跳了起来,捂着被车厢顶撞疼的脑袋惊呼,“二两银子?还哪里高?我们府里大管家的月银才二两银子好吧?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得脸的大丫鬟只一吊钱,姑娘身边贴身侍候的才八百钱,对了,侯爷的姨娘们也才二两呢。”还动不动被克扣,想到这里她鄙视地瞟了如绣(此后如秋就改名如绣了)一眼,真是傻!若是她,宁愿留在尹家做丫鬟好吧?好过做什么姨娘。侯府姨娘们穿的戴的还不如尹家一个被厌弃了的绣娘。看看那个楠木箱子,金丝楠木的诶,迎光闪现金丝,煞是好看。箱体还刻了花边的,一看就是出自京城的大工艺作坊,只怕他们侯府夫人和姑娘都没有,更别说姨娘们了。
刘阿根家的激动之下伸手就想掀开那箱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可惜掀不开,一把黄澄澄的铜锁赫然在目。
她尴尬地收回手,撇了撇嘴,切,锁再紧有什么用?进了侯府,还想保住什么好东西?就算夫人和姑娘不夺,只怕那表姑娘也要眼热呢,呵呵,可都是娇蛮不讲理的主。
如绣从刘阿根家的话中猛地回过神来,不会吧?姨娘也是半个主子,还是侯爷的姨娘呢,怎么可能只有二两银子的月银,跟她一个丫鬟一样?甄姨娘和兰姨娘在的时候可都是十两啊!
再被刘阿根家的那种眼神看得…,如绣更加心慌茫然了,这一切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秋世子是真心喜欢她的,一定会护着她,偏袒她,她不会同侯爷的那些姨娘一样,一定不会的。
一路给自己打气的如意在进入属于她的海棠院后,彻底心凉了。这个院子不但偏,还阴冷,院子里没有种花,只有一棵老榆树。她的卧房里除了一张木床、一套圆桌椅、一个大绣架、还有一张靠墙的长台子,就什么都没有了,连个炭盆都没有。比她在梅庄的卧房差多了。所有家具、包括床上的铺盖等物也都只有六七成新,早知道,她就将自己在梅庄里的铺盖枕头都带来了。那些可都是到庄子上后库房新配发的,都是细棉布的,不知要比这些好多少倍。
迎她进院子的张婆子看她满脸嫌弃之色,好意劝道:“绣姨娘,旧是旧些,但都是很干净的的。老奴这几日全都拆洗了一遍。”其实她觉得这些很好了。蛮松软,也够厚实。只不过是以妾室之名入府的绣娘,这待遇已经不错了。不过这绣姨娘长的好。世子爷如今又没有其它妾室通房,说不定还真能得宠了,她一个粗使婆子没有其它出路,侍候好了总不会错。
如绣没有说话,也没有喝张婆子端过来的水。那杯子太粗太旧了,她正好自己带了个以前知若赏的景镇细白瓷杯,杯身上还画着她最喜欢的月季花呢。
如绣看了看门口。她的东西怎么还没送进来?
正想让张婆子去问问,就见刘阿根家的进来了,却是两手空空,身后也没跟着什么粗使婆子或者小厮。
不等她张口问,刘阿根家的就先开口了:“绣姨娘,夫人让老奴来取你那箱子的钥匙。说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能带进侯府、或者不符合你身份的东西。比如那个金丝楠木箱。”
不符合她身份?什么意思?这屋里的东西才符合她身份吗?这是要公然扣下她的私房财物?如绣气得全身发抖,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发出声来,就直接晕了过去…
如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前站了三四个人,一个老头的声音在说:“还好这位姨娘的身体很好,胎很稳,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一个女声冷哼道:“贱人命硬,落胎了才好。”若不是庆元侯坚持这第一个孙辈不可以人为弄掉,以免坏了子嗣运,她早就一碗药给如绣灌下去了。无奈,有位大师说秋家从秋逸然这一代开始只怕子嗣艰难,切忌故意落胎。
说话的人正是季氏,见她就要转过头来,如绣赶紧闭上眼睛,在被子里的拳头握紧了。她竟然怀了身孕?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却没想到,作为亲生祖母,季氏竟如此恶毒地诅咒她落胎。为什么?为什么?世子爷呢?他知道了吗?
今日是她和他的大喜之日,他却是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她晕倒了,被查出怀了身子,他仍然没有出现,如绣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道:“不是说没事吗?这贱人怎么还没醒?娘,您让人搜她的身,搜出箱子钥匙。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那个箱子我要了。一个贱妾凭什么用金丝楠木箱子?”
季氏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秋嫣然说话一向快得很,只能暗暗愤懑。这闺女真是被她惯坏了,还有郎中在这里呢,怎么就这样口无遮拦?庆元侯府还要不要脸面了?好在罗郎中是她的人,嘴还很严实。
果然,罗郎中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面色如常地告辞,季氏让刘阿根家的送了出去,又让秦婆子到屋外守着。
秋嫣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在催促:“快点啊娘,也不知道那箱子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呢,她包袱里的衣服可都是好料子。”
“闭嘴,急巴巴地要一个贱妾、丫鬟的东西,传出去你还要不要见人了?以后谁还会上门提亲?”季氏低吼,这种事暗着做就是了,怎么能这样大喊大叫?还好屋里除了还在昏迷的如绣,其他都是她的心腹,否则…。找一个教养妈妈的事还真是要抓紧了,只是,银子啊!
秋嫣然一怔,眼圈立马红了,可她也委屈啊,她一个侯府嫡姑娘,值钱的东西没有几件,穿的戴的用的不如柯巧巧,不如季鸾儿,如今连一个贱妾绣娘都不如了,能不急巴巴地抢吗?
“好了好了,”季氏一见宝贝女儿这样,又不忍心了,“总要等她醒来才好。嫣儿,你真的该收收性子了,否则…”罢了罢了。那贱人随时会醒过来,她还是不能在这里训女儿。
“咳咳,”如绣知道郎中说她没事。再装作不醒只怕会被发现,还是幽幽地睁开了眼睛,“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
季氏没有回答她,只是提高声音唤进了秦婆子。
如绣这才“看清”了前面的人,一惊,一愣。赶紧就要下床来行礼:“秋夫人、秋姑娘。怎么是你们?我…不…贱妾失礼了。”
秦婆子按住了她:“秀姨娘你有了身子,差点动了胎气,还是好好躺着吧。”
“什么?身子?”如绣惊喜道。“真…真的?贱妾怀了世子爷的孩子?”
“行了,”季氏不耐地瞥了如绣一眼,“注意点就是,郎中说胎很稳,没事。不过你刚进门,还是别囔囔,传出去谁都不好看。”生的时候倒是可以说早产。现在囔囔出去可就没法解释了。
如绣低下头:“是,贱妾知道了。”
还算识相,这就好。季氏的语气好了一些:“钥匙呢?阿根家的跟你说了吧?”
如绣一愣,随即答道:“钥匙?哦,刘妈妈说了,夫人稍等。”好在她担心侍候的丫鬟婆子不可靠。将银票和两支值钱的簪子、还有一只金镯子都另外取出贴身收着了。虽然到钱庄兑换有损耗。但她一直记得她娘的教导,银子铜板积攒到一定数额就找机会出去换成了银票。轻便好藏。
如绣从腰间荷包里取出钥匙交给秦婆子,秦婆子在季氏母女娘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箱子。箱子大半的空间还是如绣的衣服,她是个爱美的女子,做贴身大丫鬟时又不必穿着固定的着装,自然用郡主和姑娘赏的料子给自己做了不少漂亮衣裙。
然后,就是她给秋逸然做的一件袍子,三块还没用过的布料,送礼用的帕子、荷包,茶杯、梳子、镜子等一大盒子杂碎物品,一小盒的绢花、银首饰…还有一个装着散碎银子和铜板的大荷包,估摸加起来有二三十两。
季氏皱了皱眉:“阿根家的说你一个月例银就有二两银子,以前尹知若又很看重你,怎么就攒下这么点?”东西还都是不错的,可惜用过了,这银子就实在太少了。
如绣怯怯道:“贱妾在尹家用银子的地方不多,就都…都买料子做衣服了,京城里的料子很贵的。还有…还有簪子、首饰和绢花…”这些都是郡主和尹知若赏的好料子,当然贵了,谅季氏也没地怀疑去。至于头上的金簪子,已经被看到了,避也避不开。
“真是败家!”季氏怒叱,“一个丫鬟用得着这么多衣服吗?还尽买这么好的料子?”
如绣委屈地哽咽道:“以前姑…尹知若总说我们出嫁的时候会给我们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所以就没想着攒嫁妆了,谁知道她现在突然厌烦我了,呜呜呜”
季氏“哼”了一声,暗骂:你一个贴身丫鬟在她成亲当日同逸儿眉来眼去,她能不厌弃你吗?真是蠢货加狐媚子!
“好了好了,秦妈妈,快将她这些东西都倒出来,这个箱子送我屋里去,对了,还有那块橙色的缎子。”秋嫣然也是气得不行,那些料子比她穿的还好啊,可惜都做成了衣服,她一个侯府嫡姑娘总不能穿这个贱人穿过的衣服吧?
“姑娘要这个箱子?”如绣大惊,只是,在秋嫣然怒瞪过来时赶紧嗫喏道,“姑娘喜欢,如绣求之不得,反正这个箱子也是姑…尹知若嫌弃牡丹花雕刻反了晦气,劈了又可惜,才赏赐给我的。”真正避讳牡丹倒头、嫌晦气、让工匠劈了箱子重做的是芊昕郡主,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趁机向尹知若讨要,才得了大便宜,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那个燕妈妈就后悔开口慢了一步,悔得肠子都青了。
秋嫣然一怔,冲过去仔细看了一下,果然,靠底部三分之一处的那一排牡丹花都是头朝下的,再回味如绣那番话,气得抬脚踢了箱子一脚,然后…痛得呲牙咧嘴。
季氏紧皱着眉看着如绣,“牡丹倒头”确实不太好听,可是实际上也没什么。只是让如绣这么直通通地一说,就不一样了。尹知若嫌晦气的东西,她或者嫣儿怎么能拿来用?
如绣一脸惶恐,想开口问什么,又不敢,眼泪瞬间充满了眼眶。
“算了,这幅样子做什么?”季氏喝了一声,“嫣儿只是小孩心性,你还当真了不成?好好休息一下,等会儿两个小丫鬟会带布料针线过来,你带着她们给嫣儿赶制一件袍裙,还有作年礼的东西,具体要求秦妈妈晚点会告诉你。”
季氏母女气冲冲地甩袖而去,床上的如绣慢慢抬起头,一脸愤怒和鄙视。

第96章 白雪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不过知若姐弟五人有大孝在身,梅庄并没有张灯结彩,只有那一树一树怒放的梅花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气氛。
因为原材料丰富,知若这段时日不但做了不少梅花酒,还蒸馏出许多梅花纯露,用细白瓷罐封装了窖藏起来,以后可以直接饮用,也可以用作化妆水来护肤。再采集来的梅花,就晒干烘干了收起来,留着做糕点、花茶,或者香囊都可以。等有时间了,她还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手工皂,以前在网上偶然看过,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也从来没有尝试做过。
如冬感叹:“这片梅林真是让姑娘充分用尽了。”呃,不愧是聚财高手芊昕郡主的女儿!
知若不以为然:“物尽其用嘛,充分发挥出它们的功用,梅花也不枉到世间走一趟。今年只是先做一些试试,毕竟都是些曾经在书上看到的方法,不知道效果如何。明年若是开了酒铺、点心铺,这片梅林才真正能尽其用呢。你们不知道,除了梅花,还有很多其它花草都可以酿酒、泡茶,以及做滋润肌肤的花香皂。”现在人手不够,安全感也不够,等于大勇他们到了,她才能安下心来实行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