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如注,门前的木槛已经被踩的粉碎,在晃动中,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碎成了灰,渐渐的只有这支香炉,坚硬的屹立在原来的位置。
“你们看!这香炉有异常!”西晏扶着屋子里唯一能支撑的东西,朝东倒西歪的人群喊道。
屋子里的人越积越多,声音吵杂,人人都在寻求求生之路,没人在意西晏的叫喊。只有常洛清和西暖朝这边看了过来。此刻这间房子里像遭遇了浩劫,才看出香炉的下端原来有个熠熠生光的珠子,嵌在香炉的底座上,看起来奇异无比。
西晏伸手按住珠子,感觉上面凉凉的,滑滑的,轻轻旋动,瞬时间沿着香炉左右地面裂出两道长长的缝隙,
房间里传来阵阵惨呼,突如其来的巨变,地表裂缝吞噬了很多人,连西暖也一脚踩空,跌落到地缝的边沿,幸而被常洛清及时拉住,边沿伸出几只求助的手和绝望的呻吟,如鬼魅一般。
西晏看到秦晓渔也扒在地缝的边沿,不上不下的位置,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只是她没有呼救。
西晏连忙扑到她身边,虽然她曾经很厌恶这个女人,可如今,忽然觉得同命相怜。西晏赶忙伸出手,递向扒住地缝边沿的秦晓渔,大声喊道:“把手给我!快!”
秦晓渔的手臂已经擦破了一片,眼睛红肿,仰头看着西晏,神色温柔和凄美,却独独没有伸手。
“快把手给我!”西晏仍在叫喊,屋子里朝佛像的位置,香炉砸出一个深深的地洞下陷,打开了一个矩形的地门,所有人都看呆了。
“三妹!这里也许就是地宫的入口!”西暖隔着两道地缝,忽然激动的叫道,原来香炉下的位置就是地宫的玄关,许多年来,只有快死的人才被抬进这座宫殿,更不会有机会发现这个隐藏的秘密。
西晏没有理会,仍旧朝秦晓渔吼着:“快!再不上来就来不及了!”
秦晓渔忽然笑了,仰面看着西晏,轻轻的摇头,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缝隙,下去的人无疑只有死路一条。西晏想俯身拉她的手,被她轻轻的松开,身子跟随漆黑的空间下落,变成一个黑影掉进深渊。
“秦晓渔!”西晏凄厉的叫了起来,她没料到这个女人到最后选择了死亡,或者她对人生失望了,或者她希望跟着韶冲一起死去,她选择了葬身地缝…
常洛清和西暖隔着两条深深的地缝叫喊着西晏,看到秦晓渔死去,惊愕中,一瞬间周遭的吵闹像是都归于了平静。
西晏慢慢站起身子,她已经和西暖夫妻隔着两条长长的地缝,跨度很深,而地宫的矩形入口在那一端。屋子里的人像疯了一样涌进入口,奔着逃生,奔着宝藏,争先恐后的挤入,推挤中不断有被踩踏的惨叫声。
“二姐!你们快走吧!”西晏喊道,她知道自己无法跨越这样宽的两条地缝,拖延下去,只会连累的西暖和常洛清也走不了。
“胡说!西晏,你等着,我们来救你!”西暖急的直跺脚,要跨过来拉住西晏。
“你别冲动!”西晏忙大声呵斥,“地缝很深,也许我们都要死!你和常洛清先走!我会跟过去的!”
常洛清见地宫的入口情势不稳,护着西暖在身后,朝西晏喊道:“抓住我的长矛!我接你过来!”
西晏看着伸到眼前的矛,所有在地缝这头求生的人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争抢着抓住长矛求常洛清帮助。
常洛清和西暖不忍拒绝,挨个救地缝那头的人过来,一连十几个,常洛清已经满头是汗,地缝渐渐裂出更深更宽的缝隙,那头的人也一个个移到了地宫入口的这头。每个人到达安全地带的时候,都慌忙对常洛清感恩戴德,而后匆忙的钻进了地宫入口,那里像有巨大的吸引力,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过去。
终于轮到了西晏,心底顿了顿,还是伸出手去,只是还未触碰到长矛的前端,永春阁的房梁在震动中整个碎裂,硕大的木橼和精雕细琢的瓦片垮塌下来,整个将宫殿覆盖了,地缝张开更大的裂口,漫天弥漫灰尘,什么也看不见。西晏感觉肩膀猛的一疼,被硬物砸中,还未及呼叫,脚下一空,身子像陷入两峡谷之间,周围能听到种种惊险的呼救。胳膊挤压在两墙壁之中,摩擦的生疼,额头上刚刚在香炉上撞击的疼痛,显现渐渐明显。她感觉有人在叫她,而后又听不到了,周围漆黑,触手间都是冰凉的两壁,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夹在了地缝中,脑中嗡嗡作响,在那一瞬间下落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在濒临死亡,好像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似乎是顔子昭…
恍惚中她为自己的幻觉感到可笑,顔子昭无论是死是生,也许这辈子和自己再无交集了…只是那声音,似远又近…夹杂在碎裂声,崩塌声,以及叫喊声之中…
浑身很疼,她知道自己还没死,但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还好,西暖和常洛清应该已经进入了地宫,她如是想着。
身子很累,体力渐渐流失,周围逐渐湮没了人声,只偶尔有碎裂的声音。西晏抬起头来,顺着地缝向上看,竟然隐约有光,在上面很远的地方,还能看到自己落下的缝隙。
她似乎又听到了顔子昭的叫喊,他在叫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带着回响。西晏觉得那声音真切,动了动身子,沿着冰凉的缝隙,支撑着向上爬,一点一点,两壁血淋淋的,她使劲挪动着身子,向缝隙上方移动…
眼前冒起了金星,体力渐渐不支。外面的晃动依旧没有减轻,不时有细碎的灰尘落下。伴随着惨叫声。西晏再无力气向上,保持着姿势挂在两边缝隙中间。贴着石缝,依旧能听到顔子昭的声音,只是渐渐微弱,声音的强度逐渐被她的心跳声掩盖。
“顔子昭…顔子昭!”西晏张口呼救,声音早已经带着沙哑。
一声强大的巨响,好像石门合闭的声音,西晏感觉到心跳猛然停滞了一下,她意识到那是地宫的门关闭的声音。接着传来众人的哭号声,有人在用力砸石门。
西晏知道即使爬到地缝上端,也已经再无机会通过地宫出去,绝望的伏在石壁上。忽然间,聒噪的外界不再能左右她的心情,静静的闭上眼,准备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迎接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估计贴到周日的时候全部结束
40
40、地宫惊魂 ...
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瞬间吓了她一个激灵,想要缩手间,被拉的更紧。西晏着急的抬头向上看,幽暗的光线,一个人影同样伏在地缝中间,轮廓异常的熟悉。
她不敢相信那个人竟然就是顔子昭,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细碎的灰尘落下,迷住了她的双眼,生疼的睁不开。
“你…你…”西晏伸出一只手来摸索,被那人一把攥住,贴过来侧面抱紧她。
“西晏!”
声音和气息都已经明了,确确实实是那个人。西晏胸中郁结的悲伤忽然在瞬间爆发,她慌乱的松开伏在缝隙壁上的双手,仔细摸索着看不分明的男人:“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顔子昭整个抱住西晏,用身子支撑重量,保持两人悬在地缝中间:“嗯…”
西晏顾不得眼睛里的疼痛,伸开双臂抱紧顔子昭,心里的害怕和委屈一股脑涌到一起:“我还以为…我要孤零零一个人死去…我以为你走了…”
顔子昭一手回抱住她,另一只手和双脚撑住墙壁,轻缕着她凌乱的发丝:“我不走…”
西晏将脸彻底埋在他的胸膛,使劲点着头,寒冷而害怕的感觉没了,她知道这一次必死无疑了,可这个时候,她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愿意相信真的能活下去。
“上面的地宫门已经关了,上面的房屋都倒塌了,根据我的推测,不消一会儿,整个地面都会下沉,也就是说,除非我们能飞出去,否则只有一个死字。”顔子昭忽然理性分析道,声音沉着而清晰。
“我知道。”
“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既然上不去,就选择下去。”
西晏眼睛里的灰尘被泪水洗刷了干净,低头看着下面的缝隙,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似乎无边无际,下去了也许半途就会摔死,也许一直下落,卡在某个地方,慢慢的死去。
“你带着我跳下去,我没什么遗憾。”西晏内心平静了许多,只是用力抱紧顔子昭,她此刻觉得自己比秦晓渔幸运,因为即使死,也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死去,死得其所,就没有所谓可惜。
顔子昭伸手抚摸西晏的小肚子,眼睛里闪过欣喜,继而又回复到无奈:“我舍不得你跟孩子,如果只有我自己,那我宁可在上面堂堂正正的被北岳的宫殿砸死。但是现在,我想跟你一起,再赌一次…”
西晏惊讶的抬头看他,而后伸手摸摸自己的腹部,她只觉得最近体力不够,时常吃东西有呕吐的症状,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你是说…我…原来…”
“现在什么都别说了,闭上眼睛,马上上面的地面要垮塌,我们再不下去,就会首先被卡死在这里。”顔子昭抱紧西晏,做好了下落的准备。
西晏心里忐忑,贴紧顔子昭,默默的朝他点了点头,两脚慢慢悬空。上面的裂缝开始收紧,逐渐向四面八方裂开,下面的空间反而越来越大。顔子昭一横心,松开了伏在两壁间的手脚,抱着西晏坠下地缝…
两边的风速越来越大,上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冰冷一片,她不敢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不断下落。终于周围的温度骤然回升,“咚”的一声坠落进某片温暖的水域里,周围竟然有亮光,水面冒着热气。一冷一热的交替中,西晏的意识恍然间模糊了,隐约看到了还在南川时的样子,鲜花遍野,宫殿华丽,气候宜人,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留在了她的脑海里。接着是在南海的场景,那座海边的小屋,还有椰林的景色,山水环绕。她看到了一个俊朗的男孩,站的很远,只能看到背后的轮廓,她开口想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忽然见,那些美好的景象都消失了,她看到了自己,抱着所有人的牌位,站在孤零零的荒野中,有可怖的声音环绕耳边…
“啊!!”西晏忍不住大叫,紧张的醒过来,看到自己像是处在某个光亮的岩洞里,周围空气温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盖上了一层毛皮做的毡子。
光洁的皮肤还沾着水迹,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出,她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坐在水潭的对岸。那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可隐约能看出昔日的华丽,衣饰上绣着飞舞的凤图,还有金光闪闪的凤冠。
西晏顺着她坐的地方看去,才发现另一张毛皮毡子的掩盖下,顔子昭正的躺在那里,眼睛睁的大大的,显然已经醒了,却直挺挺的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她激动的起身要过去,被那老女人呵斥住:“别冲动,丫头。”
西晏披着皮毡,勉强站住了脚,带着疑惑的问道:“老婆婆,你是谁?你救了我们?”
那女人发出尖细的笑声,明显年轻的很,可相貌却像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太:“本宫今年才二十五,已经成了老婆婆,端妃那女人果然会折磨人…”
西晏没有言语,看着她的装束,明显是北岳的风格,头发的梳理也是北岳宫廷的高发髻,身上破旧的衣服,乃是正宗的皇后装。她被吓了一跳,震惊的打量这个女人,她预感到这女人身份不俗:“你是…”
“你和端妃的儿子一起下来,装束又是王妃规格,显然你来自宫廷。既然来自宫廷,你竟没有听说过昌平宫的主人是谁吗?”那女人言语犀利的反问。
西晏当然知道昌平宫的主人就是十来年前惨死的董后,她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女人,竟然在暗示,她就是那个死去多年的人。
从小娇生惯养的西晏,此刻被吓的面目苍白,强制镇定了情绪,又看看躺在对面的顔子昭,戒备的问:“你想怎么样?”
那女人笑了,笑的凄凉又不屑:“我等了很多年,就等着有人下来,听我诉说这怨气,我等了太久,我知道北岳会亡,时间比我预期的晚了一点点…”
西晏不确定董后的意图,心中嘭嘭直跳,她料想董后的怨气一定很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十多年,非一般人能做到。
“丫头,看起来你比本宫幸运,端妃的儿子直到掉下来,都在护着你。没想到这么狠毒的女人,竟有这么深情的儿子,实在没能想到啊…”董后的声音趋于沉缓,叹息多过惊讶。
“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把他怎么样了?!”西晏隔着水潭焦急的大叫。
“他没有你幸运,下来的一瞬间,你们本是对着冰面,是他在下落的时候果断的将你抛进温水潭,他落在冰面上,胳膊和脊柱受了伤,无法动弹。”
西晏听到她的讲述,心口猛的一疼,眼泪抑制不住滚落,不犹豫的踏进水潭想游到对面。
“别动!”董后在对面呵斥了一句。
西晏没有理睬,执意过来。直到董后拿过一块尖冰,从顔子昭的肩膀上刺入,血液崩出,顔子昭疼的钢牙紧咬,脸色红的发紫。
“不要!”西晏不敢再往前,心疼的看着他,乞求的看向董后,“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要动,本宫已经说了!”董后依旧手执那块尖冰,随时有深入的可能。
西晏吓的不敢再往前,她怕顔子昭受到更多的伤害:“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你不要伤他,帮他止血,我求你!”
董后大约乐见西晏这副模样,竟爽朗的笑了:“你听本宫讲个故事,听完了,我就帮他止血。”
西晏不知道董后在耍什么心计,眼见顔子昭痛苦的样子不堪忍受,可如果不答应她,就不能确定会不会有更多的伤害等着他:“好…我听,你讲。”
董后慢慢松开放在尖冰上的手,神色较刚刚缓和了些:“你既然是太子妃,一定听说过十年前的事,当年本宫进宫当皇后的时候,年纪还小,被诡计多端的端妃害了,昌平宫里的石雕,就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当年那石雕确实精致,她知道那东西会释放出一种物质,使得接近它的东西发生改变,于是就假装喜欢,惹来庆妃的妒忌,两人争执不下,皇上终于将石雕给了本宫。其实这一切都是她预演好了的。原本在我没进宫前,皇上就有意扶她做皇后,只是董氏一门实力强大,她不能应对。皇上也不得不屈服,立了我们董家的女儿为后。端妃表面贤良淑德,其实内心极为险恶,用尽一切办法铲除前面的敌人,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西晏泪水止不住流淌,她没兴趣听董后的故事,可顔子昭的血在一直流,她怕说出惹恼了董后的话,让顔子昭受到更多伤害:“继端皇后再阴险,她也已经死了,宫里的庆仪贵妃因和她争宠,也被害身亡。说起来您成了后宫位分最高,最长寿的女人,是因祸得福!如今北岳皇宫塌陷,昔日繁华不再,其他妃嫔也没有得到更好的下场…”
“可本宫困在这里十年!”董后语气里是深深的恨意。
西晏眼见顔子昭疼的痉挛,却发不出声音,急的心里直打鼓,为尽快结束谈话,心里一横,仅凭一己猜测,大胆道:“继端皇后,也就是娘娘您说的端妃,坐上皇后的位子没有几年,就染恶疾身亡,显然是老天报应!韶恒在外流亡多年,才回北岳不久,就赶上国家覆灭,太子的位子还未暖热,便成了亡国奴!相比他们母子,西晏觉得,娘娘反而更加幸运!”
董后一怔,眼神因为她的一席话而有了一丝缓和。
“娘娘虽然被困地宫,却能洞晓世事!端妃已死,皇上驾崩,北岳亡了,韶恒如今已然苟延残喘,行尸走肉,留他一条命又能如何?”西晏知道顔子昭听来一定很绝望,可她不希望他的命落在董后的手里。
“哦?说来你对韶恒倒是甚为不屑,那本宫刚才见你冲动的想救他…”
西晏着急间双膝跪在地上,凄婉的朝董后道:“那是因为他是西晏的夫君,西晏从小就受到三从四德的教育,夫为天,妻为地,如果夫君没了,臣妾和未出世的孩子,如何自处?必定是随着夫君赴黄泉!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是拼命想保夫君周全的,况且在这样的乱世,西晏已经无依无靠!”
董后显然有了些许动容,沉吟了片刻。
西晏抓住机会,继续进言道:“西晏千里迢迢被嫁到北岳,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皇宫里倾轧重重,日日如履薄冰,惟独太子对臣妾关怀备至,如今如果他不在了,西晏哪儿也不想去,就葬身在这里好了…”西晏说的情真意切,这个世上,往往最缺少什么的人,越容易被什么所感动。
顔子昭听的激动,血液上涌冲开了穴道,董后听的出神,没有及时反应,反而被一跃而起的顔子昭钳制住。
“西晏!”
“顔子昭,别伤她!”说不上为什么,西晏竟然不想让已然心理扭曲的董后受到伤害,也许是知道有了身孕后,更珍惜生命的存在。
“韶恒,你已经受伤,没有我的帮助,你的体力根本不可能出去,如果你执意妄为,脊背上的骨头就会碎裂,肩膀上的伤口也无法止住血。”董后显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放了西晏,让她出去。”顔子昭声音不大,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母后和你的恩怨,我来承担。”
“哈哈哈哈…”董后忽而笑的凄厉,瞪着面带严肃的顔子昭说,“你承担什么?你承担的了十年在地下的生活?本宫早该死了,可偏偏老天没让我死,让我活到今天,看着北岳灭亡,看着端妃的儿子掉下来。可惜啊,你比端妃天真,因为这地宫其实没有出口,不然本宫找寻了这么多年,为何最后只有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
“上面已经塌陷了,这里很快也要遭殃,在这里很危险,如果找不到出路,无论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都一样是死。”顔子昭出奇的平静,只是手略微发抖。
“这么多年了,本宫早已经不怕死了,有端妃的儿子和他心爱的女人一起跟着陪葬,本宫很开心,很开心啊…”董后尖利的笑着,渐渐的泪意盈满眼眶。
顔子昭掩住肩膀上的伤口,指着深潭道:“这里就是出口!这水在流动,而且有风的声音,说明这里没有被封死,一定有出口!”
“真是个天真的小子!这潭很深,这丫头如果不是被本宫救了,早就淹死了!出路是有,可中间有几里封闭的距离,充满了水,没有人能一口气游到出口,一定会在中途憋死!”董后苍眸幽深,声调沉稳,“不过你们应该很庆幸,没人敢于从地缝跳下来,地宫的入口离这里很远,可那些自认为进入地宫的人,要经过重重关卡,最终才能到达这里,中途也许他们就死了,即使有人冲破重重阻挠来到这里,也一样是死,因为这地宫最大的秘密就是没人能出去!”
西晏和顔子昭听得毛骨悚然,关于地宫的秘密,传言很多,这里还留有许多大阳国的痕迹,可以依稀看到当年的繁盛,没想到就这样长埋地下了。
“皇后娘娘,既然您坚持了十年,靠吃水潭的东西活了下来,历尽艰辛,为的就是有一天能重见天日,您舍得让这一切泡汤,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吗?如果我是你,我会拼命出去,在勒彰帝的陵前走走,将包括继端皇后、庆仪贵妃在内的所有牌位一并逐出北岳太庙,而后不管去哪里,您都是北岳最后一位皇后,真正把那些算计你的人们都熬死了,而后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永远在这里困死!”西晏知道董后一定有所准备,她不能让她变得灰心,变得仇视顔子昭,她要转移董后的仇恨,并让她相信,眼前的两个人是能帮助她逃离苦海的人。
董后缄默不语,脸色逐渐变得铁青,西晏说的这些恰是她一直心里的郁结所在,可年复一年,她已经快绝望了。
顔子昭神色微微不悦,继端皇后是他母亲,勒彰帝是他的父亲,如今双亲过世,他内心宁愿牺牲自己而保父母名节。西晏急忙暗里递了眼色,如今的情势,不得不剑走偏锋。何况继端皇后的所作所为,恐怕也无法粉饰。
长长的叹息声让这空旷的岩洞蒙上了一丝沉重,只有水滴有节奏的划破寂静,敲打着人的神经。
董后终于扯了长长的凤袍,在水潭中间架起一座桥,示意西晏过来。一刻也没迟疑,顔子昭在她走到潭中间时,伸手一把将她迎了过来,揽到自己身边,西晏看到他一边手掌已经因为失血而变得青紫,心疼的扯了毡子底层一块干净的布料帮他包扎。
顔子昭显然疼的厉害,身子也微微发抖,却安抚的说:“别包了,时间不多,上面的塌陷很快就会蔓延到下面,就剩最后一丝希望,我们要抓住。”
“果然南川的公主不是等闲之辈。”董后轻笑,站起来带着西晏和顔子昭朝岩洞的深处走去,越往前走,越是黑暗,脚下深深浅浅不同,几次差点摔跤,次次都惹来西晏的惊呼。
“有什么大惊小怪,这下面的稀奇古怪,远比这里多!”董后似乎对这段路颇为熟悉,轻松的避开了很多坑坑洼洼,不消多时,已经拉身后的两人很长一段距离。
岩洞里水位渐渐升高,已经能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空间里几乎全部被水充满,除了潜水,别无他法,充满水的距离或许真如董后所说,远的有好几里,任谁也不可能一口气游到出口。
“你们两个过来。”不远处董后开口,冲西晏和顔子昭命令道。
两人加快了脚步,尽力跟上董后的步伐,慢慢朝着声音的方向而去,渐渐的有了亮光,在岩洞一个僻静的拐弯处,光源展现在眼前,竟是一条会发光的鱼,鱼的形状仅仅是普通鲤鱼,可巨大的身子和会发光的特性,让人心里一悚。
“这条鱼本是昌平宫的花池里的鱼,石雕送进了昌平宫后,仅两天时间,所有的鱼全都死光了,这是仅剩的一条,它一直活了下来,十年了,算是我的陪葬。之后的几年,这条鱼越长越大,并且发出异样的光,我猜这也是石雕在起作用。”董后轻轻的从鱼肚的下方打开了一道入口,回头道:“四年前,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它杀死,尸体留了下来,放在这里风干,这条鱼肚子里的鱼泡注入了气,可以让坐在鱼身里的人有足够的呼吸,支撑到出口。可惜这鱼太重了,我一个人挪不动,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快绝望了,还好,终于有人下来了。”
西晏和顔子昭大喜,过去帮忙将那条巨大的鱼挪到水里,鱼身很重,虽然五脏六腑已经被掏空,仅剩几个空空的鱼泡,可重量依然不轻。顔子昭的手臂受了伤,费了很大力气才放入水中,原本包扎的部分重新撕开,血流如注。
西晏赶忙要帮他重新包,被顔子昭制止,身后已经能清晰的听到岩洞点点碎裂的声音,坍塌延续到地下。
“来不及了!赶快走,不要管我的胳膊!”顔子昭拉着西晏和董后一起钻进鱼腹,鱼腹内空间狭小,勉强盛下董后和西晏,两人尽力侧着身子,腾出空间来让顔子昭进来。
外面一阵崩塌碎裂的声音,隔着隐约透明的鱼腹,能看到后面奔涌而来的泥沙石,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逼近,西晏拼命拉顔子昭上来,水流渐渐湍急,大鱼朝前快速飘动,顔子昭尽全力游动跟进,想抓住西晏伸来的手。
“丫头!赶快将鱼腹封死!一旦水和泥沙灌进来,我们都逃不了!”董后在身后催促,伸手要封掉鱼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