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有我护送你进城,不会有任何危险。”纪尧尘说的斩钉截铁。
西晏没再开口,跟着纪尧尘的马像风一样驰向城门,她不想说自己害怕的东西不是死,而是看着别人死…
周围血腥味越来越大,杀气也越来越重,纪尧尘浑身像要沸腾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顺着攻城的军队杀进城门。乱石飞来,被他斩断,乱箭射来,被他挡开。西晏几次心都提到嗓子眼,却都被他化危为安。从山坡到城门仅仅一里的距离,好像每走一步都步履艰难。
城门已经被长木桩撞开了一条缝隙,城外的士兵像疯了一样冲进去。里面守城的士兵抵抗力明显不足,甚至消极怠战。纪尧尘驾马带着西晏直冲进去,赶着蜂拥而上之前,顺着皇宫里宽广的大道朝前奔。
激战的人群中,她看到了一身血污的顔子昭,在涌进城门的那一刻,自己和纪尧尘的马已经超过了他,将他甩出好远。
“顔子昭!!”西晏扯着嗓子叫他,目光始终不愿回过来,不断叫他的名字。
距离很远,可顔子昭似乎听到了她的叫喊,将目光移到西晏身上,瞬间隔着厮杀的士兵,透过熟悉而安心感觉。西晏觉得耳边似乎所有声音都停止了,她看到顔子昭冲她笑了,尽管很远,可西晏确定他笑了,感觉竟是这么熟悉。心里慌乱越来越明显。
纪尧尘一路载着西晏朝后宫奔去,那里已经乱做一团,宫女太监四处逃散,地上不时躺着尸体,原本干净而宽阔的皇宫回廊里血迹斑斑。越接近昌平宫的地方,越是惨象环生,他们或许是听说了昌平宫的秘密,可真正能进去的人却绝无仅有。
纪尧尘放弃了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宫殿,转向带她进了边角的永春阁。一路上西晏好像已经发疯了,哭喊着要下马,纪尧尘知道她是因为顔子昭,心中黯然,他怕西晏出事,或者也怕她和顔子昭真的有自己不想看到的结果。
永春阁静悄悄的,像个荒废的楼阁,也许所有人只对昌平宫抱有极大的兴趣,却忽略了其他。
永春阁里透着股阴凉,光线暗淡,由于很久没人居住,空气中泛着霉味。纪尧尘和西晏轻轻走进去,才发现地上的浮灰是有脚印的,并且是新的。
纪尧尘给西晏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这里一定有人来过。西晏也开始紧张起来,跟着他一步步走进宫殿的深处,将房门一个个打开。
越接近内殿,越让人感到恐惧,最后一扇门是纪尧尘打开的,用长剑挑开了门锁,“吱呀”一声,外面的光线照进昏暗的房间。
一瞬间亮光映照出了人影,两个人均是一愣,两个女人的身影正站在永春阁的香炉前,站的笔直,像在乞求什么,静立着,默默的,连有人进来也丝毫没有惊讶。
西晏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两个女人竟然是二公主西暖和秦晓渔!
秦晓渔打扮高贵典雅,按照北岳王妃的规格,而西暖穿的像个女飞贼。两人转头的瞬间,西晏看到秦晓渔的颈处有血红的一片,已经凝固了,脸色却苍白的很。
“二姐!”西晏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朝里面走。
“别进来!”秦晓渔抢先开口道,声音尖细而冰冷,“西晏,这里是永春阁,是当年庆仪贵妃,也就是韶冲的娘最后进来的地方,她病重的时候被抬到这里来,接着就去世了!所以我要替韶冲守着!”
西晏这才明白,她一直没有见到的那个所谓的“三王妃”,竟然就是秦晓渔…
“还有无数嫔妃,除了能坐上皇后的位子,否则按照北岳惯例,临死前都要搬到这里来,在这里死去,死在别处都被视为不吉。因此这里旧鬼新鬼堆积如山…”秦晓渔还在继续说,眼里的寒光毕现,她似乎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
“秦晓渔!原来你没死?”西晏分不清此时复杂的心情,眼神在西暖和秦晓渔之间游移。
“三妹!进来这里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去的,更何况要进入昌平宫!你和纪尧尘赶快出去!这里需要生灵的守护才能屹立不倒,这香炉上刻的全是死去妃嫔的名字!下面还有用北岳文字写的咒语,一旦这里倒了,整个北岳皇城就会塌陷!”西暖焦急的催促。
西晏缓缓将目光转到秦晓渔身上,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她如此的平静,就像一尊白玉塑像:“秦晓渔,韶冲把你放在这里,岂不是让你送死?!”
秦晓渔薄唇微抿,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声音清冷:“和韶冲在一起就是一场赌注,如果赢了,就是万人之上,如果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不管是哪一种,我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不管是死是活,都比认命强的多。”
西晏静默的听着她的话,确定她淡淡的声音里,饱含了无比深刻的意蕴,没人能改变:“二姐!你明知道这里危险,为何还要和这个女人一起进来?”
西暖倒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将地上的剑捡起,重重的插在木桌上:“常洛清的目的地是北岳地宫,地宫的命门就在这里,他一定会不顾安危到这里来,所以我要等他。这个傻瓜,他一定放不下我,也放不下他的家族,他想立功,想重回南川,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成全他。”
西晏定定的站在门前,她此刻才知道,原来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所做的决定竟是这样果敢。
她知道自己曾经也是个果敢的人,到母后那里请求嫁给纪尧尘的时候,她曾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开始混乱了?自己失去了从前的天真,甚至感情世界里,开始迷失了方向。自己爱的那个人,越来越清晰的在心里浮现,可她和西暖和秦晓渔都不同的是,到此时此刻,她都不敢直面心里的变化,不敢承认原来自己爱上了敌人。
“尧尘,回到南川以后,替我告诉父皇,让他保重,西晏让他失望了。”西晏眼圈泛红,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纪尧尘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她的选择已经悄悄的将他遗弃在一边,她要和香炉前的两个女人一样,在这个鬼窋里等待能救赎她灵魂的那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如今已经不是自己。
“西晏,今天注定是个不一样的日子,我希望你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纪尧尘已经明白了她的决定,她决定的事,很难有人能改变。
西晏站着没有动,氤氲的眼眸盯着他很久,终究缓缓走近永春阁的内殿。空气中冰凉泛着霉气,阴冷而沉重,她没回头,一直朝着西暖和秦晓渔站的地方靠近。
西暖一直在冲她摇头,却不见西晏有停下的意思。背后的纪尧尘拳头攥的紧紧的,青筋暴显,第一次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张了张口,最终都成了无声。他好像看到了当年和西晏成婚的日子,那个总喜欢粘着他的妻子和那些平静无忧的生活,他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了,一场降敌的阴谋,让他们再也回不到原点。
永春阁里似乎一切都暗淡了,只剩下西晏的背影,依旧光亮美好。纪尧尘铁了心,回转身上马,朝前殿奔去,风里夹杂了血腥,越往前越浓重。他狂吼着,闯进了激战中的北岳军,或者…
三个女人站在了同一个香炉前,这里成了大战中最平静的地方。秦晓渔看着西晏走进来,轻轻的开口道:“顔子昭和韶冲,只能活着一个,而你和我之间,也最多只能活一个,或者一个都活不了,你能明白吗?”
“既然站在这里,就不是求生,死生早已置之度外。”
“是么?从前怎么不知道三公主是个这么豁达的人?”
西晏笑了,这么多天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这个曾经在同一屋檐下争抢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如今已经在为另一个男人打算,感情这种东西,原来可以执念,也可以豁达,全看心境和自己的理解。
“三妹,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纪尧尘是个好男人,而顔子昭是你彻头彻尾的敌人,你不该…”西暖的语气里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没料到西晏最后的选择是这样。
“二姐,这么久以来,我做了太多以对错来衡量的决定,现在我想靠我的意愿来做次决定。”西晏轻轻伸出细嫩的指尖,拈起了三根香,虔诚的对着香炉后的佛像拜了下去…
烈日骄阳,两军对战激烈而残酷,顔子昭面对韶冲的时候,却没有急于决战,收了长枪和他面对面站在大殿的台阶上,阶下是一片血海,北岳两军厮杀伤亡惨重,太子党明显占了优势,已经控制住局面,此刻所有箭头都指向了韶冲,整个皇宫都在顔子昭的掌握里。
拼杀的过程中,顔子昭的肩头早已经挨了两刀,旧伤加新伤,几乎已经不能动弹,而如今,只要他一声令下,韶冲即刻就会横尸当场。
面对大势已去,韶冲表现的并不是惊慌和惧怕,反而更多的是种释然。忽然间将手中剑重重的插进石阶缝中,仰天大笑,笑的狂放又凄凉,昔日潇洒俊逸的男人,如今看起来竟像个疯子:“二哥,我早知道有这一天。”
顔子昭紧紧的盯着他,既有痛恨,也有疼惜,如今谁赢谁输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靠北岳仅剩的这点兵力,已经无论如何也抵不过驻守城外的南川军,用不了多时,自己和韶冲都会是失败者,都会沦为亡国奴:“为什么要这么做?三弟,我一直视你为最好的兄弟!”
“是,我们是好兄弟,可你的母亲残酷的对待了我的母亲,我无法漠视!继端皇后城府冠绝后宫,她一步步把周围的人都铲除了,我母妃没有病,是继端皇后命人将她抬进了永春阁!母妃,翠玲,还有晓渔,她们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们都希望我能坐上皇位,即使我不能,至少我要让她们知道,我努力过…”韶冲轻轻的摊手,掌心已经被剑划破,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的脸颊受了伤,有道弯弯的疤痕,也是新伤。
“南川军就在城外,北岳要完了,你应该知道!”
“二哥!你杀了我吧!是我害了北岳…但即使重来,我依旧会这么做…”
顔子昭恨的牙痒痒,怒吼的冲他道:“为什么?!就为了秦晓渔?这是你出卖北岳,出卖兄弟的借口吗?她会把你害了!”
“说到女人,你被西晏迷的七荤八素,为了她可以几年不回北岳!要不是继端皇后手段高明,让父皇力保你,你这太子之位早已经易主了!”韶冲既嘲讽又心痛,脸上表情早已扭曲。
顔子昭无言应对,只盯着眼前看来狼狈又狰狞的人。
“我曾经也天真的认为,我和你永远是好兄弟。可我母妃临死前告诉我,皇宫里永远没有真情,只有掩盖在真情表象下的阴谋!”韶冲扯着脖子冲顔子昭吼着,几乎震彻整个皇宫。
顔子昭表情越来越严肃,终于在他最后一句话音落地的时候达到顶峰,继而是一抹绝望的冷笑:“我没想到…没想到我在北岳最信得过的人,竟然一直想要算计我。从今往后,庆仪贵妃的这句话,我也将铭记心中…”
韶冲也笑了,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宽慰,沉声道:“成王败寇,我等你动手…”
顔子昭紧捏着拳头,身子微微发抖,下大力气拉开弓箭,脸侧的血管暴凸,箭尖对准那端的韶冲,在弦上绷的紧紧的,却怎么也发不出,从小的一点一滴,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幼时就约定一辈子做好兄弟,很多磨难都是一同闯过,至今他已经觉得自己在皇宫里麻木了,却惟独无法对韶冲下杀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箭口都对准了同一个人,韶冲轻闭了眼睛,前所未有的淡定。顔子昭惊讶于他到了此时此刻,竟一点临死前的嘱托也没有,他似乎什么都不想说,不想问,只是静静的等待死亡。
顔子昭想到了那一年和他一同因为误闯昌平宫被隔离的时候,他有机会离开却选择了留下,那时韶冲只说了一句,那句话很长,顔子昭昏昏沉沉中只记得“同生共死”这四个字。
是韶冲让他相信了皇宫里有真情,如今又亲手打破了这个信仰。一片混沌,原来这世间的生死之交,到了最后竟是这样…
顔子昭始终没能射出那支箭,手上的动作保持了很久,当他轻移了箭的方向转向天空的一刹那,韶冲的心口中了深深的一箭…
“三弟!!”顔子昭大声呼唤,身子随着韶冲的缓缓倒地而僵化了…
所有人都朝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纪尧尘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身戎装,举着一支空的弓箭,静静的立着,那致命的一箭竟出自他手:“你下不了这个手,我来替你做这个决定。”
顔子昭惊愕的看着纪尧尘,心中既痛恨又解脱,他确实下不了这个手,面对自己的兄弟,他宁愿站在箭口下的那个人是自己。
“给本王拿下纪尧尘。”顔子昭声音不大,却没有犹豫,眼神始终定在韶冲的尸体上,久久不愿移开。纪尧尘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理由来抓他,并替他做了一个为难的抉择,按说他应该感谢他。
纪尧尘的眼神里闪过微微的失落,更多的是意料之中,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降将的身份永远为时人诟病,即使回到南川,生活的意义也不复存在,何况西晏的选择也已经明朗,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北岳的太子妃。
可令纪尧尘没有想到的是,上来绑他的人,竟然是自己从南川带来的得力部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他所掌握的势力,早已经被顔子昭一点点挖空,只留他一个光杆将军来做刀俎上的鱼,轻而易举的摘掉了他所有引以为傲的头衔,架空他苦心经营的势力。他知道,所谓继端皇后的手段,顔子昭已经学到了精髓。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这篇文章之后的几章会日更,每天大约能更6000字左右,这周内肯定完结
39
39、命悬地缝 ...
“顔子昭,别负了西晏。”纪尧尘忽然提醒道,宠辱不惊的模样,似乎早已经料到这种结果,“她爱你…”
顔子昭的神情明显一怔,复杂又凝重,他听到外面已经传来南川军进攻皇城的呐喊声,越来越近,正朝着宫门逼近,他知道是时候做个抉择了:“纪尧尘,我心里恨透了你,如果在从前,我必会将你碎尸万段,可如今北岳就快守不住了,我身为太子,要和这片土地共存亡!只是唯一不放心西晏,所以算你运气,我不杀你,你给我把她安全的送出宫,送到隆德帝那里,我会力保你们出去!”
纪尧尘听的这话,忽的大笑起来,笑的的辛酸悲凉,似乎在嘲笑顔子昭。
“常洛清应该不会杀你们,可那些南川的士兵,未必都认得你们,一路上仍旧危险重重,将西晏嘱托给别人,我始终不相信…”
“那你就信得过我?”
“我知道你爱她。”
纪尧尘的眼睛通红布满血丝,神情中已经分不清悲喜:“那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人挖了过去?”
顔子昭一怔,侧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杨副将:“你说他?”
“我说的是西晏!”
顔子昭忽的笑了,静静的看着纪尧尘,心里逐渐涌起一阵暖流。刚欲开口时,纪尧尘抢先一步道:“她在永春阁。”
顔子昭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冷着脸不语,强迫自己漠视一切。
“她在等你!”
纪尧尘见面前的男人像是完全听不见,反而带着剩余的部队朝着宫门的方向行进,心里憋屈已久的情绪,排山倒海的涌了过来:“永春阁的布局和地下皇城我已经研究很久了!进去的人永远不可能出来!除非通过地下皇城,潜到淼河的出口!一旦淼河的出口打开,北岳皇宫将整体塌陷,这宫里的人和物都会毁于一旦!”
顔子昭依旧执着的朝前走,不理会身后歇斯底里的人。
“西晏不可能从永春阁出来,她要在那里等你,如果你不去,她也不会跟任何人走,她的结果只有死!”
纪尧尘看到顔子昭的步子开始不均,脸侧凸起的青筋和握紧弓箭的拳头都表露出,他内心在激烈的挣扎。
“顔子昭!你是个伪君子,忘恩负义的小人!”
纪尧尘举起剩下的那支箭,紧紧的瞄准顔子昭的方向。那人没有惧怕,高高的台阶,渐行渐远的人,只有寥寥数百人的部队,看起来萧条却又英勇。他突然觉得,这支守卫皇宫的军队,有种无声的力量,恍然中他不知道该不该让顔子昭留下,或者这才应当是他的归属。
纪尧尘在他身后张了张口,声音不大,可他确定顔子昭听到了,因为他终于停了下来:“她有身孕了…”
西晏和西暖一直在研究那张羊皮地图,上面有整个北岳皇宫的标示,谋划通过地宫逃出去是她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只有秦晓渔一人,对着香炉和佛像,像冰冻了一般,不说不笑。
“西晏,你听,外面静下来了,一定已经分出了胜负。”西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提醒道。
西晏心中忐忑,她不知道心里记挂的那个人现在如何,以顔子昭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北岳独自逃生:“二姐,你确定常洛清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会过来吗?”
西暖确定的点点头:“当然,他一定会过来,即使是为了这地下皇城也一定会来。”
西晏缓缓点头,片刻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等常洛清来后,我帮你们守着永春阁,你和常洛清从地宫逃出去,带上秦晓渔。”
“算了吧,我不用你假惺惺的装好人,我哪里都不去,韶冲不来,我就在这里等着。”秦晓渔没有回头,冷冷的语气,不掺杂任何的感□彩。
西晏想告诉她,从窗口的角度朝外面看,韶冲一早扬起的旗帜已经倒下,宣告了败局。也许秦晓渔等着的那个人,已经永远走不进这扇门了。虽然曾经在同一个宅门里,也有过节,可她并不希望秦晓渔死掉。
西晏猜到顔子昭不可能投降南川,他会奋战到底,不会独自逃生,这扇门他很可能也不会进来。于是真正能圆满的,或许只有西暖夫妻,他们还有辉煌的前程,有机会回到南川,洗雪从前的罪名,恢复皇室身份。既然永春阁需要生灵气息来支撑,才能保持皇宫屹立不倒,那她可以做那个支撑的人。待到一切结束,她也可以陪着顔子昭上路,也算求仁得仁。
“不行!要走一起走!”西暖否定她的提议。
“你们都走吧,我留下来,我要等着韶冲过来。”秦晓渔开口了,语气无比坚定,像是认定韶冲一定能走进来。
“那韶冲如果…”西暖心直口快,她也看到了韶冲的旗帜倒下,按照惯例,造反的人的下场,只有一个。可他说到一半,却不忍破坏秦晓渔心里那点希望。
“我从小在秦家,内院的争斗始终不停,每天在勾心斗角中长大,从来不知道单纯的踏实是什么感觉。我原本以为,嫁给顔子昭,将是我生命里新的开始,可没想到,他说他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不是从小所见的子昭哥。进门数月,虽然吃穿用度从没短了我的,可他从没碰过我。我心里冷极了,有段时间,我看到他和公主卿卿我我的样子,真的想拼个鱼死网破。不过还好,幸而我遇到了韶冲,不管他把我当成了谁,他对我很好。他的府邸和秦家、顔家的大小相当,可我却觉得三王府特别宽敞,因为那里只有我…”秦晓渔轻轻闭目,双眸氤氲,娇躯微颤。
永春阁外忽然间重新掀起吵杂,外面像有大部队攻入,步调和阵势与刚才不同。
西晏和西暖伸长脖子朝外面看去。听得一阵快马扬鞭的声音,越来越近,穿过迷宫样的后宫甬道来到偏僻的永春阁,这里离中宫最近,而排列上却少有的歪斜犄角。
“是常洛清!”西暖兴奋的摇晃着西晏的胳膊,激动的不能自已。
“你怎么知道?”西晏还未看到人影,不知道西暖为何能如此确定。
“我认得他的马蹄声!”西暖欲打开窗子,才发现那扇窗一碰就全部倾倒,像早已经腐朽后,只留下一个空壳,只差微微一用力,就悉数散开一样。
西晏和西暖同时发现了这个秘密,惊愕中意识到原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到了如此脆弱的地步,放在明面上的全是纸做的假花草,掩盖在佛像后面的真正植物造已经枯萎腐败。原来这里是寸草不生的…
常洛清的身影从拐角进来,浑身杀气腾腾,沾染了鲜血无数,此刻却显得无比兴奋。西暖既激动又多了层担忧,在常洛清下马后,果断的将他拦在了永春阁外。
经历了生死之别,流落异乡之苦,分隔许久,折磨的彼此肝肠寸断,此刻重逢,感觉似乎别样辛酸。
“你别进来!”西暖冲着已经快踏进门的常洛清吼道,“这里的东西都已经腐朽了,很快就会塌陷!”
常洛清丝毫没有停住脚步的意思,盯着西暖的方向,一步步走进永春阁:“不止这里,距离昌平宫方圆几里的建筑全都快要塌陷了,除了这宫里,恐怕还要殃及宫外的一些地方,我已经踏进了皇宫,就做好了准备。大部队都停驻在了三十里外,只带了少数人攻城。”
“你…”
“没被选中攻城的士兵,还在闹情绪,因为他们都听说了北岳地下皇宫的宝藏传说,但只有我知道,我是在给他们留活路。”
西晏和秦晓渔呆站着不知道说什么,眼睛睁的大大的,心里的危机和忐忑越来越泛滥,常洛清的到来,其实宣告了北岳的灭亡。
“再过半个时辰,等永春阁的秘密传到宫里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会奔向这里,所以我们要赶在这之前找到地宫的入口。”常洛清踏进永春阁的时候,每走一步,地表均会出现细微的裂痕,听来咔嚓咔嚓作响,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韶冲呢?!”秦晓渔忽然抑制不住,扬声追问,“常将军,韶冲在哪?他在哪?!”
常洛清表情平静,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他的尸体还在大殿的台阶上,已经命人用铠甲裹了起来。”
秦晓渔绝望的睁大眼睛,哽咽的喊道:“你骗人!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那是因为这里离昌平宫最近,他希望一旦地宫打开,你能尽快逃走。”常洛清解释道。
秦晓渔不相信常洛清的话,朝门口奔去,被西暖一把拦住,沉声劝道:“你一旦出去,永春阁就会立即塌陷,我们都会死,包括你!韶冲这次本来就是一场赌注,他知道自己活不了,所以他让你来永春阁,因为他希望你能出去!”
秦晓渔满脸泪痕,憎恨凌厉的目光扫视这屋里的每一个人,拳头握的紧紧的。外面人声渐近,一些闻风赶来的士兵和宫人像疯了一样朝永春阁涌来。
“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地宫的入口!”西暖催促着,晃了晃常洛清,又看了看西晏。
“可我想知道,顔子昭在哪?他还好吗?”西晏显然已经没了底气,她怕自己得到的结果和秦晓渔一样,令人心碎。
常洛清摇摇头,西晏的心瞬间提高嗓子眼,呆呆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带的几百残兵,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他是南川的头号敌人,我已经将他交给纪尧尘,希望他们还能赶上在宫门关闭前出去,那样还有一线生机。”常洛清答道,他想尽力安抚西晏。
“他不会出去的,我知道,他不会出去,他宁可死。”西晏缓缓摇头,他知道顔子昭不会轻易让纪尧尘押解出宫。
“这可不一定,现在天下大乱,保住性命,才能谋得东山再起,顔子昭是聪明人,怎会不明白?”西暖劝慰着,拉过她来用指腹抹去脸上的泪痕。
外面人顺着狭窄的路面朝永春阁过来,所到之处,地面上裂痕百出。常洛清查看了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没发现关于入口的蛛丝马迹。地上裂缝膨胀,细碎的东西像掉进了无底洞,随着裂缝下沉,涌进来的人群在推搡之中有的已经葬身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