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下!就一下!他马上就可以上来了!”西晏拼命把住鱼腹的开口不让董后封住,将手伸出去接顔子昭上来。
“别傻了!等他上来,水就灌满鱼腹了!”董后呵斥,狠命拉西晏过来,被她挣脱掉,顔子昭的手指已经碰到了西晏的指尖,勉强拉住。
身后泥沙已经在十丈以内,不断涌动,挤压了岩洞,让水流越来越快。她看到顔子昭的手臂留了很多血,将岩洞里的水染红了一片。拉住的手如何也不肯放开,死命抓紧,她知道倘若一放手,这一世再也无法相见。
董后见她倔强,只好由了她的意思,伸手帮她一起拉顔子昭,他像从水里捞出的落汤鸡,湿漉漉的被拉进了鱼腹,董后果断的封闭了仓门。激流将这条大鱼冲进了岩洞更深处…
顔子昭躺在鱼腹中央,吃力的喘息,看着西晏满面泪痕的样子,心中一动,勉强支起身子抱她入怀,两人的衣服都被水浸湿了,冷冷的贴在身上,可这个拥抱却异常温暖,西晏知道自己飘忽的心终于找到了着陆点。原来自己历尽千辛,所爱的人竟是这样一种相守。
顔子昭嘴唇苍白,手臂已经完全没了力道,麻木的不能动弹,头无力的靠在西晏肩上:“傻瓜,哭什么…”
西晏抱紧他,泪水止不住下落,动荡的心情暂时归于平静,刚刚的惊心动魄还让人心有余悸。
“他的手臂伤重了,经过浸泡,恐怕保不住了。”董后不冷不热的从旁道,打断了温馨的气氛,忽然间将团聚的喜悦拉回现实的残酷。
西晏心里既恨董后,又感激她,因为是她伤了顔子昭的手臂,然而也是她制作了这条大鱼,带他们出去。
“没关系…母后欠了您的,我来偿还…”顔子昭虚弱的看向董后,从他们入水开始,他就明白自己的手臂恐怕不行了,可为了让西晏不觉得害怕,他一直忍着,一直坚持着过来。
董后神情肃然,看着顔子昭和西晏,忽而心中感慨万千:“这世上的情爱有很多种,你们两个的执着让人羡慕…可我当年,还不知道所谓‘爱’是什么,就进了宫,人的际遇竟是这般天差地别…”
西晏和顔子昭听着她的感叹,静静的一句话也没有,只有外面的水流声,不断猛烈的冲刷岩洞和鱼的背脊。
“西晏,如果我们能出去,不要回到南川了,还一起到南洋去好吗?”顔子昭忽然问道,浑身湿透,在征询她的意见。
“好…”西晏没有犹豫,更加用力抱紧他,经历了许多生离死别,王朝覆灭,此刻最向往的,还是当年在南洋简单的日子。

漂泊了好一会,鱼身忽然猛烈的摇晃,“嘭!”的一声,像是前端撞在了某处。原本坐的端正的人忽而东倒西歪。
“一定是进了窄洞了!”董后警觉的叫了一声,惹得西晏和顔子昭一阵心惊。鱼身在岩洞壁上磕磕碰碰,不断发出声响,摇摇晃晃的随着水流朝前走,猛然间一片漆黑。
西晏慌了,心里怦怦直跳,顔子昭将她搂的紧紧的。董后的声音开始打颤,却依然有魄力:“都坐好!岩洞很坚硬,很可能会碰裂鱼腹!”
西晏感到身侧已经开始渗水,湿漉漉的一片,并有随时崩裂的迹象。在岩洞的拐弯处,猛然撞击岩石,瞬间鱼腹的下方开了巨大的口径,浑浊的水混着泥沙灌了进来。
“我们赶快出去!不然会被封死在鱼腹里!”顔子昭喊道,果断想将西晏从缝隙中推出去。
董后贴着鱼腹的侧边不敢动,顔子昭过来拖拽她的凤袍。
“别碰我!”董后死命抓住鱼腹的侧边不愿离开。
“娘娘!再不出去只有死路一条!”顔子昭慌忙喝道。
“本宫不会水!外面很黑!根本游不到出口!”
“躲在里面也是死,出来也是死,为何不试试?已经能看到亮光了!”
董后忽然哭叫着躲开顔子昭:“没用的!死在外面尸体都会被冲散,会被泥沙灌的满腹,死相会很难看!本宫是皇后,宁愿躲在鱼腹里被闷死,也不要那么狼狈!”
顔子昭放弃了拉董后出去,转身看向正堵着鱼腹入口的西晏,身上已经全湿了,嘴唇冷的发紫。
“我不怕,我跟你出去,不管死相有多难看…”西晏此刻出奇的平静,好像已经将最坏的结局想在了身前,她想给顔子昭信心,哪怕最后的赌注还是输。
顔子昭凝视了西晏一眼,确定的冲她点点头。又回头对瑟缩成一团的董后道:“娘娘珍重!”
顔子昭握紧西晏的手,从开口的鱼腹出去。立即沉入岩洞的水中。
“你们回来!!”董后怒吼着冲沉入水里的顔子昭和西晏叫道,她知道无论出去还是留下总归是一条死路,可只有一个人孤独的死,她却惧怕异常。
鱼腹重新被封死,东倒西歪的朝岩壁上撞。顔子昭拉着西晏跟着水流往前游动,尽力躲开大块的泥沙。
鱼卡在了窄洞的边沿,西晏和顔子昭沿着空隙游进岩洞的更深处,卡住的大鱼像横亘在窄洞门前的屏障,挡住了许多拥堵的泥沙。
一直朝前游动,岩洞地面有高低,在地面低处,上方有一片透气的地方。顔子昭见西晏撑不住,使劲全身力气将她托起到上面喘口气。胳膊疼的厉害,像即将断掉一般。
“顔…唔…咳咳!”西晏胸口憋的很,嗓子里呛了几口水。
顔子昭潜入水下看到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水在分流,他猜到一定有出口。顺着水的流向,拉着西晏朝前游动,在转弯处偶然看到了几个亮光点,仅有拳头大小,但外面光线充足,显然是可以通到地宫之外,靠近了洞穴,用手挖了几下岩壁,竟发现有腐蚀的迹象,只是并不明显,心下大喜,掏出怀里的匕首,用力剋洞穴的边沿,竟能渐渐延展出更大的距离。
由于空气不足,每隔一会儿需要尽力往上,将脖子伸到岩洞上方仅有的一点透空气的地域,深呼吸几下,重新潜水,如此反复几次,已经筋疲力尽。尤其泥沙的侵入,很快让挖好的洞穴再次被堵。
西晏气力不足,感到腹部开始疼痛,并出现四肢抽筋的反应。她怕孩子出事,尽力护着肚子,心中害怕极了。
顔子昭感到一边的胳膊已经僵硬了,完全不能使唤,只有靠另外一条胳膊,使尽全力挖开一个人能钻入的大小,失血过多,加上彻夜疲劳,此时此刻他觉得气力已经快耗干了,身后有大块泥沙涌动的声音,他知道很快这里就会被泥沙封住,到时谁也没有活路。
尽全力将西晏从岩洞的缝隙里塞进有光亮透来的地方,西晏的身子迈过岩洞外,感到水温明显升高,并有温暖的光线。她伸手去拉顔子昭,却听得洞外有轰塌的巨响,无数泥沙奔涌而来,顔子昭的手很凉,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然朝偏离洞穴的位置冲去。
西晏张口想叫他,猛然呛了一口水,眼前一片被洞穴冲来的泥沙弄的浑浊不清。她看到顔子昭瞬间消失在洞外,跟随泥沙碎石一起。
西晏感觉心跳似乎瞬间停止了,从冷水逐渐过渡到温水,身体的不适逐渐减轻,前方的亮光越来越明显,意识却越来越弱,她呼喊顔子昭,却被灌了几口脏水,那水温温的,竟然有血腥的味道…
“顔子昭!!”西晏内心在呐喊,却已经叫不出来,感觉自己已经死了,身子轻飘飘的,心口疼的难受,顔子昭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伸手想抓却怎么也抓不到,太累了,浑身酸疼,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单位事太多,回家就想睡觉,没更新,今天多更点,补回来,不过吧。。。。其实却是有点虐待孕妇,后面有点惨。。。。不过,我是亲妈,确确实实的亲妈。。。。
后面大约还有1万多字,分两章更完

 


41

41、重回南川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没有了战火烽烟,没有颠沛流离,和从前每个早晨醒来一样,多了一重安定感。
屋子里的装饰西晏都认得,是在南川未出阁时的住所,屋里的香薰也是她喜欢的桂花香。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是心里空空的,睁开朦胧的双眼,一个熟悉的凑到她的床前,轻轻的叫她,激动的眼圈也红了。西晏看到是柳絮。
什么都没有改变,西晏却感觉已经是死过一次一样。在恢复意识的第一刻,首先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忙伸手抚摸肚子,担心的想确定这个小生命是否还在。
“公主,太医诊治过了,谢天谢地,孩子保住了,胎气还不稳,您暂时还不能下床走动,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柳絮安抚的抓住她的手,轻声嘱咐。
“…我回来了?”西晏张了张干涸的唇,“回到南川了?”
柳絮使劲点头,泪水直落,又高兴又心疼:“是三驸马救您回来的。”
西晏心里猛然激动了一瞬,收紧手腕拉着柳絮:“你说顔子昭他…”
柳絮一怔,忙尴尬的解释道:“是纪大人,他守在淼河边,打捞阵亡的将士,您刚好漂了过来…”
西晏明白自己弄错了,轻轻“哦”了一声,心中微微的失落:“纪尧尘,他还好吧?”
柳絮黯然,欲言又止的神情:“皇上已经放了关押在大牢里纪府的人,纪大人生母的牌位也归了纪家的宗祠,还被封为一品夫人。纪大人这一案算平反了,不过他却请求退隐,到清华寺带发修行…”
西晏心中怅然,也许纪尧尘是因为和北岳这一役太疲惫了,或者也因为她的缘故,才选择“隐”这条道路。默默的望着房顶的雕梁画栋,说不清的滋味陈杂。
“公主,如今天下大定,顔家包括顔贵妃在内,都已经获罪。纪家沉冤昭雪,从前您这么思念纪大人,如今大好机会…如果您能向皇上请求,重新恢复纪大人三驸马的封号,重续前缘,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柳絮诚心劝慰,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可却看得出西晏心里的复杂和失落。
西晏不置可否,神色却少有的凝重,北岳一役,死伤惨重,周围的人几乎都葬身在那个传说中的地宫里,再也见不到上面的阳光…

过了两天,西晏才知道,南川已经开始修建新的都城,就沿着淼河,都城取名为“庆元”。而自己因为此一战有功,被加封“赫元公主”,破例和太子平起平坐。
一切都荣耀万分,宫里的兄弟姐妹几乎都来拜访这位大难不死的皇姐,一时间到处喜气洋洋。隆德帝大宴群臣,成了被四海称颂的千古一帝。日日歌舞升平的日子,掩盖不了西晏心里的苍凉,她知道这宫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伤心人,她依旧是宫里的红人,可为什么却觉得和这座宫殿越来越疏离了?
来看望她的皇亲国戚中,她看到了昔日熟悉的人,竟然是美禅,跟在现如今太子妃的后面,穿着和气色比从前高贵了很多。事后柳絮才一脸不忿的告诉西晏说,顔家倒了以后,美禅很快就勾搭上了如今的太子,虽只是个位分较低的妾室,却是太子府里除了正妃以外唯一的女人。而且据说如今日日专宠,得势的很,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在太子府里的地位越来越高。西晏从美婵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野心”的东西,比从前炽烈百倍。
现如今的太子妃大约怎么也没料到,有一天太子的位子会是西暄的,一直是与世无争,如今忽然身居高位,还未曾适应,就多出了一个妾室。太子西暄过去是宫里少有的痴情王爷,太子妃更是被其他王妃羡慕的对象,几年的夫妻恩爱,一夕间仿佛就失势了。恍然见到西晏,一种想哭的冲动奔涌而来。
柳絮引着美婵到偏厅歇息。屋里只剩下西晏和太子妃。气氛少有的沉静。
“公主还怀着身孕,按说本宫不该叨扰,可这些日子,心里抑郁极了。说句不怕死的,本宫丝毫不希望西暄做太子,平日里本宫性情是冷清了些,可内心里,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和他的感情。可现在…”太子妃边说边拭泪,“这几个月来,太子已经不再进我的房门,而美禅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本宫在想,是不是本宫已经生了两个女儿,太子认为本宫已经没本事再生儿子了,才…”
西晏看到太子妃伤心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劝慰,从小在宫里,西暄是和她年纪最接近的皇子,早年一起玩耍,也算童年的玩伴,他比其他同龄人在内心上更成熟,从十六岁成婚,到如今五年有余,他表现出的敦厚和责任心,是超乎所有皇家子女的。西晏还记得,当年太子妃因为大他一岁,被皇后提议嫁给年岁更般配的二皇子西映。西暄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站在皇后寝宫外一夜,大雪纷飞冻的发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让皇后收回这样的安排。
当年西晏看在眼里,也在为他们着急,只得去求大哥西晟帮忙,他们兄妹导演了一出上师算命的戏码,让皇后知道太子妃和二皇子西映八字不合,为了不违天意,皇后只得将太子妃嫁给了西暄。
因为这层关系,西暄向来对西晏有极大的感激,且这几年来,别的皇子早已经三妻四妾,他却始终只有一个妻子。西晏向来敬重他的痴情,可如今数月不见,原本情深意重的妻子忽然被冷落一边,美婵却轻而易举的进府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难道这世上男人都是这样的薄情寡义?
送走了太子妃,西晏想了很久,也叹息了很久,再次回到南川,忽然觉得从前生活的意义在逐渐失没。

恍恍惚惚过了月余,天气开始转冷,西晏能下床后,身子一直不好,拖着笨重的身体,很久不敢出门,西晏如今唯一紧张的只有肚子里这个孩子,那是顔子昭离开后,留给她的最后一丝念想,她决定要好好的生下这个孩子,好好抚养。
宫里的小太监经常过来表演杂耍等取悦她,柳絮还找来了新都皇城正在建造中的图纸给西晏看,那上面漂亮极了,却隐隐让人觉得和两百年前大阳国那座皇宫出奇的相似。
“听说皇上特别喜欢前朝大阳国的皇城,特别命工匠建造,耗费了很多钱。太子因为几次力谏停止建造,还被皇上斥责了。”柳絮边讲述边感叹宫殿的巍峨和精致。
“大阳国的宫殿虽漂亮,却有相当大的隐患,淼河下面流淌着丰富的稀有物质,可以制作褐红镖,又可以解褐红镖的毒,还能把老鼠养的像山羊一样大,如果按照这种建造,整个皇城搬过去以后,迟早会如大阳国、如北岳的下场一样!”西晏感觉到胸口一阵忐忑,担忧的披了披风要出门,她不希望南川也成为一夕灭亡的国家。
“公主,您别出去!太子已经力劝皇上,没有任何用处,您去了也无济于事,何况您的身子…”
“再不停止,牺牲多少人换来的统一恐怕又要毁于一旦!”西晏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步伐朝着前面走去,柳絮赶忙跟上。
她知道这个时间皇上应该在前殿批阅奏折,脚底踩着薄薄的雪花,朝中央那座最威严的宫殿走去。
气喘吁吁的上了高高的台阶,整个人眼前冒金星,快要站立不住,柳絮忙赶上她扶住。
走到殿前,才发现殿门已经关闭,隐隐能听到道观做法的声音,环绕高高的宫殿,香气四溢。
守门的小太监见是西晏,赶忙迎了过来,愧疚的行了个礼:“公主,皇上请了虚玄道长作法,为南川祈福,这期间不得任何人入内…”
“本宫有重要事禀报!”
“刚刚太子殿下来过,也没见到皇上,所以…”
“父皇何时开始相信这种故弄玄虚的东西?!本宫有关于建造新都的事宜要亲自面见父皇,现在就要!”西晏抬高声音呵斥道。
小太监吓得赶忙示意西晏小声:“公主,皇上就是为了建造新都的事,才请道长作法的,说的北岳那块地上,有厉鬼作怪…还有,道长似乎还算出不久后宫里会有不祥的事件发生,皇上已经下了旨,要将祸乱和不详彻底压制铲除…太子听到这里,脸色沉重的走了,小的也怕…”
西晏倒是不以为然:“再不祥的事,本宫也见过了,如今不怕什么,既然父皇在请人作法,那本宫就在这里等到作法结束,今日不见到父皇,本宫绝不走!”
小太监素来听说过西晏的倔强,不敢再劝,只得由着她站在外面。作法的时间越来越长,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尽管她裹了厚厚的一层,仍然感觉到了异样。
“公主,咱们走吧,您怀着身孕,不能久站。”柳絮担心的劝道。
西晏没有动,冷冷的看着紧闭的殿门,离开南川这段日子,她一直记挂着这里熟悉的每一个人,可现在似乎都变了,西暄变了,变得不再有从前的忠诚,父皇也变了,变得迷信仙术,不再是个励精图治的帝王。
过了半个时辰,西晏忽的感觉肚子猛的一抽痛,继而捂腹疼的站不住。柳絮和守门的小太监都吓坏了,忙差人去请太医。西晏昏厥前还死抓住殿前的围栏不肯走,她怕南川也一样覆灭了,那天下必将又是一场大乱,顔子昭的牺牲,就变的毫无意义。

朦胧中醒来,感觉像经历了一场浩劫,梦中的场景很乱,可她清晰的直到,周围的太医、丫头们忙坏了。待到清醒,只有柳絮和赵太医两个,一个在床前,一个在帐外候着。
她听到赵太医对太妃、袁夫人和柳絮她们的谈话,那个时候,她脑中清晰的很,太医无奈的语调一字一句传过来:“公主的喜脉一直很弱,这个孩子,似乎和寻常不同,想保住要耗费极大心力,对公主的身子极其不力,弄不好会母子一同受牵连,微臣的建议,公主不如舍弃此胎…”
“不可能!”西晏的声音忽然异常洪亮,猛地掀开帐子,红红的眼睛瞪着赵太医:“本宫腹中的孩子比本宫的命更加金贵,如果要本宫舍弃,除非我死!”
屋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没人再敢说阻拦的话,只是隐隐抽泣的声音伴随。
“哭什么?!本宫还没死!”西晏怒喝道。
屋子里静了下来,没人敢出声,西晏心里揪的疼,她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现任何意外,否则此生再无生趣,迷茫的看着周围,小心的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怕任何人抢了她的孩子,直到蜷缩进窄窄的被褥…

西晏的情况很快传遍了整个宫廷,甚至有宫人私下谈论,西晏即将一尸两命。
隆德帝来看望了几次,西晏趁机说起建造新都的问题,被轻描淡写的否定掉。隆德帝权利欲的膨胀已经越来越严重,甚至听不得自己计划外的一点反对意见。西晏绝望了,她知道只要有父皇主张,她就没有希望阻止这座可怕的新都建成。
西晏在西山上帮西暖和常洛清立了坟墓,可人人都说二公主夫妻私奔了,没人相信他们死在了北岳,长埋在那片地下废墟中。后来她听说父皇秘密派去人马到北岳去挖宝藏,他仍然不肯放弃那个传说。西晏知道自己什么都左右不了,整日呆呆的看着窗外日渐凋败的树叶,她终于相信,这个世上是男人主宰的,女人再深谋远虑,再聪明绝顶,只能缄口不言,躲在后宫昏暗的一隅,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后面没多少了,快完了
下面是某树的新坑地址,新坑为现代轻松文,真的很轻松,根据我原来的《瞎猫》那篇改编的,欢迎大家跳坑!感谢支持!
《上头有人》

 


42

42、两宫临盆 ...


西暄来看过她,简单寒暄几句,太子话不多,平时算个深沉的男人,只是从始至终都显得无比认真。
“三哥,你变了。”西晏轻声冲他道,眼神里带着疲惫和失望。
“哦?哪里变了?”
“三嫂不是你心心念念要娶的人吗,不是你恩爱万分的妻子吗?为什么几个月都不再去找她?”
西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复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有些事,总不是一两句话讲的清的。”
“是因为你变心了,所以你不愿去讲吧?”西晏盯着西暄,带着嘲讽和冷漠,“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从前的三哥。”
西暄沉默了半晌,不言不语,却也没有动。
“三哥,咱们这一辈皇室,剩的人不多了…皇子中,仅剩你和六弟,而六弟年纪还小。皇女中,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丁萧条,父皇又迷恋仙术。南川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可如今,我已经看不懂你了…”西晏声音沉缓,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失望。
西暄脸色沉郁,静静的看着西晏:“三妹,我…让你失望了。”
西晏无言,似乎什么都不想再说。
西暄慢慢起身,沉沉的脚步迈出门,走出几步,却慢慢的停了下来,之后迅速加快了嫁不。西晏目送他走了很远,心中怅然,他步子很快,踏着白色的雪花,在白茫茫的大地上落下一排脚印。

西暄回到东宫,顿觉暖意融融,太子妃已经躲在屋子里不愿出来,只有美婵挺着肚子悠闲的逛着,见他进来,忙笑盈盈的迎过来替他脱掉落了雪花的外套。
“太子今日回来的这么晚,美婵已经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美婵含羞带怯,语气中还有些许撒娇的成分。
“等本王做什么?”西暄的兴致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高。
美婵是个聪明的女人,猜到西暄有了烦心事,忙柔声劝慰:“太子国事繁忙,奴婢命人煮了一盅汤,按着您最喜欢的口味熬的,天气冷,臣妾差人温在炉子上。太子不妨移步到内厅去尝尝。”
美婵说着伸手牵住西暄,欲带他进内厅,西暄今日却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停在了原地。
美婵诧异的抬头,见西暄一直盯着她的肚子,顿时含羞的低了头:“太医说孩子很好…太子答应过臣妾,如果生了儿子,那侧妃的位子…”
“即使是女儿,侧妃的位子也是你的。”西暄忽然承诺道。
这让美婵欣喜万分,抬眼兴奋的看了西暄,急忙俯身要谢恩,被他搀住。
“太子对奴婢真好!”美婵感激的直颤抖,眸子里也盈着泪花。
“只要你记得别去烦扰太子妃,好好的养着身子,静待孩子出生就好。”西暄的话里略有深意。
一语说中美婵的心思,按照她的思路,逐步登上太子妃,乃至今后皇后的位子,才是她的构想,南川国曾经出过平民皇后,并且屹立后位二十余年,这让她更加向往自己精心构想的晋升之路,只是忽听西暄一语,似乎在提醒她,要和太子妃井水不犯河水,这让她颇有些不悦,可面色上仍旧一脸温顺的答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蒙太子大恩,才收留东宫,对太子妃一向敬重,又岂敢无理。”
西暄轻轻点头,脸色依旧凝重的很,将双手放在美婵的肩膀上:“本王没给过你什么大恩,反而对不住你…”
美婵赶紧摇头,她不知道西暄为何这样说,撒娇的依偎到他怀里,他的样子带给她一种害怕,她不想让这种感觉延续。
西暄没有动,只是眼睛望着窗外,像是在静静的思考着什么。

西晏眼见肚子越来越大,小腿也变得浮肿,每天都觉得四肢无力,她命人将西暖和常洛清的遗物埋在了西山上,她想去看看他们夫妻,却怎么也上不了山。每日依旧听着新都建造的喜报,宫里的大宴小宴也从没有人忘记过她,可精力却越来越提不上来。她想起了宫里关于她会一尸两命的传言,才感觉到有种隐隐的惧怕。
她听说美婵肚子里的孩子会踢人,并且动静颇大。她却很少听到肚子里的孩子动,只偶尔有轻微的声响。
柳絮总安慰她说,她的孩子一定是个乖宝宝,可西晏明白,那仅仅是个安慰。

开春的时候,太子妃过来哭了一场,美婵还未临盆,就被提到侧妃的位子,整日目光放在头顶上,一步步拉大她内心的落差,太子妃心地单纯,时常被她气的以泪洗面。
西晏已经快要麻木了,这种生活,像一个钝钝的锯子,来来回回摩擦她的心灵。直到那天临盆,所有一切似乎都在一夕间改变了,变的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