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差点忘了孙宜佳在这其中的角色,她会义无反顾的支持曾毅勋。
想起曾毅勋下午的话,带着浓浓的忧郁和无奈,像是要放弃某种从前的生活,开始一段完全不同的历程。而这中间要放弃的这部分东西里,是不是也必然包含了她?
胸口闷闷的,回到酒桌上,依旧喧嚣浮华。钱总趁着李鼎一出门送走Rose的空挡,重新端起酒杯来劝酒,看到骄阳脸色不太对,围着她大谈特谈人生哲学。钱总大约也喝高了,站在椅子上,非要放歌一曲,席上众人横七竖八的跟着鼓掌喝彩。
说实话,钱总的嗓子确实值得称赞,尤其今天唱着一首悲情缠绵的蒙古情歌,嘶哑悠长,吼的人肝肠寸断:“是什么让你我心在咫尺,阻隔天边,是草原的牛羊,无际的蓝天…若曾经你听我的歌声也沉醉呵,为何如今花开遍野,失没容颜…”
一曲唱的骄阳心里泛起一丝悲恸,从前和曾毅勋的那些点滴,像刺在心上的针孔,如今每个都渗出血丝。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歌声越嘶哑越高亢的时候,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就是一气。
李鼎一送Rose到楼下,原想帮她叫计程车,可她一路摇摇晃晃,一副醉的不轻的样子,非要李鼎一送回家。
他想到骄阳还在楼上,哪敢轻易离开,赶忙打了公司一位一直暗恋Rose的男同事的电话。Rose不依不饶的拉着李鼎一,像借着酒劲耍赖,娇滴滴的非要他陪着一起等。
在心急火燎中,度过了接近半小时,那位男同事终于风风火火的赶来,将Rose接走了。李鼎一长舒一口气,一路跑回楼上包间。其他人都还在,只独独少了骄阳和钱总。
“齐小姐下半场喝的真是豪爽,还跟钱总拼歌来着,刚才钱总提议换KTV单挑去了。从后楼梯刚刚下去。”席上一个人赶忙跟李鼎一汇报情况。惹得他脸色霎时转绿。
宴席散场了,孙书记过来握着李鼎一的手,深沉的寒暄了几句,表示招标的事情会尽力帮忙,但主要还是看惠佳的实力和准备工作等等,官场那套公事公办的话,冠冕堂皇的的理由,不痛不痒的堆到他面前。
可现在李鼎一脑中只惦记着骄阳的情况,对孙书记后来说的那一套几乎完全听不到。简单回应两句,将席上人送走。
一刻也没迟疑,直接拨了骄阳的手机,线路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听。他又拨了钱总的号码,竟然是关机状态。
想到钱总那色迷迷的眼睛,李鼎一觉得浑身的血液上流。骄阳出门一直是坚持不喝酒,在他送走Rose之前也一直没喝,怎么会忽然和钱总喝酒拼歌的?
拳头攥的咯咯直响,如果那个老色狼敢碰骄阳,他非拆了他的骨头不可!
李鼎一一路跑到停车场,打开自己的车,猛踩了油门冲出停车线,接着就听到车后座传来熟悉的惊呼。他心头一震,猛踩了一脚刹车,后面又是一声惊呼。
“你开这么快做什么?快被你晃吐了…”
李鼎一诧异的回头,看到骄阳正躺在他的车后座上,两颊微红,衣衫还依旧整齐,蜷缩在后座的椅子上,高跟鞋也脱去了,光着白皙的脚丫,像只喝醉的花猫。
“你,你…”
“你什么你?”
李鼎一松了一口气,才感觉刚刚急的浑身都冒了汗,胸口的大石头瞬间落回地面:“他们说,你被钱总带走了,我…”
“我只认得李鼎一的车…钱总那破车…我不爱坐…”骄阳在后面哼哼唧唧的回答。
惹得李鼎一直乐,刚才心里干燥焦急的感觉瞬间消散,像夏天刚喝完冷饮一样爽快,心中的褶皱被抚平了。
李鼎一一路送她回公寓,骄阳情绪似乎很亢奋,躺在车后座上一直在唱歌,虽然不在调上,但气力很足,唱的都是抒情高亢的情歌。李鼎一知道她有心事,一路任她狂吼乱叫。
“李鼎一…你走错一步棋…”停到骄阳家楼下的时候,她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李鼎一怔了一下,轻问:“什么?”
“和孙宜佳的相亲,你拒绝的太爽快,她的来头你也清楚,如果你和她有机会,那孙书记理所应当帮着你。可是现在…”
“这不叫走错,我不会拿感情交换什么,孙宜佳我确实没看上,她父亲再是书记是部长也完全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有些人,从前和你一样有骨气,可是现在,不知道他是不是变了…”
“你说曾毅勋?”李鼎一回过头看着骄阳通红的脸颊,她神情中又多了一种忧伤。
骄阳没有回答,接着质问了一句:“恒茂也在竞标省运会的冠名权,干嘛一直瞒我?”
李鼎一长出了一口气,倚在车座的靠背上:“这两个月,你在惠佳工作,涉及到和恒茂的竞争问题,总是退避三舍。这次竞标很重要,而且需要你的参与,如果我事先告诉你,恒茂也在极力争取,也许你不会尽全力。”
“可是这件事,我参不参与,影响已经不大。孙书记是出了名的疼女儿,孙宜佳的态度,很可能会左右他的判断,情况不乐观…我们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二日骄阳酒醒以后,显得人清爽了很多,尽管昨晚丑态百出,可今天一到公司,仍然是端庄的女白领,柔顺的头发被轻轻挽起,配上一副银色的耳坠,显得柔和大方。
李鼎一看到骄阳的第一眼,就摇头感叹说:“真是白骨精一出场,都会伪装成良家妇女…”
被骄阳一通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我本来就是良家妇女!”
“一喝酒就打回原形了。怪不得你每次都不敢喝酒,原来就和白娘子吃了雄黄的效果一样。”
骄阳囧的刚想发作,手机的闹铃在口袋里叮咚直响,提示她农场里的菜熟了。转身想回自己的办公区域,忽然觉得像李鼎一这类男人,大约对偷菜之流的游戏大抵抱着不屑的态度,回身又想挤兑他两句。
“55级老农,无狗,随你偷。”李鼎一冷不丁的蹦出这一句,面无表情的严肃状。
骄阳的表情瞬间由不屑转化惊讶,接着是崇拜。相逢恨晚的感觉,两眼冒着星光。
李鼎一倒不吝啬,直接从抽屉里拿出笔,将号码写在一张便签上。
在打开抽屉的瞬间,骄阳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躺在角落里落了灰尘,一个红黄相称的丝线布袋。那东西她确定见过,只是一时间无从记起。
李鼎一发现了骄阳的眼神,将布袋拿出来,和一堆废纸放到一起:“这东西我早想扔了,上次清理抽屉时忘记了,等下让清洁工带走好了。”
骄阳伸手拿过布袋,掂量了一下,发现沉沉的,从里面拽出一枚红线穿住的黄金护身符。
她忽的忆起那次和曾母,曾毅勋一起去登山烧香,曾母拿去开光的几个小玩意里,就有和这一摸一样的。当时曾母送给她的是个金佛坠。一个金符给了曾毅勋,而另一个,难道就是李鼎一手上这个?
骄阳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曾母和李鼎一素不相识,而且还是自己所在家族企业的竞争对手,互相打压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相赠这种包含祝福用意的礼物?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骄阳拎起金光闪闪的物件,疑惑的问。
“哦,…生意上的朋友送的,没什么用。”李鼎一的口气轻描淡写,丝毫没对这个物件引起重视。
骄阳料想同批生产的金器应该不会只有两个,李鼎一手上这个,兴许只是恰巧和曾母开光的是同一款式而已。
“果然是大老板,暴殄天物!这可是纯金的!”骄阳故意将“纯金”两个字加重,来感叹他的奢侈败家。
“身外之物。”
“你真不要了?”
“不要。”
骄阳直接将金符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仿佛捡了大便宜:“那我要了,等有一天失业了,潦倒了,翻出来还能变卖些钱。”
李鼎一看着骄阳的样子直乐:“你这么会算计的人,还能到失业的一天?”
“居安思危,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骄阳满意的踩着高跟鞋出了办公室,临走到门口,还不忘转头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你的农场真牛!”
李鼎一目送她出去,靠着牛皮座椅的靠背,心里反而有些复杂情绪,这种情绪从昨晚就一直伴随着他。
当他从车后座把骄阳一路背到公寓的楼上,她一直都在哼着歌,昏昏欲睡,临到门口,他四处在她手提包里翻找她的家门钥匙时,骄阳伏在他背上,忽然用光裸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后颈。李鼎一既羞赧,又有一丝兴奋,身体立即僵住了,静静的楼道,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没有动,想让这种感觉多停留一会。
“曾毅勋…”骄阳扯开沙哑的嗓音,周围的空气都混杂着酒香,轻轻喊道,“很快就会好的…你等我…等我…”
第二十四章
曾总出院的那天,骄阳买了一捧花想去看望,离得老远,她看到曾总坐在轮椅上,旁边簇拥着两个女人,一个是曾夫人,一个是孙宜佳。曾夫人依旧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只是这次孙宜佳的感觉不同,虽然离的很远,但她的动作神态中,透着一种自己人的热络,鞍前马后显得体贴入微。
曾毅勋没有出现,骄阳看看时间,判定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公司。
眼前的场面,她几乎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将花递给了护士。
转身想离开医院时,突然接到了李鼎一的电话,他的声音很急促,带着慌张和迷茫。她猜想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我爷爷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医生说,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骄阳感觉电话那头好像空气凝结了,良久,她没有回答,李鼎一也没再说下去。
她知道李鼎一很清楚现在的局面,尽管他努力的一点一点将章修年的势力排挤出去,可仰仗着李老爷子的日子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章修年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取得的地位,谁也无法一朝一夕的动摇。
骄阳到达病房十六楼时,那里已经围满了蹲点的记者,几个保安正尽力维持秩序。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挤进李老爷子的特护区域,拐角处只有李鼎一一个。
章佩云在几个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医院。她始终是高贵的打扮,戴着墨镜,神色几乎看不出悲伤与否。骄阳从高大落地窗往下看,记者已经将章佩云团团围住,看起来一片混乱。
“章佩云很生气。”李鼎一像是看出了骄阳的神色。
“哦?”
“爷爷立了遗嘱,将除去现在住的那栋房子,所有股份和资产全部划归到我名下。”
“这么说来,章佩云岂不是很吃亏?”
“那倒也不见得,她跟着爷爷这些年,捞了不少钱财和房产,加上细细碎碎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骄阳点点头,忽然想起惠佳的股份:“李老爷子持有的股份应该不在少数,我们再联合几个老股东,加在一起,章修年未必是对手。”
李鼎一沉默了一会,眼睛里渗透着浓深的色泽:“章修年一个人的股份虽然不算多,可这些年,他善于拉拢和经营,站在他那边的股东越来越多。我想现在,他的控股计划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骄阳和李鼎一并排站在病房的窗前,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夏天的风让人郁燥,连树上的叶子也耷拉着脑袋,好像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骄阳忽然感觉手上一凉,低头看过去,李鼎一将一枚四叶草的发卡放在她手心里,银色闪亮的光泽,漂亮且沉沉的。
她疑惑的眼神刚刚抬起的时候,李鼎一正轻轻扬起嘴角:“加班费。”
骄阳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天去谈生意,她开玩笑说要加班费的事。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发卡,质地上乘,款式也十分别致。看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第一次得到的加班费这么特别,你挑的?”
“那当然。”
“干嘛不直接给钱?”
“你来帮我不只是为了钱,那我给你的加班费,又岂能只有钱?”
骄阳疑惑的朝他望去,他脸颊的一侧竟然微微泛红,睫毛连眨了几下,让她忽的想起幼儿园里的小帅哥的眼睛。
大约被骄阳看的不太自在,李鼎一忙补充了一句:“呃,你要是觉得不喜欢的话,可以退还给我。”
“那你会折算成现金给我?”
李鼎一的脸色由微红开始发白,眼睛里藏着一丝失落和生气,手伸到半空想拿回。
骄阳连忙将发卡藏到身后:“不是吧,你还真想收回?”
“你不是说要现金…”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骄阳斜了他两眼说道,“以后这种加班看来应该多多参加,这么贵的发卡,顶上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以后这种场合,我不会再让你参加了。”李鼎一神色郑重,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李鼎一想到那天钱总的眼神和后来的举动,心里的怒焰就像燎原的烈火一样蔓延开了。
接连的两天,日子异常平静,只是毫无悬念的听说省运会冠名竞标的事失败了,赢家最终归了恒茂。李鼎一想起骄阳的话,知道孙书记的风标朝向了对手。
直到午休时间过后,胡娜亲自到李鼎一的办公室。紫色低胸的上衣,裙子的下摆很别致,将两条腿修饰的异常漂亮。
她的到来,将原本的沉寂打破了。脸色凝重,眼圈微红,眼神却闪耀着从来没有的决绝,李鼎一猜想那天她一定受了某种刺激。
“李鼎一,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不说别的,就冲当年初恋的那点情分,我想,有些事,我们还是应该谈谈的。”
胡娜娇美声调还是一如往昔,但是李鼎一知道,这种故作轻松的谈话起始,预示着后面的话题其实并不轻松。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李鼎一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你一直没问我当年为什么没有等你混的出人头地,而是嫁给了章修年,我很疑惑,这些年,你一直都不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吗?”胡娜的眼神像是在扑捉李鼎一的一丝肯定,她一直坚信这件事应该是留给李鼎一巨大伤痕才对。
李鼎一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从前的事,确实让他有种失落,在他抑郁不得志的那些年,成了促使他不懈奋斗的动力之一。只是时隔许久,当时的感觉早已经拾不起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老爷子快不行了。”
“我知道,爷爷这一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李家会把爷爷的身后之事处理好的。”
胡娜美艳的唇扬起一抹讥笑,接着扑哧一声,娇躯直颤:“李鼎一,我在惠佳晃荡的日子比你长,形势也掌握的清清楚楚!李老爷子手上的股份有三成多一点,而章修年只有一成,其他都分散不同的股东和散户手里。表面上,你继承了李老爷子的股份,还是最大的股东,但是章修年从来都不是吃素的,他这些年广交人脉,处心积虑,很多人都投奔了他。你光凭借周启文,王锐几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觊觎惠佳董事长的位置很久了,从前一来时机不成熟,二来老爷子的威望人所共知。他只等老爷子一撒手,就会集结他手下的人,集中股份,把你从最大股东的座位上挤下来!”
胡娜说的正是李鼎一所能预见到的,但是除了拖延时间,扩大自己的势力,以待压倒对方,合情合理的手段实在乏善可陈。
“我知道章修年一个秘密,一个能让惠佳翻天覆地的秘密。而且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一旦提出来,章修年就再无翻身之日!惠佳理所应当就是你的。”胡娜的眼睛里闪烁着魅惑的光彩,耀的人眼花。
李鼎一第一次见到胡娜这种破釜沉舟的神情,这种样子透着可怕。从前清纯漂亮的校花,仿佛从眼前一闪而过,再无踪影。现在出现的是个工于心计的豪门少妇。
“章修年是你丈夫,你为什么这么做?”李鼎一觉得眼前的女人让人感到寒冷可怖,好像美艳的外表下,其实是一具鬼魅的躯体。
“丈夫?”胡娜眼睛里盛满自嘲和愤恨,“章修年从来没对我好过!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前妻女儿和工作!好像我一直都是个摆设,很多时候,我不明白,既然是这样,他干嘛还要答应娶我?”
“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了太久,现在才感觉到,原来一个女人真正想要的生活,不是只有钱能满足的…”胡娜的眼睛里充斥着失落和伤感,“李鼎一,我现在每天一闭上眼,就想到当年的生活,当年我这么风光百倍。可现在,连公司一个小小的前台都在看我的笑话!这样的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
“那你想怎样?”李鼎一知道胡娜此次前来,一定是早有准备,有所贡献,就一定想从他这里有所得。
“鼎一,我现在才明白,还是咱们当初在学校的感情最纯洁,不掺杂任何功利。如果这次扳倒了章修年,我们完全可以联手,把惠佳做的更大更强,这应该也是你的心愿。”
胡娜的声音很轻细,可在李鼎一听来,后背渗着一种凉意…
第二十五章
胡娜从李鼎一的办公室出来时,脸色沉重到微微发紫。走廊上人来人往,没人过多的在意她的神情。李鼎一的话始终在耳边回响。
“如果最终章修年成了惠佳的最大股东,说明他这些年的努力有了结果。那我会和他从前一样,长期不断的积聚自己的势力,不断巩固地位,有一天惠佳还是李家的。”
胡娜笑的很讽刺:“你拿什么来跟他竞争?”
“我爷爷的股份,还有我比章修年年轻的十岁光阴。”
“有唾手可得的机会,可以让你少奋斗这么多年,岂不是更划算?”
“我只希望我和章修年之间的竞争是能够摆在台面上的,而不是通过挖他的所谓‘秘密’,如果是那样,这个位子我也一样坐不舒服。更何况,我心里的那个敌人,根本就不是章修年。”
胡娜觉得李鼎一的平静让她心慌,那眼神里,和当年比少了些什么,少的那一部分,也许是当她嫁给章修年时起丢失掉的东西…
“如果不幸福,就离婚吧。”自己临走到门口时,听到李鼎一说了这样一句。
胡娜停留了几秒,觉得心里的酸楚直往上涌,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晃荡在公司的公用过道,不少人依旧例行公事的跟她打招呼,“章太太”的称呼,在今天听来时那么刺耳。她内心里的骄傲,在这几年被越磨越平,她一直在想,章修年除了给她虚荣外,其实丝毫没有温馨和踏实。三十岁的女人,一天天的变老,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和周围的女人一样,不再被人称为美女,而她一直以来仰仗的资本,除了与生俱来的姿色,还有什么呢?
顺着走道的一侧,她看到不远处骄阳正在跟客服部的两个女同事谈论着什么。在胡娜的印象里,骄阳一直是那种拼命三娘式的人物,为了那点薪水,整天忙的像只陀螺。胡娜觉得骄阳如果闲下来,一定是个毫不出众的女人,可工作时的劲头赋予了她某种魅力,一举一动凸显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骄阳转过头的时候,胡娜恍然看到她头上银色的发卡,衬的发色的光泽度很好。
她认得那个发卡,是上次拍卖会上的拍卖品之一,那次她恰好也在场。当时李鼎一出高价拍下这款,本让她有些疑惑。此刻看到带在骄阳头上,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一个男人肯花心思送一个女人发饰,这代表什么,她再清楚不过。而在记忆中,李鼎一一向是个高傲的男人,几乎从没主动送过女人礼物。这一点点特殊,让胡娜感觉到了异样。
“齐小姐午饭时间有空吗?”
骄阳惊诧的看到胡娜主动招呼自己,恍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眼神里透着深不可测的东西,语气似亲密,似疏远。不知为何,骄阳心里有一丝害怕。
在咖啡厅的靠墙的角落位置坐下后,胡娜熟练的叫了两杯喝的。骄阳对喝的东西不挑,看到她自作主张帮她也叫了东西,倒也没觉得不妥。
“有没有感到很意外?”胡娜微笑着问了一句,声音依旧柔和甜润。
“挺意外的。”骄阳如实说。
“意外的事情,可能不只是我请你来喝咖啡,你大概想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
“章太太可以有话直说。”
胡娜看着骄阳的样子,判定她内心带着防范。
“李鼎一…很重视你。”
骄阳不知道胡娜为何提起这个:“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何况他在惠佳时间还短,不能和章总想比,所以请我来当个帮手。”
“我说的其实不只这个,李鼎一这个人,在感情上很迟钝,抱着一捧玫瑰等女朋友这种浪漫的事,他从来做不出,从前我一直嫌他没情调,可是当我发现他在一点一点的改变时,早就时过境迁了。”
骄阳不明白胡娜为何忽然说这个,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章修年是个怎样的人,我想你在公司里都已经听到传言了。其实一个女人找老公,无非就像买股票,谁知道哪注涨哪注跌?以李鼎一当年的状况,能不能托付终身谁也看不出。而章修年的事业却是如日中天。跟着谁会有幸福,就着当年的状况来说,不言自明。”
骄阳听到这里,忽然摇了摇头:“从前我也有个男朋友,别人都认为他配不上我,可只有我觉得他很出色,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些变故,我想我和他会幸福的。”
“桑家珉?”
骄阳没想到胡娜也知道桑家珉的名字,不禁一愣。
“你很奇怪?”胡娜笑了起来,“我这几年当富太太的同时,一点都没闲着。章修年做过什么,掩藏过什么,好事坏事,我一清二楚。我听说过齐小姐和恒茂的曾毅勋关系非同一般,凭着你们这种交情,你肯到惠佳来帮李鼎一,心里一定有自己的算盘,我说的对吗?”
骄阳此刻觉得胡娜绝对算的上一个聪明透顶的女人,她的问话让自己无从回答,沉默中,感到来自对面的巨大压力。
“如果我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让你清楚你一直疑惑的,我想你也许对章修年会恨之入骨。你现在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目的也一样,就是让章修年得到报应!而我不仅知道你所关心的某件事的事实,更掌握着他另一个大阴谋的证据,也就是说,能在短期内扳倒章修年的人,只有我。”胡娜的眼睛里闪烁着浓深的异彩,美艳的瞳孔散发着强烈的恨意和筹谋。
骄阳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咖啡厅里走出来,觉得腿上如灌铅般沉重,脑袋里纷繁杂乱,想起胡娜最后的那句:“希望你能说服李鼎一跟我合作,这样对我们几个都有好处,如果赢家是章修年,我看咱们这些人,水深火热的日子还在后面。”
午休的时间快过了,一点东西也没吃下,顶着大太阳,感到一种眩晕。徒步走去乘地铁,才发现领江大道的广场上许多人都打着遮阳伞仰头看着大屏幕,是午间直播的财经新闻。她忽的看到了医院的大楼,画面上出现了李鼎一,还有章佩云,章修年等人。她知道情况一定不好了,连忙快步朝地铁出站口走,身后的大屏幕还在清晰的播报。
“今天中午十二点零八分,惠佳集团的创始人李振业先生,因肺癌晚期,于南陵市第一医院逝世,享年八十一岁…”
骄阳再见到李鼎一的时候,他已经一身孝衣,站在人群中十分扎眼。章佩云的哭声隔着老远传过来。
灵堂的布置很奢华,各类企业和政府的知名人士都陆续到场。花圈排了一整条道路,外围有保安在维持秩序。骄阳觉得这种气氛很压抑,表面的平和下是一种暗潮汹涌。